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619
不知道安娜用了什麼樣的藉口和卡雷爾.迪呂波搭上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效率驚人。在她承諾為他們搭線的第二天傍晚的晚餐時間,也就是星期三,海姆達爾收到了迪呂波的來信。
斯圖魯松室長受寵若驚,雖然之前對這位大師以及大師的貢獻一無所知,單就格林德沃親口承認的“仇人”這一個頭銜,斯圖魯松室長認為自己絕對有理由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不過最讓海姆達爾感到激動的不是大師的來信,而是信件本身,迪呂波使用的可傳音巫師信出自韋斯萊雙胞胎的笑話商店。
千變萬化的吼叫信系列——海姆達爾和雙胞胎共同研究的產物。木棉鎮上的麻瓜用品商店也能買到。上學年結束時,該系列吼叫信登上了暢銷商品排行榜第二的位置,位列第一的是斯圖魯松室長自主研發的“隨心所欲的自動速寫羽毛筆系列”。
迪呂波寄來的是較為溫和的茴香信,該系列巫師信只負責傳音,不附帶其他特效,更不會上演山崩地裂的恐怖一刻。如果您熱切的盼望接到您信的巫師在地動山搖中瑟瑟發抖,那麼請務必選購紅醋、乾薑、麻椒等系列,如果您認為還遠遠不夠,我們向您強烈推薦本店最帶勁的小紅椒系列,希望您能滿意。
海姆達爾沒想到雙胞胎已經把生意拓展到外國去了,千變萬化的吼叫信成了出口商品,甚至還成為了大師們的選擇。
迪呂波的來信非常簡單,三言兩語的寒暄後,直接點出了見面時間和地點。從這封信的內容來分析,安娜似乎沒有明確告訴他所為何事,而迪呂波似乎也認為與海姆達爾當面談比較好,而不是通過第三人。
大師的平易近人讓海姆達爾對促成這件事有了極大的信心,他立刻回復了迪呂波的來信,然後又給紐倫行長寄去一封信,告知最新的進展。海姆達爾相信,妖精們絕不會聽天由命,這幾天,他們一定想方設法挖出了關於迪呂波的一切故事,哪怕三歲時用假裝魔杖的小木棍挑塌了地精窩並為此沾沾自喜之類的玩鬧,八成也被記錄在案並給予高度重視。
寫完兩封信後,海姆達爾被虎視眈眈的德拉科逮住,目光呆滯的複習魔藥學。德拉科為了看住表兄,儘管已經複習完了這門課,還是決定重頭閱讀。托多爾坐在海姆達爾的另一側,翻看天文學,書旁還擺著一碟撒著乾酪碎的楓糖麥餅,不時摸一塊塞進嘴裡咀嚼。
跟托多爾吃了幾次飯以後,學習小組成員逐漸發現他為什麼橫著長,要不是他堅持每天早上爬起來進行高負荷鍛煉,想必那一身肌肉早就成肥肉了。
讓娜啪的一聲丟下看到一半的信,滿臉的不痛快。這姑娘這兩天總是因為信窩火,他們其實都很好奇寄信人的身份,但為了在美女面前留下“我很爺們”的印象,每個人都假裝不屑一顧。
耶爾使勁朝海姆達爾打眼色,眼睛都快抽成痙攣了,另幾個雄性不約而同的對耶爾的行動表示肯定。估計這幾個爺們認為海姆達爾喜歡雄性,所以沒必要在美女面前裝腔作勢。
組織交付的任務即便拋頭顱灑熱血也要堅決完成,斯圖魯松室長頂著壓力迎難而上。
“怎麼回事?誰惹你不痛快了?”海姆達爾問。
耶爾暗暗搖頭,這個開場白太平淡無奇。
“還能有誰,只有男人才能惹到我。”讓娜瞟了那封信一眼,撇撇嘴。
“追求者?”
