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45
德國魁地奇界今天有個聚會,作為巴斯泰托火神極具先見之明,一早簽約下來的隱藏BOSS,克魯姆老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甚少顯靈的第六感莫名的蠢蠢欲動,作為威威粉的斯圖魯松室長堅定的認為老爺將要在刀光劍影的歐洲聯賽上大放異彩了。
克魯姆老爺一如既往的淡定,世界冠軍都拿過了,當一個人的眼界提升到前所未有的至高點時,別的東西相應就淡化了。不是說他自視甚高,不把歐洲冠軍放在眼裡了,而是學會放緩腳步從容面對了。
歐洲冠軍當然要拿,只是沒有以前那樣因迫切希望證明自己而不斷的奮起直追,他現在更希望按部就班,循序漸進,踏踏實實的走下去。
王牌就該拿出王牌的氣勢嘛。
魁地奇不是單打獨鬥,它是打群架。火神隊從去年開始全面洗牌,調換了許多新鮮血液,世界第一找球手的招牌給火神隊的除舊佈新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吸引了一大群野心勃勃的年輕球員前仆後繼。
各國專跑體育版塊的記者就火神隊的全新陣容做過分析,以火神隊目前的組隊情況來看,肯定超過了原有的二線前列,再加上實力強勁、發揮穩固的威克多‧克魯姆,綜合實力至少能擠進一線中流。
當然,這個猜測是建立在各隊員從前的個人比賽成績做的紙上談兵,魁地奇這玩意兒變數很大,前景廣闊樂觀,賽時掉鏈子的隊伍不在少數,即使分析的再客觀也都是虛的。
不過單單這個貌似不可靠的前景展望,還是讓當初與威克多失之交臂的眾球隊老闆懊惱的捶胸頓足。
全新陣容目前還沒有參加過比賽,二線比賽派上陣的都不是最佳陣容,新吸收進來被看好的球員們在訓練場上日復一日、循規蹈矩的做體能訓練,或者針對各打位單獨訓練,還沒有整合集訓。好些前兩個月新加入的球員都沒機會和隱藏BOSS照面,這次聚會也算是相互混個臉熟的契機。
火神隊上半年的計畫就是為這支新隊伍尋找能夠一試身手的對手,二線隊伍雖然有空閒有場地,但比賽氛圍到底不如一線隊伍壓迫感和競爭感激烈。
自從降級到二線之後,球隊教練深刻的認識到不能再一事無成下去,二線比賽會把整個隊伍拖得止步不前,必須,一定要回到廝殺激烈的一線,不然這支隊伍將永遠都是不求上進的二級了。他自己也會成為拖垮火神隊的無能的千古罪人。
巴斯泰托想利用這次德國魁地奇的聚會,給自己找個合適的一線對手——不求最好但求一個最佳的精神面貌,磨刀石也要有磨刀石的犀利。德國魁地奇界雖不如老牌強國英國風雲變幻,但也是強人如雲的。
一定有很多找球手做夢都想把那位受到全世界魁地奇愛好者普遍認同的所謂某領域第一踩在腳下,那將是對自己魁地奇生涯的莫大的肯定和鼓舞,勝者為王敗者寇,打敗了第一,自己不就是第一了?!
這些時時刻刻都想證明自己也能摘得桂冠的球員能想到的事情,巴斯泰托的教練當然也能想到,誰都是從那個通過不斷臆想才不至於灰心喪氣的階段過來的。
所以說白了,克魯姆老爺就是被拉去充當“找球手公敵”,激發別人的逆反心理、上進意識,找抽兼招客用的。
×××
海姆達爾早上那頓胡吃海塞的往肚子裡填了很多,為即將到來的後三個申報魔法的第一次展示做足了生理準備——水質的東西幾乎沒碰,怕一緊張想跑廁所。
別看斯圖魯松室長貌似臨危不懼,該緊張時還是會嗓子緊的直咽口水,表面功夫倒是有了質的飛躍。
打著飽嗝,捂著肚子,海姆達爾面容扭曲的離開了霍格沃茨禮堂,吃撐了。
正琢磨著要不要找萊昂弄點幫助消化的藥水吃吃,一道矮小的身影突然擋住了去路。
海姆達爾定睛看了看這位就到自己下巴頦的男孩,深金色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衣著整潔,褲子上的褶皺筆直,每一個扣子都在它們該在的地方,男孩的眼睛很大,看上去挺可愛,不過他確定自己不認識。
冒昧攔路的男孩誤會了海姆達爾不自然的神情,低著頭一聲不吭的朝旁邊移去,又把路讓開了。
海姆達爾打了個嗝,吃下去的東西直往嗓子眼沖,男孩見他突然一臉痛苦,嚇了一跳。
“您、您怎麼了?”這男孩很有良心的沒急於撇清關係拔腿就跑,而是上來關懷。
“……我想吐。”海姆達爾□著。
男孩愣神的當口,海姆達爾已經沖到綠化帶裡抱樹嘔吐了。
路過的男孩女孩們莫不驚異的看著這一切。
男孩的一副要哭的樣子。
等海姆達爾捧著肚子一臉舒暢的走回來時,男孩淚眼汪汪的說:“我就這麼噁心人嗎?”
