☆、番外(六)
阿江 番外(六)
蔣副長也不是專門來看朋友的,他也有公務在身。這座老村鎮剛剛被劃進了未來十年的重點發展區域,經過輪番下來的工程競標等等事項,蔣副長是代表中央來這裡督工的。
但是沒人知道,這件事根本用不著副長親自過來。
村裡人只曉得,蔣副長很照顧村北的傻小子,連工地的午飯都交給了傻子工作的那家小菜館承包。這可是比大生意,小叔嬸子摩拳擦掌,看著那張合同,好似見著了一箱子的金條一樣。這老街市過沒多久就要拆遷了,他們原本還在煩惱找新店面的事兒,一些花銷成本也令人頭疼,這份合約就像是天上降下的臨時雨。
從談合同到簽合約,石頭只在邊上垂頭坐著,雖然上頭也有他的名字,但是卻似乎又和他毫無關係,那是阿江強加在他身上的關照,石頭逐漸明白,他欠阿江越來越多。
畫好押,收了訂金,石頭被強拽著送人出門。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阿江說:小石頭,以後你天天中午給我送飯吧。
嗯。石頭用力地點點腦袋,一點猶豫都沒有。
阿江想要吃什麽?
阿江長長地嗯了一聲,認真地在想──魚香茄子、紅燒帶魚……石頭記得很認真,阿江的那一份,他一定要親自做。
鹵豬腳!
阿江一擊掌,指道:這道天天都要有。
石頭搖腦袋,一點也不贊同,那會膩味的。
阿江卻笑,露出了一排牙齒,好看得能讓所有人臉紅──我不會膩的。
他說,吃一百年、一千年,都不會膩。
石頭又漸漸低下頭,他揉揉眼,不知道為什麽,阿江的話總是讓他覺得眼睛很酸,好像有什麽快要掉下來。
之後每天,石頭真的天天給阿江做飯。其他人的都是大鍋裡煮的,只有阿江的是另起小灶,每天的配菜都是石頭精心挑的,其他幫夥的人都忍不住笑侃──阿燦,你媳婦兒都沒蔣副長這待遇吧?
卻剛巧晶晶做完產檢順路過來,熟門熟路地進去廚房,聽到了這一句調笑,臨來加上一句:可不是嘛,我哪有這福氣跟蔣副長比,做檢查還得自己去,阿燦還要給蔣副長送飯呢。
她說得好似打趣一樣,臉上笑笑,旁人都能聽出些不同一般的意思來,只有石頭不知道,看到晶晶忙擦擦兩手,湊上去問檢查情況。
晶晶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前陣子害喜又厲害,脾氣就不太好。別人是不知道,他們倆從結婚到現在根本沒在一張床上睡過,石頭搬去了另一間房,寧願誰在沒暖氣的地方,都不願跟她待一間屋子。
孕婦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她當初也是下了決心才嫁給了這個傻子,本來看上的就是他為人忠厚老實,也勉強算是可以託付的男人。只是有些東西等到真正生活在一起了,才能體會出來,石頭沒辦法跟她分擔心裡的苦楚,他們從身體到心靈都難以交流,她對他也越來越沒好臉色。
我過會兒會去看看阿香她們,今晚會晚點回去。
晶晶不舒服地掩掩鼻子,後廚的油煙味兒重,石頭忙點點頭,趕緊送她出去。
他們出去後,廚房的夥計湊成一堆,交頭接耳──傻小子這是被媳婦兒壓的死死的,以後可憐咯。
洗菜的大媽也來插上一嘴:那個晶晶,我一開始就沒看好過,你說懷了孩子,鞋子還穿這麽高,像話不像話!
哎哎,你們都別光講人家姑娘不好,她肯嫁給一個傻子,後半輩子可就這樣了。到底誰可憐還不知道呢!
石頭送了晶晶後,就直接到工地給阿江和工人們送飯去了。
工地上,阿江戴著黃色工地帽,穿著襯衫長褲,聽工程師解說圖紙。
夥計從車箱後把飯盒發下去,等到都派得差不多了,石頭才去把車裡放在保溫盒裡的飯盒拿出來,他有時候還會給阿江燉湯。
每一次石頭來的時候,工地的工人就會調笑:蔣副長,您夫人給您送飯來咯!
