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849
一、
愛沙尼亞魔法部的年輕巫師警探馬特.拉爾沖出義大利魔法部時的表情令人側目,負責接待他們的工作人員看著那道匆匆離去的僵直背影笑得四平八穩,拉爾警探的二位下屬尷尬地扯扯嘴角,掉頭快步追了出去。
拉爾突然腳步一頓,倆下屬猝不及防,仨人險些撞成夾心餅乾。
“你們連走路都不會了?!”拉爾橫眉怒目,明顯在遷怒。
倆中年下屬習慣長官的喜怒無常了,沒往心裡去。
其中瘦嶙嶙的那位下屬好聲好氣地問,“我們現在回去嗎?”
“不回去等義大利人請我們吃飯嗎?”拉爾冷冷地說。
倆下屬飛快對視一眼。
仨人剛才在義大利魔法部碰了釘子,尤其是躊躇滿志的馬特.拉爾,簡直跟晴天霹靂一樣,收到對方員警部隊的頭頭無暇接見他們的回復後,小臉兒都青了。義大利員警部隊早前對馬特.拉爾幾乎有求必應——如今看來是懶得應對,今天的閉門羹落差太大,認為自己無往不利的拉爾警探一二三木頭人了能有一分鐘之久。
“您可以把您的難處傳達給副隊長,相信副隊長會理解……”生得微胖的那位小心建議。
胖警探口中的“副隊長”是愛沙尼亞巫師員警部隊的二把手,他們管一把手叫隊長,總隊長是國際員警部隊的最高領導人。
與以往一樣,胖警探得到的是上司的白眼。
瘦警探歎了口氣,他們的上司年輕氣盛又不知變通,這起發生在義大利的兇殺案根本不是用來證明自身價值的良好途徑,恰恰相反,這個案子相當棘手,要不然隊長和副隊長為什麼總在需要出面的時候推三阻四,員警部隊裡的同事一個個諱莫如深,生怕被上麵點到名,只有他們這位年輕長官在接到全權負責該案件的任務後仍天真地以為自己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肯定,隊裡等著看他一籌莫展的人都快開賭下注了。
事到如今他倆不指望拉爾長官通過這件案子建功立業,反正他們已經接手了,再回頭承認自己無能為力不現實——在副隊長面前這麼說跟殺了拉爾差不多,他們希望長官警醒點,能糊弄就糊弄——像義大利的接待人員那樣就很好,千萬別一意孤行地非要證明自己其實無所不能,他倆就謝天謝地了。
他們看著拉爾一副發誓與惡勢力鬥爭到底的奮進模樣,默默淚流。
有一個靠得住的頂頭上司果然很重要。
各懷心事的仨人回到愛沙尼亞魔法部,一大早出門卻一無所獲地回來,剛剛被安撫住的拉爾長官見到同事別有深意的表情又心率失調了。在得知本案“最大嫌疑人”安德魯.蘭格一小時前被成功保釋後,拉爾長官的腦部活動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他嚴厲地指責同事怠忽職守,辦事不牢。
同事們紛紛回以冷笑,還有巫師乾脆背過身去,假裝眼前這人不存在。
拉爾的腎上腺素飆升。
倆下屬連忙拉住他,硬把他拖出辦公室。
“我去找副隊長!”拉爾面紅耳赤地嚷道。
瘦警探摁了摁拉爾的肩膀,“部,嗯,蘭格先生的情況完全可以保釋,您打算和副隊長怎麼說?”假如沒有副隊長許可,安德魯.蘭格也出不去。
拉爾瞪著他,總算聽明白言下之意了。
瘦警探見他傻愣愣的茫然樣子有點可憐,放緩語氣道,“同事們的態度您也看見了,大家躲都來不及,您何必去較勁,這個案子不是我們能——”
拉爾驟然打斷他,怒視道,“別把我和那群不知所謂的人混為一談!”說罷揮開瘦警探的手拂袖而去。
倆下屬這回在原地目視他離去的背影,沒像以往那樣追趕上去。
胖警探小聲嘀咕:“到底誰‘不知所謂’?”
二人心裡清楚,馬特.拉爾肯定找他的最大依仗訴苦去了。
“最後一次。”瘦警探像在自言自語。
胖警探如釋重負地微笑。
(PS:上文中的三人組曾在ACT.845開頭出過場。)
二、
瓦利.伊爾維斯向部長助理遞了三次渴望面見部長的請求,最終都以“部長身體不適”為由被拒絕。伊爾維斯氣急敗壞地離開部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他的腳步快得離譜,馬特.拉爾這個小年輕需要靠跑動才跟得上。儘管如此,拉爾還是被輕易甩在了身後。
“伊爾維斯先生!”拉爾氣喘吁吁地叫道。
伊爾維斯刷地停住。
拉爾終於趕了上去,隨即發現伊爾維斯之所以停下並不是因為他的呼喚——副部長正向這裡走來。
伊爾維斯很快拿定主意,迎了上去。
“瓦利~”副部長似乎心情不錯,主動與伊爾維斯打招呼。
伊爾維斯立刻拾起禮貌,帶著親切的笑容問道,“有時間嗎?”
