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75
“我數到三,大家一起釋放魔法,不能快也不能慢,一定要配合好,不然振控即使裝進去也發揮不出最大的作用。記住了,我們這是給十秒內加速可達每小時140英里的飛天掃帚內嵌振動控制裝置,不是給家用飛天掃帚放置掛鉤籃筐或者附加防盜設備。”亞當說的很慢很仔細,希望能引起兩位隊員的重視。
海姆達爾和夏比均嚴肅的點點頭。
這時候,四周圍又響起一陣奮筆疾書的沙沙聲,海姆達爾雖然不喜被別人當成珍稀動物那樣觀賞,無奈這是組委會的安排。團體賽從本輪開始即進入“被圍觀”階段,不是被觀眾或記者圍觀,事實上本屆團體賽從第一輪開始便謝絕參觀。他們現在正被【飛天掃帚維護修理大賽】的選手們圍觀評論,據說這是該單項比賽的最後一個考核內容:點評團體賽最後的階段性成果,觀察物件至少為三組參賽團隊,報告上交的截止日期便是團體賽結束之日。
“準備好了嗎?”裁判看看他們仨。“準備好了就開始了。”說著,另兩位裁判也一一掏出魔杖,杖頭微微向上翹起,擺出欲施法的準備姿勢。
內嵌振動控制裝置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單元,就像前面的附加防惡咒、平衡校正、飛行角度設定等附魔過程一樣,內嵌裝置被單獨列出並由裁判親身參與評定。如此一來,一些心術不正的選手不得不放棄鑽空子的想法,而和別組選手一樣腳踏實地的去實踐去努力。
亞當朝裁判點點頭。
三股無形的氣流從三根魔杖頂端噴吐而出,原本靜靜平躺在地上的掃帚刷地上移並懸浮在離地大約一米的高度上。周圍的人們包括該組比賽的選手均無法看透這個魔法的真意,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僅僅是一個懸浮術,其實不然,這是針對飛天掃帚製作而專門創造並經過多次改進的魔法,現在這個魔法更多的被運用在掃帚製造比賽上,凡是具備裁定掃帚製造資格的裁判必須會使用並能夠熟練操作該魔法。
這個無色無形的魔法能夠回饋大量資訊給裁判,裁判們可以根據它傳達回來的內容知曉內嵌魔法使用中的整個過程,並根據這個回饋判斷內嵌的是否合適,還能就此估摸出此掃帚上天以後可能會發生什麼。
光從外形上來看,振動控制裝置毫不起眼。它就像一個麻瓜世界經常能看見的螺絲釘,黑黢黢的六角粗杆半牙螺絲,只不過比普通螺絲更粗更長,約有成年人食指那麼大。
亞當他們要做的就是要把這東西鑲嵌進掃帚內部,振控裝置需要由魔法催動才能起作用,如果光用物理手段把它硬塞進掃帚杆子裡,不僅起不了作用,沒有經過後期全面校正的飛天掃帚甚至會因為“不適”而四分五裂。
選擇慎重而放棄“現場表演”是正確的,魔法釋放的同步度看起來還不錯,“螺絲釘”被三股白色氣旋包裹以後慢慢旋轉起來,隨著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螺絲釘”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呈紡錘形衡向旋轉的五彩氣旋。五顏六色的光華一瞬接一瞬的閃耀,彩色的迷你星子拖著細長的彗尾,從紡錘的一頭高高躍起再落到另一頭,循環往復轉動不息。
亞當目不斜視地盯著那個氣旋,不敢有絲毫大意,他說:“我數到三,大家一起把它拉起來。”
“好。”海姆達爾和夏比同時道。
“一,二,三——”
五彩氣旋淩空飄起,慢慢向掃帚停靠的那方挪去。四周圍的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睜大眼注視著眼前的變化。【飛天掃帚維護修理大賽】的選手們抗拒不了眼前的誘惑,紛紛放下羽毛筆觀賞這場對他們來說極為難得的饗宴。
當氣旋停駐在掃帚上方並緩緩下落時,飛天掃帚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似乎不太滿意這個轉來轉去的玩意兒,本能的產生了排斥反應。氣旋越往下壓,整根掃帚就抖的越厲害,魔杖似乎感應到了掃帚頻繁的排外而顯得不耐煩了,甚至也跟著不聽使喚起來,這時候亞當不得不喊了暫停。
