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最熟悉的敵人

　第十五屆全國高中足球錦標賽洛陽賽區預選賽的第一輪，曙光對開拓。比賽在開拓中學的足球場進行。

　這校門、教學樓、實驗樓、宿舍樓、小商店、停車棚、甚至連正對跑道的廁所都還是那樣，一點也沒有變。

　關於那個正對跑道的廁所，張俊還有一段笑談呢。

　初三那年的秋季田徑運動會，他報了一百米跑。以他的衝刺速度，學校裡，也就只有楊攀他沒有信心戰勝了。不過，那天，楊攀沒有和他一個組，這下他得第一的阻力就沒有。裁判一聲槍響，他剛衝出去，五米之內便不見他人了。他的衝刺速度使他遙遙領先於其他選手，在同學們的加油聲中率先衝過終點線。但是令大家驚訝的是，張俊高舉雙臂衝過終點線後，沒有停下來，而是保持那個速度，直接衝進了正對跑道的那個廁所裡。所有人都愣住了，大約有五秒鐘，場內才爆出巨大的哄笑聲。

　後來楊攀就用這事來調侃張俊，說什麼「我就奇怪你小子怎麼那天跑的那麼快呢，原來是憋著尿的。你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男廁所，不是終點線吧？」

　儘管張俊一再解釋那是因為穿著釘子鞋，剎不住車，才延長距離來減速的。前面就是廁所，他總不能衝進女廁所吧？所以男廁所就成了他的唯一選擇。

　但是楊攀版本還是在校園裡流傳開了，人人都知道了張俊那天得第一名是因為憋了尿。「人言可畏」，傳到最後竟成了「張俊在球場上跑的那麼快是因為他一直憋著尿的原因，有動力自然有衝力」。讓張俊哭笑不得。

　※※※

　賽前佈置簡短而有效。梁柯安排王寧和李浩兩個人夾防袁剛。但是在進攻上，他沒有選擇避開劉鵬，而是要求前場四個人輪流對劉鵬發起衝擊。「他就是鐵人，我們也要把他衝垮！」梁柯捏著拳頭大喊的樣子像極了二戰的瘋子希特勒，兩個人也都是追求進攻的人。

　臨上場前，梁柯叫住了張俊。

　「張俊，記住，比賽就是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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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琪和他擴了軍的啦啦隊出現在開拓球場的看臺上。在營造氣氛，加油助威上，他們越來越像樣了。

　以為主編的特別關照，報道曙光的記者增加到三人，一個專職的攝影記者，兩個文字記者。陳華鋒作為文字記者帶著實習記者小張上了看臺。

　「你要知道，看曙光的比賽絕對是種享受，尤其是他們的進攻。」陳華鋒叮囑著小張。「到時候你可要睜大眼睛，我還指望你給我寫出一篇精彩的賽事報道呢。」

　「但是主編是要你……」

　「咳！這是鍛煉的大好機會嘛！」你可要抓住啊！現在像我這樣肯給年輕人機會的人是越來越少了。陳華鋒拍拍這個剛從鄭大新聞系專業畢業的實習記者的肩膀，一副前輩的架勢。

　「啊！你是想看比賽吧？」可小張一點也不領情，「哼！你也不過才到社裡一年嘛！」

　陳華鋒笑道：「呵呵，可你才到社裡一個月啊？所以說呢，我就是你的前輩了！」

　※※※

　剛出休息室的門，張俊就意外的碰見了袁剛。

　「猿猴？」

　「叫我袁剛。」

　「你怎麼了？」

　「不錯啊！成了明星球員，上雜誌，登照片。你小子很風光，把老朋友都忘了吧？一年呀，連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過，信也沒有一封。在曙光交到新朋友了，玩的很開心，是不是？」

　「我……」

　「不用解釋，什麼都不用說了。」袁剛臉上的表情好像在哪兒見過，哦，對了，在夢中。「忘了你說過的話吧！我們球場上見，張俊，到時候可別腳軟啊！」他轉身走了，丟下一個呆站著的張俊。