海姆達爾摸摸肚子,剛飽了沒多久這下又空了,在聽到男孩極不自信的言論後,海姆達爾搖搖頭,“看到你,吐出來,好受了很多。”
男孩更加憂鬱了,我長的就那麼令人嘔吐?
“你有事嗎?”人舒服了,海姆達爾也有情緒搞外交了。
“我、我是萊弗森,大衛‧萊弗森,格蘭芬多一年級生。”男孩的聲音又低了下去,顯得十分靦腆。“您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先生吧?”
“我不是。”
萊弗森眼睛因驚詫瞪得滾圓,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說:“對、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轉身就要跑。
海姆達爾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子,“開玩笑的,我就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
萊弗森一臉呆滯,海姆達爾歉然一笑,“欺騙了你我很抱歉。”
“不,不,沒什麼……”男孩乖乖站好,海姆達爾鬆開手。
等了半天聽不到下文,海姆達爾只好說:“你找我有事?”
萊弗森連忙拿出一張巴掌大的紙,“我有您要的書。”
“書?”海姆達爾一頭霧水的接過他手裡的紙,定睛一瞧有點傻眼,這不是前些年被德拉科一封尋死覓活的信忽悠來時跟風貼在樓梯下的佈告欄上的麼,都過去快三年了……
霍格沃茨以舊換舊的簡樸作風很得海姆達爾歡心,這是堅持艱苦奮鬥的美德,應該發揚。遺憾的是徳姆斯特朗缺少發揚質樸的低碳生活風格的群眾基礎,套用某電影的某句經典臺詞:花了三千萬的人不在乎再花三千萬。交了學費入讀的孩子不在乎再花一筆錢買新書。
海姆達爾那次來霍格沃茨就被樓梯下面佈告欄上眼花繚亂的交換告示弄得激情四射的,這是多麼崇高的精神狀態,當下有樣學樣寫了一份事後想想根本就無法實現的交換資訊。
沒想到時隔三年有人揭榜了。
他當初請求交換一本紐特‧斯卡曼編寫的《怪獸及其產地》,這本書是霍格沃茨五年級使用的保護神奇動物課的教科書。斯卡曼筆觸精練老道,語言生動有趣,書中還附有漂亮的插圖。海姆達爾那時無意中發現此書的妙不可言,特別想弄來一本。那時候盤算著能不花錢換一本就完美了。
海姆達爾遲疑的看著男孩,“你還是一年級,既然有五年級的教科書,為什麼不留著自己用?”
“這本書我有兩本。”男孩生怕他不同意,急忙表明情況。
海姆達爾沒有多事的問他幹嘛沒事弄兩本,直接點明,“這個交換請求是三年前貼上去的。”
“什麼?!”男孩驚呼,一臉的難以置信,很快又垮了臉。“您現在不需要了嗎?”