“一般會有兩個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亞當繃著嗓子說。“一是振控裝置的催動出現問題,也就是催化成果不夠理想,激發度沒有達到60%;還有一個可能是咱們三人釋放魔法的程度不統一,集體魔法注重的是平衡,每個人的釋法力度要保持一致。據目前情況分析,咱們振控的激發度絕對過了及格線,所以,請儘量感應另兩位隊友的魔法釋放力度並根據此調節自己的步調,務必做到統一。”
海姆達爾聽言立刻收斂了魔法釋放強度,手中的魔杖學著飛天掃帚那樣不開心的震動了一下,以示自己的抗議。海姆達爾在心裡拼命說著好話,拼命安撫,希望它能夠理解。
慢慢的,經過三人的努力,飛天掃帚的抖動幅度越來越小,趁此大好時機,三人一鼓作氣把振控裝置沉降到掃帚內部,五彩光華在進到掃帚內部的那一刻陡然收縮成一個圓形光團,光團包裹住紡錘形氣旋並隨著氣旋的旋轉而滾動起來。
下面就是最後一步,振控裝進去以後要讓它與掃帚融合,包裹在裝置外面的圓形光團實際上是保護膜,振控鑲嵌進掃帚裡以後必須趕快把保護膜拆掉,不然時間長了以後保護膜會把整把掃帚炸爛。
拆保護膜的過程比一開始的催動過程更艱難,因為必須在掃帚內部完成,一個不好就會破壞到掃帚本身,真那樣的話前面的努力也就白費了。
海姆達爾竭力控制自己的魔杖想讓它聽話,無奈它就像一個叛逆期的孩子一樣,讓它往東它非得往西。這個三人通力合作的釋法過程是海姆達爾至今嘗試的操作起來最為困難的一個,他幾乎沒有與人合作的經驗,就連與他多次探討魔法的前實驗研究室室長班森都只是象徵性的紙上談兵,沒有實際演練過。
海姆達爾一邊努力的集中精神同隊友保持步履一致,一邊還要和不聽話的魔杖糾纏。不間斷的反復擴張和收縮魔法似乎激怒了魔杖,他發現這“滯銷貨”的自尊心還不是一般的強,讓它收斂簡直比登天還難。多人魔法真是累人。他咬緊了牙關,額頭上冒出一片汗珠,魔杖疾速抖動升溫發燙,捏得掌心滿是汗水……
三位裁判吃驚極了,雖然他們的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監測魔法不間斷回饋回來的資訊告訴他們,這一組的施法過程同他們先前監測的不太一樣,這組裡有一個“調節器”。感測到這個情況後,他們順著三名選手的魔法不動聲色的往上追溯順藤摸瓜,很快確定了“調節器”是哪一個。他們吃驚的就在這裡,在這組中起到整合調節作用的居然是那個年級最小的男孩。
集體魔法是一個多人通力合作的魔法形式,一般說來操作此類魔法的巫師必須身處同一個級別,如果魔法程度參差不齊,魔法效果就不甚理想,更糟糕的是如果此魔法級別較高,那麼很有可能會出現反噬。
飛天掃帚製造往深裡說其實是一個相當有難度的賽事,沒有深入瞭解、掌握掃帚的各項知識的話根本無法進行。因而當初定賽期間才把該項賽事設置為團體賽,而不是單項賽。組委會成員們相信,團體賽模式更適合發覺孩子們的潛力,通過交換意見、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糖耗子大賽不需要選手做出符合商業運作的產品,那是掃帚公司的事情,組委會想讓孩子們參與到其中,瞭解掃帚製造流程,豐富自身知識,發揮出最大的想像,創想出更有意思,更天馬行空,不被現實禁錮的東西。
不管是之前的掃帚附法,還是今天的鑲嵌振控,組委會要的只是參與的過程和在過程中學到的東西,滿足了這一點,組委會的目的就達到了,畢竟這只是未成年巫師的比賽。而裁判們想的就更簡單了,壓根就沒指望能看見多優異突出的表現,只要過程合情合理結果大差不差,那麼按照未成年巫師大賽的標準,誰更靠譜誰就是冠軍。
就像今天的振動控制裝置鑲嵌,依照多數孩子的想法,好像參與的人越多鑲嵌的結果就越好。這個……不能說不對,但是也不全對。人越多效果越好的前提必須建立在參與人員水準一致上,也就是魔法程度要在同一個層次。滿足了這個前提,理論上是人越多鑲嵌效果越好。但是,即使是當今最熱賣的掃帚公司,這個條件都難以達到。魔法程度一致的巫師很難尋找,因為每個人的先天條件,學習程度,經歷,年齡等都存在差距,不太可能找到兩個程度完全一樣的巫師。一個人就連左右手都存在大小之差,何況不同人的魔法水準。
所以,掃帚公司在生產掃帚時使用的對策就是運用“調節器”,也就是在鑲嵌過程中不管幾個人參與,一定要有一個巫師在裡面充當“調節器”,一般說來會由魔法操作水準最高的那位擔當。