“不,那樣的傢伙無法撼動我分毫。”
海姆達爾為曾追求過、正在追求中,以及將要追求讓娜的雄性們默哀。
“男朋友?”海姆達爾又問。
耶爾立馬豎起耳朵,托多爾和德拉科悄悄關注。
讓娜又把信撿起來,儘管沒有回答,海姆達爾知道自己答對了。讓娜.奧維爾小姐的確有男朋友,耶爾等雄性之前認定她為了避免騷擾,所以才編造了這個謊言,遺憾的是疑似同男朋友吵架比親眼目睹他們卿卿我我更有說服力。
耶爾軟綿綿的趴在桌上,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托多爾瞪著盤子裡的麥餅掙扎了很久,還是把盤子推向了耶爾,極富同情心的說:“甜食能幫助人恢復情緒,不過我的情緒一向比你的糟糕。”說著,他撿了一塊小的,猶猶豫豫的遞了過去。
耶爾掩面嚎啕大哭。
週末與迪呂波的見面順利的讓人恍惚,他們在國際巫師聯合會總部所處街巷上的一家巫師酒吧內碰頭,作為引薦人的安娜陪同迪呂波一同到場,海姆達爾這邊由威克多陪伴。海姆達爾與迪呂波開始交談前,安娜和威克多起身為他們留出空間。
迪呂波是一個白頭發的精瘦老頭,嘴巴上留著鞋刷子般濃密的小鬍子,頭髮打理的很整齊,跟塗了頭油似的光亮,穿著黑色的巫師袍,臉有點紅,襯得額頭上的髮際線就像一條帽檐似的十分突兀。
安娜的描述很到位,迪呂波的容貌並不突出,眼睛狹長,嘴唇單薄,鼻尖有點翹,組成的臉偶爾會散發出電影裡反面人物的那種特質。不是一看就特別想代表月亮替天行道的那種,而是讓人喜歡不起來,又非大奸大惡的那一類。
當迪呂波親切的詢問他要點什麼時,海姆達爾羞愧的低下頭,責備自己不該拿別人的外貌過分腦補。
海姆達爾對巫師醫療界的趣聞軼事全然不知,為了避免因不懂裝懂而得罪人的杯具發生,禮貌性的寒暄後,他決定開門見山。
在飲料被送上來前,迪呂波已經大致瞭解怎麼回事。前文曾經提過,斯圖魯松室長講故事如照本宣科般乏味。所幸他從來不打算彌補這方面的缺憾,放過了身邊的朋友,也放過了他自己。故事應該留給會講的人去動情渲染。
迪呂波沒有立刻答覆,他問海姆達爾,“你為什麼決定找我?世界上有很多優秀的破咒語大師,離這兒最近的,街對過的大樓裡就有。”他說的街對過的大樓就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總部。
“一方面是有人推薦,另一方面國際威森加摩的內部記錄對您的印象普遍在良好以上。”
“我能問推薦我的人是誰嗎?”
“嗯……”海姆達爾為難的說。“您知道……有些事情我們必須保密,這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我很抱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純粹在胡說八道。
得了暗示的迪呂波似乎更安穩了一些,因為斯圖魯松室長那些模棱兩可的話怎麼看都像是在指IW,而不是別的什麼。
“戰爭結束後,我投入到了醫療事業的研究中,我已經有幾十年沒碰過破咒語的工作了,這讓我想起了激情燃燒的戰爭時期……”迪呂波不免有些小激動,海姆達爾的委託好似觸動了他心底日趨平淡的情、結,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個熱血沸騰的年紀。
“激情燃燒?您確定不是生靈塗炭?”海姆達爾還是沒能忍住。
迪呂波訕訕道,“抱歉,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實際上海姆達爾不知道,扯了扯嘴角,到底沒再回嘴。
“什麼時候開始?”迪呂波一口飲盡杯中的咖啡。
海姆達爾沒想到他會這麼亟不可待:“您什麼時候有空?”
“現在就有。”
“我們先去伊斯坦布爾,與紐倫行長碰頭。”
已經站起來整理衣襟的迪呂波詫異的看向他,“去找妖精?”
