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擁抱
馬尼還在不停地跑,並嘗試繼續使出「九十度」,但不是動作變形,江球磕的太遠,就是自己滑倒在泥裡。說實話,哪怕他平時多麼討厭,這個時候看起來也只是一條可憐蟲而已。
四分鐘過去了,雙方比分仍然是2:2平局。可只要稍微懂點足球的人都知道,現在場上是曙光徹底佔優,反超知識遲早的事。
已經有英才的學生開始提前退場了。由功利思想組成的今年這個奇跡終於開始崩塌了,雖然現在只是一個微乎其微的小角,但很快的,這崩塌必會成為一場來勢兇猛的雪崩,到時候,建築在功利上面的一切都將被摧毀或被掩埋。
這是必然的,現在只是時間問題。
時間在雨中伴隨著雨水一同流逝,又過了兩分鐘。
司馬紅欣受到的打擊是顯而易見的,撲球脫手,呼吸急促,身軀沉重,步伐凌亂。失第一個球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樣狼狽過。可能他一直在想第二個球是怎麼進的吧。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那麼大的一個足球,怎麼會在她眼前消失,又怎麼到了張俊的背後,然後又是怎麼進門的?太多疑問了。
英才幾乎全部回防了,希望可以拖到加時賽,在拖到點球決勝。前面只留了一個馬尼。
現在英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垂死的人,還在抓著最後一個稻草苟延殘喘。與其讓他們這樣痛苦,還不如在心口上給他一槍,也讓他死得痛快。
但是,似乎故事情節永遠不願意按照人們的期望的那樣進行。足球再次向人們證明了她不到最後一秒布知結果的魅力。
主裁名哨了,然後疾步跑進曙光禁區,手指點球點!而馬尼正躺在禁區裡!
點球!
其實這個點球是馬尼自己帶球時滑倒的,而且還是在禁區外面滑倒,只不過摔進了禁區而已。結果這個裁判再次向人們提醒了他的存在。
點球!堅定不移的判罰了點球!
只愣了一會兒,看臺上就再次掀起叫好的狂潮。而本來幾乎陷於絕望泥潭的英才隊員彷彿抓住了一根樹枝,眼中放出了希望的光。
被馬尼帶倒的林小方向裁判叫冤:「那球不可能是點球的!他是在禁區外摔倒的,而且我根本沒有碰到他!是他自己摔倒的時候帶倒了我!」
其他隊友也上前幫忙勸說,希望裁判收回判罰。但裁判一言不發,只是站在點球點上,一隻手揮舞著,示意圍在他身邊的曙光隊員統統離開,否則就要大開殺戒了。
「都讓開!」一聲大吼,安柯站了出來,「都讓開!讓他踢!」他惡狠狠地衝著馬尼說,說完,自己站在球門前,擺好了架勢。
隊友見安柯發話了,只好讓開,退到了禁區外面。
馬尼站上了點球點,把足球放到了點上。
全場一下子靜了下來,連雨聲都可以聽到了。
安柯把腰沉了沉,但他沒有看足球或是馬尼的腳腕,而是一隻盯著馬尼的眼睛,就那樣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對方,直到裁判鳴哨。
「嘟!」
馬尼助跑!
安柯開始反應!
射門!踢起了一灘泥水,足球飛向球門的左下角!
與此同時,安柯也撲向球門左下角!
單掌!安柯用單掌將球拍向了球門區的左側!
撲住了!
但還沒有完,對方還有補射的機會!
林小方幾乎是在馬尼起腳的同時,衝進了禁區,球落過來,他連忙轉身將球大腳開向前場。如此危急的時刻,他都不忘後衛在防守的同時,應該時刻給進攻創造機會。
因為,張俊在前面。
安柯從地上跳起來,長嘯一聲。在嘯聲中,張俊漂亮的卸下大腳開來的球,轉身,加速!一氣呵成!
離比賽結束還有七分鐘。
張俊靠速度和驚人的爆發力在泥濘的場地中一邊帶球疾進,一邊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因為這個點球,英才上去了一大半,現在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名中衛和一個門將了。
他要把絕望和地獄徹底的帶給英才!