魔法調節在整個鑲嵌過程中必不可少,因為巫師們水準不同,釋放出來的魔法肯定有強有弱,負責調節的那位巫師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靈活的反應,根據飛天掃帚的反應進行雙向調節,當整體魔法過強他就要去壓制,弱了再由他提升,盡可能的使魔法達到並保持平衡,以最快的速度讓飛天掃帚接受振動控制裝置並拆掉保護膜。可以說,如果沒有“調節器”在,鑲嵌過程可能不會盡如人意。裁判們前面已經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看上去好像還不錯,上天以後問題馬上就會爆發出來。
“調節器”不是人人當得的,很多著名的“調節器”都是累積了大量的經驗以及經過反復操作以後才成功的……裁判們不露聲色的互看了一眼。
***
當裁判宣佈鑲嵌結束,海姆達爾當即兩腿一軟癱坐在地,呼哧呼哧用力喘氣。他用手摸了把汗濕的額頭,低頭去摸長袍口袋,一隻手掌忽然伸到他眼前,手心裡放著一塊疊好的手帕。
海姆達爾抬起頭來,然後迅速從地上爬起來。
兩鬢斑白的年長裁判和氣的說:“用吧,這手絹很乾淨。”
“謝謝。”海姆達爾趕緊把魔杖塞進口袋裡,受寵若驚的接過手絹。
亞當和夏比見裁判主動和海姆達爾搭訕,奇怪之餘倒也沒有貿貿然的靠近,而是走到一邊等待。
【飛天掃帚維護修理大賽】的選手們早就炸了鍋,一窩蜂的沖到還差最後一道上漆修整工序就可上天的飛天掃帚邊,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裁判始終面帶微笑,如果不是穿著裁判服、胸口佩戴金星裁判徽章,海姆達爾會以為他就是一個慈祥可親的鄰家老大爺。
“我是藍杯九,先生。”海姆達爾一邊低頭擦汗一邊小心翼翼的回答。
這名裁判哈哈笑了起來。“你不用擔心。”他說。“我不打算幫你作弊,事實上我認為你也不需要這麼多此一舉了。”
最後的話著實意味深長,不過對方不給海姆達爾發問的機會便又道,“你是一年級吧?德姆斯特朗的學生?”
“是的,先生。我現在就讀一年級。”
“我記得德姆斯特朗施行的是專長培養的教學模式,你平時有參加什麼研究室嗎?”該名裁判狀似不經意的問。
海姆達爾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是實驗研究室的現任室長。”
“實驗研究室?”裁判揚了揚花白的眉毛。“是那個要求所有科目至少在9分以上的實驗研究室?”
海姆達爾懊惱的嘟囔一聲,丟人啊,無論再怎麼努力,他的魔法史和天文學都不可能達標。他永遠都背不全拗口的年代表,也永遠搞不懂那些白芝麻粒似的星星有什麼可研究的。“是的,先生,就是那個格林德沃曾經待過的實驗研究室。”他自暴自棄的進一步揭發。
裁判笑了笑轉移話題。“照你的年齡,應該從來沒有參加過大賽吧?”
“沒有,先生。”海姆達爾老實的說。“別說大賽了,就連學校裡偶爾舉辦的校內友誼賽都沒參加過。”
“覺得本屆糖耗子大賽怎麼樣?”
“團體賽很好,維護修理大賽也很好,這兩個比賽都讓我長了見識。”
“速度競賽呢?你怎麼不說說這個?”裁判好奇道。
這位裁判大爺知道的還挺清楚的。海姆達爾想了想說:“比起在天上飛來飛去,我更喜歡待在地上的飛天掃帚。”他盡其所能的婉轉表達。
裁判大笑起來。“如此看來穆斯塔發說的很對,你確實適合待在實驗室裡,而不是魁地奇賽場上。”言罷便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離開賽場以後,亞當和夏比好奇的詢問裁判說了什麼時,海姆達爾回答:“我想我未來七年的努力方向有著落了,可以肯定的是魁地奇率先出局。”他聳聳肩。“就連魁地奇聯合會主席都說我不適合靠體力爭飯碗。”
“你能這麼早覺悟非常好。”
海姆達爾聞言轉身,發現那個紫袍卷髮男孩就站在自己身後。“為什麼這麼說?”海姆達爾問。
“有威克多•克魯姆在,哪裡還輪得到你。”卷髮男孩理所當然的說。
海姆達爾挑眉道:“不是我打擊你,威克多說他不會成為職業選手。”
誰知那卷髮男孩無所謂的搖搖頭,一副不痛不癢的架勢。“自從卡姍德拉•特裡勞妮故去以後,這個世界就再沒有出現第二個能夠提出針對未來的告誡之人,再說了,她的預言也不是百分之一百準確無誤的,所以,將來的事到底如何誰都無法預見,可不要把話說的太滿。”他突然側身看向海姆達爾後方,“我說的有道理麼,克魯姆先生?”
