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事實上白雲裳和馬橫刀後來又有一場對話,說的便是葫蘆峽外這一戰,但卻各自只說了一句話。
當時月明如水,馬橫刀在一氣灌下半葫蘆酒後,概然長歎:「戰兄弟這一擊,其勢險,節短,迅疾若雷,敵不及掩耳便已一敗塗地,深合刀道神髓,他若用刀,必成天下第一刀法大家。」
白雲裳輕輕點頭,道:「我不懂兵法,但曾聞兵家有言,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風弟引敵於絕地而擊之,事先謀劃,如水銀瀉地,全然無跡可尋,此真善攻善守者也,當真可敬可畏。」
戰天風並不知道兩人心中感概,只偷眼看到馬橫刀兩個笑,以為笑他出醜呢,可就惱羞成怒,暗罵壺七公:「死老狐狸,騷老狐狸,知道十八小鬼迎客很了不起嗎,小鬼迎什麼?不就迎的你這老鬼。」
這時前面現出一座極高的山峰,半山腰已是雲氣繚繞,雲中異鳥飛翔,有若仙境,山中屋宇連綿,看似凌亂,卻又隱含玄機,戰天風大致一看,立時明白九鬼門建築雖是依山勢而築,其實與天上北斗七星遙相呼應,當下往北極星位看去,見雲氣掩印中,一座宅子,畫角飛椽,極具氣勢。
「鬼丫頭一家,必是住在這宅子裡。」戰天風心下嘀咕,剛才輸給了壺七公,大不服氣,一時便想到個讓壺七公出醜的法子,看了壺七公道:「七公,我聽說賊眼最利,你是天下第一神偷,那你能不能看出來,鬼瑤兒一家住在這山中的什麼地方?」
「想考校老夫?」壺七公斜眼看著他,大大的哼了一聲:「小子哎,我知道你從天困星身上挖了點東西過來,但想考校老夫,卻還差得遠,你要知道,我天鼠一門,於陣法消息機關之學,絕不在天困星之下。」
他這一說,戰天風剎時醒悟:「是啊,像老狐狸這種專業大偷,必然精通陣法機關之學,才能進有陣法機關防護的地方去偷東西。」一時傻眼,卻猶不甘心,道:「光嘴上吹不抵用,你到說說看,鬼丫頭一家住哪兒啊。」
「不死心是吧。」壺七公冷笑:「老夫便讓你死心。」說著向北極星位那宅子一指,道:「鬼狂一家老小,便住那宅子裡,下面住的都是下屬,成七星拱衛之勢,怎麼樣,服了吧,那老夫再說個絕的,老夫還知道你的鬼老婆的香閨在哪兒,並且告訴你個更絕的,老夫早在十六年前,便看過你鬼老婆的小屁股。」
「什麼?」戰天風大吃一驚:「你摸進過九鬼門?」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壺七公洋洋得意:「何止九鬼門,天下所有名門大派的機要重地,老夫全進去過,要不你以為天鼠星是白叫的啊。」他說得得意,說完了才想起白雲裳在邊上,忙道:「不過白衣庵沒進去過,白衣庵裡淨尼姑,老夫進去不方便。」
「是嗎?」白雲裳忽地扭頭,笑道:「十三年前淨心巖下,清風明月,步步生蓮,壺老不記得了。」
壺七公大吃一驚,眼中閃爍不定:「原來那夜白小姐發現了老夫?難怪我說怎麼這麼怪,那干巖下面,又無水又無泥,如何就生得蓮花出。」
「不是我。」白雲裳微笑搖頭:「是師父。」
「原來是清風神尼。」壺七公一臉驚歎:「白衣庵領袖佛門,果然名不虛傳。」
「服了吧。」戰天風撫掌大笑。
「服了服了。」壺七公點頭,眼中卻溜過一縷詭笑,戰天風一眼瞟見,可就大大起疑:「老狐狸眼中有鬼,難道他還是溜進去過。」