張俊的肩向左沉,右腳向球繞去,對方後衛以為他要向右突破,把重心向右移。但張俊的腳在球上繞了一圈,並沒有碰到球。正當後衛不明所以的時候,張俊的右腳繞到了球的右側,在落地的同時,將球磕了一下,球向左而去,張俊也一個加速向左邊突去!
第一個後衛被突破了!
他要用勝利去抽馬尼的耳光!
第二個後衛總不能當逃兵,因此硬著頭皮上了,他大吼一聲,給自己壯了個膽,然後鏟過去。
張俊在飛速帶球中,一個跨步,右腳邁到了球前,左腳將隱藏在右腳後面的球磕向對方來的方向,球與對方的腳正好錯過。然後自己順勢一跳,從後衛的身上越過!
卡卡有些呆了:「喂,這是我的……」
張俊落地,再追上球,一趟,進了禁區!
他要用帽子戲法來定他一生的幸福!
司馬紅欣棄門出擊!
蘇菲站了起來。
但張俊沒有射門的意思,只是一拐,向近角帶去。司馬紅欣跟了上來,球不離張俊腳,他絕不貿然下手。
眼看就要被司馬紅欣逼得沒有角度了,張俊身形一晃,一個踉蹌向底線倒去!
司馬紅欣毫不猶豫,撲了過去!
突然他眼前一花,原來應該失去重心的張俊,卻用右腳一搓,足球搶先一步飛了起來,向司馬紅欣身後的空門飛去!
司馬紅欣撲空,心叫不好!急忙回頭去看,去只看見足球打在遠門柱上,彈進了球門!
球進了!
球進了!
張俊從地上一躍而起,不管那個裁判,也不再確認什麼,他飛快的向教練席跑去。
不知他哪兒來得這麼大的力氣,楊攀抄近路都還沒有追上他,眼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跑過,如一陣風般,張開了雙臂,向梁柯撲去,他要和梁柯來個飛擁。
一直堅持在場邊的那些攝影記者終於拍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王牌射手與教練相擁慶祝勝利!」於是,閃光燈開始閃個不停。
一切的一切都被蘇菲這毫無緣由的一腳攪亂了,而以後也因此而改變了。很多人多年以後都還會津津樂道於這個日後被稱為「神安排的一步」。
不過,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它確確實實的發生了。蘇菲莫名其妙的向前邁了一步,卻正好擋在了梁柯前面,這一舉動把伸開雙臂準備來個激情擁抱的梁柯和張俊同時嚇了一跳。
梁柯一時間手足無措。
張俊已經騰在空中,無法收住勢頭。
一切都在剎那發生了。
在眾記者瘋狂的閃光燈的閃爍下,張俊結結實實的和蘇菲抱在了一起。
幸好身後就是梁柯,蘇菲才沒有摔倒,不過為她卸力的梁柯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這個擁抱是如此的標準,如此的深情,如此的完美,以至於如果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張俊和蘇菲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正在大庭廣眾下,毫不顧及別人的眼光的擁抱。
所有人都傻了。
就連知道張俊心思的楊攀也傻了。他知道別看張俊平時言語不正經,可關鍵時刻就是借給他一百個膽,他也做不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來。
張俊的臉被垂下來的頭髮給遮住了,蘇菲的頭則深埋在張俊的懷中——非主動的。因此沒有人可以看見他們的表情。
閃光燈也遵循慣性定律,仍然閃個不停,將這一刻永留膠片上了。
蘇菲柯一聽見張俊粗重的呼吸聲,感受到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滴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溫熱的。她想張俊也應該和自己所感覺到的一樣,粗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剛才會邁出那一步?
