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31
早餐、報紙還有信件,每天準時隨不同形式的黎明到來,在那之前,海姆達爾先去禁林赴約——如果不是卡羅提醒就永遠忘在腦後的與馬人的晨間約會。
既然爽約的事實已經形成,他也不急著去挽回所剩無幾的信譽了,而是陪他的動物夥伴們玩耍,等把它們伺候滿足了再說。
小八眼一直對飛行迷戀有加,奧拉爾白天要睡覺,海姆達爾讓它不要吵著奧拉爾,小八一天不飛就難受,懸在門框上翻肚皮裝死,海姆達爾啼笑皆非,乾脆化形帶小八上天溜達。
這項溜達活動之後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海姆達爾馱不動它為止。
每當這個時候小八能從起飛的那一刻開始尖叫“飛飛”,一直叫到落地。
真是個小瘋蛛。
某天早上奧拉爾也加入到了晨間溜達活動中來,跟隨海姆達爾的飛行速度和飛行方向,墜在一旁遨遊天際,這一下海姆達爾就從遛一個變成了遛倆。
奧拉爾由此也成了溜達的常客之一,活動完了筋骨就回去睡覺,但有時候它要出去送信,趕不上溜達。某次海姆達爾發現它回來後始終鬱鬱寡歡,在確定不是身體不適後,就化形帶它出去散心,效果立竿見影。
海姆達爾恍然大悟,從那以後,只要奧拉爾沒趕上晨間溜達,他總會在它回來以後帶它出去飛一圈,奧拉爾的睡眠品質因此有所提高,這讓海姆達爾感到很欣慰。
再後來,克魯姆老爺也來湊熱鬧,這山望著那山高的小八眼坐不住了,尖叫著要去威威那裡。
金雕的飛行能力有目共睹,自此以後,凡是有威克多參加的晨間溜達,小八絕不會搭乘白隼飛機。
不就是比個頭比較大,空中姿態比較華麗麼……可把海姆達爾鬱悶壞了。
溜達完了以後回去抱著奶糖在壁爐前滾了幾圈,再把一本正經翻閱報紙、貌似目不斜視的豆莢撈起來,照著人家的貓臉狠狠啃兩口,並在豆莢羞惱的尖叫聲中比一個勝利的手勢,大踏步的離開房間。
時不時的調戲一下動物,海姆達爾承認自己從中得到了很大的樂趣。
***
白色的光點在他轉身的一刹那被用力丟出,在暗色的幕布上勾畫出一條銳利的白線。前方頓時出現一陣騷動,一對對油亮的眼珠重新躲回黑暗中,隨危險氣息一共凝固的還有懸停在海姆達爾頭頂的大鉗子。
“您的熱情我可消受不起。”海姆達爾的魔杖尖端在說話的同時閃爍了一下,由淺入深的釋放出一團柔和的白芒。
八眼蜘蛛的後備領導人微不可辨的瑟縮了一下,慢慢收回鉗子。習慣了禁林環境的八眼難以適應驟然而至的光亮,哪怕海姆達爾此時使用的螢光閃爍咒語根本起不到實際的照明作用。
八眼太子說:“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有人誤闖禁林,準備改善伙食。”
海姆達爾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不就是被一隻蜘蛛挖苦麼。
“爽約了我很抱歉,但是需要我道歉的應該是貝恩吧。”海姆達爾認為它犯不著這樣,如果以後每次見面都要被招呼一頓蛛鉗大餐,他肯定堅決抵制進入禁林。
“我這是本能,你們人類提倡克制它,但是你不能對動物報以同樣的苛刻。”
海姆達爾無言以對,“好吧,我自作自受。”
“……來的還挺快。”蜘蛛太子突然道。
不等海姆達爾提問,有力的馬蹄聲從遼遠的地方傳來,由遠至近一聲響過一聲。
當貝恩奔到他們面前時,喜出望外的表情驀然一變,指著海姆達爾暴跳如雷,“怎麼是你?歐珀呢?我的歐珀呢?你跑來這兒幹什麼?”