他猜得沒錯,壺七公那夜見到步步生蓮的異象後,知道給白衣庵高手發覺了,退了出來,但他一生不肯服人,進不了白衣庵,怎麼也不甘心,一年後找個機會又去,卻給他溜了進去,偷了白衣庵中供奉的白衣觀音手中的一掛念珠出來。別人或許會奇怪,好不容易進得白衣庵,怎麼只偷一掛念珠,卻不知道壺七公偷遍天下,再奇異的東西在他眼裡也已毫不稀奇,他進白衣庵,不是要偷白衣庵什麼東西,只是要證明他有本事進得了白衣庵,如此而已,雖然他進白衣庵偷了東西出來的事其實也是不敢公開宣揚的,但他自個兒可以偷著樂啊,進其它門派重地也是一樣。
戰天風看出壺七公有鬼,還想逼問,忽聞絃樂聲起,同時聽得鬼迎風道:「門主在鬼宅接待貴客,三十年來還是第一次,足顯貴客的尊榮。」
戰天風抬眼看去,果見鬼迎風徑直將他們領到了鬼狂所居的那宅子前,宅子依嶺而築,其勢若抱,山左一條山溪,直瀉而下,宅前是大片的空地,宅右有山道蜿蜒向下。
鬼狂背手站在宅前空地上,仍是一副書生打扮,背後站著吊靴鬼,倒是不見鬼瑤兒。
看到戰天風幾個近身,鬼狂一抱拳,臉帶微笑,道:「白小姐,馬大俠,壺公,三位可是大貴客啊,三位光臨,九鬼門蓬蓽生輝。」
白雲裳三個忙抱拳還禮,忙稱不敢,戰天風聽鬼狂不提他名字,大是不爽,也只得跟著抱拳,鬼狂卻看向他道:「戰小子也是貴客,不過你是沾了白小姐三位的光,否則你今日還進不了九鬼門。」
「領情領情。」戰天風抱拳,心下卻暗叫:「本大追風一世不進你的鬼門最好。」
「但你怎麼來了東土,不是聽說雪狼國進攻西風國嗎,難道西風城已被打破,西風國竟是亡國了嗎?」他探詢的看著戰天風眼睛。
戰天風卻給他這話問得一愣,因為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受著九鬼門嚴密盯視的,但現在聽鬼狂的話,竟似對他這些日子的事全不知情,這也太奇怪了,他卻不知道,鬼瑤兒早已下令撤回所有盯視他的人手,他大顯威風打敗雪狼王,鬼瑤兒還真不知道。鬼狂雖覺得戰天風有傳國玉璽在手,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但到底女兒為重,鬼瑤兒即不願意,他便也徹底放棄了先前的打算。
見他發愣,鬼狂還以為自己猜對了呢,當著白雲裳馬橫刀的面,他倒也不好太讓戰天風難堪,雖然他這會兒非常惱恨戰天風,轉身領路,帶白雲裳幾個進宅。
到廳中分賓主坐下,馬橫刀單刀直入,向鬼狂一抱拳:「門主,我幾個無事不登三寶殿,乃是有事相求。」
鬼狂其實已大致猜到馬橫刀幾個帶了戰天風上門來的意思,卻也一抱拳,道:「馬大俠有話儘管說,不必多禮,都是江湖同道,但凡我九鬼門能夠盡得上力的,鬼某自然無有不允。」
馬橫刀道:「便是為我戰天風戰兄弟撞上鬼婚的事,本來能撞上鬼婚,對我戰兄弟來說確是莫大的榮光,但我戰兄弟頑劣,即配不上鬼小姐,也實在是過不了貴門設下的九關,這些日子給逼得苦不堪言,實在沒了辦法,才央我和白小姐上門求情,萬望門主高抬貴手,取消鬼婚。」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道:「至於貴門至寶鬼牙石被毀,事已至此,想要鬼牙石復原也是不可能了,而世間所謂金錢寶物,門主又不會放在眼裡,惟一能補報並求得門主原諒的,只有一份誠心,所以馬某可以代戰兄弟承諾,替鬼小姐做一件事,鬼小姐一句話來,只要不虧道義,戰兄弟都會竭力去做,戰兄弟做不到的,馬某也必替他做到,萬死不辭。」
先前商量,戰天風最擔心的便是鬼牙石毀了,鬼牙更裝在了他臂上,只怕鬼狂不肯甘休,當時也沒有主意,再想不到馬橫刀竟會有這樣的話,他是當世大俠,九鬼門卻是邪道幫派,可他為了戰天風,竟會對九鬼門許下承諾,這一點,戰天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聞言大驚,急叫道:「馬大哥。」