蘇菲的身軀就在自己的懷裡,那心跳,呼吸,體溫是如此的近。原來和女孩子擁抱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本來只是意外,但現在張俊捨不得鬆手了,他又加了一把勁,把蘇菲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裡。直到聽到某個人的咳嗽聲,他才慌忙把手從蘇菲身上放開,有些尷尬,又有些不捨得離開了那份溫暖。
兩人分開後,張俊才發現從隊友到梁柯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不停的重複:「純屬意外!純屬意外!純屬意外……」
梁柯突然張開雙臂,和張俊來了一個非常親密的擁抱:「好小子!來!慶祝一下這個漂亮的進球!」
楊攀也反應過來,等張俊剛從梁柯有力的擁抱中掙脫出來的時候,馬上撲了上去:「來來!咱也抱一個!」
然後,幾乎所有的隊友都爭先恐後的和張俊擁抱。經把張俊搞的不明所以了。其實這幫「好色之徒」看見張俊和蘇菲擁抱過後,認為他的身上一定帶有蘇菲的體溫和味道,於是乎,人人爭先的去和張俊擁抱,之為可以和張俊身上殘留的「蘇菲」親密接觸一番。喝不到湯,還不能舔舔湯盆嗎?可憐的張俊就成了眾人眼中的湯盆,被舔了個夠。
看臺上的陳華鋒也笑了:「好小子!這麼直接!」
剩下的六分鐘,曙光把球搶到手後,就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腳下,不給英才反擊的機會,也不給那個黑哨發飆的機會。
這六分鐘內,球迷開始了無秩序的退場,留下來的人也開始轉而攻擊「不爭氣」的英才隊。一時間,曙光賽前受到的待遇,英才現在也享受到了。
受到球米的刺激,場上的英才隊員似乎把心思從比賽上轉移到了互相攻擊指責上。馬尼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前場站著,迷茫得像失去目標的小船。
這個由功利思想搭建起來的黑馬奇跡終於在張俊的帽子戲法前面崩潰了。不管以前的他們多麼的春風得意,現在他們也只是一群可憐可悲的小丑。
當那個裁判極不情願的吹響終場結束的哨音時,曙光像火山噴發一般,盡情的歡呼,肆無忌彈的吶喊著,他們在發洩著那個黑哨帶來的鬱悶的戰勝螞蟻後的狂喜。
在曙光的狂喜中,馬尼頹廢的跪倒在爛泥中。
雨又下大了,不過,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對與錯
「是蘇菲嗎?張俊還在睡覺,你去叫他吧。」張俊的媽媽似乎對於蘇菲叫張俊起床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她說完,就忙著去做早飯了。
蘇菲輕輕的推開張俊的房門,張俊果然還在熟睡中。她並沒有向平常的星期天早上那樣,用盡一切辦法把賴床的張俊拉起來,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靜靜的看著熟睡中的張俊。
張俊翻了個身,手露了出來,手腕上面依然帶著昨天她親手繫上的手鏈。
蘇菲怕張俊著涼了,伸手把被子的角扶正,蓋住了張俊露出來的手。
雨聲、呼吸、心跳、體溫,蘇菲到現在仍然清除的記得昨天那時的感覺。她感到張俊的胳膊用了一下力,將她緊緊的擁入了懷裡。如果一開始確實是意外的話,那麼後來雙方都是有心栽花了。當時還有些害羞,現在回憶起來卻除了甜蜜還是甜蜜。
看著熟睡的張俊,蘇菲心中竟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她臉一紅,然後附身、俯身,臉和張俊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睛不自覺的閉上了,紅唇向著張俊微張的嘴唇靠去、靠去。
房間中靜極了,只有書桌上的一個小鐘錶的秒針在輕輕地「嗒!嗒!」走著。
蘇菲已經可以感到張俊的氣息吹在自己的臉頰上,有些癢,帶著張俊的體溫……
只要再進一步……
「蘇菲……」
蘇菲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睛,猛地直起身子,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的轉過頭去看房門,沒有人。
「好球……」
蘇菲笑了,原來是眼前這個傻瓜在說夢話。笑完卻又輕輕的歎了口氣,有些失落,自己鼓起勇氣的一吻,還沒有來得及做就被打斷了。該死的張俊,你到底在做什麼夢啊?真是的,偏偏要在關鍵的時候說夢話,不能等我吻完嗎?