海姆達爾一陣迷茫。
蜘蛛太子解釋道,“別擔心,他沒得失憶症,他的意思是你為什麼以人類的模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請容我糾正一下,”海姆達爾認為此時不再適合裝聾作啞、逆來順受。“是他出現在我的眼前,不是我出現在他的眼前。”
“誰要看你啊!”貝恩的眉眼把他的嫌棄表達的非常傳神。
“正好,我也不想看見你。”海姆達爾舉著魔杖,掉頭就走。
貝恩頓時火冒三丈,把頭一撇,貌似一點都不稀罕,作勢也要離開。
“你來這兒是為什麼?你可要想好了。說不定從明天開始,你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歐珀了。”蜘蛛太子提醒貝恩,何況他手裡拎著的死耗子已經很說明問題。
貝恩猛地一頓,一臉懊惱的轉回身來。
“歐珀!”沖著海姆達爾離去的方向大喊大叫。
就當貝恩以為海姆達爾對他徹底置之不理,再也不會回到禁林時,白色的鳥兒在他被澎湃的沮喪滅頂之前飛入了他的視線。
白隼剛飛下停穩,欣喜若狂的貝恩沖過去一把握住它,並手舞足蹈的把它舉上舉下、晃來晃去,通過肢體語言充分表達他的喜悅。
可惜馬人同志下手不知輕重,被他這麼強力一掐,白隼裡格差點翻了白眼。
***
海姆達爾臉色發青的回到三桅船上,公共休息室內的同學不由得驚詫莫名,但是又不敢貿然上前詢問,因為海姆達爾雖一臉菜色,眼神卻很陰霾。
準備和他一起去吃早飯的威克多也沒了興致,讓家養小精靈送了一壺提神醒腦的薄荷茶。
海姆達爾在清香的茶水薰陶下漸漸打起了精神,然後抓起一塊點心吃了一口,再禮尚往來的把剩下的送入男朋友嘴裡。
其他同學果斷轉開注意力,又開始噁心他們這些光棍了,說明真的沒啥問題了。
“考慮的怎麼樣了?”卡捷甯教授放下報紙,看向海姆達爾。
“不是說‘不存在別有用心’嗎?”海姆達爾又拿了一塊點心咬著,含糊的說。
“你相信了?”卡捷寧奇道。
“不相信。”海姆達爾明白戈爾登不過是換了個曲線救國的法子。“不過我打算儘早付諸行動。”
“這麼爽快?”
“我前兩天去霍格沃茨的校圖書館借閱了有關魔法機構的資料,資料上說拿了申請資格後首先要去該機構註冊,不是說拿到申請表就代表有了資格。”海姆達爾說。“我翻了翻那份申請表,上面的申請人一欄寫的是戈爾登教授的名字,如果我要用,必須讓他把申請資格轉讓給我。”
說到這裡,海姆達爾笑了起來,“既然戈爾登教授這麼看得起我,為什麼總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卡捷寧絲毫沒有為朋友打抱不平的意思,而是興趣盎然的說:“那麼我該怎麼轉達他?”
“就說我決定收下這份見面禮,請他把資格轉給我。”
當天下午,卡捷寧就帶回了口信,戈爾登同意轉讓。
“尼祿讓我提醒你,因為你還沒有成年,若是現在就把資格轉讓給你,辦理手續的時候你必須和你的保證人一同前往。”卡捷寧說。
“這個我知道,查閱資料的時候看到了。”海姆達爾點頭。“不知道我爸爸行不行……”
沒想到卡捷寧卻搖了搖頭,“隆梅爾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他還年輕,資歷方面總是差一截。”
海姆達爾咋舌,父親是巫師聯合會芬蘭席位的分會主席,地位相當於一國魔法部長。
“我爸爸的資歷還不夠?而且他是我父親啊!”