副部長似笑非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最近每次被你佔用時間後,我接下來的日子就有點不好過。”
伊爾維斯臉上的笑容沒有出現絲毫變化,反倒是一旁的拉爾有些忐忑。
副部長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在婉拒之言出口的一刹那改了主意。
“去我的辦公室。”副部長說。
伊爾維斯轉頭丟下一句:“你先去忙吧。”
二人離開了那裡。
拉爾站在川流不息的巫師中,注視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盡頭。
伊爾維斯一進辦公室就迫不及待地發難,“這是怎麼回事?當初你可不是這麼答應我的!”
走向辦公桌後方的副部長腳步一遝,轉瞬恢復如常,從容落座。
“沒頭沒腦的,從何說起?”副部長笑眯眯地敲敲桌面,伊爾維斯身旁的邊桌上出現了斟滿茶水的杯子。
伊爾維斯光火地說:“我說的是安德魯.蘭格!”
“哦,他怎麼了?”
“為什麼允許保釋?”伊爾維斯幾乎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正常流程的一環節,何況蘭格先生只是被懷疑,連切實的證據都不具備。”
蘭格先生?伊爾維斯心裡一陣詫異。
“為什麼被雇殺人的那項指控不再有後續?”伊爾維斯又道。
“因為太過敏感,”副部長無奈地攤手。“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全國上下都在就‘殺人兇手’是否真的在案發時間出現在義大利爭論不休,我想你看過報紙了,兇手的年邁父親似乎證據充分,面對記者振振有詞,矛頭直指員警部隊的探員們徇私枉法,魔法部必須顧慮到民眾們的意向,不能草率行事。”
“都是藉口!”伊爾維斯一詞一頓。“你在敷衍我!”
副部長不動聲色地說:“我說得是事實,我知道您對您前妻的驟然離世十分悲痛,但請您稍安勿躁,現在不是追擊的最佳時機。”
“你現在懂得跟我打馬虎眼了,雅克。”伊爾維斯冷笑。
副部長依然紋絲不動。
伊爾維斯快步走上去啪的用力一拍桌面,並傾身向前逼近副部長的臉,副部長沒有閃躲,二人四目相對。
“假如不是我,憑你那寒酸的出身,簡陋的履歷,以及那口糟糕到讓人發笑的芬蘭腔,今時今日還能坐在這張辦公桌後對我端架子?別忘了當初是誰像條狗一樣在我身後亦步亦趨、唯命是從,需要我一一舉例幫你回憶起來嗎?”伊爾維斯的眼神帶著高高在上的輕蔑。
副部長的面上已看不見笑容。
二人互不相讓地對視。
伊爾維斯輕輕一笑,副部長的臉色取悅了他。在他心裡,色厲內荏的副部長隨時都能被他打回原形。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該怎麼做你心裡清楚。”伊爾維斯直起身子。
房間內一時氣氛緊張。
“你就那麼篤定?”副部長的問題止住了伊爾維斯離去的步伐。
“什麼?”伊爾維斯漫不經心地轉身。
“你就那麼篤定咱們的前大法官仍在一心一意為你著想?為你謀劃?對你深信不疑?”
伊爾維斯眯了下眼睛。
副部長又道,“我知道你的打算,”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頓了下,“你準備再度發起部長選舉,可惜當中必須有至少一年的緩衝期,只要捱過這一年,你就可以隨便找個理由鼓動部裡那些搖擺不定的牆頭草加入到聲討現任部長不合格的大軍中,為你的複出製造爭端和打開局面的契機。至於我們現在的部長,他已經太老了,墨守成規、思維遲鈍,根本無法帶領愛沙尼亞巫師開創未來,退下來頤養天年才是他今後應該過的生活。”
伊爾維斯冷硬面容下的不自在讓副部長心花怒放。
“你到底想說什麼?”伊爾維斯眼底的輕視不減反增。
“安西普大法官知道你曾暗示監視人員往他的食物里加‘料’嗎?”
伊爾維斯那瞬間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
三、
蘭格沒想到為他繳納了巨額保釋費的律師把他送來了法國,當他看見讓娜沿著籬笆小徑欣喜若狂地向他跑來時,之前遭受的所有委屈和不甘悉數不翼而飛。
不等蘭格阻止讓娜的瘋狂,一道女中音在讓娜後方響起。
“慢點,慢點!”是讓娜的母親。
蘭格抱住伴侶,等待隨之而來的局促臣服在他的自製力之下,可惜這回沒能如願。
“您好。”蘭格儘量以平常心問候讓娜的母親。
“嗯,”對方面不改色。“回來就好,”隨即轉向讓娜,眉頭一豎,“準備抱到什麼時候?!快點帶安德魯進來!真不像樣!”