“也不是……”今年下半年就開始讀五年級了,就課程進度來說五年級使用五年級的教科書正好,雖然兩所學校使用的教材截然不同。
“我可以用二、三年級的教科書和你換,不過我們學校的教科書在霍格沃茨用不上,而且是德語版本的,你確定要換?”海姆達爾說的很實際。
“我看的懂德語。”男孩見他願意交換,激動的連連點頭。“我的祖父是德國人,我們家是德國移民。”
海姆達爾笑了起來,“那再好不過了,你想換什麼書?天文學?魔藥學?還是也打算換一本怪獸教材?”德校二、三年級保護神奇生物課所使用的教材是哈爾‧迪爾斯編寫的《怪物志》上、下冊。
出乎海姆達爾意料,男孩想換的是魔咒學教科書。
“你確定?”海姆達爾不動聲色。
男孩點點頭,沒有絲毫遲疑。
“那好吧,書我讓人幫忙寄過來,所以過兩天再聯繫你,你看行不行?”
男孩忙不迭點頭,很有眼色的看出海姆達爾接下來有事,帶著飛揚的心情告辭了。
海姆達爾掏出懷錶看時間,指針居然不動了,趕忙用手拍了拍,用力打了幾下,如同被膠水粘住的指針這才有氣無力的挪了起來。
上次從水裡出來以後,這塊懷錶就時不時的罷工,把海姆達爾愁壞了,這東西是實驗研究室的公共財產,要傳代的。如果東西壞在他手裡,他怎麼向前輩後輩們交代。
隨手拉住一個學生重新對過時間,海姆達爾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霍格沃茨城堡。
×××
“斯圖魯松先生!”
海姆達爾循聲望去,看見呂克‧容克從椅子上站起來朝他招手,一身寶石般鮮亮的青碧色長袍在昏暗的酒吧裡分外璀璨閃耀。
難怪卡捷甯教授老愛叫他花孔雀,鶴髮童顏的容克的衣著品味能讓時下很多年輕人自愧不如,海姆達爾就是其中之一。
他認為自己永遠都穿不出這麼豔麗的顏色,關鍵是沒這個自信。
坐在容克邊上的人讓海姆達爾吃了一驚。
那人起初很有派頭的穩坐釣魚臺,注視海姆達爾的眼神直勾勾的,近乎於不可一世的挑釁,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輕慢,似乎完全不把海姆達爾放在眼裡,看著特別讓人牙根發癢。
所有的自命清高、孤芳自賞都消失在容克力道十足的一個巴掌下,在容克冷冰冰的專注下,他強笑一聲站起來。
“您好,容克先生。”海姆達爾說完臉微微一側,短促的點頭,“您好,貝魯先生。”
這位前霸後恭的傢伙就是法國現任的魔法先生莫里斯‧貝魯——海姆達爾曾經的崇拜物件,目前已被他自己列為少不更事的慘痛教訓引以為戒。
海姆達爾就此深刻的檢討過,斯圖魯松室長已經決定以後再也不隨便粉別人了。
容克笑眯眯的點點頭,然後臉一板,沒好氣的瞥了眼裝聾作啞的貝魯,“你的禮貌上哪兒去了?”
這話是用法語講的,海姆達爾聽不懂,不過看貝魯更加僵硬的表情,想也知道不是什麼讓人心情愉悅的話。
“很高興見到您,斯圖魯松先生。”貝魯臉上揚起曾使海姆達爾意亂神迷的燦爛笑容,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這麼不甘不願,那真是和雜誌上刊登的一般盡善盡美了。
海姆達爾淡然的點頭,不再關注他,把目光放在容克身上。
貝魯揚了揚眉毛,即使心中不快臉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換句話說,他不敢在容克面前放肆。
“您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容克的熱情讓海姆達爾吃不消,他很納悶,是什麼讓這位氣焰囂張的神奇動物走私大家如此急不可待。
“我不明白。”海姆達爾直截了當。
覺得他的神態不似作假,容克奇道,“菲利克斯沒和你說嗎?”
“教授應該跟我說什麼?”
“我是來道歉的。”容克貌似很誠懇。
這下海姆達爾更摸不著頭腦了,“您能提示一下嗎?”
容克看了眼貝魯,貝魯不自然的撇撇嘴,身子往前湊了湊,低聲下氣的說:“我為之前輕率的行為向您道歉,斯圖魯松先生。”
海姆達爾驚訝極了,茫然的看向容克。
容克笑了,“你們之前在夜市上見過吧?”