“保證人和是不是父母關係不大。相信我孩子,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就別謙虛,這個世界早就對美德熟視無睹了,馴服的意識已經軟弱成了病態,還有什麼能夠給予它全新的刺激,讓那群自以為是的官僚主義一眼就看到你,注意到你?”卡捷寧說這話時平穩的仿佛不帶一絲感情。
“一個能夠刺激到他們的保證人。”海姆達爾回答。
卡捷寧咧嘴而笑,“最好讓他們的興奮像暴動的地精一樣在他們的褲.襠裡活蹦亂跳。”
海姆達爾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回房間翻找之前的信件,最後在一疊聖誕祝福卡片中找到了他認為合適的人選。
心動不如行動,他馬上拿出筆墨信紙寫了一封言簡意賅但不失嚴謹的信件,當然,末尾也堆砌了一些陳詞濫調的馬屁,這不是為了嘩眾取寵,而是慣例,如果他不這麼寫,才是失禮。
第二天中午,奧拉爾把回信帶了回來,海姆達爾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高興的抱著奧拉爾親了又親。
儘管奧拉爾如今經常被主人吃豆腐,天生靦腆的性子讓它始終難以消化這份熱情,在海姆達爾的親吻下,害羞的縮成一團。
***
當他再度步入公共休息室時,卡捷寧抬起頭來對他說:“看樣子是好消息?”
“是的。”海姆達爾坐下時被男朋友抓過去親了一下。
卡捷寧等他們倆旁若無人的膩歪完,才重新開口,“你打算和你的保證人什麼時候出發?”
“怎麼?”海姆達爾以為他有事想讓自己代辦。
卡捷寧搖頭,表示和自己沒關係,“我好通知尼祿去和你們匯合。”
“戈爾登教授和我們一起去?”
“當然,正好可以一塊兒把手續辦齊。”卡捷寧說。“難道你還打算跑兩次?”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我們約好明天上午十點在霍格莫德的三把掃帚匯合。戈爾登教授的通緝令已經降級到可以進出英國了,但他的行動可能會引起英國魔法部的關注。”
卡捷寧點點頭,過了一會兒,貌似想起什麼,問,“你請的保證人是誰?”
“去了就知道了。”
***
戈爾登認為自己日復一日的等待沒有白費,他的耐心得到了回報。那個孩子終究還太年輕,別管當時態度有多麼強硬,言辭有多麼聳人聽聞,他相信變卦只是早晚的事,朝令夕改是年輕人的愛好,和女人一樣善變。
戈爾登在霍格莫德村的街上匆匆行走著,他已經不記得上次進入英國是在什麼時候了,望著陌生的街景,感受著陌生的氣候,他開始懷疑也許他根本沒有來過英國。
戈爾登沒有回頭,如果他回頭了,他就能看見那座矗立在絕壁之上、塔尖林立的城堡,讓英國巫師們為之自豪的霍格沃茨魔法學校。也許他會為城堡的宏大規模和環繞在它周身的讚譽光環發出驚歎,然而此時的他只能看到腳下的路面,以及他想要看見的行進方向。
實際上戈爾登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執著於一名剛過了15歲生日的男孩,他在他身上看不到熟悉的氣質——和蓋勒特?格林德沃相仿的氣質,一點都沒有。他也對自己的判斷發出過不止一次疑問,斯圖魯松不是蓋勒特,那麼,為什麼?
他發現自己無法回答。
他憑什麼相信斯圖魯松並非泛泛之輩,一廂情願不是一個堅信實踐出真知的學者應該提供的回答。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發現他也許找到了答案,因為菲利克斯?卡捷寧。
是的,這一點至關重要。
卡捷寧很少發出讚美的聲音,對一個活人,尤其活人還是一個孩子,甚至把那孩子帶到了他們的聚會場合,等於公開了對這個孩子的認同,此舉傳達出來的資訊相當耐人尋味。
事實證明,這個人永遠都能把握住急流勇退的最佳時機,明白什麼樣的選擇對自己最為有利,戈爾登從很久以前就非常信任卡捷寧的判斷。
戈爾登推開三把掃帚的大門,在風情萬種的老闆娘的指引下,很快看到了他的約會物件。他們坐在一個正對大門的敞亮位置,這個方位能讓進門的人輕而易舉的尋到目標。
如此堂堂正正、理所當然,間接說明他們不是在逃犯,戈爾登自嘲一笑,迅速收拾情緒,大步走了過去。
海姆達爾站了起來,“教授。”沒有把他的名字叫出來。
戈爾登對他的謹慎報以感激一笑,對他的好感貌似多了那麼一點。
隔桌而坐的那位也站了起來,樣式大眾的駝色長袍,脖子上圍著一圈咖啡色的毛線圍巾,頭髮已經全白,但打理得整整齊齊,嘴角微微翹起,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和戈爾登一樣,眼角爬滿了歲月的褶痕。也許同為老年人的緣由,戈爾登覺得這位先生有些面善,所以情不自禁的有了親近的想法,裝飾在臉上的冷漠稍稍褪去。
海姆達爾很快為二人做了介紹。
他們友好的點頭握手,保證人一臉平靜的重新坐下。
戈爾登的屁股剛沾上椅面,立刻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蹦了起來。
他瞪著保證人,不確定的支吾了一會兒,後道:“馬瑟蘭?吉倫特?屠夫吉倫特?”
