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第一輪

　《高中足球》雜誌社。

　「對陣結果已經出來了。大家又要忙了。這一年，最有看頭的是三支球隊：科大附中不必說了；再有就是洛陽的『無冕之王——定鼎中學』，他們完全有實力進軍全國大賽；還有去年的大黑馬，曙光中學，不過今年他們的實力又增強了，已經不能算作黑馬了。我們的報道重點要放到這三所學校上。」劉洋還在開著一年一度的動員會。

　可陳華鋒卻盯著手中的對陣表發呆。

　「小陳，你一直在跟曙光，說說你的看法吧？」

　陳華鋒沒有抬頭：「曙光中學的第一輪對手是開拓中學。開拓是張俊和楊攀的初中母校……」

　其他人面面相窺，不明白陳華鋒在說什麼。

　張俊看著休息室牆上新貼的巨幅對陣表發呆。曙光的第一場竟然是和開拓比賽。

　怎麼會是這樣？

　蘇菲用記錄本敲敲張俊的頭：「去訓練了！」

　看著總是出錯誤的張俊，梁柯問身邊的蘇菲：「你知道張俊是怎麼回事？」

　蘇菲搖搖頭：「他剛才只是看著對陣表發呆。」

　「對陣表？是這樣啊……」

　※※※

　任何人在後面看都會以為張俊是在好好學習，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學習上，眼前的語文書一個小時前是九十八頁，一個小時後還是九十八頁。

　張俊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像冊，那全是初中時候的照片。翻開第一頁，就是他和楊攀、袁剛、劉鵬的合影。那時他們初三，四個人的笑容好燦爛。

　「袁剛、劉鵬……」他輕輕念著兩個好朋友的名字。分開有一年了，再也沒有聯繫過。他們兩個一定生氣了吧？要不然怎麼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他就那麼一聲不吭的離開了了他們兩個人，連聲再見都沒有說。前一天晚上還在說什麼「我們高中也要在一起踢球！」，第二天就各奔東西了。楊攀不會有他現在的感受的，他心中最好的朋友只有張俊，袁剛和劉鵬只算是普通朋友，也許星期六的比賽他的心態和平常也是一樣的吧？但是自己做不到，袁剛和劉鵬同樣是他的好朋友。那時，大家玩的最好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大家會在場上兵戎相見吧？

　難道這就叫命運嗎？

　當時針指向「12」的時候，張俊仍然在燈下翻看著初中的照片。從前的點點滴滴都被那些照片喚醒了。

　※※※

　「都十月份了，這天氣還這麼熱！真反常！」一個高大的男生扇著領口抱怨著天氣。

　「厄爾尼諾，你不知道嗎？」他身邊一個矮個子男生說。

　「星期六也會這麼熱嗎？」高個子問。

　「怎麼，你擔心比賽了嗎？」矮個子笑道。

　「我擔心張俊。」

　「怎麼？」

　「猿猴，張俊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嗎？他那個極其看重友情的傢伙現在肯定在瞎擔心呢！」

　「嘿！有什麼好瞎擔心的？我們和他確實是好朋友，但是，比賽的時候只有敵人沒有朋友。他連這個都不明白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就頭腦簡單，少根弦。」

　「不過，劉鵬，你也別擔心別人了。後天的比賽還有個令人頭疼的傢伙要讓你對付呢。」

　「你是說楊攀？」劉鵬問道。

　「除了他還能是誰？去年的風光無限，甚至搶了張俊這個主角的風頭。他的遠射，咱們可比誰都要清楚。如果讓他在比賽中間發起飆來，我們可有苦頭吃了。」

　「你放心！我保證做到附骨之蛆，寸步不離的地步。」

　袁剛笑笑，劉鵬的盯人能力連他這個號稱比猴子還要靈活的人都感到害怕。初三的全國大賽上，他和楊攀、張俊在前場攻城拔寨，劉鵬一個人就可以撐起後防的一片天。他的人盯人讓不少球隊的核心球員都「泯然眾人矣」。

　「但是，」劉鵬說，「張俊誰來管？」

　「你以為一個只會瞎擔心敵人的前鋒在比賽中能有多大作為？」

　「喂！這可不是好朋友的口氣啊！」

　「沒辦法。為了比賽的勝利，有時候需要一些手段。雖然很對不起張俊，但也沒有辦法了。你應該知道讓他全力發揮起來會有多恐怖吧？」袁剛把外套一脫，露出了深藍色的隊服，他胳膊上淡黃色的隊長袖標在陽光的照耀下竟有些刺眼。「該訓練了，劉鵬。」