戰天風沒想到,白雲裳壺七公也沒想到,都一齊看向馬橫刀。
「叫我大哥就不必多話。」馬橫刀手一攔,看著鬼狂道:「門主認為這樣誠意夠了嗎?」
「不行。」沒等鬼狂開口,忽地響起鬼瑤兒的聲音。
隨著話聲,鬼瑤兒從側門閃出,她仍是一襲白色裙衫,容顏也仍是一般的冰寒,只是神情有些憔悴,臉頰也明顯瘦了好些。
鬼瑤兒瞟了一眼戰天風,眼光與馬橫刀對視,道:「鬼婚是我九鬼門傳之千年的祖規,馬大俠承諾雖重,但祖規不可違。」
馬橫刀沒想到鬼瑤兒會這麼不依不饒,有些惱了,道:「但這是你九鬼門的規矩,不是我戰兄弟的。」
鬼瑤兒眼光如冰,與馬橫刀眼光筆直對視,道:「鬼牙石不是我或者九鬼門中任何人強迫他掛到脖子上的,男子漢大丈夫,做下了事,就要有相應的承擔,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無論如何,鬼牙石並不是鬼瑤兒強掛到戰天風脖子上的,當然,馬橫刀真要辨也不是無話可說,只是他不耐煩和一個女孩子來辨嘴巴,眼見她咄咄逼人,便扭頭看向鬼狂,剛要開口,戰天風卻猛跳起來,叫道:「馬大哥,不要說了。」狠狠的看向鬼瑤兒:「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不過到時候你莫哭,馬大哥雲裳姐七公,我們走。」當先衝出廳去。
馬橫刀幾個都沒想到他這麼衝動,急叫一聲沒叫住,白雲裳向鬼狂一合手,道:「那我們先告辭了。」三個一齊追了出去。
鬼瑤兒僵立廳中,戰天風那惡狠狠的話深深的刺傷了她,雪白的臉頰上更沒有半絲血色,鬼狂僵坐著,也不吱聲,鬼瑤兒感覺到他的沉默,澀聲道:「並不是女兒放不開,如果他只是一個人來,那就算了,但帶了白雲裳馬橫刀來,卻明擺著是以勢相逼,我們若是應了,九鬼門以後還能抬起頭來嗎?」
她這個解釋是如此的勉強,甚至可以說,非常的笨拙,但鬼狂還是點了點頭,應了聲:「你做得沒錯。」卻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馬橫刀幾個追上戰天風,馬橫刀道:「戰兄弟,你不該這麼衝動的。」
「我就看不慣那鬼丫頭的嘴臉。」戰天風哼了一聲,道:「這事還是我自己來好了,那鬼丫頭以前殺不了我,以後照樣不行,最多我遲點娶晨姐好了,沒什麼了不得的。」
戰天風最初抱了很大的希望,想著借馬橫刀加白雲裳兩個的臉面,可以讓鬼瑤兒輕鬆放手,結果鬼瑤兒死不撒手,從希望到失望,他心裡確實有氣,但說什麼看不慣鬼瑤兒那付嘴臉,這話卻有假,鬼瑤兒那張臉她看得多了,哪在這一次,之所以這麼說,其實是覺得馬橫刀為了他而許下承諾,讓他心裡過意不去,所以藉機發火,把事情弄黃了,也就免了馬橫刀為了他而做不情願的事情,不過他這個念頭,靈慧如白雲裳,卻也沒看出來。
馬橫刀聽戰天風這麼說,也無可奈何,當下四人一齊往三吳國來。
三吳國大王子吳喜雖贏了王位,三吳城卻也完了,沒有個三五年,休想恢復如初,這時的都城便設在吳喜以前的封地洗馬城,城在三吳城北兩百餘里,規模雖不如三吳城,也不算小,有二三十萬人口,吳喜將自己舊日的太子府讓給玄信住,暫充天子的皇宮,自己居於別館,以示禮敬。
馬橫刀幾個是在第三天的傍黑時分到的洗馬城,洗馬城也經了戰火,城牆上不少地方仍有殘缺,暮色中看上去,頗有幾分蒼涼。
進城,馬橫刀帶路直奔皇宮,到宮門口,侍衛報進去,一條漢子急步迎出來,這漢子三十來歲年紀,身量不高,但走路虎虎生風,氣勢十足,眼中也是精光熠熠,顯然功力不弱,足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境。