“是啊,他們會安排好破咒語之前的所有準備工作,只要他們想,他們的效率無人能及。”
“他們對付巫師的法子也是無人能及。”迪呂波低語。
海姆達爾裝作沒有聽清,擺出一副茫然的問詢表情。
迪呂波沒再說什麼,招手叫老闆結帳。
“我們已經想辦法讓那些麻瓜儘量睡得安穩,您不用擔心,我們沒有動用見不得人的手段。”紐倫行長趕在海姆達爾發問前標好了注腳。
海姆達爾笑了笑,如果這時候告訴他其實自個兒壓根沒想到那上面去,是不是顯得很沒有禮貌。猶豫後,海姆達爾決定保持沉默。
結伴同往墓地的路上,對話基本上都是在紐倫與海姆達爾之間進行。有些話必須要說,為了讓始終沉默的迪呂波獲得一些資訊。迪呂波對妖精們似乎抱有成見,儘管他在戰爭期間治療過很多被捲入戰場的無辜妖精,並且做到了一視同仁,可以說妖精們對他印象不錯,但是這一次的見面他讓行長碰了一鼻子灰。紐倫對他冷漠到近乎冷酷的反應感到大惑不解,但聰明的沒有追究。
誰都有權利改變主意,在這個由巫師主導的魔法世界,巫師的反復權永遠大於妖精。紐倫行長是這麼認為的。
埋葬著所謂聖人的墓地面積不大,精美的黑色金屬柵欄圍繞墓地一周,四周花團錦簇、綠樹環抱。聖人墓位於墓地的西北角,為了突出這塊景點,墓周邊的通道比較開闊,高低錯落的冬青樹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到了夜裡,這兒會變成一處寂靜的死角,給偷雞摸狗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他們站在墓前,前方是一個方形台基,上面蹲著一座等人高的雕像,雕像穿著袍子,就是電視裡演的西方神職人員的標準著裝,手裡還捧著一本厚書,大約是聖經之類的。台基下方是一個隆起的長方形建築,遠遠看去如同一個放大的棺材,壁面雕琢精美,似乎表達了一個故事,可能是這位聖人生前的事蹟。
長方形建築上有一道門,門縫不很清晰,極易被忽視。
“當初建造這墓室一定花了不少錢。”紐倫行長感慨道。
海姆達爾很有共鳴感。
“麻瓜看不到這扇門,”紐倫說。“這是當地有名的未解之謎,困惑了當地居民二百餘年之久,這也是它成為著名旅遊景點的原因之一。”
海姆達爾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防護咒語,可以肯定的是巫師為當地旅遊業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沒錯。”紐倫贊同道。
就在他倆侃大山的時候,迪呂波已經舉高魔杖,讓螢光閃爍的光芒灑在石壁上,並在墓門上摸索。
“我們還是站遠點。”紐倫悄悄說。“這些破咒語巫師在工作時,神經都十分脆弱和敏感,離開這裡可以避免因為我們而造成的失敗。雖然我一直不明白二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似乎是經驗之談,海姆達爾點點頭,點亮了魔杖照明,輕手輕腳的同紐倫繞到冬青樹林蔭道的另一邊。他們都沒有在黑燈瞎火的墓地內遛彎的嗜好,於是在一把長凳上坐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傻等,誰都說不準破除咒語需要花多長時間,就連破咒語大師也無法給出準確的時間。具有先見之明的斯圖魯松室長拿出了準備好的魔藥學家庭作業,一邊對著螢光閃爍的光芒查找書本,一邊往往羊皮紙上書寫答案。
斯圖魯松室長臭美的想,應該把這一幕拍下來,他的魔藥學教授一定會為他的奮發圖強而熱淚盈眶。
他奮發完了,那邊還沒有傳來好消息,海姆達爾不由得看了紐倫一眼,後者穩如泰山。海姆達爾豎起大拇哥的同時又覺得十分悲催,紐倫行長之前付出了多少年的青春才換來今天的堅若磐石?!
又過去半小時,海姆達爾預習完了藥草學,迪呂波打開了墓室大門。
二人一妖精走下樓梯的腳步興奮中帶著謹慎。二人在墓室內轉了一圈,找到了牆壁上的火把,於是點燃了它們。墓室呈長方形,很小,正對階梯就是一副棺槨,階梯兩側各擺著一副銀色盔甲,猶如墓室的守衛。棺槨左側的牆上描繪著壁畫,題材與刻在石壁上的雷同。棺槨右側的牆上是一個個格子,裡面放著不同的東西,還有些珠寶和花瓶,也許是當初的陪葬物。
他們沒有看見前司長,也沒有看見傳說中的被盜財物,海姆達爾以為能看見堆積如山的金加隆。墓室內除了他們仨,貌似不存在第四個喘著氣的生命。確信沒有看到人後,大家各自散開。
紐倫跳起來撈那些黯淡的珠寶,似乎想檢查有沒有自家丟失的東西混在裡面。
迪呂波對牆壁更感興趣,可能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被咒語封閉的隱藏墓道。
海姆達爾自從點燃火把後,關注的重點幾乎全放在了棺槨後方,正對階梯的那面牆壁上。牆壁上描繪著一幅天神之光普照大地的圖畫,畫面下方是感恩戴德的信徒們,看那意思貌似在說虔誠的信仰能換來神光照拂,獲得心靈的救贖。
重點是畫面正上方的那座天平,也就是被畫中神頂在腦袋上的吉祥物……斯圖魯松室長想了半天,沒找到準確的名詞,乾脆就叫它吉祥物。
海姆達爾擠進棺槨旁的空隙內,儘量靠近那幅畫,他伸出手撫摸壁面,然後踮腳摸向天平,反復確定手感後,他拿出魔杖,向石壁施了一個魔法。只聽啪喀的摩擦和破裂聲持續傳來,在靜謐的墓室內響若驚雷。
“你在幹什麼?!”迪呂波壓低聲音叫道,一臉的譴責。
紐倫什麼都沒講,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海姆達爾的舉動,直到畫面中的天平被整個移出,懸浮在半空中。
迪呂波滿臉不理解的嘀咕了一陣,又說:“你這種行為叫偷盜知道嗎?!趁現在趕快放回去,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看見!”