海姆達爾點頭,倒也不隱瞞,“我曾經對這一任的魔法先生很有好感,還找他簽過名。”講到這裡才把自己的疑惑托了出去,“您二位這是……”
“他是我外孫。”容克說。
難怪當初貝魯給自己簽名時,他總覺得那生怕沾染什麼不乾淨的小題大做的潔癖德性那麼眼熟。
“像!”海姆達爾很肯定的點頭。
容克貌似很開心,他只有一個女兒,貝魯從小就和他親。
他轉頭教訓貝魯,“斯圖魯松先生是外公的朋友,外公的朋友你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外公!”
海姆達爾強忍著沒把情緒表現出來,面上泰然自若,波瀾不驚。
莫里斯‧貝魯的臉一下就綠了。
TBC
☆、ACT•446
“作為賠償,莫里斯今天一整天都會陪伴在您身旁,您可以盡情使喚他。”
海姆達爾表示不用,他不喜歡被僕人前呼後擁。
貝魯對海姆達爾毫不猶豫的“僕人”定位惱怒不已,但在外公面前不敢流露分毫,只好咬牙切齒的按捺。
“多麼大度啊!”容克用誇張的語調歌功頌德,一副感激涕零的動容模樣。
功力尚淺的海姆達爾無法從他的言行分析出這莫名其妙的抑揚頓挫到底出自真心還是假意,為免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把自己繞進去,答應了不該答應的,保證了不該保證的,明智的做法就是全神貫注的不露聲色。
“您完全可以放心,不管您接下來打算去哪裡……冒昧的問一聲,您要去什麼地方?”容克笑眯眯的說。
他們現在就在布魯日,海姆達爾不相信他一無所知。
“魔法機構。”
容克點點頭,轉頭對外孫說:“別給外公丟臉,知道嗎?你是個公眾人物,而且老大不小了,做事情不能由著性子不顧後果,倚強淩弱更不對……”
海姆達爾聽他像教訓小孩兒一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貝魯絮絮叨叨就覺得特別好笑,一個以仗勢欺人為行動綱領的走私巨頭教導自己外孫平易近人?!他也知道自己的外孫是個公眾人物,教訓人時卻不見給他外孫留點情面,就當著海姆達爾這個外人的面——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做給某外人看的——偏偏魔法先生在他外公面前低眉順眼、言聽計從,可以想見容克在家裡擁有何種超然地位。
現在的孩子和長輩頂嘴已經是家常便飯一樣的存在了,美其名曰尋求個性自我實則需要長輩收拾爛攤子的叛逆之事屢見不鮮。肆無忌憚揮霍青春放縱自我的同時,留給父輩們無盡的擔憂。
海姆達爾覺得他對自己外祖父的敬畏順從不似作假,可能在自己這件事上心裡有著一定程度的怨懟和不情願,但還是堅決表示聽外公的話,神態上也沒有絲毫陽奉陰違的不和諧。
無論基於單純的敬畏還是發自肺腑的孝道,至少他知道不違逆家裡的長者,海姆達爾對魔法先生的不以為然稍微有了那麼點改善。
在容克的目送下,二人一前一後出了燈光昏黃的小酒館。
他們默默無語的走著,誰都不想在製造話題上浪費時間。
伺候好一個昨天以前連名字都記不住的無足掛齒的人,貝魯需要時間調適。雖然昨天一直調適到現在,但還遠遠不夠。他怕海姆達爾一不樂意就在背後謠言中傷,他現在已經不敢小看這個少年出人意料的影響力了。
外公對他的教導從來很直接,可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堂而皇之,貝魯多少有點受到傷害的感覺,有那麼一瞬,他差點忍不住頂嘴。
海姆達爾壓根不去管身後的人有多忍辱負重,表情有多麼的憂鬱陰霾,他現在沒有做心理醫生開導他人的閒情。貝魯心情的好與壞完全不在他該考慮的範圍內。
海姆達爾還有他自己的仗要打呢。
做了好些天的準備,後三個魔法的初次展示即將展開。
×××
“來了。”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的胖主任朝門內吆喝了一聲,之後也沒有發生爭先恐後的湧出一大批眼睛發亮的群眾的戲劇性畫面。
海姆達爾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當然不會以為胖主任在等他。
“您這是?”