傻小子面皮薄,每次都被逗得低著腦袋,縮著肩膀撓撓臉。蔣副長卻喜歡這樣的玩笑,還明文規定:不准隨便調戲副長夫人,欽此。
下午館子裡休息,石頭會陪阿江把中飯吃完,他現在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阿江對面,看他一口接著一口吃他做的菜。
阿江吃幾口就會抬頭,也不會覺得不自在,看到石頭他就會笑,像個偷樂的小青年,似乎只是這樣就足夠幸福。
石頭有時候會留意他們的工程,一幅很感興趣的模樣,阿江會講解一些簡單的東西給他聽聽。他卻沒想到,石頭只是想知道,這個工程會做多長時間?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做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什麽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敢想。
一天中午,石頭沒有來。
這是兩個月來,他第一天沒來工地。
蔣代表拉了送夥食的夥計過來問,夥計講:阿燦哥今天早上在廚房裡摔了,小腿扭了,這兩天都不能幹活兒了。
蔣代表跟督工說了一聲,拖了工地帽,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去了石頭家裡。
他敲了門,等了頗久,才看門板拉開來。
只看石頭拄著一個杖子,褲管掄了起來,小腿騰空著。
阿江?
阿江皺眉,忙扶著他進屋子在椅子上坐下,單膝蹲下小心看著石頭的腿,滿嘴責怪他怎麽這麽不小心,臉上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心疼。
去醫院看過了麽?
石頭搖搖腦袋,巷子裡管鐵打的師傅已經來看過了,替他扭好了腳,擦了藥,不用再去醫院了。
阿江卻不同意,擰住眉頭:這怎麽行!萬一骨頭沒接好怎麽成,你老婆呢,她怎麽不管管你!
石頭沒想到阿江這麽生氣,他縮縮脖子,晶晶去朋友家裡打牌了……
阿江瞪直了眼,他看了看這間屋子──屋子裡的喜子還沒撕下,櫃子上蒙了薄薄的一層灰,桌上的茶壺裡只有冷水,小石頭扭傷了腳還有閒情去打牌,那個女人到底在幹什麽。
他背過身。
上來,我背你去醫院。
啊?不、不用去醫院……
上來!
阿江好凶,石頭才想起來,阿江其實很霸道的,還會揍人,就像他們讀書的時候,阿江一拳就把人的鼻子打歪了哩,根本一點都看不出來。
開車去了鄰鎮醫院,招了X光,還好這裡硬體不夠,要不然蔣副長鐵定能拉著人去把CT、MRI都檢查一遍,骨科大夫看了看,確定處理夠及時,韌帶也沒拉傷,給開了幾片阿斯匹靈就讓人回家去了。
折騰到了晚上,他們才回到家中。
阿江才扶著石頭坐好,晶晶就回來了。從石頭結婚以來,阿江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就像是刻意避開石頭的妻子一樣。
蔣副長一見那小腹隆起的女人,臉冷了下來,“你一整天去哪了,有你這麽做人太太的麽?”