海姆達爾沒有搭理他,專注的看著天平,指揮它輕輕落在棺槨上。
“斯圖魯松!”迪呂波上前一步,被紐倫擋住了。
“您先別著急,相信斯圖魯松先生會解釋他的行為。”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我親眼所見,我不能否認我的眼睛。”
“但有的時候,眼睛看見的不能代表一切。”
迪呂波瞪著紐倫,僵著臉不說話了。
小心翼翼的把天平顛倒過來觀察底座的海姆達爾忽然發出短促的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偷東西讓你很快活?難道這是國際威森加摩崇尚的新個人風格?”迪呂波尖刻的指責。
“對不起,請原諒,我並非起了據為己有的歹心。”海姆達爾終於開口。“只是有一個疑惑想確認。”
“什麼都是你在講。”迪呂波顯然並不相信。
海姆達爾聳聳肩,把天平交給紐倫。
“請您朗讀上面的文字。”
紐倫平靜的接過顛倒的天平,海姆達爾相信他之所以無動於衷,也許跟自己一樣,已經認出了它。
“我知道你們亂套了,應該說這個世界亂套了,每個人都在找它,其實是我拿走了它。我每一天都心情愉悅的觀賞因此而引發的一出又一出的鬧劇。我巧妙的安排了一次偶遇,讓一個麻瓜神職人員相信它是神賜予的聖物,並對此深信不疑。他把我視為神的代言人,奉若神明,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我厭倦了國際威森加摩,厭倦了法律的嚴明,厭倦了板著臉的同事,厭倦了法槌的敲擊聲,厭倦了一成不變的審判。我想找點樂子,啊,妖精叛亂給我提供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想我願意嘗試喜歡他們,雖然他們在我心裡就跟臭蟲一樣噁心。
你們就這麼相互埋怨直到地老天荒吧,我會在天主的直視中,心滿意足的注視著牆壁上的聖物——我美妙的戰利品,即便我的肉.體終將消亡,我的靈魂仍將大聲嘲笑。
嗯,下面還有一行字,不是那位神之代言人的留言——謹以此物敬獻給國際巫師聯合會首席魔法師,國際威森加摩首席大法官,偉大的皮埃爾.波納庫德先生。落款是布拉格古靈閣銀行。”
紐倫的聲音消失,墓室中靜默了片刻,迪呂波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我很抱歉,斯圖魯松先生。”
“沒關係,如果您視而不見,我會考慮把您的名字從通訊錄中擦去。”
迪呂波笑了笑,看向紐倫手中的天平,發現它還挺大的。
“也就是說這是IW丟失的那架天平?”
“二百多年了,沒想到它一直藏在麻瓜的墓室裡。”海姆達爾唏噓。
紐倫把天平還給海姆達爾。
海姆達爾遲疑道,“IW錯怪了你們。”
“我們一直在否認,不是嗎?”紐倫說。
“我們是不是應該再找找?比如把棺槨打開……”迪呂波的跳躍式思維讓海姆達爾哭笑不得。他對偷竊陪葬品深惡痛絕,卻對驚擾逝者的做法樂見其成?