吉倫特臉上的笑意深刻了幾分,“好多年沒有聽到那個稱呼了。”
海姆達爾笑眯眯的說:“現在還有誰敢當面這麼叫您?”
戈爾登一聽,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悶聲道,“很抱歉,我剛才沒注意。”
海姆達爾奇道,“剛才的介紹沒有聽清楚嗎?我們重新來過。”他對吉倫特說:“這位是尼祿?戈爾登先生。”
“久仰大名。”吉倫特從善如流,又對戈爾登點頭了。
戈爾登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默默坐下了。
“我還在休假中。”貌似吉倫特認為把這個告訴對方比較好。
戈爾登的笑容並沒有因此變得自然。
戈爾登是個沉迷研究和試驗的老古董,在人情世故方面總帶著點不得其門而入的笨拙,或者說搞研究的知識份子不屑去應對。即使在外逃了多年,他的笨拙也沒有得到改善。
忐忑是如此的顯而易見,典型的做賊心虛。
馬瑟蘭?吉倫特,國際威森加摩輪值首席辦公室的常駐法官之一。
海姆達爾上次在IW打工時就被分派在他手下做文員小弟。吉倫特法官是除名譽首席阿不思?鄧布利多之外,國際威森加摩內部地位和資歷最高的輪值首席,也是IW的實際最高領導者。
國際威森加摩所有的內部加密檔都要經過他的簽署才能執行或者入庫保管。
他是海姆達爾目前為止認識的最有分量的人物,海姆達爾由衷的感激他同意為自己做擔保。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那個魔法先生,N久以前曾經在文中描述過法國出臺了魔法小姐的評選(如果想不起來很正常,只是一筆帶過的介紹了下)。這個魔法先生實際上和魔法小姐的評選模式一樣,對的,也就是有筒子猜測的那樣,一種變相的選美,只不過魔法先生的評選歷史比較悠久。
評選要求相對而言比魔法小姐嚴格,除了魔法能力、傑出貢獻等考察以外,外貌是重中之重。
魔法先生和魔法小姐實際上就是法國巫師界自己推選出來的代言人,代表了法蘭西巫師的形象,所以顏非常重要,他們可以是繡花枕頭,但絕不能只有心靈美。
最新一任的魔法先生的顏和氣質對了裡小格童鞋的眼,讓他有了追星的衝動。
☆、ACT•432
比利時是一隻蝴蝶,從地圖上看,它的版圖恰好構成了一個蝶狀對稱圖案。一邊翅膀撫觸著北海;另一邊掠過德國中西部邊界。翅膀上部凹陷的地方鑲嵌著貝殼形狀的盧森堡大公國。蝴蝶的尾巴延伸至荷蘭,它的眼睛徑直望向巴黎。
國土面積三萬平方公里,堪稱迷你。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蕞爾小國,被人們稱作“最歐洲”。比利時的“京城”布魯塞爾也是“歐洲的首都”——歐盟總部就設在這裡。
布魯塞爾是機構雲集之城,布魯塞爾是博物館之都,布魯塞爾是世界移民之家。
比利時的外國移民多得像海底的泥沙,這個國家通行三種官方語言,德語,法語,還有荷蘭語。
可惜海姆達爾的目的地不是布魯塞爾,他在這個城市的大廣場上停留了不到半分鐘,耳畔回蕩著各種語言,各種民族服飾讓人目不暇接。開放,繁忙,蓬勃,僅僅二十幾秒的視線接觸依然令人驚豔,廣場四周的哥特式建築狀如燃燒的火焰,或許任誰來到這裡,都會隨這顆“歐洲之心”的搏動而沸騰雀躍。
***
他們的目的地在這裡,比利時西北部,西佛蘭德省省會,中世紀的故鄉——布魯日,又被人們稱之為“北方的威尼斯”。
國際巫師聯合會總部就設在這裡,包括他們即將前往的國際魔法領域評估和研究機構。