讓娜訕訕鬆開蘭格,挽著孩子父親的胳膊進屋。
讓蘭格意外的是早該離家上班的岳父也在,奧維爾先生上下打量蘭格,確定萬無一失後欣慰地連連點頭。
這個無妄之災牽連親友們跟著寢食難安。
“媽媽也在。”讓娜小聲說。
媽媽?
蘭格回過味來,“我母親也在這裡?”
“我把她接來了,希望你不介意。”讓娜不安地嘟囔。
懷孕改變了性格颯爽的讓娜,令她不時感到七上八下。
“謝謝你,親愛的。”蘭格溫柔的說。
讓娜滿足地吸口氣,安德魯總能輕而易舉地消除她的不安。
安德魯的母親躺在後院陰涼的花架下打瞌睡,他們靜靜看了一會兒,沒有打擾。
他們在後院出入口的椅子上坐下。
“不是我的主意,是裡格,”讓娜拾起話題,在蘭格的注視下微微紅了臉。“你被帶走以後我不知道怎麼辦好,等我回過神來裡格已經與我面對面了,是他建議我說服我父母把你的母親接來一起住。那些討厭的媒體企圖從凱特這裡挖到聳人聽聞的消息,裡格說我們應該保護凱特,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讓娜握住蘭格的手,“現在想來,我好像忘了跟他道謝了。”
“裡格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而且對他來說你的道謝不值一提。”蘭格開玩笑的說。
讓娜羞惱地拍他的胳膊。
蘭格接住讓娜的手掌,“下次見到他,我們一起道謝,還有威克多和萊納托。”
“他們做了什麼?對了,我都忘了問了,你是怎麼回來的?我應該去接你……”
“噓,慢點,一個個來。”蘭格打斷了讓娜的滔滔不絕。
“好吧。”讓娜從善如流。
“萊納托和威克多合夥出錢為我請了一位據說非常有名的律師。”
讓娜懊惱地說:“爸爸原本都請好律師了。”要不是威克多讓鄧肯跟他們打招呼,讓娜的父親不會輕易妥協。
蘭格摸摸她的臉,有些歉疚,“我們往後的日子可能要過得緊巴點了。”
“怎麼了?”讓娜連忙問。
“那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以我目前的收入,一下全部還上後挺困難。”
蘭格雖然還有火神隊隊醫的兼職,但世界盃期間各國魁地奇俱樂部一般都選擇歇業調整,隊醫暫時無用武之地,不開工自然不會白髮錢。
讓娜松了口氣,“沒關係,只要不是三餐不繼,緊巴點沒事。”
讓娜盤算著生完孩子以後立刻上崗分擔一家之主的壓力,她早已決定將來的工作方向。
“威克多和萊納托反復告訴我不急著還錢,但我們不能因為關係不錯故意拖欠。”實際上他的倆基友根本沒提還錢,言下之意幫朋友擺脫眼下的困境是應該的,如果蘭格真的假裝忘記,倆基友也不會放在心上。
讓娜點頭。
“我會再找份兼職。”蘭格說。
讓娜聽他說了一會話,對他隻字不提那件兇殺案感到不解,“案子怎麼樣了?你被保釋出來了,愛沙尼亞的員警部隊是不是決定撤銷對你的指控?”
蘭格一怔,愛沙尼亞魔法部副部長那雙始終帶笑的眼眸在眼前浮現,他離開時,對方說了一句話——
【蘭格先生,您沒想過再次競選魔法部長嗎?】
四、
史米格裡.里茲大法官找到海姆達爾的時候,後者正壓在不起眼的角落默背小紙條。里茲站在海姆達爾背後聽他嘰裡咕嚕半天魔藥公式,見他專心致志,對環境變化一無所覺,里茲意識到希望對方主動感覺自己的存在很不現實,於是果斷出聲。
“斯圖魯松。”
海姆達爾一驚,大腦空白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所處何地又所為何事,他趕忙收好紙條,強作鎮定地轉身。
“到!”