“不,我已經找到他了。”紐倫突然說。
“在哪兒?”迪呂波驚訝的環視狹小的墓室。
紐倫轉身一指入口,兩副銀亮的盔甲在階梯兩側熠熠生輝。
突兀的抽氣聲劃過他們耳畔,二人一妖精相互交換了個眼色。
迪呂波抽出魔杖,朝左邊那副盔甲一揮,頭盔被整個拔起,一張灰敗的臉出現在他們眼前。
“哦,看來我的命中率不錯。”迪呂波對驚恐萬狀的前司長微微一笑。
把自己擠在盔甲裡的巫師一副燈盡油枯的樣子,也許是精神壓力過重,又遭到驚嚇,轉眼昏厥了過去,迪呂波發現情況不妙,趕忙上前查看情況。
“您看,請來迪呂波先生是多麼的明智又省事。”海姆達爾說。
“我明白你在暗示什麼,我儘量在天平的事上保持沉默,回去以後也不會煽風點火。”紐倫斜他一眼。
海姆達爾摸摸鼻子,走向另一副盔甲,而後轉向壁畫,仔細瞧著壁畫上的內容,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他伸手摸向頭盔,中途改變主意,學迪呂波那樣利用魔法拔起頭盔,一隻白花花的頭骨出現在頭盔下方。
海姆達爾觀察頭骨面對的反向——鑲嵌著天平的牆壁;他又看向壁畫——畫中的不怒而威的天神正目視著這個方向。
我會在天主的直視中,心滿意足的注視著牆壁上的聖物。
原來如此。
TBC
☆、ACT•620
霍林沃斯法官最近心情不錯,那匹被神奇動物飼養師們檢查出患上罕見的動物憂鬱症的天馬——也就是海姆達爾口中的大青蒜——在情緒上有所好轉,不再整天憂心忡忡,開始少量的進食,之前天馬已經絕食了三天。
以霍林沃斯的性格來看,他絕不會購買難伺候的東西,因為一個家有一個難伺候的足矣,他的妻子已經不幸攤上了他這樣的丈夫,作為一家之主,有必要最大限度的減少妻子的負擔。但這匹天馬是岳父在他與妻子結婚十周年紀念日那天贈送的賀禮,他不得不收下,從而增加了妻子的負擔,對於自己沒能兌現承諾,霍林沃斯很是愧疚。
今天本是這位年輕法官的休假日,依計畫他將陪同妻子去逛街,到博物館對巫師畫家們的得意之作評頭論足,他甚至還在一家氣氛很好的餐館預定了座位,並事先在鮮花店購進了一束玫瑰,在珠寶店購買了一條石榴石項鍊,準備在用餐時給妻子一個驚喜,感激她二十年如一日悉心照料家庭,照料他們的孩子,從不抱怨無趣的工作狂丈夫。但是他精心策劃的好戲無疾而終,原因在於一個叫海姆達爾.斯圖魯松的小沒良心。
“你最好拿出足夠完美的理由說服我,因為我把我的妻子一個人丟在餐廳裡,她本來應該是今天的主角!”霍林沃斯一陣風似的沖進門裡,怒視椅子上的人,為他帶路的那名巫師一臉驚慌的站在門邊。
海姆達爾立刻站起來,有些無措的說:“我很抱歉。”
霍林沃斯吐出一口氣,平復下情緒後,他說:“是什麼讓你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居然選擇通過IW的對外説明視窗,而不是直接去巫師聯合會總部?”
海姆達爾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當初待過的人工客服部門,也就是巫師諮詢聯絡處內的一間小辦公室,它屬於IW下屬的對外視窗。
“也許我的處理方式太過謹小慎微,但是我不知道上面知道這件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策,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謹慎點好。”海姆達爾說著不著痕跡的掃了眼門口。
霍林沃斯眯了下眼睛,回頭看向那一臉茫然的女巫,女巫不明就裡的回視。霍林沃斯挑起一邊眉毛,女巫咧嘴傻笑。
霍林沃斯歎口氣,“謝謝,特裡卡小姐,我們需要單獨說會兒話,如果您不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被稱呼為特裡卡的女巫笑容滿面。
霍林沃斯很有耐心的看著她,直到她發現海姆達爾也用同樣的神情看著她時,她才反應過來,對二人燦爛一笑,拽住門把手,離開房間併合上房門。
霍林沃斯感覺自己的怒火經由這一出而消磨殆盡。
“坐吧。”他坐到另一邊,與海姆達爾隔桌相望。
“我認為在我把一切告訴您以前,您應該看看東西。”海姆達爾把袋子擱在桌面上,之前它一直被抱在手裡。
袋子上的繩索被解開,袋子往下滑落,袋裡的東西躍然而出。霍林沃斯猛然間握緊椅子兩旁的把手,花了很大的勁沒讓自己在那一瞬失態的跳起來。
方形的玻璃罩下,一架天平金光爍爍,不同之處在于這座天平在靜止狀態下朝□斜6度。據說當年波納庫德在處理巨怪與列支敦士登的問題上自認有失公允,造成了巫師聯合會大家庭損失了一個兄弟,為了讓後人引以為戒,他離職前在天平上施加了魔法,讓天平永遠傾斜。之所以朝□斜,是因為當年天平所在的右側方位,也就是西邊,是列支敦士頓所在方向,有鞠躬賠禮的意思。6度代表在列支敦士登作亂的六隻巨怪。
“傾斜6度十分關鍵,這給我確認是不是它提供了便利。”海姆達爾對上司的驚訝並不奇怪,梅林知道,當時在看到天平的那一刻,他內心有多麼的震驚。
“你在哪裡找到的?”霍林沃斯迫切的想要知道經過。
“這要歸功於妖精,是他們幫我找到了它。”
“妖精?!”霍林沃斯可能設想過千萬次,可能與所有奮鬥在IW第一線的法官們一樣,唯獨沒有考慮過被傳了二百來年的賊會是找回失物的功臣,這個心理落差相當銷魂。
“外面的玻璃罩是紐倫行長贈送的,他說他很高興第一時間得知妖精們的冤屈終於被洗刷,所以他無償提供一個玻璃罩,能讓我妥善的、安穩的,把天平帶回來,避免磕磕碰碰可能帶來的破損。”
海姆達爾當時被臊得無地自容,他可是代表了IW上上下下接受妖精的譏諷,最苦逼的是還不能反駁,因為人家被冤枉了二百多年。
之後,海姆達爾詳細描述了來龍去脈,包括墓室內的所見所聞,還指出了天平底座下那篇得意洋洋的告後人書。
霍林沃斯看完了告後人書,表情很深沉,海姆達爾一時吃不准他的打算,只好保持沉默。
“你認為這件事我們該怎麼辦?”霍林沃斯打破沉默,看向海姆打擾。
“把天平帶回IW,先別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你認為應該繼續保守秘密?”