布魯日的房屋依河而建,水是這座城市的守護神,賦予它財富和靈氣。紅磚紅瓦還有階梯狀的三角形屋頂,這些佛蘭德建築風格的經典元素被融匯在一起,使這座城市如夢境中的童話,散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氣息。
他們與古老的教堂、修道院擦肩而過。他們走過古樸的石橋,運河在橋下靜靜流淌。
天鵝在河上慵懶而優雅的舒展著翅膀,海姆達爾蹲在河邊,死死盯著它們,他感覺純潔雪白的羽毛在朝它招手,渴望親手摸上一摸。附近行人以及遊客對他半天不動一下的古怪行為表示不解,為了不造成話題性,啼笑皆非的吉倫特不得不把他拖離了那裡。
所幸海姆達爾不過一時興起,並沒有給倆同伴帶來麻煩。
行走在青灰色的鵝卵石路面上,在深邃蜿蜒的巷道內穿梭,冬日裡四處彌漫的霧氣在這個料峭的初春中午如絲如縷嫋嫋散去。
儘管不是第一次來布魯日,卻是第一次行走在布魯日的街道上,剛從冬眠中蘇醒過來的古老城邦在外來者們面前盡顯它蠱惑人心的魅力。
海姆達爾在撲面而來的中世紀風情中陶醉徜徉。
“這裡什麼都好,就是麻瓜越來越多……”好不容易從一群鬧哄哄的遊客中擠出來的戈爾登不滿的嘟囔著。
布魯日在二戰期間奇跡般的躲過了戰火硝煙,中世紀的風貌被相對完整的保存了下來。這裡有2000多座11到19世紀的古建築、護城河、石板路和石牆,還有古老的風車,這些如今都成了布魯日搞活旅遊業的傲人資本,來自世界各地的旅遊者們絡繹不絕,充塞著布魯日的大街小巷,人不多才奇怪。
剛想到這裡,海姆達爾就被一個遊客的雨傘抽了一下。海姆達爾故意呼痛的很大聲,那名遊客卻毫無覺察,說著嘰裡呱啦的語言,滿臉興奮的和同伴們一塊兒鑽進另一條巷子裡。
這下,三人隊伍中的一老一小都變得滿臉煞氣,頭上貌似有烏雲在堆積。
吉倫特朝巷子那端張望了幾眼,說:“前面就到了。”
“您十分鐘前就這麼說了。”海姆達爾忍不住懷疑起來。
“說實話,年輕時我的占卜學成績很一般。”吉倫特說。“十分鐘前這條巷子還空無一人。”
戈爾登不敢表現出絲毫不滿,一路上緊隨海姆達爾行走,說話目標也確定在海姆達爾身上,對吉倫特三緘其口,唯恐避之不及。
與大法官相比,待在十五歲少年身邊讓他更有安全感。
石板路在古老的建築間時隱時現,鞋底擊打在石路上,塵封的歷史在腳下發出微弱的顫音。
也許會有一兩名遊客不耐煩聽導遊千篇一律的介紹詞,伸長脖子東張西望,這時他會發現,有三個人彎腰鑽進了不遠處一個黑壓壓的門洞內,如果他仔細聽了導遊之前的說辭他會感到疑惑,那扇門據說已經被堵死。
但是他沒有發現,他甚至連那三個人都沒有看見。
***
門內是一架老舊電梯,木門嘎吱一聲合攏,裡面的空間不算狹窄,經海姆達爾目測,與巫師聯合會總部大樓內的差不多。就是賣相太差。進口的對過是一道鐵柵欄門,鏽跡斑駁,頭頂上方的燈泡忽明忽滅,燈泡四周掛滿了蛛網。
目光穿過柵欄上的縫隙看向不知名的那一頭,海姆達爾頓時一驚,一個形容枯槁的人斜靠在一隻大木桶上,他,或者她——實在讓人難以辨認——身後的黑暗中躲藏著一隻龐然大。
巨大的軀幹隨呼吸微微起伏,兩隻大眼珠子在陰暗中直勾勾的盯著他們不放,尖刻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慄。
龐然大物是一隻河流巨怪,如果不是曾有過一番驚心動魄的禁林之行,增長了一些見識,海姆達爾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判斷出它的身份。
“別怕,那是魔法機構的門衛,而我們走的是正常管道。”吉倫特誤會了海姆達爾的反應,連忙用手拍撫他的肩膀。
海姆達爾沒有就此解釋什麼,而是對他感激一笑。