威克多靠近後才開口道,“依目前情況來看,我投裡格一票。”
卷髮男孩臉一垮,不過他的自我修復能力超群,很快就恢復如常。“您剛才說了‘依目前情況來看’,也就是說您是同意我的觀點的。”他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起來。
海姆達爾看了威克多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對卷髮男孩無比的“崇敬”。
“你確實不適合打魁地奇。”威克多對海姆達爾說。
後者無所謂的點點頭。“我自己也知道這點,而且我對這個不怎麼感興趣。”海姆達爾說。“不過如果你以後真的改主意了記得通知我一聲,我想世界各地的魁地奇博彩大概都能找到你的名字,壓你的名字至少不會賠錢吧?”
“賠錢?!怎麼可能會賠錢?!”卷髮男孩突然咋呼起來,他叫囂著說:“肯定贏,一定會贏的,絕不會輸!”很快的,艾德蒙也加入到嚎叫的行列,不一會兒這兩個又湊到一塊兒交流粉絲經驗去了。
“這場團體賽怎麼樣?”貝爾尼克看向亞當道。
亞當笑而不答,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夏比則是說:“或許能比參與獎好一些吧。”
“對了,最後一場試飛你們打算找誰?”鄧肯摸著下巴說。“大賽沒有明確規定試飛人選一定要是團體賽的選手,聽說自打速度競賽名次下來以後,冠軍和亞軍就連上廁所的時候都有人尾隨請求代為試飛。”
亞當用下巴點了點某男孩。“季軍就在我隊上,還需要多此一舉嗎?”
TBC
☆、ACT•76
就在一行人準備回去的時候,三個身著青藍校服長袍的學生跑到海姆達爾跟前,用熟諳的口吻異口同聲的大叫:“斯圖魯松,我們的申請已經通過了。”其中一個男孩興奮的說:“你放心,我們也一併申請了安全防護,明天掃帚上天以後會有三名觀測員護駕!”說著還比了個“YEAH”的手勢。
海姆達爾在心裡歎氣,你這麼高興做什麼,這不是值得當眾宣揚的事。只有對自己的掃帚不看好的隊伍才會額外申請試飛特別保護,就某方面而言,印象分肯定會大打折扣。
亞當拿手揉了揉眉心,慢悠悠的說:“親愛的裡格小朋友,我能問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嗎?”他放下手並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說你不打算為自己的隊伍努力,而是轉去為大眾服務?告訴我,我理解的對嗎?”
海姆達爾收緊下顎,然後點點頭。
亞當笑了,他的笑容讓海姆達爾後背一陣發寒。“不錯不錯,真不錯。”列支敦士登的年輕巫師拖腔帶調的歎口氣,並裝模作樣的掏出自己的懷錶看了看。“好吧。”他說。“距離明天還有不到七個小時(這裡的明天指午夜12點以後),我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再去找一個像你這樣具有無私奉獻精神並且飛得不錯的試飛者,而我自己又不願意親自去嘗試……”
如果他想讓自己愧疚,那麼他成功了。海姆達爾心想。故而,他放任自己沉默下去。
“也只有在交情還過得去的熟人裡尋找了。”亞當誇張的左顧右盼,投注的目光從夏比轉到鄧肯,再從鄧肯轉到貝爾尼克,又從貝爾尼克身上移到艾德蒙臉上,最後,終於停頓在威克多•克魯姆身上。“克魯姆先生,”亞當彬彬有禮的說。“是否有這個榮幸請您?”
雖然這句話並未完全吐露出來,在場的人都明白意思。
“沒問題。”威克多很快答應了。“不過我可以參加嗎?我的意思是我並非大賽選手。”
“事實上我正打算去請教這個問題。”亞當心情不錯的說。“不介意的話請容我暫時失陪了。”他步履從容的離去。夏比對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然後也跟著走了。
其實他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了吧?!海姆達爾在他身後皺起了眉頭。還非要弄出一副施恩大度的口吻,為了什麼?為了讓自己有罪惡感嗎?