這漢子一見馬橫刀便喜道:「馬兄回來了。」
馬橫刀也是一臉喜色,向這漢子一指,道:「這位是我義弟慕傷仁,現在是天子駕前護衛統領。」隨即介紹了白雲裳幾個,慕傷仁連稱久仰,十分客氣,對戰天風尤其熱情,拉了他手道:「馬大哥多次和我提及戰兄弟燉的狗肉,說是天下第一絕品,有機會一定要嘗一嘗。」
聽馬橫刀在背後也誇他的狗肉,戰天風大是高興,道:「不要等機會,呆會交了傳國玉璽,我們就可以打隻狗來,大家一醉方休。」
「傳國玉璽?」慕傷仁一驚,看向馬橫刀,馬橫刀點頭,眼中喜悅不禁,道:「傳國玉璽回來了。」
「真的?」慕傷仁狂喜出聲。
「真的。」馬橫刀一指戰天風:「是永樂公主托戰兄弟帶回給天子的。」
「太好了,太好了。」慕傷仁緊握著戰天風的手,激動無比。
「我們即刻去見天子。」慕傷仁當先領路,直入宮中,太監報進去,不一會兒便聽得腳步聲急響,一人直奔出來,後面跟著一幫宮女太監。
這人二十來歲年紀,中等身材,微胖,臉色虛白,身上的明黃晚裝帶子沒繫好,頭髮也有些亂,一奔出來就叫:「傳國玉璽在哪裡,快拿來給孤。」眼睛急切的亂看,一眼看到白雲裳,卻猛地就直了,嘴巴張開,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
戰天風自然一眼就猜出這人是皇十四子玄信,雖然在密窟陪訓時,關於玄信的情況他已有了大致的瞭解,但心下始終有些好奇,這時一看玄信失神落魄的樣子,頓時大失所望,心下暗哼:「七公說得沒錯,這玄信果然就是個大色鬼。」
失望的還有一個白雲裳。
白雲裳心憂天下,對玄信這個天子的真正傳人有著很大的期待,雖然她對玄信的情況也有所耳聞,但和戰天風一樣,也盼望親眼見到的玄信會是另一個樣子,但這時真個親眼見著,卻是徹底失望了,戰天風還只能看到玄信的色相,白雲裳慧眼之下,看到的卻是更多的東西,見微知著,玄信臉上那些細微的東西下隱藏的一切,別人看不出來,她慧眼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慕傷仁看玄信發呆,連叫兩聲:「天子,天子。」
玄信這才醒悟過來,轉開眼光,卻仍是神不守舍,一眼看到馬橫刀,叫道:「馬大俠。」叫了這一聲,眼光卻又溜回白雲裳臉上,道:「這位是——?」
他先前聽到傳國玉璽,狂喜之下衣服也來不及穿好,而這會兒竟然把這事給忘了,馬橫刀也是暗自搖頭,道:「稟天子,這位是白衣庵的白雲裳小姐。」
「阿彌陀佛。」白雲裳合什為禮:「白雲裳見過天子。」
這些日子,白雲裳對著戰天風馬橫刀壺七公幾個,一直都沒運觀雲心法,本想對著玄信也不運觀雲心法,此時失望之下,眼光微凜,運起了觀雲心法,玄信心中立時生出奇異的感覺,面前的白雲裳無比高貴無比莊嚴,他膝蓋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陣發軟,只想俯身拜倒。
馬橫刀眼光如電,玄信神情一變,他立知不對,急運玄功,隔斷玄信看向白雲裳的眼光,同時傳音道:「白小姐。」
第209章
白雲裳雖從小在佛門中長大,但並不是出家人,照理見了玄信要行叩拜之禮,這會兒她以佛禮避過也就罷了,再要弄得玄信對她下拜,那就太過份了。
白雲裳明白馬橫刀的意思,微微一笑,垂下眼光,她的觀雲心法雖然了得,但別人只要不與她的眼光對視,心神也就不至於太受影響。
她垂下眼光,玄信心神才稍稍寧定,馬橫刀又給玄信介紹壺七公戰天風兩個,戰天風聽馬橫刀說過,說玄信待他特別不同,不但特別親厚,更特旨他見駕不拜,所以他可以不拜,但戰天風壺七公這些人見了天子是要拜的,然而此時戰天風對玄信大大的看不入眼,不想拜了,他卻巧,見玄信眼光看過來,卻也雙掌合什,道:「阿彌托佛,貧僧現為佛印寺方丈,戰天風只是俗家名字,昨天起就沒用了。」