“直到上面決定應該怎麼辦。”
霍林沃斯又問,“公開?”
“決定權又不在我。”
“如果讓你做主呢?”
海姆達爾摸摸鼻子,“和妖精們道歉。”
“也就是說你同意公開?”
“這是兩碼事。妖精們被IW冤枉了二百多年,如今天平找回來了,我們應該給他們一個交代,假如今天對調,難道IW就不想為自己討回公道?至少也要給個說法吧。”海姆達爾頓了一下。“但是這和公開與否不存在聯繫。”
霍林沃斯笑了起來。
海姆達爾受到鼓勵,續道,“我們錯怪了妖精,誰又想到這是IW的內部問題造成的,假設那位自鳴得意的巫師還活著,他會面臨最嚴厲的制裁,可惜的是他兩個世紀前就被死神宣判了。我們不能和一個死人較真,只有讓活著的人少受點因為他而引發的輿論困擾,我們必須為現在就職於IW內的巫師們設想,絕對不能草率行事。
“說完了?”霍林沃斯問。
“說完了。”
“很好,你的意見我會慎重考慮。”
“能為您分憂,我感到很榮幸。”
“那麼下面我們說說別的吧,建功立業之後總要論功行賞。”霍林沃斯慢條斯理的說。“既然你已經覺悟到這件事可能無法公開,還給自己定了個‘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演出模式,說說你的心裡話吧,有什麼要求?”
“瞧您說的,我在您心中就是那麼個汲汲營營的趨利主義者?”海姆達爾一副受到侮辱的樣子。“我這都是為了國際威森加摩,為了大家,您怎麼能如此武斷的解讀我的行為?我實在無法接受!”
面對他的義憤填膺,霍林沃斯眼皮都沒動一下,“別對我說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我什麼時候能轉正?”
“……”霍林沃斯被他的峰迴路轉噎到了。
“心情不錯?”
海姆達爾毫不吝惜的齜出一口白牙,“我可能要成為正式跑腿了,雖然他只說了考慮,但我相信成真的係數很高,畢竟我沒有提出過分的要求。”
“確實,我覺得你的要求廉價的讓人失落。”威克多合上菜單。
“我不想過度消費我在上司心目中的好印象,那應該留到需要它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海姆達爾搖搖手,把菜單推了回去。
威克多叫來了服務員。
服務員確認了功能表後快步離去,二人相視一笑。
威克多喝了一口餐前淡酒,臉上晃過一絲猶豫,這讓海姆達爾莫名的警惕起來。
“寶貝,我有個事想跟你說。”老爺放下酒杯。
“等等。”海姆達爾也喝了一口淡酒。“每次你用這種表情跟我說話,等著我的都不是什麼稱心如意的好事,你先讓我再高興一會兒。”
威克多咧嘴。
“好了,你說吧。”海姆達爾一副準備好就義的樣子。
“沒那麼嚴重。”威克多哭笑不得。
“嚴不嚴重要等我聽過以後,我自己會下判斷,謝謝,你說吧。”
“……其實就是下一季度的廣告。”
海姆達爾遲疑道,“彗星新系列的廣告?”
“對。”
“……確實不嚴重,是我草木皆兵了。”海姆達爾果斷承認錯誤。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老爺認為他鬆懈的早了點。“彗星對新系列很重視,他們決定在下週末舉辦一個新品展示,到時會邀請一些著名球員、政治家、學者等名人為新品推廣造勢,所以他們準備下週末前把新產品的第一波廣告推出來。”
“這就是你週一那天行色匆匆的原因?”