戈爾登一臉平靜,也不知道是見多識廣到見怪不怪了,還是壓根對這些不感興趣。
吉倫特按了下電梯內唯二兩個電鈕中靠左的那一個。
少頃,腳下傳來猛烈的震動,電梯開始向上移動。
***
這架電梯走的很慢,僅僅從一樓移動到二樓,就用了將近二十秒的時間。
遲緩到讓乘坐電梯的人以為它出了故障。
還不如爬樓梯快,在海姆達爾的嘀咕聲中,吉倫特拉開了柵欄門,嘩啦啦的推門聲伴隨大片大片的鐵銹往下落,等吉倫特轉過身來,他的兩隻手和鞋面上覆蓋了一層鏽跡。
海姆達爾想為此做點什麼,被吉倫特阻止了。
他跨出電梯,鏽跡頓時不翼而飛。
“家養小精靈?!”海姆達爾恍然。
吉倫特點點頭。
“他們直接把電梯的柵欄門弄一下不更省事?”海姆達爾萬分不解,這麼大一家機構難道還想不到?
“這門是魔法機構的特色之一。”吉倫特笑道。“凡來過這裡的人都對它印象深刻,魔法機構號稱他們已經改進過了,原來可沒有家養小精靈等在那兒幫忙擦鞋。”
海姆達爾無語。
***
柵欄門後是一個寬敞的大廳,高聳優美的拱頂,碩大的蠟燭吊燈,欣長的窗戶,豔麗的彩色玻璃。正前方的大幅彩繪玻璃上的圖案不是耶穌也不是上帝,更不是聖經教義,而是由三百多種語言書寫而成的“魔法就是力量”。
大廳內嘈雜混亂,各種顏色的紙飛機在上空飛來飄去,巫師們從兩邊的門洞內進進出出,偶爾會有禽類信使從不知名的地方突然飛出。家養小精靈忙亂的收拾著這些鳥兒留下的糞便。
和海姆達爾想像中的高大嚴謹、有條不紊相去甚遠。
“這裡就是國際魔法領域評估和研究機構?”海姆達爾不禁喃喃。
“還不是,這裡是最週邊的業務接待處。”吉倫特走到電梯門旁,貼牆擺放的木頭架子前,架子上掛著一排可以翻動的紙張,每張紙上都寫著一個數字,目前,這排數字停留在003,不知何意。
吉倫特拿著一張小卡片走回來,架子上的數字赫然變成了004。
嘩啦啦的一陣翻頁聲,某一扇門前的號碼頁也翻倒了004。吉倫特領著海姆達爾找到這扇門,海姆達爾目瞪口呆,敢情這裡就是銀行啊,拿號排隊辦理業務。
戈爾登從頭到尾悶聲不吭,反倒是吉倫特法官的態度很是積極。海姆達爾在進門前回頭看了戈爾登一眼,看的某後知後覺的教授莫名其妙。
“請把號碼牌丟在門邊的籃筐內。”門內人發出這樣的聲音,公事公辦的聲音聽起來柔美清脆。
是一位女士。
吉倫特隨手一放,卡片飄進了空蕩蕩的籃筐。
海姆達爾心想這家“銀行”的生意貌似不太好。
負責海姆達爾一行人的接待人員坐在一張嶄新的桃心木辦公桌後。這樣的辦公室淩亂起來也走模式化流程,桌面上堆滿了各種文件,腳下也是一片狼藉,不管擁有多少個儲物櫃,仿佛永遠都不夠用,殘羹剩飯在角落裡滋生著黴斑,天一熱就會揮發出陣陣難聞的氣味。所幸他們選擇在早春時節拜訪魔法機構。
據說這樣的大機構一般不讓家養小精靈直接整理,清掃嚴格按照時間表安排。
海姆達爾覺得這情景看起來很眼熟,當初第一次去IW時,見到的情況和這差不多。
“很抱歉。”辦公桌後的人把桌面上一大摞阻擋視線的檔全部掃到一個大籃筐內,而後整了整衣襟,抹了抹頭髮,重新坐下。
她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接過海姆達爾遞過去的資料,而後又瞄了海姆達爾幾眼。
“請問您想辦理什麼類型的業務?註銷?註冊?還是轉讓?”接待員吐字清晰,乾淨俐落。
海姆達爾迷茫的看向另外二人。
吉倫特笑道,“很抱歉,這孩子聽不懂法語,如果可以,請您使用德語。”
接待員飛快表達了歉意,又重複了一遍。
戈爾登倒是來興致了,搶在海姆達爾開口之前,叫道,“轉讓。”
接待員把資料從紙袋裡拿出,熟練的翻倒最後,她看著上面的署名一欄,說:“尼祿‧戈爾登先生?”