這時候,一聲尖叫從右手邊傳來,在場的人全部朝聲源望去,只見那三個身著青藍校服的學生中的其中一人姿勢古怪的摔倒在地,全身痙攣性抽搐起來,要不是他沒有口吐白沫、除了疼痛抽筋沒有其它不正常的表現之外,海姆達爾會以為他犯了癲癇。
“他怎麼了?”離的最近的貝爾尼克跑過去,幫助他的兩位同學控制住他。其他人也都跑過來幫忙,艾德蒙想到去找駐賽醫師,但是被發病男孩的朋友攔下了。
“沒用的,他這病是家族遺傳,情緒大起大伏就容易犯病,除了他們家的家庭醫生,其他醫生根本治不了。”
“藥呢?”海姆達爾大聲說。他下意識的認為這種突發病症一定會有特效藥傍身,就像心臟病、哮喘病患者都會隨身攜帶急救藥。
聽言另兩個學生立馬低頭翻找他的口袋,就說明確實有特效藥存在。可惜翻遍了每個口袋都沒能找到。
“藥水呢?”病發男孩右手邊的同學急得滿頭是汗。“你的藥呢?”他大叫。“你平時不都帶在身上的嗎?”另一個同學仍在盲目的翻找。
渾身抽搐的男孩根本說不出話來,呼吸越來越短促,急促的吸氣伴隨尖銳的嗚咽,一下下鑽進耳朵裡刮得耳膜發疼。
“萊昂!”海姆達爾突然抬眼望去,目光準確無誤的投射在始終置身事外、未發一言的布魯萊格身上。“有辦法嗎?”他直直看著他說。“我記得書上說墨西哥的布魯萊格家族在魔藥學方面涉獵廣泛,幾乎面面俱到無所不能。”
“不用說恭維話,這套在幾百年前就失效了。”萊昂走過來蹲在那命懸一線的男孩身邊,翻了翻他的眼皮,並用力掐住他的下顎迫使他暫停痙攣般的叩齒。“說不準這是詛咒還是毒藥造成的,既然是家族遺傳,說明族人們的血液混雜沖淡了它原本的固有表現,僅憑眼下資訊無法判別。”
“行了,我們知道了,看在梅林的份上,求你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尋求真諦。”海姆達爾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沒看到他都疼成這樣了嗎?!”
萊昂瞥了他一眼,淡漠的吐出讓所有人吐血的大實話:“看到了,而且看的多了。”
“有辦法嗎?”海姆達爾追問。
“我不是移動藥箱。”萊昂平靜的說,他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生死,即使一條鮮活的生命突然消失在眼前,他的眼皮也絕不會動彈一下。“我們家的人一向缺乏悲天憫人的使命感,您看的那本書上難道沒有提到這點嗎?斯圖魯松先生?”
發現情況不太妙,艾德蒙飛快做出決定:“我去找醫生。”說完掉頭跑走了。事實上不用他多此一舉,周圍的人們一發現這個問題早就去找醫生了,可惜醫師一般都喜歡在各處巡視,尤其是今天的所有比賽已經結束,多數醫師卸下了擔了一整天的壓力,各自找樂子放鬆去了。
已經有好幾個圍觀者對萊昂的冷漠態度表示出了憤怒,海姆達爾不得不把他的室友拉到一旁,並迅速在周圍施放了一個遮罩咒語。
“說罷,多少錢?”海姆達爾開門見山的說。
大概是海姆達爾的話觸動到了萊昂的某根神經,後者終於露出一個冷漠以外的神情,他用一種海姆達爾從未聽過的語言沉吟了一會兒。“光用錢財是打動不了一個布魯萊格的。”他結束沉吟後說。
“那麼你需要什麼?”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需要什麼。”
海姆達爾為此費解的皺起了眉頭,少頃他想到了,他飛快看了眼那正被痛苦折磨的男孩。“我想我可以答應。”僅僅猶豫了一秒鐘,他頷首道。
“多麼偉大的人格。”面無表情吐露譏諷話語的萊昂比任何大聲痛駡者的人更令人可氣,可惜海姆達爾現在沒有較真的力氣。
“偉大的斯圖魯松先生命令你趕緊去救人!”海姆達爾嘶啞的說。
萊昂•布魯萊格從容的拿出金屬小盒,抽出兩瓶藥水,當他彎腰掰開痙攣男孩的嘴巴時,右手邊的男孩突然抓住他的手。“我想我知道布魯萊格家族。”他抬眼求助般的看向海姆達爾。“您確定嗎?”他語氣不穩的說。