一想起自己竟然對這個毫不避諱了,蘇菲自己都有些驚訝,這麼直接的想吻張俊。
蘇菲重又坐下,然後仍然像剛進來時的那樣,微笑著靜靜的看著張俊,在想他在做什麼美夢,竟然嘴角帶著笑。
陽光透過窗戶靜靜的灑滿整個房間,在燦爛的陽光中,熟睡的少年和端坐的少女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
書桌上的鍾在不停的走著。
「嗒!嗒!嗒!嗒……」
《高中足球》的雜誌社又是一副忙翻天的景象。
「小陳啊,你這篇稿子我不能登上去。」劉洋拿著一篇厚厚的稿子走到陳華鋒的辦公桌前。
陳華鋒接過主編手中的稿子,是自己連夜趕出來的有關英才和曙光比賽中出現黑哨的報道。
「這寫的不錯啊?為什麼不能登?」
「你寫的確實很好,舉例詳實,分析深刻。可是我沒有辦法給你登。」
「為什麼?」
劉洋苦笑了一下:「這東西登出來,我們會受到上面很大的壓力。你是知道的,高中足球大賽一直以健康向上的形象示人的,這是歷經十五年風雨,不斷發展才有的成果。現在很多人都已經把高中足球大賽看成了青少年健康成長的標誌。如果你這篇報道登出去,你想過沒有,會有怎麼樣的影響?整整十五年,無數青少年足球工作者的心血,就全被毀了!」
「可是黑哨這東西,確實出現了。我也親眼看到了,既然為高中足球的形象著想,那就應該勇敢的把這事情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讓所有人都去關注起來,徹徹底底的剷除這顆大毒瘤!什麼問題都藏著掖著,對高中足球的發展百害無一利啊!」陳華鋒有些激動,聲調提高了不少,引來旁邊不少同事的目光。
劉洋沒有生氣,只是反問道:「小陳,你今年多大了?」
「啊?二十七了。」
「二十七啊,你才從學校畢業三年。我知道你常在小張前面自稱前輩。可是你仍然還是一個熱血青年啊!對社會的陰暗面看不慣,心中有什麼往往就說什麼。」
「我哪有?我很……」
「別打斷我。我也年輕過,也有像你那樣的經歷,所以我很清楚。你說的都不錯,非常正確。但是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你要記住,真理不是簡簡單單的『對』與『錯』兩個字。動機非常好卻辦壞事的例子很多,非常多。而且你所說的這事情在這十五年來是極少極少的個案。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這個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所以,這篇稿子沒有登上去的必要了。」
劉洋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陳華鋒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真理不是簡簡單單的『對』與『錯』兩個字。動機非常好卻辦壞事的例子很多,非常多。」
難道自己就是那個辦壞事的傻瓜?
看著手中的稿子,這是昨晚他一氣呵成的,修改的地方都很少。他自以為寫的非常好的文章,沒想到最後卻差點壞了事!
陳華鋒苦笑一下,然後慢慢的把一夜的心血撕成了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星期六還下了不小的雨,星期天就放晴了,下過雨的的天氣總是格外的好,湛藍的天空像塊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人們的頭頂,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柔和的光。於是,星期一延續了這個好天氣,早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當旭日的光芒照到這個城市的街道上時,生機一起來臨。
張俊和蘇菲當眾擁抱的事情只是一個上午,就已經成為了眾人皆知的秘密。張俊的帽子戲法和這番親暱的舉動,讓不少曾經打算趁虛而入的人不得不一邊歎氣一邊打消心中的念頭。他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那些人不得不承認。
對於那個擁抱,男生和女生同樣的激動。女生是天生的浪漫動物,她們興奮的談論著在淅瀝的雨中,眾人面前,激動人心的場面中,張俊一路狂奔至早已等候在那裡的蘇菲面前,兩個人伸開了雙臂,來了個深情的擁抱!想想吧,此情此景,是多麼的浪漫啊!在她們眼中,就連張俊一身的爛泥弄髒了蘇菲的衣服都成了浪漫的經典。
男生是另外一種看法,他們興奮的談論著和蘇菲擁抱是何種滋味,稍帶著一些不良想法。
當所有人都在展開興奮的大討論的時候,兩位當事人卻若無其事的在校園中結伴穿行,絲毫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目光。
這讓楊攀非常佩服兩個人的定力,幾乎已經到了榮辱不驚,坐懷不亂的地步了。不過,有一個人不同意。
安柯對此嗤之以鼻:「不要看他們兩個人在別人面前裝正經,其實兩個人內心不知道在想什麼齷齪的事情呢!哼!一對狗男女!」
任煜地在他背後冷哼了一聲:「其實你也想和蘇菲做『狗男女』吧?」
安柯無語了,因為他心中確實曾經有這個念頭。
卡卡看著兩個人在校園中結伴穿行,從教室到傳達室,從操場到小花園,從報欄到開水房。他歎了口氣:「王子和公主到最後總是會在一起,過著令人羨慕的美好生活,一直到永遠……」
在這個初冬的上午,陽光很燦爛。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終於走到了一起,他們幸福的攜手穿行在美麗的校園中,在他們身後,是無數人無奈的歎氣聲……
中午放學的時候,張俊發現平時總是顯得很擁擠的大門口突然變得有些空曠,應該說大門口的某一塊地方變得很空曠,因為那個空間的中央站著一個人,一個身材健壯,沉默寡言,眼神總帶有殺氣,只是站在那兒就能給人帶來巨大的壓力……
「司馬紅欣?」張俊叫道,有些驚奇。
不錯!那個有著上述種種特點的男子正是英才身高197cm的巨人門將——司馬紅欣!