“是我。”戈爾登迅速回應。
他們很快就申請和轉讓資格的諸多事宜交談了起來。
海姆達爾插不上話,只能在旁邊默默等待,同時也很佩服這位女士自始至終面不改色。
國際魔法領域評估和研究機構是全世界唯一一處“英雄不問出處”之地,它可能需要你拿出強有力的背景,也可能對你從前的光輝事蹟興趣盎然,但是它對你本人的善惡並不放在心上。
在魔法機構,阿瓦達索命咒與繳械咒是平等的,這裡沒有白魔法黑魔法之分,這裡只有“魔法”。
國際魔法領域評估和研究機構,簡稱魔法機構,該機構成立於1612年第一次妖精叛亂之後的第三年。最初是一群對咒語癡迷的學者組建的小型研究會,致力於推廣魔法和如何和平使用魔法。
後來該機構所做的研究和推廣的魔法以及提倡的魔法理念漸漸得到廣大巫師的認同,吸引了大批對魔法一視同仁的有識之士加入到研究的隊伍中來,慢慢形成了如今的規模。
目前國際魔法機構已同國際巫師聯合會建立關係,成為聯合會的從屬機構之一,由世界各國魔法部在魔法領域進行不同種類、不同規模的研究合作。該機構大面上是政府間合作組織,實際上大量的研究實驗還是來源於民間,與此同時,魔法機構還是兼管各地區魔法使用安全監測的最高機構。各國魔法部監測到的本國資料,最終都要匯總到這裡。
魔法機構現有150個成員國,去年年底,經過35個機構理事國共同推薦,列支敦士登方面遞交上了申請,據說魔法機構目前為止還沒有給予答覆。
“……轉讓人的姓名。”
“海姆達爾‧斯圖魯松。”
海姆達爾聽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回過神來。
“是這位先生嗎?”接待員看向海姆達爾。
“對。”戈爾登點頭。
接待員拿出一份新的申請表,還有一張附表,她的羽毛筆在附表上筆走游龍,“斯圖魯松先生還沒有成年吧?”
戈爾登又開始搶答,“今年剛過15歲生日。”
海姆達爾見他這麼積極,乾脆閉好嘴巴,繼續納呆。
“在校生?”
“目前就讀徳姆斯特朗專科學校。”
“幾年級?”
“四年級。”
接待員羽毛筆一頓,抬起眼來掃了眼前仨男子一眼,“你們誰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
戈爾登的興奮僵在了臉上。
海姆達爾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這位始終板著一張臉的女士還挺幽默。
接待員揚了揚眉毛,垂下眼簾繼續書寫,不多時,她抬起眼來對海姆達爾說:“保證人來了嗎?”
海姆達爾點頭。
接待員再一次提問,“保證人姓名。”
“馬瑟蘭‧吉倫特。”
此言一出,現場另三人——包括馬瑟蘭‧吉倫特本人,同時朝戈爾登看去,戈爾登尷尬的抿了抿嘴,小聲說:“抱歉。”
他又積極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