海姆達爾這一聲突如其來、中氣十足,把不遠處路過此地的某位同事嚇了一跳。
里茲淡定地看他一眼,說:“準備好了就走。”
海姆達爾感覺沒啥好準備的,點頭道,“好的。”
里茲瞪著他。
海姆達爾坦然回視。
“快換衣服去!”里茲實在深沉不下去了。
海姆達爾低頭一瞧,還穿著校服呢,乾笑著一溜煙奔向更衣室。
半小時後,二人坐進起始車站設在布魯日,終點站設在俄羅斯聖彼德堡的便民馬車——此行第五站就是愛沙尼亞的納爾瓦。
他們雖然穿著國際威森加摩的巫師袍,但依然謹慎地在巫師袍外加了一件斗篷。他們特意忽略了國際威森加摩的制式斗篷,選用了自己的衣服。
二人假裝普通遊客,里茲裝模作樣地翻看愛沙尼亞和俄羅斯的活動旅遊地圖,海姆達爾在車站附近的小販手裡買了一枚巧克力變形章,並把它佩戴在胸口。
海姆達爾事前並不瞭解里茲大法官的用意,他以為大法官打算直接前往愛沙尼亞魔法部一探究竟,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今天清晨,義大利魔法部的分會主席利用出席高布石歐洲杯競選會議之便,向國際威森加摩遞交了關於愛沙尼亞前部長夫人在索倫托被謀害案件的工作報告,言明義大利員警部隊與愛沙尼亞無法就案件的判定達成一致,大家各持己見,交鋒數次,皆以討論無果告終。義大利魔法部思量再三,決定把該案件的調查與審判權交予國際威森加摩處理。
義大利魔法部的這一舉措出其不意,可惜愛沙尼亞這次既沒競選魁地奇歐洲杯主辦權,對高布石同樣提不起絲毫幹勁,國際巫師聯合會內一干無聊人士對無法第一時間見到愛沙尼亞分會主席得知此事後的表情感到萬分遺憾。
斯圖魯松審判員就是其中之一。
“您今天的目的是非公開調查?”海姆達爾問。
“視情況而定。”里茲說。
什麼叫視情況而定?
海姆達爾有點不解,但沒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興致,他面對的人不是霍林沃斯法官,有些忌諱自己問東問西。
下午三點左右,他們抵達納爾瓦,下車之前海姆達爾效仿旅遊者用俄語詢問同車的一位年輕女士,這位女士熱情地向他介紹可以到哪裡坐車前往首都塔林。下車後,二人根據那位元女士提供的訊息,找到收費低廉的定點班車。這趟車發車時間比預期晚了將近二十分鐘,據周圍乘客淡定的反應分析此乃常態,不用大驚小怪。
三個小時以後,海姆達爾的腳踩在了義大利索倫托的土地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巫師,腦子拐不過彎來。他解讀不了里茲的用意,既然最終目的地是索倫托,為何從愛沙尼亞繞道?
難道最近的死讀書腐蝕了他的大腦?!斯圖魯松審判員不禁抱頭。
大約是海姆達爾的表情太鮮明,里茲破天荒地解釋用意,“我想看看愛沙尼亞到義大利的巫師交通是否像他們回饋的那樣一切如常,還有其他方面也是。”
海姆達爾眨巴眼睛消化這句話,“……您的意思是您想搞清楚他們有沒有糊弄您?”
“我想搞清楚他們有沒有糊弄國際威森加摩,國際威森加摩代表的是巫師世界最高法院,它不是個人代表,也不是某個國家的代表,作為國際威森加摩的法官必須做到秉公處理、不偏不倚。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被利用。”
國際威森加摩的職責是審判,是就事論事,義大利和愛沙尼亞的嫌隙不在IW的工作範圍內,兩國即便鬧到短兵相接的地步,國際威森加摩也沒有立場出面干涉。另外國際威森加摩拒絕當冤大頭,拒絕被利用的同時,也要毅然拒絕傾向哪一方。
海姆達爾摸摸鼻子,義大利和愛沙尼亞擱一塊,他肯定偏向前者。毫無疑問,這話是對他說的,是里茲對他可能有的各種小動作的警告。國際威森加摩內的巫師都知道,他曾和愛沙尼亞魔法部有點小摩擦。
那時的矛盾源頭歸根結底是為了安德魯.蘭格,這次貌似又跟蘭格教授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因而霍林沃斯法官為了避嫌裝聾作啞,案子落到了史米格裡.里茲手裡。
“我明白您的意思,”海姆達爾說。“說實話我之前確實做了點什麼,但——”
“我不想聽這些。”里茲法官不客氣地打斷。
海姆達爾有些尷尬地閉上嘴巴。
里茲法官邁步徑直向前,海姆達爾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們路過一排排可愛的小店,店裡的擺設特別吸引人,如果不是前面那座大山給他的壓迫感太過劇烈,海姆達爾會多停留片刻。
然後,他們一路走到了海邊。
優美的海岸線,蔚藍的大海,繽紛的海邊建築,遊人如織,熙熙攘攘。
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
海姆達爾發現老闆很久沒動過一下了,他悄悄轉臉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背光,里茲法官的臉有點黑……
大法官舉著從車站順手牽羊的活動旅遊地圖,專注的目光更像在研究深奧的哲學。
海姆達爾忍了又忍,光在這裡傻站著不是辦法,又掙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我們迷路了?”