馬橫刀沒想到他會來上這麼一怪招,哭笑不得,白雲裳卻是抿嘴一笑。
壺七公則是暗罵:「臭小子,倒會弄巧。」抱了老拳向天一拱,道:「草民不是和尚,搬不來佛禮,只是前夜得了風濕,膝蓋突然就硬了,失禮之處,天子莫怪。」
其實他這一拱,還是衝著馬橫刀的面子,否則怕就是白眼向天了。
好在玄信這一年多來栽多了觔斗,倒不在乎這個,忙道:「各位都是江湖異人,便與馬大俠一樣,孤待馬大俠,便是視為兄長的,對了馬大俠,你真的取了傳國玉璽回來了嗎?」到這會兒,他終於又想起傳國玉璽了。
「是。」馬橫刀點頭,從懷中取出傳國玉璽,雙手奉上。
除了戰天風白雲裳壺七公三個,殿中所有人的眼光全落在馬橫刀手上,玄信更是眼光大亮,雙手稟抖著接過傳國玉璽,打開黃綢,一眼看見,猛一下就緊緊的抱在了懷裡,顫聲叫道:「是傳國玉璽,傳國玉璽終於又回來了。」激動之極,雙膝一軟,忽地對著馬橫刀拜倒,叫道:「馬大俠,孤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謝你,歷代天子在天有靈,同感大德啊。」說著號啕大哭。
馬橫刀沒想到他竟會下拜,大吃一驚,慌忙扶起,急道:「此乃天子洪福,臣只是略效微勞,不敢居功。」
傳國玉璽本來是永樂公主托戰天風帶回來的,但戰天風中間又做了把假天子,這會兒馬橫刀不能細說,所以乾脆暫時一字不提。
玄信哭了一會,隨後就熱鬧了,即刻命人請吳喜來,當夜便寫了詔書貼在了城門口,詔書的內容是感謝天地先王的意思,其實也就是高興的,傳國玉璽回來了嘛。
戰天風看了撇嘴,但並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樣,聽得傳國玉璽回來,詔書上蓋上真印,幾乎是合城的人都來看,雖然禁軍圍著不能近看,但遠遠的看到詔書上所蓋印文發出的熠熠紫光,無不高呼萬歲,倒頭下拜,城中同時鞭炮聲不絕,鬧了一夜。
聽著滿城的鞭炮聲,馬橫刀心中感概,對白雲裳道:「戰爭比瘟疫更可怕,民心思安啊。」
「是。」白雲裳點頭,眼光與馬橫刀對視,道:「馬大俠放心,雲裳將會動員佛門的力量,竭力相助天子,消彌戰亂。」
馬橫刀知道,白雲裳在見了玄信後很失望,尤其是有了戰天風這個對比,他怕白雲裳改主意,所以這麼說,但他的擔心還是多餘了,白雲裳對玄信確實很失望,但她是個有大定力大智慧的女孩子,識得大體,並不會因一時的好惡而改變心志。
她當然也明白馬橫刀的擔心,所以才明言承諾。
四目對視,兩人心意相通,眼光中卻都有幾分無奈。
「他狗大爺的,一通鞭炮,把狗都嚇得躲起來了,不過總算給我弄到一隻。」戰天風突然越牆進來,手裡倒提著一隻死狗,衝著馬橫刀一晃:「馬大哥,有狗肉吃了。」
「我也要吃。」白雲裳忽地擊掌歡叫,仙子般的臉上,竟然露出饞象,戰天風看了一呆,大喜道:「當然。」把那狗舉起來,對著狗眼道:「狗兄啊,不對,狗弟啊,有仙口光顧你的肉,你雖死猶榮呢。」
「什麼呀。」白雲裳嬌嗔的橫他一眼,卻是咯咯嬌笑,馬橫刀則是哈哈大笑。
「兩位稍等,半個時辰後就得。」戰天風一溜煙去了御廚房。
「這樣的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白雲裳微微搖頭,眼光裡滿是柔情。
馬橫刀明白她剛才略為失態的歡呼,更明白她這時眼光中的意思,那是一種欠疚。
但馬橫刀自己何嘗不是這種想法。
老天爺不公平啊!