　※※※

　「這樣說會不會太過分了？」劉鵬問走過來的袁剛，「你知道的，張俊之所以不打一個電話，寫一封信過來，是害怕我們責怪他的不辭而別。」

　「我當然知道。但一切以勝利為前提。」袁剛把隊長袖標戴在胳膊上，「走吧，劉鵬，比賽要開始了。」

　※※※

　裁判一聲哨響，比賽開始了。

　開拓進攻。袁剛控球推進，開拓的兩名前鋒向前跑去，吸引曙光後衛的注意力。

　王寧和李浩逼上了袁剛。王寧上去貼身逼搶，李浩則在一邊伺機而動。

　儘管王寧搶的很賣力，但袁剛仍顯的游刃有餘，球牢牢的控制在他的腳下。

　邊前衛上來助攻了，袁剛巧妙的把球傳給他，邊前衛第一時間傳中！

　林小方憑借身高優勢，把來球頂了出去。球落到剛剛擺脫了王寧和李浩的袁剛腳下，袁剛也不敢怠慢，因為那兩個頑強的傢伙已經撲了過來。袁剛抬腳就是一腳遠射。

　安柯側撲，把球按在地上。

　剛開場就是一腳遠射，開拓奪勝的慾望非常強烈。這腳遠射似乎預示著這場比賽不會一帆風順的。

　被憋快一年，曙光的攻擊陣容也想在這場比賽中好好發洩一下。

　卡卡接到安柯的大腳，巧妙的把球卸下來。然後一個轉身，躲開了開拓後腰的防守，從卸球到轉身一氣呵成。他這個動作頓時引的場外的女生尖叫連連。

　很巧妙的一傳，任煜地用腳內側把球向前停去，同時順勢向前一衝，開拓的邊後衛4號李丁立即逼了上來。他知道任煜地的厲害，這個被評為去年盤球功夫在前五的人，你給他一丁點空間他都可以擺脫你。李丁絲毫不敢怠慢，每個防守動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一丁點差錯。

　面對這麼謹慎的對手，任煜地一時也找不到機會突破，他又把球傳回給了卡卡。

　※※※

　「這場比賽的看點會是誰呢？楊攀、卡卡，還是袁剛？」小張一邊看著比賽，一邊有些興奮的說。

　「不。是張俊。」陳華鋒說。

　「張俊？那個前鋒嗎？似乎不怎麼出彩的一個角色啊！」

　「這場比賽的關鍵就在張俊身上，曙光是贏是輸，就全看他的了。」

　「不會吧？楊攀的遠射可是無堅不摧的利器啊！而且他還是隊長，是精神領袖啊！」

　陳華鋒歎了口氣：「這就是實習記者和資深記者的區別。不錯，楊攀的遠射確實很厲害，他也確實是曙光的隊長。不過說到精神領袖嘛，我認為張俊才是啊。」

　「他？那個毫不起眼的主角？」

　「我們從技術角度來看。楊攀的遠射確實厲害，但是，去年的預選賽中，張俊以五個進球列隊內的頭號射手，而且最後的一場比賽他還因傷缺席。」

　「楊攀也有四個球進帳啊！」小張不服氣的說，「而且，還是在教練刻意壓抑他的遠射的情況下。」

　「不錯。那在對科大附中的比賽中，楊攀一個人獨進兩球，甚至有一段時間壓的科大附中的後防線動彈不得，可曙光為什麼還是輸了？一支球隊，不管其防線多麼頑強，配合多麼默契，傳球多麼犀利，如果沒有人把球送進對方大門，怎麼贏球？那麼在這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功。一個高素質的射手對於一支球隊有多麼重要，你可以參考一下1978年的阿根廷，肯佩斯就是代表人物。楊攀和任煜地都不能算做真正意義上的前鋒，只有張俊，是個典型的射手，而且是個全面的、優秀的射手。其高效率的進球和穩定的發揮，是去年曙光可以迅速崛起的關鍵。」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為什麼說他是曙光的精神領袖呢？據我所知，隊長都應該是一支球隊的精神領袖啊。」