里茲法官的臉更黑了,盯他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
海姆達爾一個勁地暗示自己,是背光造成的,肯定是背光……
斯圖魯松審判員這天發現了一個秘密,他的新老闆貌似不會看地圖。
TBC
☆、ACT•850
一、
案件中的被害者,愛沙尼亞前部長夫人拜伊維.索伊尼案發期間入住的旅店叫“峭壁”,這家旅店是當地非常有名的高消費場所之一,隨便拉上個本地居民能聽他或她就這家旅店侃上一整天。
在普通巫師的腦補中峭壁旅店猶如填不滿的無底洞,他們幻想旅店的地面是用金加隆鋪就的,流光溢彩、滿目生輝,腳踩在上面會發出妙不可言的叮咚脆響。微服私訪二人組抵達傳說中的高消費場所後,懷著熱切心情的斯圖魯松審判員在里茲法官身後不住探頭探腦,結果發現峭壁旅店的地面不僅看不見一枚金加隆,連一般豪的金線勾邊都無影無蹤,內心的落差可想而知——就像喜劇電影以悲劇告終一樣令人捶胸頓足。
洞察到下屬跌宕起伏心理活動的里茲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里茲突發奇想,也許霍林沃斯其實並不像他隱晦表現得那樣對斯圖魯松依依不捨……
那一瞬間,里茲大法官的心理活動不由自主地異彩紛呈。
二人組在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悶.騷奢華的前廳內駐足——可惜斯圖魯松審判員天生不具備洞悉奢侈內涵的慧眼,他們走到前臺,沒來得及琢磨出個搭訕的理由,前臺巫師自發融會貫通,並朝二人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二人組不約而同地表示了心領神會——至於到底領會了啥,天曉得。
峭壁旅店的工作人員興致勃勃地把二人引到一旁,不能影響旅店正常營業嘛,儘管此時的前廳沒有除二人以外的第三位客人。
“二位是來參觀那個房間的吧?”工作人員掩飾不住興奮的生動表情讓人摸不著頭腦。
那個房間?參觀?
海姆達爾遲疑道,“您是說‘那個’房間?”
工作人員納悶,“難道你們不是來參觀那個房間的?”
“報紙上曾報導的那位元女士的那個?”海姆達爾含糊其辭地確認。
“不然還有哪個?”
里茲從容地接過話題:“我們想去看看,可行嗎?”
“當然!”工作人員取出魔杖誇張地揮了揮,興高采烈地說:“你們真是太幸運了,我們剛接到通知,今天下午五點以後魔法部就要派人來封查那個房間。”言下之意他倆趕上參觀的末班車了。
工作人員緊接著又道,“參觀費一位一個金加隆。”
“一個金加隆?!”斯圖魯松審判員陡然變色。
工作人員笑得如沐春風,“是的,一位一個金加隆。”
果然是當地知名高消費場所,沒有之一。
里茲在海姆達爾耳邊飛快道,“回去報帳。”
斯圖魯松審判員的內心刹那間穩如磐石,他掏出牙齒錢包擠開封口,趕在尖牙戳指腹前麻利地取出兩枚金加隆遞了過去。工作人員眉開眼笑地接過,步履輕盈地帶二人走向電梯。
莫非是外快?斯圖魯松審判員忽然明白了什麼。
把發生凶案的不祥房間改造成旅遊景點供人參觀並借機收取高額費用,海姆達爾對義大利巫師的奇思妙想不由得肅然起敬。論生活的積極性,光會意淫的法國巫師與義大利巫師相比,簡直弱爆了。
如果不是義大利魔法部把案子的調查管理權移交給國際威森加摩,這家旅店為了擴大影響,吸引更多人來參觀,把房間徹底改成專門供人參觀的場所也說不定。
據客房部經理,也就是眼前這位精神奕奕的工作人員介紹,索伊尼女士當初的入住條件是能夠居高臨下欣賞索倫托美景,於是他們為她安排了位於旅店頂樓的夜鶯套間。
“對那位女士來說錢不是問題。”
經理盛讚愛沙尼亞前部長夫人眼光獨到,幹這一行的人都喜歡接待大方的客人,索伊尼女士的入住不僅讓旅店上層管理者心悅誠服,第一線的工作人員對她同樣讚不絕口,她支付的小費讓負責客房服務的工作者巴不得每十分鐘為她送一次法國產的香檳酒。
稍後,經理為索伊尼女士遭遇的不幸深表同情,看得出他是真的遺憾,畢竟天下又少了一個肯來峭壁砸錢的土豪。
海姆達爾後來弄清楚,峭壁旅店提供的各種酒水中,通過外國生產的酒水向客人榨取的差價最高。
海姆達爾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索伊尼女士到底從安德魯那裡訛了多少錢?