“是的,他們為了新系列廣告準備了三個月。”
“為什麼到現在才拍?而且這麼趕。”
威克多聳聳肩,“因為關於廣告拍攝的內容我一直沒鬆口。”
“你不肯拍?”海姆達爾有些詫異,在廣告拍攝上老爺素來以好說話聞名。
“他們給新系列的廣告加了一個女主角,似乎是公主之類的角色,又加了一個第二男主角,初步設定為專門給男女主角找麻煩的富翁或鄰國王子。”
“……明白了。”海姆達爾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老套的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總是這樣,苦逼的第二男主就是為了襯托真善美而存在的對立面。男女主角之間什麼尺度?”
“牽手,摟抱,深情凝望……”威克多一一舉例。
斯圖魯松室長表示咱廓達大度。
“還有親吻……”
“這不行!這絕對不行!”海姆達爾擲地有聲。“你又不是演員,為什麼要犧牲我的利益去成全一把目前還看不出到底銷量如何的掃帚?!”
威克多誇張的松了口氣,“如果你跟我說你不介意,我要傷腦筋了。”
“我可以容忍你們牽手,摟抱……如果連摟抱都沒有就更好了。跟他們商量後期處理?你可以把原因推在我身上,就說我以死相逼。”
“你以為他們為什麼寧願拖上三個月而不改變主意?”
“……為了等你改主意?”
威克多無奈的笑了笑。
“違約金是多少?”斯圖魯松室長深沉的問。
威克多報了個數字。
斯圖魯松室長一臉油盡燈枯的癱在椅背上。
這時候點的菜被送上來了,海姆達爾貌似沒有胃口,但用叉子戳肉的狠勁以及用力咀嚼的模樣讓老爺不寒而慄。
“你要不要加入?”威克多試探。“我和他們提過,他們似乎並不反對。”
海姆達爾起初有些疑惑,而後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事情其實找到了解決的法子?威克多又說話大喘氣了?
想通這點,海姆達爾眉開眼笑,“他們同意改尺度?你早說嘛!既然如此,那我就友情出演,不跟他們收錢了,你讓他們去打聽打聽,我當初給行雲拍廣告的薪酬,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威克多忍俊不禁。
海姆達爾激動萬分,“讓我演什麼?棒打鴛鴦的王子?”這個角色簡直就是為他度身打造的,本色出演全無壓力,他都有點躍躍欲試了,趕忙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
“他們給了兩個選項,一,棒打鴛鴦,最終以悲劇收場的王子;二,情投意合,最終和探險家終成眷屬的公主。我跟他們推薦你演公主。”
海姆達爾嘴裡的酒噴在了湯碗裡。
威克多立刻抽出餐巾為他擦嘴,海姆達爾咳嗽了兩下,奪下餐巾,不可思議的說:“難道你不知道我是帶把的?”
威克多故意在他身上掃視了一圈,淡定的說:“穿上裙子就看不到把了。”
斯圖魯松室長的五官都扭曲了。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要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了。”老爺下達最後通牒。
週四上午,海姆達爾進了禮堂,一走到老位置上,原本圍著報紙嘰嘰喳喳爭論不休的學習小組成員們立刻啞了聲音。德拉科小心翼翼的把報紙收到另一邊,以為表兄對此毫無察覺。
“你們在說什麼?”海姆達爾坐下,發現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微妙,以為自己被邊緣化的念頭頓時煙消雲散。
唯一沒有加入爭論的讓娜丟下手裡的信,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他們剛才在討論克魯姆的新廣告,為了怕刺激到你脆弱的神經,所以遮遮掩掩。”
“讓娜!”德拉科不贊同的叫了一聲,然後又發現他這麼幹實際驗證了讓娜的說法。
海姆達爾竭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出現變化,心中的裡小格已經失意體前屈。
“哦,那沒什麼,那天我也在現場。”海姆達爾要了一份奶油夾心麥餅。
“你的王子演的很不錯。”托多爾稱讚。“狠辣、無情,殘忍陰鬱的變態氣質被發揮的淋漓盡致,我到現在都直冒雞皮疙瘩。”
海姆達爾吃麥餅的動作頓了一下,“我就當你在表揚。”
他又演王子又演公主,節省了大筆開銷的彗星公司簡直樂壞了,斯圖魯松室長這兩天卻被一人分飾二角的後遺症困擾,晚上做夢都在精分。
“說真的,”耶爾一副賊眉鼠眼的小樣兒。“克魯姆不會跟女主角發生點什麼嗎?這麼個大美女擺在眼前,而且廣告上兩個人還吻的難捨難分,如果是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從了。”
“克魯姆不是你!”德拉科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
海姆達爾的表情十分飄渺,“女主角從頭到尾都沒露過正臉,只在尾聲露了下眼睛都看不清的小側面,你怎麼知道她是大美女?”