“屋子裡又悶又熱,走廊裡有風,吹得舒服。”胖主任一邊含著棒棒糖一邊含糊道。
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在吃東西,這都是第三次碰面了,除了監督魔法展示以外,別的時間嘴巴不停。
臉頰上兩團不自然的嫣紅,白白的額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巫師長袍大敞著,裡面的白襯衫前襟濕了一大片。胖主任一邊吮.吸拳頭大的顏色詭異的棒棒糖,一邊用手絹不間斷的抹擦額頭。
這才幾月份啊,他都已經熱成這樣了?布魯日氣候還是比較宜人的。
海姆達爾和他說了幾句場面話,胖主任眼睛一轉,看向默不作聲的莫里斯‧貝魯。
“跟班?”胖主任隨口道。
在魔法機構來來往往的人一多,什麼樣的排場他們沒見過,只要不涉及妨礙他人、妨礙辦公,你的“個人愛好”再標新立異,魔法機構也不會干涉。如海姆達爾這樣獨來獨往的當然也不占少數,不過和另一個同期的斯圖魯松相比,他就顯得寒酸多了。
胖主任就是看他的寒酸順眼。
海姆達爾瞄了眼貝魯,後者正一臉凶煞的死死盯著他,盯著他的嘴巴,仿佛海姆達爾只要說出了一個不對付的單詞,他會馬上撲過來咬死自己。
“貝魯先生,風度,您的風度上哪兒去了?”
貝魯聽他居然學自己外公那樣高高在上的說話,語調還陰陽怪氣的,心裡就更嘔了。
“有點眼熟。”胖主任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就丟腦後去了,他對社會娛樂從來不過分關注。
海姆達爾貌似輕描淡寫的說:“我朋友的外孫。”
貝魯目露凶光,海姆達爾皺眉,“我說錯了?”
就是沒說錯他臉上的肉才一抽一抽的,這個說法讓他胸悶氣短,偏偏沒辦法反駁。
胖主任愣了一下,然後一臉震驚的把海姆達爾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你都那麼老啦?!”
海姆達爾哈哈大笑,這位主任的幽默真不一般。
×××
監督他魔法展示的專家還是那幾位,海姆達爾有著見到熟悉面孔的暗喜。雖說他從前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建立在除四舊基礎上的,但是生為一個人,難免要有點精神寄託。
他確實不信神佛不信上帝耶穌,梅林最多是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但還是免不了自我迷信一把,就像學生考前拜考試大神,他看到熟悉的監考老師也有類似在卷子上看到複習過的一分不差的題型隨之而來的被大神眷顧的恍惚感。
在人生地不熟的貌似森嚴壁壘的國際魔法領域評估和研究機構內,海姆達爾的笑容分外春光燦爛。
專家們感動了,多和善的孩子啊,女性到底多愁善感些,二位女專家一改之前的刻板嚴肅,微微勾起的嘴角透露出被春風拂了面的怡然。
胖主任掏出一個小紙袋,把唆了三分之一的棒棒糖裹好放進口袋裡,面容變得莊嚴肅穆,開始正經八百的上崗工作了。
四位元專家舉起人手一個的帶夾記錄板,上面附有海姆達爾今天的展示內容,以及簡短的個人介紹——主要是為了對人名幫助記憶用的,以防專家們一不小心記不起來這人了。
海姆達爾這後三個魔法的排列和前三個差不多,一個普通,一個比普通難些,還有一個比普通難些還要再難些。
分別是變色咒,變化咒,消失咒。這三個魔法都是變形術範疇內的課題。
變色咒,顧名思義,讓物體變出不同的顏色。
首場展示沒有命題,自由發揮即可。面對那把再度出現的木椅子,在海姆達爾嫺熟的操控下,原木色的椅子變成了紅色。
幾位專家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讓展示者在各種揣測和忐忑中戰戰兢兢是他們的工作追求之一。
熟人的好處立馬就體現出來了,海姆達爾再不會像第一次那般絞盡腦汁的思量好壞,這幾位就是故意不露聲色的。
莫里斯‧貝魯從靠牆站的地方一聲不吭的慢慢朝前挪,等海姆達爾覺察出什麼時,專家們已經讓他接著展示第二個魔法了,海姆達爾趕緊收斂心神,一絲不苟。
這時候的貝魯已經站到了專家們的後方,眼睛瞄著他們手中的記錄板探頭探腦,幾位元專家貌似毫無所覺。