對於一般的消費者而言,假如飯店房間看上去很舒適,不管房間佈局的名堂或裝飾擺設的內涵,單舒服這個第一感受足夠襯托該客房的價值。夜鶯套間給海姆達爾的第一感覺正是如此,雖然看不懂它到底好在哪裡。
說的直白點,夜鶯套間在峭壁旅店中的等級和價格,相當於麻瓜飯店中的總統房。
讓海姆達爾失望的是房間已經被收拾妥當,傳說中一併擰走的金色水龍頭也另換了一個嶄新的裝上,翻得亂七八糟的臥房重新變回一塵不染。換句話說倆金加隆虧大了。
客房部經理滔滔不絕地向二位參觀者介紹他們引以為豪的夜鶯套間,焦點早已不再聚集某位不幸離世的女士身上。
里茲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綺麗風光沉默不語。
斯圖魯松審判員認認真真地聽客房部經理吹噓房間各處的精妙所在,又跟在經理身後把占了幾乎半個樓層面積的夜鶯套間裡裡外外轉了一圈,錢都花了,再不仔細看不就虧得更大了?!
參觀結束的時候,海姆達爾看似隨意地指向起居室內裝飾得跟藝術品一般的壁爐,“它和外面通嗎?”
“可以通,不過需要提前通知服務人員,房間裡使用壁爐需要額外收費。”經理一絲不苟的回答。
“那位不幸的女士想必經常使用,不然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間太沒意思了。”海姆達爾說。
“您可猜錯了,”經理說。“索伊尼女士居住期間只使用過兩次壁爐通信。”
通信?不是壁爐旅行?
海姆達爾現在特別想知道義大利遞交的調查報告裡,是否包括壁爐使用的調查情況。
二、
微服私訪二人組回到國際威森加摩已是日落西山,他們本應提前一小時抵達,坐車途中出了點岔子,岔子的緣由在里茲法官身上——海姆達爾當然只敢心裡這麼認定,帶錯方向坐錯車以至於差點一路東行去往亞細亞神馬的完全情有可原,領導也吃五穀雜糧嘛。
二人走出電梯,里茲大法官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海姆達爾被瞪得莫名其妙,莫非自己不經意間冒犯到老闆了?
“不許說出去!”里茲的聲音又低又快。
海姆達爾下意識地問,“說什麼?”
懊惱在里茲臉上一閃而過,然後繼續保持嚴肅的面容,向辦公室進發。
斯圖魯松審判員猛然間明白剛才錯過了什麼……
等他回過神來,里茲大法官被倆不速之客攔住了去路,他們是等了一下午的愛沙尼亞分會主席瓦利.伊爾維斯以及義大利分會主席倫巴第.拉卡利尼。
愛沙尼亞反應之迅捷在意料之中,他們若不主動前來才叫怪事。義大利魔法部的分會主席那麼積極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倫巴第.拉卡利尼是那種一旦作出決定就很少跟進後續進展的人,換種說法比較自負,何況這件事應該由兩國的威森加摩負責人和員警部隊負責人操心。
海姆達爾走到老闆身後,正在滔滔不絕地訴說愛沙尼亞魔法部不易的伊爾維斯停了一下,分心向海姆達爾遞去友善的一瞥,與之相比,義大利的那位表情一如既往的不和諧,好像站在這裡讓海姆達爾親眼目睹已是給予他最大的榮幸了。
海姆達爾習慣這位的調調了,平時極少與老拉卡利尼面對面,偶爾在國際巫師聯合會內碰見,海姆達爾也會識相地掉頭走,無法避開時就假裝沒看見。愛沙尼亞這一位依然違和,其實他沒必要強迫自己釋放友善,海姆達爾真的不介意他學一學身旁的冷硬義大利人士。
“好的,我知道了。”里茲極有技巧地打斷伊爾維斯的婆婆媽媽,“二位請到我們的會客室稍坐,我們馬上就到。”
伊爾維斯不舍地閉上嘴,拉卡利尼二話不說轉身向會客室走去——堂而皇之得令人髮指,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瓦利.伊爾維斯更注重禮節,向二人點頭後才離去。
普通人碰上這樣的情況,老拉卡利尼絕壁會成為反面教材。
里茲若有所思地看著二人走遠,帶著海姆達爾回到辦公室。
“瓦利.伊爾維斯近段時間的出鏡率頗高。”里茲說。
海姆達爾不會認為老闆在跟他閒聊,他有時覺得里茲大法官生來缺乏“嘮嗑”這個技能。
“我最近不太看報紙。”海姆達爾老實說,愛沙尼亞的報刊他也看不懂。
里茲法官從口袋裡摸出從各個車站順出來的便宜報紙,把它們一一攤開,但凡與愛沙尼亞有關的新聞總能找到與瓦利.伊爾維斯密不可分的報導。這些報導無一例外全部是正面消息,前部長夫人被殺事件卻是隻字未提,愛沙尼亞巫師們仿佛全體失憶了一般。
很明顯,有人在刻意操控新聞走向。
里茲法官意味不明地一笑,“一個不甘寂寞的人。”
三、
晚上九點,位於義大利佛羅倫斯街頭喧鬧的巫師酒吧內,由小拉卡利尼做東,威克多和蘭格受邀,三人在相對安靜的吧台一角吃著小吃和葡萄酒。
“我好像一直沒有當面對你說,恭喜。”威克多說著舉起酒杯。
萊納托與他碰杯,一飲而盡後露出歡暢的笑容。
“謝謝。”萊納托抹抹嘴,又轉向蘭格。“我們也來喝一杯!”