「你怎麼在這兒?咦?英才離這兒可不近啊!這才剛放學……你沒有上課嗎?或者你早退了?啊,有什麼事嗎?你好像等了很長時間了。」
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帳俊似乎話都比平時多了。
「我是來告別的。」與之相比,司馬紅欣就顯得惜字如金了。
「啊?告別?為什麼?」
「我被河南建業二線隊看中了,我答應他們和你比賽後就去報到的。」
「河南建業?」楊攀也有點吃驚,「甲B球隊啊!」
司馬紅欣點點頭。
「不錯啊!」張俊笑著拍拍司馬紅欣的肩。不過,179cm的張俊拍起197cm的司馬紅欣的肩膀來,有些滑稽。「小伙子!好好幹!畢竟你在比賽中成功封住了楊攀的射門!」
「哼!我那是傳球,不是射門!」楊攀在旁邊哼了一句。
「哈!180km/h的傳球?」張俊一邊笑道,一邊把手向楊攀身上招呼去。
不管兩個人的「親密接觸」,司馬紅欣說道:「還有一個消息,我不知道對於你們來說算不算好消息。馬尼的腿殘廢了。」
兩個人同時停住了動作,扭頭看著一臉認真的司馬紅欣。
「九十度不能多用,常用。那場比賽他用了不下十次,他的膝蓋已經不能再承擔任何壓力了,但是他仍然不願意停下來,而且那天下雨地滑,他要比平時多用一倍的力。比賽後,他被他父親直接送到了醫院,但是那雙膝蓋已經救不會來了。走路是沒有多大問題,但是他以後永遠都不能踢球了。」語調平靜的就像在轉述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一樣。
沉默。
「怎麼會這樣……」蘇菲喃喃的說。很奇怪,雖然以前很討厭馬尼,但是在聽說他以後再也不能踢球後,自己竟然有些同情起他來。
「九十度對膝蓋的要求非常高,他為了和張俊爭勝,勉強連續施展,就會這樣的下場。」楊攀輕聲說。
「那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這場比賽後就再也不能……」
這回,沒有人回答蘇菲。
「可你的語氣……你們不是朋友嗎?」楊攀問司馬紅欣。
「我沒有朋友。」司馬紅欣終於笑了一下,不過那是苦笑,很苦的笑。
司馬紅欣已經離開了,三人在回家的路上一路無話。
到了張俊和蘇菲家樓下,楊攀才開口:「他說他沒有朋友……」
「那不是騙人的,他的笑容很苦。」張俊點頭道,「沉默寡言的性格,凶悍的外表,高大的身材,比他矮的人都會不自覺的疏遠他的。去職業隊,他的性格不會招人喜歡的……」
蘇菲有些奇怪:「他不是你的敵人嗎?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瞭解他,同情他一樣。」
張俊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的敵人……」他想起了比賽的時候,自己的一腳挑射被司馬紅欣撲了出去。當時,司馬紅欣跳在空中,雙手去封自己的射門,右腿的膝蓋卻正好對著自己的眼睛。自己剛剛射門完,重心全失,根本沒有辦法閃避。可司馬紅欣卻把右腿偏了偏,側面撞上了自己的胸,自己的一雙眼睛才得以保存下來。僅此一個動作,他知道司馬紅欣不是自己的敵人。
張俊抬頭看看天。「他是一個非常好的對手……」
三個人很默契的沒有再提那個人的名字,彷彿那個人在他們的生活中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一期的《高中足球》,封面人物是再次上演帽子戲法的張俊。他所進的第二個球被陳華鋒命名為:
龍騰。
恐怕連命名者都沒有想到,多年以後,這個名字將傳遍整個歐洲,整個世界。他幾乎成為了中國足球的代名詞:龍騰世界……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九龍鼎
第一次進軍西工體育場,整個曙光高中都比平時笑聲多了很多。在科大附中長期「霸佔」