變化咒是一個相對難操作的魔法,據說是N.E.W.T(終極巫師考試)範圍內的咒語,考試出現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
變化咒就是自由改變物體的形狀、圖案等,難度隨需要變化的物體而定,可以算作使用範圍最廣,於某種程度而言最實用的一個魔法了。
同樣的,首場展示沒有命題,海姆達爾不需要花很大的氣力把它施展的多麼華麗豐滿、美輪美奐,按部就班不出錯就行。
他把木椅子弄低變成了躺椅,靠背上還有井字編織的網眼藤條。這把嶄新的椅子在專家們眼前依依呀呀的搖來搖去,貝魯摸著下巴一臉驚訝,沒想到這“小外公”還有點本事。
最後一個消失咒在專家們的注視下開始,海姆達爾也不打算拖泥帶水,很有種一氣呵成的氣勢,他還要早點回去帶奧拉爾和小八眼飛飛呢,一早答應好的。
木椅子在眾人的關注下消失,專家們拿出懷錶記時間,海姆達爾松了口氣,和預期的效果差不多。實際上只要進行過一次初次展示就能發現,第一場的考題很容易猜測,但凡初次展示,幾乎每場不變,他之前一直找類似的椅子練習。
後三個魔法展示在海姆達爾認為的無驚無險中太太平平的過去了,反正他猜不出自己的成績到底算好還是不好,但從前三個魔法的成果來看,後三個第一場通過應該沒有大問題。
對今天順暢表現比較滿意而自我表揚了一番,海姆達爾高高興興的和專家們道別,希望能與他們在第二等級考試再度會師的殷切溢於言表,專家們不由得笑了起來。
海姆達爾一臉茫然。
“我估計你不會再想見到我們。”胖主任掏出他的棒棒糖,揭開上面的小紙袋子。“我們四個只負責第一等級,除非你還有第七、第八或者很多個需要展示的魔法在後面排隊,不然再度見到我們就意味著第一等級沒通過。”
海姆達爾尷尬的摸摸頭,但是沒有否定自己的話,也沒有立刻把話收回去的意思。
四位專家相互遞了個眼色,為這個年輕人隱藏在言辭之下的勃勃野心暗暗叫好。
始終置身事外的貝魯的目光在專家們臉上轉了一圈,等他們離開魔法機構,走在布魯日的大街上,貝魯對他說:“看樣子這一場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幾個專家雖然沒有明說,話裡話外已經很明顯了。
海姆達爾但笑不語,貌似鎮定沉著。
“您剛才都偷看到什麼了?”海姆達爾剛才沒空理會他的小動作,這人讀書的時候肯定不老實,一看就是某種不勞而獲的慣犯。
“什麼都沒看到。”他老鬱悶的。
不愧是魔法機構,一點空子都鑽不得。尤其離開的時候那幾個專家看他都是要笑不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貝魯覺得今天丟人丟大了。
他們在這條路的岔道上停下,海姆達爾左右看看,琢磨了一會兒,轉身走進臨街的一家酒吧。
貝魯以為他要吃飯,跟了進去,可海姆達爾只要了杯飲料,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還順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冊子,拔下別在紙頁上的盾形黃銅校徽書簽。乍一看去還以為他在閱讀什麼發人深省的世界名著,定睛一瞧,原來是去年的《男巫》綜合版附贈的迷你副刊。
貝魯吃不准突然變得閒情逸致的他要幹什麼,剛想問下面的行程,海姆達爾抬眼問他:“你的工作是什麼?”
貝魯無語,“你不是我的崇拜者嗎?連這都不知道?”終於逮到可以名正言順鄙視他的機會了,當了一天窩囊小弟的魔法先生感覺自己揚眉吐氣了。
“恕我直言,對我來說您已經過氣了。”海姆達爾不想看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沒錯,當初我的確是您的崇拜者,這和您的工作有關係嗎?”又不是崇拜他的工作。
貝魯沉默片刻,竭盡所能的讓自己心平氣和,和斯圖魯松說話特別容易心浮氣躁。
“我是老師。”
海姆達爾差點噴出嘴裡的飲料,慌忙放下杯子。
貝魯沒好氣的瞥了一眼一臉審視模樣的海姆達爾,對造成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
“哪所魔法學校?”