“現在再讓你們回去翻藥已經來不及了,還是你打算等那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來的醫生?”海姆達爾試圖朝他擠出一個笑容。“萊昂的藥水非常管用。”
聽到室友如此流暢的信口開河,某墨西哥男孩挑了下眉毛。萊昂的手被鬆開了,那樣子那男孩選擇相信海姆達爾,也或許這個古怪的家族病真的十分兇險。
“這瓶透明的是用來抵禦詛咒的,這瓶淡青色的是解毒的,兩樣都沒有針對性,只有短暫的壓制作用,應該足夠你們回去找藥了。”從前給別人喂藥水時他從不解釋,這次是看在斯圖魯松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的說明一下。
藥水喂下去沒有超過半分鐘,抽搐逐漸平緩了,但沒有完全停歇,這時候海姆達爾說:“快讓他說他的藥放在什麼地方,你們當中的誰抓緊時間回帳篷去找。”
那個抽筋的男孩磕磕絆絆的說了擺藥水的位置,他的一個同學發瘋似的往回奔,沒跑幾步被人攔住幻影移形了,海姆達爾感慨成年人就是方便……
眨眼工夫,危機便解除了,當醫師終於出現在事發現場時,人群早已散去,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
“那種身體狀況就不該來參加國家大賽,”一回到帳篷以後,鄧肯就抱怨的說。“激動的時候多著去了,難道他就不曾想過好好保重自己的小命?”
“他只是偶然一次忘記帶藥了,後來的事你也看見了,他吃了藥以後馬上就好了。”貝爾尼克說。
“如果我們沒有在那裡呢?如果醫生一直沒有來呢?如果醫生來了以後沒有特效藥呢?如果他們翻破了帳篷都沒有找到藥水呢?”
“沒有如果!”貝爾尼克受不了的瞪去一眼。“一切都結束了,沒有問題了!所以請你閉上嘴巴,奧維爾先生!”
鄧肯聳聳肩,他只是因為無聊發發牢騷而已,然後,無聊的奧維爾先生又轉移了目標:“親愛的裡格,你和你的小朋友打算去做什麼?”他看見海姆達爾和布魯萊格坐在了餐桌邊上。
海姆達爾面無表情的說:“兌現承諾。”
鄧肯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什麼承諾?就是你們剛剛說的悄悄話?”他感興趣的問。
海姆達爾一揮魔杖,在自己和萊昂身邊施了個消音咒,仿佛嫌不夠,萊昂又加了個隔離魔法。
“有這個必要嗎?”海姆達爾覺得他小題大做了。
仿佛回應他的問話一般,斯諾從外面走了進來,並且對海姆達爾和萊昂的古怪行為表示疑惑,因為家養小精靈在桌面上添置了一口大碗,一瓶清水和一隻空的玻璃杯以及一塊乾淨的毛巾。
“現在比剛才更有必要了。”萊昂說。然後,他像麻瓜小男孩擺弄玩具兵那樣把一瓶又一瓶的藥水碼放在二人面前的桌面上,滿滿排了三大排,每一排約有二十瓶左右。
海姆達爾做了怪相。“你確實很危險,”他半開玩笑的說。“我有點理解你的姓氏為何能讓那麼多人受驚尖叫了。”
“三瓶。”萊昂伸出一隻手掌。“放心,這是第一次,我很有分寸。”他給玻璃杯倒滿了清水。“漱漱口。”他把杯子遞給海姆達爾。後者十分順從的接過並漱了口,那個大碗立刻體現了作用——為了承接吐出的水。
然後,他和海姆達爾同時掏出了懷錶,不同的是,海姆達爾比他還多做了一步,他的懸浮紙筆已經在身側待命了。
“看來你並非一無所知。”萊昂調侃道。
“感謝班森室長。”海姆達爾以誇張的語氣說。
***
第一瓶墨綠色藥水起初對他比較溫和,它就像一條冰線沿著海姆達爾的食道一路下滑,清清涼涼的十分舒服,直到進入胃部寒徹肺腑的感覺才一下子爆發出來。
“作用時間需要十一秒。”海姆達爾捂著肚子,咬緊牙關說。“渾身肌肉間歇性刺痛,雙腿毫無自覺,後背僵直,嘴唇麻痹,舌頭的感覺目前還正常。”他試著長長呼出一口氣,一股白煙從哆嗦的青紫嘴唇裡冒出來。“這個不用我多講了,你也看見了。”
就在他描述的同時,懸浮在空中的紙筆一直就沒停過,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主人說的話。