出線席位的洛陽,能夠打進西工體育場,都是件很令人驕傲的成績,四強啊!雖然這兩年,因為科大附中、鼎定高中和同興高中三足鼎立,第四強有些像「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的雞肋——進了西工體育場都是被三強屠殺的目標。前年的半決賽,科大附中就以7:1狂勝過芳林中學,創下了四強戰中的單場比分紀錄。
但是,這些並沒有讓曙光感到恐懼,想到退縮。他們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和進軍全國的宏偉目標,他們將不畏強敵的奮勇前進,直到達到他們的目標。
而他們半決賽的對手,正是一個強敵——洛陽的「無冕之王」定鼎高中。
定鼎高中位於洛陽的主幹道中州路的南側,和定鼎路的交界處,是一所老牌名校。其每年的高考上線率僅次於河南省重點,有「豫西小清華」之稱的百年名校洛一高。
學校東邊一公里處,就是洛陽的一座標誌性建築——九龍鼎。九條龍盤旋的大石柱的頂端,端放著一座按1:1比例仿製的中國青銅時代的象徵——司母戊鼎。九龍鼎很好的向世人展示了洛陽作為一個十三朝古都的悠久歷史。龍是中國的象徵,王者的象徵,司母戊鼎則是青銅時代的權利象徵。張俊挺喜歡來這裡的,雖然家離這兒有些遠,可他每次到老城區來,都會到這兒來轉轉。學文科的他對這個柱子特別有感覺。
歷史的滄桑,王者,權力,全部篆刻在了這根大柱子上。
「范傑!你都盯著這柱子看了十分鐘了,再不走,我們可又要遲到了!」賓飛一隻手扶著車把,一隻手在范存傑的眼前晃來晃去。
范存傑回過神來,最後看了一眼在陽光下傲然屹立的九龍鼎,然後蹬上自行車和賓飛一起向學校趕去。
「真搞不懂,最近這段時間你總要來這裡『瞻仰』一下,這柱子都立這兒十幾年了,有什麼好看的?」賓飛是范存傑的好朋友,定鼎高中足球隊的主力前鋒。
范存傑笑了笑:「我沒看柱子,我在看那九條龍。」
「九條龍?」
「快走吧,還有三分鐘了。」
范存傑使了一把勁,加速超到了賓飛的前面。
星期三,距離半決賽還有四天。
范存傑用一非常優雅的轉身拉球晃過一名防守隊員時,場外立刻彩聲震天。
「簡直就是閒庭信步!」
「足球王子!」
「太棒了!芭蕾!」
「再來一個!」
面對如潮的好評,范存傑沒有像往常那樣以微笑做回應,而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沒有應觀眾的要求再來一個,而是迅速的把球傳到了鋒線上的賓飛。
教練劉偉把這一細小的變化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當練習賽中場休息的時候,他把范存傑叫了過來。
「我聽說你最近總愛去九龍鼎。告訴我你的想法。」劉偉開門見山。
范存傑看了看嬉戲的隊友們和有說有笑的觀眾,然後才說道:「教練,我不想人家認為我只是個繡花枕頭。」
劉偉靜靜的看著他,示意他繼續。
「我知道那些球迷來看我踢球,是為了欣賞我的球技。甚至那些專家也稱我為『藝術大師』。可我不希罕這種虛名,我只想能拿一次冠軍,去參加一次全國大賽。教練,我已經高三了,可我連一次參加全國大賽的機會都沒有!科大附中的趙德鋒與我同屆,可他已經有了一個全國亞軍和全國冠軍了!可我還是一無所有!」
劉偉第一次看見范存傑這麼激動,平時的他可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好學生啊!
「對不起,教練,我……失態了!」范存傑意識到自己的太大聲了,連忙道歉。
劉偉揮揮手:「不用道歉,你沒做錯什麼。」他在心裡歎了口氣,范存傑太懂禮貌了,對誰都彬彬有禮的,做了錯事就趕快道歉。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他一直無法在足球上超過趙德鋒吧。沒有霸氣,沒有那種必勝的信念。現在的足球可不是簡單的玩得很開心就行的遊戲啊!