“直覺!”耶爾斬釘截鐵。“如果她不美,克魯姆絕對不會跟她親成那樣!”
原來是以己度人。
海姆達爾沒再說話,德拉科他們誤會了,以為他不如表現得那麼大度,紛紛表示理解,不再圍著這個話題轉悠。男孩子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彗星的掃帚產品上,並發表各自的看法。讓娜瞄準時機,和海姆達爾小聲說話。
“我可以保證,你穿著裙子站在我面前時,我找不到一丁點反胃的感覺。”讓娜朝他擠眉弄眼。
“即便一個真正的大美女對我這樣說,也不能讓我高興起來。”海姆達爾憔悴不已。“我很擔心我的腿毛,萬一它們再也長不出來了該怎麼辦……還有我英俊的眉毛,如今細長的就像營養不良,幸好身邊的雄性都不怎麼纖細。”
讓娜吐舌做了個鬼臉。
奧維爾小姐那天也在現場,她對魔法道具製作十分感興趣,那一天是跟著自己找的師傅去的拍攝現場,據她自己說收穫頗豐,同時鞏固了往這一行發展的念頭。不過她的男朋友不這麼看,二人就此分歧不斷。他的男朋友似乎希望她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也就是希望她往能夠找到穩定工作的學業上努力,如果讓娜最終成了一個魔法道具製造師,很有可能天天關在實驗室裡。
“其實他媽媽想讓他娶一個家庭主婦,因為他母親就是一個全職太太。”讓娜談到男朋友時不再像前一陣那樣火冒三丈,尖銳的語氣更多透露出的是冷淡。“他似乎也認為應該這樣,我對他說,你需要的是家養小精靈,不是妻子。天曉得,我連17歲都沒到,就被迫和一個已經把我看成他的所有物的男人討論怎麼煮飯,怎麼帶孩子?”
“……你在暗示分手?”海姆達爾問。
讓娜沒有否認,“他讓我冷靜幾天,過幾天再和我聯繫,我覺得要冷靜的應該是他。”
海姆達爾看向她面前的那封信,讓娜馬上說:“不是這個,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她指指信。“鄧肯寄來的。”
“來拉票?”
“不是,他問我要克魯姆廣告裡那個長腿美女的聯繫方式。”讓娜抱歉的說。“我真不是故意透露出去的,我只是把我們那天的合影寄給我母親,誰知道鄧肯是怎麼看見的……”
連臉都沒瞧清楚就盲目的認定是美女,這些男人果真無藥可救。事到如今,海姆達爾認為再沒有什麼能夠撼動他了。
“你就推說不知道,或者別搭理他,過幾天他自然就沒興趣了。”海姆達爾冷靜的說。
“希望如此吧。”讓娜點頭。
週五下午上完了克魯姆教授的巫師運動歷史,教授在晚飯時間與海姆達爾確定了週六的彗星新品展示會的行程安排,與此同時,海姆達爾接到了來自霍林沃斯的信,上司是以私人身份發出的。
等海姆達爾看完並放下信,威克多問他怎麼樣。
“我老闆在信上說我的要求他已經向輪值首席們提了,首席們決定給我製造一個機會,假如我抓住了,我就能成為戰後五十年來最年輕的正式職員。假如我沒能把握住機會
……上面沒說會怎麼樣,大概就是沒有變化吧。”
“什麼機會?”
“國際威森加摩今年會在特定的幾個國家的威森加摩選取優秀人才加入到國際大家庭的行列,這是慣例,如果我以地區待選人員的身份參加考核,就能避過國際威森加摩那條未成年不得轉正的規定。考核初步定在下個月進行。”
“你不是IW的正式員工,即使加入到某國威森加摩也不違反規定。”威克多觀察他的表情,“看樣子你已經有計劃了。”
海姆達爾拿起霍林沃斯隨信寄來的一張單子,上面羅列了本次待選的國家等資訊。
“我是冰島巫師,這事得找斯諾了。”
“不告訴隆梅爾?他會傷心的。”
海姆達爾癟癟嘴,“昨天他在信裡愉快的告訴我,他很高興自己又多了個女兒,我決定跟他鬧彆扭。”
威克多哈哈大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