鬧了一夜的洗馬城,在第二天並沒有平靜下來,朝中先熱議了半天,玄信隨即不停的寫詔,傳給各地的諸侯王,快馬疾馳的聲音便在城中不停的響起。
戰天風倒像個沒事人,夜裡喝醉了,到午間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便又琢磨上了城裡的狗,壺七公昨夜貪嘴吃得太多,剛好有些傷胃,聽了他這話,伸手便給了他一暴粟:「大熱的天,是吃狗的時候嗎?」
「那呆會晚上你不吃不就行了?」戰天風捂著頭。
「我要吃。」壺七公鼓眼:「但吃了不舒服就要揍你。」
「世上哪有你這麼不講理的。」戰天風氣死,馬橫刀白雲裳哈哈大笑。
白雲裳笑容微收,道:「今天不能再吃了,我得去東海會見佛門三大長老。」她看向馬橫刀,道:「傳國玉璽回歸,大位已定,佛門將全力支持天子。」
馬橫刀大喜道:「這樣最好了,現在因為枯聞夫人支持歸燕國假天子,七大玄門舉棋不定,但若佛門放言支持天子,以佛門在江湖尤其是各諸侯國的影響力,將給天子造出極大的聲勢。」
戰天風聽說白雲裳要走,有些捨不得,但知道白雲裳要做的是正事,也不能阻攔,道:「那就饒了洗馬城裡的狗命好了。」
白雲裳抿嘴一笑,道:「是暫寄狗命吧,我想到年底的時候,大局可能就穩定下來了,那時正是吃狗的好季節。」
「一言為定。」戰天風又開心了。
壺七公道:「我也有點子事,先走一步。」
「你又有什麼事?」戰天風轉頭看他。雖然壺七公有時很不給他面子,但和壺七公打打鬧鬧,也挺有趣的,戰天風倒願意和壺七公混。
誰知壺七公卻大不領情,眼一翻:「干你什麼事?」
戰天風嚥氣,咬牙恨聲道:「下次我煮狗肉時,沒吃到可別怪我。」
壺七公嘿嘿笑:「你小子一煮狗肉,老夫千里外也能聞著,絕不會錯過的。」
戰天風笑:「等你老從千里外趕來時,早就湯都沒了。」
「你小了若敢不給老夫留著,老夫就把你當狗肉吃了。」壺七公嚙牙。
「好怕,好怕。」戰天風裝做害怕的樣子拍胸,馬橫刀哈哈笑。
壺七公也笑了,道:「知道怕就好。」
白雲裳抿嘴輕笑,看著戰天風的笑臉,心下想:「他就是個孩子,好人多,好熱鬧。」
白雲裳與壺七公同時離開,戰天風一時覺得冷清起來,玄信名義上對馬橫刀極其客氣,不敢拿他當護衛看待,但馬橫刀其實就是他的高級護衛,尤其傳國玉璽剛回來,天下諸侯未服,即怕人來搶傳國玉璽又怕人暗害玄信,馬橫刀幾乎是寸步不離玄信,戰天風想跟馬橫刀在一起卻厭著玄信,一個人悶在宮中,無事可做,他哪是個有坐性的人,眼珠子一轉,想到一事,心下琢磨:「反正無事可做,本大神鍋不如進御廚房當大師傅去,把師傅傳下的廚藝好生操練操練。」但隨即卻又搖頭:「給玄信做菜,呸,美得他。」回想當日在跑馬鎮應聘廚師的事,一下有了主意:「對了,去城中哪家酒樓當大師傅去,馬大哥空了,自來喝酒便是,也免得看著玄色鬼礙眼。」
當下找到馬橫刀,把自己想出宮去混個廚師噹噹的事說了,馬橫刀也知道他看玄信不順眼,不願呆在宮中,點頭,道:「好啊,哪家酒樓能請得到戰兄弟,那必定是顧客盈門了。」
「那是。」戰天風牛皮哄哄的點頭:「有天廚星的傳人親自掌廚,生意想不紅火都不行啊。」
馬橫刀大笑,看著戰天風聳著肩膀一搖三擺的出去,心下感概:「他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曾做過天子的事呢。」
無論是白雲裳壺七公還是馬橫刀,都以為戰天風在交出傳國玉璽後會有一點點失落,卻都沒有看到,他們不知道,交出傳國玉璽,對於戰天風來說,真的是放下了一付擔子,他真的只覺得全身輕鬆,就如一隻解了鏈子的猴兒,只想歡呼鼓舞,哪裡更會有半點失落的感覺。