晶晶沒想到副長劈頭第一句就這麽直接,讓她連擺好臉色的餘地都沒有。她是在風月裡打滾過的女人,眼睛在蔣副長和丈夫身上轉了轉,似乎已經快要看出什麽貓膩來。
“阿江,你別罵晶晶。”石頭卻在這尷尬的時候出了聲,他爬了起來,去拉阿江的手,遲疑地看看女人,“是我叫晶晶出去玩的,她在家裡很悶的。”
阿江暗暗揪緊拳頭──他從沒這麽恨過,他很清楚,自己這模樣到底有多難看,可是他不能克制自己。他只能像個醜陋的妒婦,不斷地去挑那個女人的錯處,以此來平衡自己的可悲。
“你好好休息,注意這幾天不要碰水。”最後,他扔下了這一句,甩開了石頭的手。
他走得那麽快,猶如迫不及待地逃走一樣。
阿江一直走,他走得很遠,最後來到了江邊。
他微微喘著,站在那裡──慢慢的,他的眼前出現了幻影。那是一個挺拔的英俊男子,深緇衣大馬刀,他在江邊留下的醉言,招來了一隻百年孤獨的厲鬼。
然後又一個百年,一個君王,宛如個戲子,手裡拿著兩個木偶,劈劈啪啪在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面前逗著,只為了他一抹無心的笑。
再一個百年,一代將相,為個癡兒族弟傾盡所有,所著詩詞沒有一句不為了他。
百年又百年,一世又一世,這麽多的輪回,這麽深的情債,怎麽還。
當年,蔣大老爺突然故去,族裡頓時分崩離析,頻頻遭外人潑髒水,不過三月,蔣大老爺屍骨未寒,蔣代表就暴斃於一個應召女郎床上,成了當年政治圈中一大醜聞。蔣夫人不堪重負,將他送到國外外公家中,臥薪嚐膽,數年後他再回來,收復山河,再一次帶著蔣家進入中央核心,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卻發現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塊。
他以為他們之間有這麽重的緣分,小石頭一定會等著他。
人算不如天算,他知道,他們誰都沒有變,他們只是錯過了時間。
冬天悄悄的來,再過幾個月晶晶就要生了,石頭開始張羅孩子的東西,忙上忙下,沒完沒了。蔣代表派秘書送了許多禮物,上到嬰兒床下到玩具奶嘴,就連外國運來的奶粉都要堆滿一間房。
別人都笑,蔣副長對傻小子是真義氣,連孩子都搶著幫忙養。
晶晶卻最不喜歡這句話,只要旁人一提起蔣副長,她就掛起一抹冷笑,沒人懂那是為什麽。
眼看著冬至快到,石頭搓了一窩湯糰,給晶晶留了好大一碗,接著端了鍋子去了蔣家大院。
湯糰什麽顏色都有,五色七彩,豆沙餡兒的、芝麻餡兒的,好看又好吃。
啊,下雪了!
石頭探出窗外,外頭白茫茫的雪花落了下來,他興沖沖地跑出來,張著嘴,把雪當成了棉花糖。
阿江從後面跟上來,也學他張張嘴。
好吃嗎?
唔,沒味道。
冬至,工地放了一天假,新館子也在裝修,他們今天都不用幹活兒。
阿江從倉庫裡找到那台自行車,他偷偷把它修好了,拍拍後座:上車,帶你去玩。
石頭坐了上去,從後面抱住阿江的腰,他們貼得那麽近,一點縫隙都沒有。
車子舊了,騎的時候發出咿呀的摩擦聲音,輪子塔塔地轉著,阿江放開雙手,車子就開始抖動亂晃,石頭抱緊阿江,跟著他又叫又笑,像兩個傻傻的瘋子。
阿江騎了一下子,天就黑了,沒過多久,不下雪了,下起了雨。
他們只好先找躲雨的地方,那個木亭子還在,就跟很多年前一樣,他們一起站在亭下,阿江展開了外套,展開手臂幫石頭擋住了雨,自己被淋濕了一大半。
雷響了響,石頭瑟縮了一下,抬頭。
他看到了阿江的眼,那雙眼裡,他的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冰冷的觸感貼了上來,就跟記憶中的棉花糖一樣,軟軟的、甜甜的,好像又帶了點苦澀。
接吻,是要閉眼睛的……石頭慢慢地把眼睛闔上。
外套跌在地上,細雨飄在他們身上,冷風跟刀片似的刮在身上,他們緊緊抱著彼此,越吻越深,舌頭伸進對方的嘴裡,抵死交纏。
砰!