“不是魔法學校,我在巫師福利機構裡任職,嚴格意義上也不能算老師,只是我們那裡都這麼喊,久而久之我們自己也習慣這個稱呼了。”
“您的職業很偉大。”海姆達爾誠懇的評價,人就另當別論了。
貝魯當然看出海姆達爾的言下之意,海姆達爾也沒遮掩,貝魯聳聳肩,沒和他較真。
法國的魔法先生評選有傑出貢獻這一欄,海姆達爾猜測他的職業可能是他最終獲選的重要依仗之一。
鄧肯在醫療機構工作,原來專門負責孤兒和殘疾兒童,這也是相當有利的……隨即他又為自己的現實世故自慚形穢,鄧肯的事業不是用來爭取選票的工具,他這樣評頭論足是在侮辱鄧肯。
“你怎麼了?”發現他忽然一副沮喪的樣子,貝魯很莫名。
海姆達爾搖搖頭,“我只是在反省。”
貝魯看他對著一張彩頁發呆,探過去瞧了瞧,此頁上的人物就是鄧肯‧奧威爾。
“你朋友?還是你的心上人?”
海姆達爾回神聽到這麼一句,對著窗外眨巴下眼睛,煞有介事的說:“這是下任魔法先生。”
貝魯說不出話來,貌似他還沒退休呢……
“那個才是我的心上人。”
順著海姆達爾的目光看去,威克多‧克魯姆先生信步走來,酒吧裡一部分男男女女突然噤聲,而後一邊小心翼翼偷眼瞄著一邊竊竊私語。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海姆達爾在沙發卡座上讓了讓,威克多在他身旁落座。
“在街口沒看到你,本來想去機構門口等,路過這家酒吧時正好看到。”威克多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親吻,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忽然看到曾讓自己一度牙根直癢癢的人士,克魯姆老爺談笑自如,可見其心理素質的強大過硬。
人家可是大賽型選手。
海姆達爾嘟起嘴巴回了幾個吻,選在臨街靠窗的位置坐是對的。
被淡化成背景的貝魯從容的端起茶杯,被海姆達爾一句“你可以回去了”嗆到了。
貝魯瞪眼,海姆達爾說:“我等到我的男朋友了,我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原來他就是個用來打發時間的陪客,照他那意思,他實際上早就可以走了。
海姆達爾沒有給他們介紹的意思,威克多才當這人不存在,所以也沒有說再見的義務。
貝魯黑著一張臉起身,海姆達爾對他說:“謝謝,今天麻煩你了。”
貝魯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海姆達爾和威克多在這家店裡吃了些東西,結帳時老闆滿臉堆笑的告訴他們已經有人付過了。
看著老闆那張殷勤的笑成一朵菊花的臉,海姆達爾心想貝魯一定預付了很多,多到遠超實際價格。
“他還挺有風度的,難怪能當選魔法先生。”海姆達爾對威克多感慨,自己今天的態度可算不上和善。
莫非他心裡認定的風度和有沒有給自己撿便宜能畫上等號?威克多無言的看著他。
威克多很想告訴他,魔法先生選拔和風度關係不大,而是和會不會裝腔作勢以及個人的虛偽功力有關。
名為教養的東西桎梏著克魯姆老爺說三道四的欲望,百般權衡掙扎,反復告訴自己裡格肯定不喜歡他這麼做,最終遺憾的放棄了來之不易的抹黑時機。在心上人面前努力維護自身高大光輝的形象是一件痛並快樂的事,老爺深有感觸。
回到三桅船上的臥室內,海姆達爾和威克多換下了外出的長袍和厚實的斗篷,他們都沒有穿校服出去招搖。
信守承諾帶小八眼和奧拉爾出去飛飛之前,海姆達爾利用一點時間興高采烈的吹噓自己今天讓人眼前一亮的卓越表現。雄性生物天生就有吹牛的天賦喜好,身為雄性之一的斯圖魯松室長也不例外。
如果魔法先生在這裡,肯定大跌眼鏡,他這眉飛色舞的樣兒找不到半點剛才四平八穩的沉著架勢。
威克多一邊聽一邊笑,覺得眼前的人兒有意思的不得了,擠眉弄眼,神采飛揚,也許再過一會兒就開始插腰扭臀,仰天大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