一分鐘以後,萊昂看都不看就從桌面上拿起一瓶有白色懸浮顆粒的藥水,海姆達爾十分配合的張開口,這瓶藥水下肚以後,不出半分鐘,所有的症狀全部消失了。
海姆達爾狠狠打了個寒戰,拿起眼前的杯子喝下一大口清水。
第二瓶毒藥完全對得起它的顏色——濃烈的豔紅,熾熱灼燙得讓人覺得五臟六腑都跟著起火了。海姆達爾無力的趴在桌子上集中思緒措辭:“疼……什麼地方都在疼……皮膚碰觸到任何東西都會回饋出疼痛資訊”聲音戛然而止,海姆達爾拿起一旁的毛巾堵住嘴巴,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噴薄而出,被毛巾悉數吸收走。
這時候萊昂突然一把扳過他的臉,把一瓶魔藥灌進他嘴裡,海姆達爾喝下藥水以後花了不少時間才能重新開口,他不怎麼開心的含糊道,“一分鐘還沒到……你幹麼急著給我解毒……”
萊昂不打算理睬他不知道從哪一代前輩那裡繼承下來的實驗研究室室長的瘋症,言簡意賅的告訴他今天就到此為止,結果換來海姆達爾的抗議。
“原來你有這個嗜好啊。”鄧肯的揶揄讓海姆達爾不由得背脊一僵,他突然反應過來剛才的行為在某些人眼裡一定非常離譜。
“我還以為只有宗教狂熱分子才有自虐的習慣,沒想到你也好這口。”鄧肯繼續不顧場面的煽風點火。
“海姆達爾•斯圖魯松,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某叔叔突然開口,室溫急劇下降。
海姆達爾鴕鳥般的低下了頭。
在場眾人心思各異,或多或少都對他的行為感到詫異,雖然聽不見但是他們能看見,隔離魔法不是遮罩魔法,它只能阻止別人靠近,卻不能阻止別人去看。
“這個……應該說裡格很有探索精神……”艾德蒙想活躍一下氣氛順便說點開脫之詞,雖然這有點困難,畢竟這不是道聼塗説而是親眼所見。
可惜這沒能起多大作用,沉默依然籠罩在眾人頭頂。
威克多這時候轉眼看向沉默不語的拿著點心慢慢咀嚼的萊昂,後者在他的注視下聳聳肩。“沒有副作用,而且解毒魔藥的威力比毒藥本身強大,我讓他試的都是這種類型的。”萊昂從容不迫的指出。
斯圖魯松主任通常不喜歡遷怒,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從根本上去杜絕。“我會寫信給隆梅爾的,”大概覺得自己沉默的夠久了,久到男孩應當完全領略自己的情緒時,斯諾開口了。“告訴他必須給自己的兒子應有的關注度了,因為我這個叔叔說的話一點作用都沒有。”
海姆達爾把頭埋得更低了。
***
第二天下午,當海姆達爾踏上人聲鼎沸的飛天掃帚試飛場地時,他對自己說,反正親愛的叔叔已經決定“告禦狀”了,判處附加刑和數罪並罰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團體賽的選手們利用一個上午最後整頓完自己的掃帚,使成果能夠展現出最好的一面,以迎接今天最後一場試飛比賽。
本屆團體賽不像其它單項比賽那樣名次與名次之間咬得比較近,而是非常明顯的分成兩個集團:靠譜的和不靠譜的。
糖耗子組委會根本就沒指望這些小孩能做出多好的成品,只要達到之前他們劃定好的及格線,名次上一定會有漂亮的分數,十分榮幸的是,海姆達爾所在的團隊分數一直很好看,不像他的速賽成績總是上下浮動。亞當•克勞斯對飛天掃帚製造確實有一套,每次想到這兒,海姆達爾就會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他們的掃帚柄不符合圖紙,好在帚柄並不占外形分數的大頭。
進入賽場以後,海姆達爾就看見了自己團隊的夥伴還有臨時聘請的試飛者威克多,可惜他今天下午必須得為另一個陣營加油。
“你走錯地方了!”看見他以後,亞當故意擰起眉頭擺出一臉凶相。“這裡不歡迎叛徒。”
海姆達爾選擇無視。“看過我們的掃帚了嗎?”他問威克多。
“看過了。”威克多一邊綁護肘一邊說。
“怎麼樣?”