蘭格笑著端起杯子示意一下,喝下一大口。
萊納托又豪爽地幹掉一杯。
“你少喝點吧。”威克多勸道。
“喝醉了讓馬蓮娜來接我!”萊納托理直氣壯地拍檯子。
另倆人知道,他又抓住機會炫耀另一半了,其實這在已經當了父親和準備當父親的人面前一點顯擺的價值都沒有。
三人笑了一會兒。
蘭格首先平復情緒,“我要感謝你們。”
“看看,這傢伙又來了。”萊納托忍不住吐槽。“一句話你準備翻來覆去說幾遍?安德魯,別讓我看不起你啊!”
蘭格被他鬧得都忘了要說什麼,乾脆端起杯子喝酒。
“對嘛,咱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喝酒,講那麼多過去時做什麼?掃興!”萊納托對蘭格的知情識趣很滿意。“我跟你們說……”
“等等,我們今天來也不是聽你翻來覆去講那些戀愛細節,等婚禮那天讓你講個夠,請饒了我們吧。”威克多阻止小拉卡利尼抒情。
“不講我的事,那今天來這兒做什麼?”被打擊了積極性的拉卡利尼教授沒滋沒味地抿了抿嘴。
威克多沒搭理他,而是對蘭格說:“既然下定決心競選魔法部長,你心裡有沒有章程?愛沙尼亞魔法部目前有多少人會響應你的號召?”
萊納托詫異地插嘴,“你們在說什麼?什麼魔法部長?”他苦逼地發現自己老被這倆人邊緣化。
“安德魯準備競選愛沙尼亞魔法部長。”威克多說。
蘭格點頭,又有點遲疑,“也許決定得太草率了。”
萊納托出神地喝光杯中的酒,擱下杯子後說:“現任部長有退休的意向?我記得他當選沒多久。”
“那算是過渡政.府吧。”威克多嘟囔。
“什麼過渡?”萊納托沒聽清。
“沒什麼,”威克多不打算告訴他這是從海姆達爾那裡聽到的新鮮詞。“現任部長早有退意,他當初上臺臨危受命,等到新一屆巫師政府組成,他就能光榮退休了。”
“你怎麼知道?”萊納托問。
“自己想的。”威克多說。
萊納托本想賞給他一記白眼,說得那麼有聲有色,原來都是瞎猜。
“威克多的觀察力很到位,塞達爾先生確實早就萌生退意,如果不是中立派所以被委以重任,他早就離開愛沙尼亞到澳洲與子女們團聚了。”蘭格說。
愛沙尼亞現任魔法部長的一雙子女都已經移民到了澳大利亞,在那裡從事與神奇動物有關的工作,無論以麻瓜還是巫師的角度,澳洲都是地球上當之無愧的動物天堂之一。
萊納托深受打擊,自己明明不笨,為毛在政治敏銳度上愣是差了克魯姆一截?他很快想到父親有時流露出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小拉卡利尼不是反應遲鈍,他根本不花心思去關心這些,靈敏度再逆天也沒用。
“你怎麼考慮?”威克多追問。
“不急,先看看。”蘭格四平八穩地說。“有些事情需要提前確定。”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蘭格將面臨的最大敵人正是當年助他競選的左膀右臂。蹲了二十年大牢的蘭格教授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打這場硬仗,他認為自己無需為發動部長競選而大費周折,有個人比他著急。
“讓娜知道你有意競選部長嗎?”威克多問。
“我已經告訴她了。”蘭格說。
蘭格不再像從前那樣遵循相敬如賓的相處模式——回到家後對自己的工作閉口不談,他試著與讓娜分享他的想法、心情,這是一個學習過程,蘭格需要適應,不過成效似乎不錯,蘭格曾擔心自己是個無趣的人,分享心事的過程或許不盡如人意,但讓娜的反應總令他驚喜。
每當蘭格與讓娜朝相處融洽更進一步,蘭格腦中偶爾會閃過索伊尼的模樣,他發現前妻的臉開始變得模糊,她帶給自己的隱痛再沒有發作,但總有那麼幾個瞬間,蘭格不由自主地反省,他越來越肯定,他和索伊尼之所以走到今天,他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安德魯?”威克多呼喚拉回蘭格的注意力。
“看你支支吾吾的樣子,讓娜是不是向你提要求了?”拉卡裡尼教授幸災樂禍地說。
“似乎很有經驗啊,哈蘭教授是那樣對你的?”蘭格的反擊十分給力。
萊納托咕噥一聲,他終究不敢像對待克魯姆那樣對付蘭格,蘭格身上某種說不上來的特質讓他心生怯意。
“讓娜就問了一句話。”蘭格說。
倆基友洗耳恭聽。
“她擔心地問,她是不是應該投身慈善事業。”