這段時間,他總往九龍鼎跑,也許他自己已經有了覺悟。確實,一晃就是三年了,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到現在備受好評和關注的明星球員,經歷了那麼多,卻仍然是兩手空空,眼看就要畢業了,你叫他如何甘心啊!
只要他有了這種爭勝的慾望,也許今年真的可以實現突破呢。賓飛、夏博、史彥,還有曹沛、姚望、范存傑,他們全部是球隊這三年的主力,而且同樣是高三了。明年的定定實力會掉一個檔次的。今年是這支「黃金一代」的最後機會了。
星期六的下午,西工體育場不能成為他們最後的舞台,哪怕對手是勢如破竹的曙光高中,也要戰勝他們。在決賽裡,科大附中一定在等著他們,最後一次了,了結這三年的糾纏吧!
定鼎高中可以在洛陽成為強隊,並可以和科大附中相抗衡,並不只是因為他們有一個范存傑。他們三條線上同樣人才濟濟。
前鋒賓飛,身高180cm,射術上佳,禁區裡跑位飄忽,是很令後衛頭疼的搶點前鋒。
史彥,邊前衛,175cm,體能好,左右腳俱佳,所以在隊中,他左右兩個邊前衛都可以勝任,比賽中,他經常串位,從右到左,從左到右,攪的對方的後防線不得安生。
托後前衛曹沛,185cm,速度奇快,對於一對一的防守有極強的自信,唯一缺點,不擅頭球,白長了185cm的身高。
姚望,身高190cm的中後衛,極擅長頭球,防空能力一流。有他在後面,曹沛不擅頭球的弱點完全得到了彌補。
門將夏博,183cm,對於低球有很好的防守,對於球的落點,方向有驚人的判斷準確率。
不過此人有強烈的表現慾望,常有莫名其妙的失誤和驚人之舉。其最光輝的「事跡」有兩件:
在去年十六分之一決賽中,定鼎與對方戰成平局時,對方進攻,斜吊禁區。對方187cm的高中鋒跳起準備頭球。本來,任何門將這個時候都應該用雙手去摘球,但夏博沒有,而是選擇了去和對方爭頂!183cm的他和對方187cm的中鋒爭頂,結果可想而知。他被對方壓下去了一個頭,足球進空門!幸好後來定鼎連追三球,才沒有被如此尷尬的淘汰。
一場熱身賽上,對方那所學校的場地很簡陋,沒有看臺,觀眾都是直接站在場邊看球。比賽進行到最後,定鼎高中獲得一個角球,腳癢的夏博又衝了上去,想進個球玩玩。結果球開出來,落到了對方的腳下。定鼎空門!夏博連忙往回跑。不過,其他人都應該直接往球門方向跑吧?但夏博與眾不同,他先跑到邊線,然後再沿著邊線狂奔!竟欲和足球賽跑!
但他顯然忽略了場邊微觀的觀眾們,不知是誰那麼沒有「看球道德」,於人群中伸出一支腳。只顧仰頭邊看球邊狂奔的夏博可就慘了,一個飛身撲了出去,和大地媽媽來一個深情地吻。等他再抬頭的時候,足球已經靜靜的躺在自己的球門裡了。
只此兩件事,就可以看出夏博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定鼎的大活寶。
進軍西工體育場的興奮在學校持續著,但在球隊內部,星期二梁柯就一臉嚴肅的告訴隊員們:嚴峻的考驗從現在才開始。擺正心態,全力備戰,才是主要的。
但不管是球員還是球迷,所有人都在盼著星期六早點到來。
那條紅線在一個多月後,已經劃到了半決賽了,好快……
星期四的上午向任何普通一天的上午一樣,太陽從東邊升起,七點,上班、上學的交通高潮來臨,各個早餐攤點的黃金時段也隨之來臨。
張俊有些奇怪,早晨上學的時候他和蘇菲沒有見到楊攀,到了學校也沒有。然後整個上午,楊攀都沒有出現,他的座位一直是空著的。梁柯問他知不知道楊攀為什麼沒來,他搖搖頭,我也正納悶呢。
這一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蘇菲說她的左眼皮老跳,張俊也沒有再次看見烏鴉。
中午回到家,張俊聽爸爸說,昨晚,楊攀的奶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