威克多低頭注視海姆達爾的雙眸。“我贏定了。”他斬釘截鐵道。
海姆達爾眨眨眼,半晌後才不確定的開口道:“為什麼聽你這麼說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為了節省一輪又一輪重複的繁瑣,試飛採用的是十人一組同時飛行,當然,每一把掃帚都是單獨分開計時。
威克多•克魯姆的上場激發了諸多試飛員的情緒,大家都不受控制的朝他那裡觀望,就連與他同組的試飛員都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表達注目禮。威克多依舊故我,不受絲毫影響,儘管總是有人用目光騷擾他,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卻仿佛中了閉耳塞聽咒那樣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毫不理睬。
“如果有那麼好的先決條件,我們肯定也會讓威克多•克魯姆來試飛。”海姆達爾的“老闆們”一起抬腦袋仰脖子喟歎著,羡慕者,憧憬著……
“真沒有禮貌。”某“雇員”不開心的說。
“算啦,還是別給自己丟臉了。”一個“老闆”突然說。“就算認識他,你好意思讓他來騎?這不是給威克多•克魯姆抹黑嘛,萬一從天上掉下來怎麼辦?”
我從天上掉下來就不要緊了?海姆達爾簡直無語了……
這只是試飛,不是速度競賽,不需要顯擺華麗的飛行技巧,需要爭分奪秒但又不需要顧及他人,需要在意的是氣候,要在風雨、暴雪以及酷熱三種氣候下各來一次200米衝刺。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卻很有挑戰性,尤其是騎手們試駕的不是專業掃帚。
從第一組掃帚上天開始就不斷有情況出現,鮮少有掃帚能挺過三輪天氣,很多問題剛飛出去就爆發出來了,好在每一個團隊對自己作品的瞭解比較深入,都申請了防護措施,才沒有釀出一輪又一輪的悲劇。
呈滑翔機起落般抛物線式往下掉的是平衡校正出了問題;被雨水一淋就四分五裂的別的不說,光防水塗層就沒塗好;小風一吹掃帚就左搖右擺的一定是推進器出了毛病;掃帚像條瘋牛一樣上下擺蕩的多數是振控裝置的偏差……當然,也有啥事都沒有順利闖關的,可惜很少。
看到這些試飛員的“慘痛”下場,海姆達爾有點明瞭速賽的冠亞軍為何沒有答應任何一隊的試飛邀請了。
“到我們了!”“老闆們”驚叫起來,海姆達爾騎著掃帚飛到天上。
第一場是風雨。
這天氣真是老朋友了,當大雨嘩啦一下澆下來時,海姆達爾這般想著。
***
“不錯啊……”夏比舉高單筒望眼鏡說。“看來斯圖魯松也不是真的頭腦發熱就隨口答應的,你看看,”他把望眼鏡推給亞當。“雨和雪都順利通過了。”
亞當沒好氣的推開望眼鏡。“你平時看榜單都看到哪裡去了?!”他責難道。“事實上那些青藍色的嘰嘰喳喳們的表現一直都很優異,我認為他們有望奪得本屆團體賽的亞軍。”
“誰是冠軍?”夏比看著他說。
“你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亞當嘟囔著拔開目光。
“怎麼看我們的掃帚都不符合條件,”夏比挑剔的看著他們的掃帚,此刻它正被威克多握在手裡。“手柄——太突兀了!”
“一模一樣有用嗎?”亞當不屑一顧的冷哼。“你不也看到了,那些更‘逼真’的都摔爛了。”他十分惡劣的笑了起來。
“你這是給設計冠軍難堪。”夏比搖頭大歎。“我都能想見那冠軍的臉色,尤其當他不得不面對這麼一把更有曲線感的作品時。”
這時候亞當拿胳膊肘碓碓他的手臂。“嘿,其實你很希望我們拿冠軍吧?別不承認,我都聽出來了。”亞當斜眼道。“口是心非者。”
“我當然希望拿冠軍。”夏比回答的爽快直接,一點都不扭捏。“這個團體賽冠軍對我畢業以後求職有很大的幫助,在某些領域的考核中可以拿到加分。”
當觀眾們發出一陣嘹亮的歡呼時,場上那一組比完了,斯圖魯松騎著掃帚在酷熱的烘烤下同前兩次一樣穩固的飛過了終點,至於速度方面……夏比突然把望遠鏡瞄準終點的裁判身上,緊緊盯了一會兒他們的表情之後他拿開望眼鏡——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