倆基友撲哧一笑。
“恭喜你有一位賢內助,夫人通過搞慈善帶動民心幫助丈夫競選的情節雖然有點爛大街,但絕對錯不了。”萊納托說。
“我記得鄧肯的工作之一就是幫助無家可歸的巫師兒童,與其自己瞎折騰,不如求助親朋好友。”威克多說。
“我讓她先別忙這些。”蘭格說。“我準備競選她就去搞慈善,在有心之人的眼中這可不是值得稱頌的開端,愛沙尼亞的報刊雜誌捏造我的是非就算了,絕不能讓他們有機會攻擊讓娜。”
愛沙尼亞魔法部中的大部分對蘭格都談不上友好,理由大家懂的。
“你的任務相當艱巨。”威克多說。
蘭格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有些低落。
“競選的錢呢?”萊納托忽然說。“你準備全部自己出資?太不現實了,要找個靠得住的有錢人資助。你可千萬別清高,現在談這些看似俗不可耐,等到真正需要花錢的時候你就知道好歹了。”
威克多和萊納托四目相對,可惜他倆是外國人,幫不上忙。
“我知道,我當過魔法部長,雖然時間不長。”蘭格笑道。
萊納托訕訕舉起杯子。
“謝謝你。”蘭格主動與他碰杯。
小拉卡利尼微微一笑。
四、
“我告訴你,瓦利有個神秘的資助人。”
蘭格淡淡嗯了一聲。
“我曾試圖追問,都被他帶開了,我想那個神秘的資助人背後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蘭格換了個坐姿。
“安德魯,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安西普前大法官拔高嗓門。
蘭格面不改色地說:“您把我叫來就是為了對我說這些?”
“這是非常重要的資訊,也許會影響到你將來的競選。”安西普篤定地說。
蘭格無言以對,有點後悔為什麼一時腦抽把自己有意角逐下任部長的念頭轉達給安西普。沒想到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安西普比他還積極。安西普前大法官大概是關得時間長憋壞了,一想到什麼就讓人悄悄把他找來。蘭格原本對於現任副部長的陣前倒戈有些意外,也有些竊喜,如今卻覺得副部長的殷勤有些多此一舉了。
起初蘭格謹慎對待安西普的一驚一乍,次數多了就麻木了,而且誰知道安西普的突發奇想是不是確有其事,說不準就是捕風捉影。
“我當年為瓦利的競選花過不少錢。”安西普落寞地說。
蘭格一愣。
安西普轉換話題的方式讓人猝不及防。
“我知道。”蘭格沒有說別的。
安西普又道,“愛沙尼亞的巫師都以為那是某個不願說出姓名的有錢人匿名資助,其實那都是我的錢。”
“我知道。”
“我為他的前程殫精竭慮,他至今都沒有向我透露過那位神秘資助人的身份。”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安西普瞪眼。
“……您剛才說您一直沒打聽出對方的身份。”
安西普轉眼道,“你當年競選的時候我也資助過。”
“我知道。”
“你知道?”安西普很驚訝。
“出獄以後知道的,很抱歉之前一直認為您對我不聞不問。”
安西普聽了這話感到的不是欣慰,而是排山倒海般的愧疚。他的偏心連他自己都騙不過自己,安西普“關禁閉”這幾年回想過這個問題,他自問為何偏心得那麼離譜。安德魯樣樣比瓦利優秀,他為什麼對優秀的小徒弟視而不見,反而把大量的心思花在心術不正的大徒弟身上……甚至不惜為了大徒弟鋌而走險,最終晚節不保,賠上一輩子的聲譽。
大徒弟的忘恩負義讓安西普越發心灰意冷,一年比一年悔恨當年的決定。
安西普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
安德魯從不懂得以弱示人,遇到難題就想辦法自己克服,性格中的強硬一面曾無數次澆熄安西普作為老師的熱情,漸漸的,安西普忘了關懷安德魯,也忘了如何去關懷安德魯。瓦利與他相反,充分利用自身的不足激發他人的同情心,從而讓安西普心生憐憫,對他格外照顧。
所以安西普學聰明了,也看得更明白了,安德魯不是目空一切,他只是不善於示弱。
蘭格要是知道老師一次次把他叫來就是為了反復刷新關愛小徒弟的新技能,不知會作何感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