　劉鵬在心裡歎了口氣。袁剛現在是隊長，他要對全隊的人負責，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而耽誤了大事。為了比賽的勝利，為了他們的夢想，即使這回面對的是昔日的好友，也只有對不起了。不過，在劉鵬的內心深處真的希望一切如袁剛那樣安排的。他不想和張俊較量，不是因為是好朋友，而是他根本沒有戰勝張俊的信心。初中的隊內比賽，楊攀都被他凍結過，惟有那個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什麼都不在乎的11號，自己一直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在前方奔跑。

　※※※

　曙光中學足球隊的休息室裡。

　「楊攀，開拓是你的母校，這屆隊伍中的主力有一半人都是你的初中隊友，給我們講講開拓是支怎麼樣的隊伍。」梁柯把紅筆遞給楊攀。

　楊攀也不推辭，接過紅筆便在白色的書寫板上畫了起來：「初中的開拓是一支攻守平衡的球隊。前場有我和張俊，袁剛是進攻的發動機，很多進球都是他策動的。他的個子很矮，只有166cm，像隻猴子一樣靈活。他最擅長的就是帶球往人堆裡鑽，把後衛都吸引過來，然後突然傳球給前鋒。所以對付他不能一擁而上，一個纏住他，另一個在一旁協防。」楊攀冷靜的分析，侃侃而談。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彷彿一個專業的股評員。

　但在張俊耳朵裡，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訴說著往事，或快樂或痛苦的往事。

　初中的全國大賽，他和楊攀、袁剛組成的攻擊三叉戟無堅不摧。袁剛的調度和組織，楊攀的速度和傳球，而他，則把兩個好友的努力轉化為進球。每當足球撞上球網的時候，總是他們三個最先擁抱在一起的。劉鵬則是開拓後防的頂樑柱。188cm的身高和健壯如牛的身體足以對任何一個前鋒構成威脅。更可怕的是，以他那種身體，竟然異常靈活。不論是轉身還是貼身防守，他的爆發力非同小可，他是個人盯人的專家。

　而他的頭球，在角球時，更是一個重要的得分手段。

　楊攀還在繼續：「劉鵬是個經驗豐富的後衛，在面對前鋒時，他總是可以看透對方下一步的動作，從而提前把球斷下。這使的他的搶斷成功率非常高。他和袁剛、張俊組成了開拓初中足球隊的中軸線。不過現在，我和張俊離開後，開拓的實力受到了影響，其他隊員在各個位置上也是好手，不過和袁剛、劉鵬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

　總的來說，在防守上遏制袁剛，進攻中盡量避開劉鵬，戰勝開拓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分析的太好了！」梁柯鼓掌道。

　分析的太好了……畢竟做過三年的隊友和同學，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閉著眼睛也可以說出來吧！

　「明天的比賽，大家要全力爭勝。第一場不許有任何閃失！明白了嗎？」

　「明白了！」

　梁柯瞟了眼張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張嘴，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什麼。

　※※※

　喧鬧的球場上，正在做熱身的張俊的球滾到了開拓的半場，「幫個……」他看見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袁剛撿起球，走到他的眼前：「你好啊，張俊。一年都沒聯繫，沒想到在這裡見面了。真巧！」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好友重逢的喜悅，倒是壓抑不住憤怒的火花。

　「我不會腳下留情的！」

　……

　張俊醒了過來，這還是第一次夢見袁剛。真奇怪，為什麼那張熟悉的臉上會有那麼陌生的表情，在他說：「我不會腳下留情的！」的時候。

　都日上三竿了，昨晚什麼時候睡著的，他沒有印象了，只是想了不少初中的事，然後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爬起床，梳洗完畢，他走到陽台上吹吹風，卻發現蘇菲也在。那張對陣表一定又讓她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吧？膝蓋一定很疼吧？可為什麼，為什麼第一場的對手會是開拓，會是袁剛和劉鵬所在的開拓？

　蘇菲也發現了張俊的到來，她沖張俊一笑：「今天怎麼不說早上好了？」

　張俊指指頭頂上的太陽：「都快中午了，說什麼早上好？」

　「哦？你今天倒是沒有睡糊塗！」

　怎麼回事？他和蘇菲的距離只有三米，可為什麼蘇菲的笑容、聲音都有隔了好遠的感覺？沒睡醒嗎？

　張俊搖搖頭，然後抬頭看著天空。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藍，真的是個適合戶外運動的好天氣。

　袁剛看著湛藍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天氣不錯啊，晴天、少雲、沒有風沙、溫度適中……真是個踢球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