　「的確。但曙光情況特殊。楊攀是一個擁有職業水準的球員，科大附中的李永樂也很強，是全國頂級水平。對於他們，我現在就可以寫文章來預測他們的未來可以達到個什麼水準。但是對於張俊，我永遠也不可能預測出他會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會有多厲害。別人也不能。他的成長是驚人的，未來是無可限量的。再有，平時的他總是給人一種懶洋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感覺，但是你要是真的以為他就是這樣，在比賽中你就可要吃大虧了。判若兩人，你懂嗎？踏上球場的張俊總是會散發出一種力量，隊友們就會信任的把球傳給他。足球的最後一站就是張俊。不管怎麼樣，張俊都會把球踢進球門。打開僵局的，往往就是那個看似不起眼的11號。想想去年曙光對南洋，張俊是如何上演帽子戲法的，你就應該瞭解了。當他不辜負隊友的信任的時候，總能為球隊帶來勝利和希望的時候，這樣的一個人不是球隊的精神領袖又是什麼？」

　小張似乎仍然不服氣。確實，要想很快看出張俊的特點並不容易，陳華鋒也是跟了曙光一年，才總結出來的。他突然想到去年和孫亮亮打的那個賭，在選擇把賭注壓在誰的身上，他似乎從來沒有錯過。想到這兒，陳華鋒笑道：「要不這樣吧，我們打個賭。我認為本場比賽的關鍵人物是張俊，你認為不是。我們就以這個打個賭，輸的人要請贏的人今晚的晚飯。怎麼樣？」

　小張這個熱血青年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好啊！不許反悔！」

　「絕對！絕對！」陳華鋒笑著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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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臺上爆出很大的歡呼聲，球到了楊攀腳下。

　「遠射！遠射！遠射！」曙光的啦啦隊齊聲吶喊著。

　楊攀抬起頭，果然看到了一條通往球門的通道，他向前帶了兩步，掄腳準備打門。但，球被一個人鏟掉了。

　「劉鵬！」楊攀驚叫道。

　劉鵬衝他笑笑：「好久不見，先打個招呼！」

　「難道是你來盯我？那張俊呢？你不知道張俊的厲害嗎？」讓楊攀驚叫起來的是這事。作為當年的隊友，劉鵬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張俊的厲害。

　「知道。我比誰都要清楚，那個永遠只能……」劉鵬的臉暗了下去，不過馬上又提高聲音對楊攀說：「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過我這一關吧！」

　楊攀笑道：「你就這麼有信心可以攔住我？」

　「放馬過來！」劉鵬指指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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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攀接到球了，劉鵬並沒有馬上逼上去，而是始終與楊攀保持著大約四米的距離。這段距離，不論是楊攀射門還是突破，都不會脫離劉鵬的防守範圍。

　面對幾乎毫無破綻的劉鵬，楊攀歎了口氣，只能再把球傳了出去。他深知眼前這個身高188cm的大個子的厲害。健壯的身體，靈活的步伐，驚人的爆發力和優秀的預見能力，初中時，這些就讓他獲得了一個外號「鐵幕」。連自己都曾經在他腳下吃過虧。沒有絕對把握，最好還是不要硬闖。

　「怎麼？怕我了？」劉鵬笑道。

　「哼！還有七十五分鐘，你還怕自己出不了丑嗎？」楊攀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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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場比賽，張俊第一次接到球的時候，比賽已經過去六分鐘了。這也難怪，一副心事重重的他較之以往很少跑動了，卡卡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傳球給他。

　這一次，終於有機會了。卡卡閃開開拓後腰余文俊的搶截，準確的把球送到了張俊的腳下。

　張俊接到球，但防守他的不是中衛，也不是後腰，而是……

　「袁剛！」楊攀叫了起來。袁剛是前腰，為什麼會出現在本方的半場，防守張俊？

　張俊也很驚訝。

　「猿猴？」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可不要腳軟啊！」袁剛盯著張俊，一字一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