門被推開,根本再也等不及,就將他抵在牆上瘋了似索吻。呼吸已經亂成了一團,濕漉漉的身子緊貼在一起,冷得連牙齒都在輕輕打顫。可是心卻是滾熱的,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屋子裡只有巴掌大的燈光,卻已經足夠他們看清對方。
阿江……
別說話。阿江說得很快,不讓那張嘴說出拒絕的話。
他深深地吸氣,抱緊了他的小石頭,在他耳邊低低說,交給我……
都交給我,小石頭。別怕、別怕……
衣服隨意地扔到了地上,床頭擺放的夫妻照在碰撞中跌到了地上。青年被壓在了一片豔紅之中,新房的床單這麽久了還沒換下。大大的雙喜,游龍戲鳳,一切都成了這場偷歡的點綴。
衣衫褪盡,坦誠相見。
石頭根本不知道,原來他跟阿江可以靠得這麽近,他青澀的反應讓阿江越來越激動。他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印記,雙股之間,盡是痕跡。
石頭揪緊被子,他又慌又迷茫,睜大的眼裡只有對阿江的信任。
小石頭。
嗯。
我愛你。
嗯。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身子被什麽東西撐開了、一點點地撕裂,他的腿夾緊了阿江的腰,連趾甲都蜷曲了。
石頭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他抓緊了枕頭,那個進去他身體裡的東西太熱,他覺得他快融化了。
痛麽?
石頭點頭,又搖頭。他怕要是說疼,阿江就會離開他了。
阿江親著他的眼,忽然用力挺著腰,直擊到底。石頭被刺激得發出了聲音,聲音又高又嘶啞,把他自己嚇了一跳,他咬住了唇,想用被子把自己蓋起來。
不要忍。阿江在他的耳邊說,我喜歡聽,很喜歡。
石頭覺得他的臉快熟透了,然後身體裡的東西開始動起來,一下一下,進進出出,慢慢地、將他融化。
嗯、嗯、嗯……每進來一下,石頭就發出小小聲的嚶嚀,悄悄的,撓著阿江的心。
阿江突然抱起他,腰下騰空著,那火熱的鈍器插得更深了,猛地一下,石頭啊地叫出聲,差點要哭出來似的。然後阿江將他的兩隻腿折到胸前,忽然撞得又狠又用力,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聲響了起來,床板整個都在搖晃。
阿江、阿江……石頭叫得這麽慌,他攀著阿江的肩,仿佛要溺水了似的。他很怕,卻又感覺到了一種全所未有的刺激,快感一波接著一波地衝擊著他。阿江似乎完全知道了這具身體的弱點,他帶著滿腔的渴望、癡念、怨恨……將千年的愛恨,都融在了這具身體裡。
他們的身體緊緊嵌合著,前進後退,每一步都相輔相成。阿江瘋了,他差點要把他的小石頭給揉碎了,那麽強的欲望在這個雨夜裡全都宣洩出來,射出的精液弄髒了紅色的床褥,他們的身上都糅合了彼此的汗液。青年的臉上都是淚,阿江的寵愛太濃烈,他的身體一次次地被撕開、侵犯,像個女人一樣,體內被喂滿了另一個男人的東西,最後因為承載不住,只能沿著大腿滑下,跟他自己的混在一起。
深夜,雨漸漸地轉小。
這個屋子的女主人終於抬著自己的手提包,狼狽地從外頭回來。
她發現屋子的門是虛掩的,接著她看到了那兩隻不同大小的鞋──它們被胡亂踢到了一角,誰知道另一對在什麽地方。
她一下子醒了,心跳鼓鼓地跳了起來。前頭的房門微微敞開著,有微弱的燈光從裡頭照出來。
她像個闖空門的賊,放輕步伐,微微屈著身子,一步又一步地靠近那個禁地。
在她將門推開之前,一個人先把門給拉開了。
一個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從房間裡走出來。
蔣副長披著他微皺的襯衫,胸膛袒露著,長褲連褲帶也沒扣上。他的短髮有些亂,唇色是不自然的深紅,女人聞到了一股古怪的氣味,那是屬於男人的麝香。
她很快明白過來,在那個房間裡頭發生了什麽。
蔣副長把門緊緊關上,他像個護食的狼,擋在門前,散發著濃濃的敵意──沒錯,他終於不再掩飾,他不想再裝下去。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煙,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
他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自然得好像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他看著對面那個小腹挺出的女人,宛如打了勝戰的國王。
他哼出了一口煙,說:“我們談談吧。”
作家的話:
這究竟是怎麽一個小三上位,威脅元配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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