戰天風出宮,打聽到洗馬城中最出名的酒樓是萬香樓,一路過去,遠遠見一面酒旗招展,到近前,但見樓高三層,古色古香,戰天風仰頭看了一會,點頭:「這樓也勉強了,且進去看看,露兩手趕跑他的大廚,本大神鍋便在這萬香樓裡揚名立萬。」
進樓,小二接著,戰天風大刺刺道:「把你樓中最拿手的菜,點一桌上來。」
大主顧到,小二脆生生應著,一臉馬屁捧他上樓,添茶倒水,慇勤無比,戰天風看著他忙,心下偷笑:「現在樂吧,呆會你就要哭了,不過最終你是會笑的。」慢慢嗑著瓜子兒等上菜,腦中幻想著他日酒樓中顧客盈門讚不絕口的情景,暗自得意。
上了四五個菜,戰天風估計差不多了,正要伸筷嘗一下好鬧,卻突地裡心生警兆。
戰天風要的是二樓雅座,但不靠窗,是左拐角的一張桌子,剛好挨著樓道口,右手靠窗一張桌子,坐了一個矮胖中年人,背後一張桌子,戰天風先看了一眼,是個三十多歲的黑衣漢子,都不像礙眼之人,而這時走動的,一個是店小二,不過不是先前捧戰天風上來的那個,托盤子端著一壺酒,樓道口同時上來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臉風塵的樣子,典型的趕遠路累了上來歇腳的旅人。
沒有任何人值得疑心,一切都很正常,戰天風無法解釋這種警兆從何而來,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他甚至想笑起來:「是不是有病啊。」但笑到嘴邊,卻突地凝住。
他記起了上次鄧玉星三個伏擊他時的情景,那一次已經映證了心中的警兆不是假的。
戰天風霍地站起,反手取鍋在手,右腳往前一邁,身子一頃,似乎是要穿窗而出,但上半身前頃的同時,下半身卻忽地往後退去,猛一下撞開壁板,穿了出去。
他有一種感覺,惟有往後退,撞破樓板從酒樓後街穿出,才是最安全的。
他說不出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知道這種感覺真實存在。
在後退的剎那間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如果什麼事也沒有,那今天就搞笑了。」
到底只有一次的經驗,他仍有些信心不足。
但事實證明他的感覺是對的。
他身子一起,本來旁若無事走過他身邊的小二臉色霍變,端著的盤子往上一拋,托盤子的手裡竟拿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刺他胸膛,背後的黑衣漢子本是背對著他坐著的,這時一個大翻身,手中竟是一把手斧,當頂劈下,而那個從樓道口上來的中年人,一臉風塵的眼光忽地變得銳利如刀,身子向上一衝,雙爪如勾,抓向戰天風。
這三人竟都是高手,雖不能與戰天風比,在江湖中卻也絕對算得上是二流高手,而在他們動手之先,戰天風竟完全沒有半點察覺。
「這三個傢伙裝得還真像啊。」戰天風心中大罵,而在身子的飛退中,更徹底映證了那神秘感應的正確,坐在窗前的矮胖中年人看到刀光忽現,驚得站了起來,沒站穩,一個踉蹌退向窗邊,幾乎在他身子靠到窗子上的同時,窗外屋椽上突地倒吊下兩條漢子,都是手持雙弩,四弩齊發,矮胖中年人剎時間給射成了一頭箭豬。
倒吊下來的這兩條漢子看不出有多高的功力,但對時間的拿捏卻是如此的準確,如果戰天風真想穿窗而出,這時的他,絕對和那矮胖中年人一個樣子。
「九鬼門的鬼。」戰天風腦中閃念,身子不停,一個跟斗翻出數丈,斜身穿入後街一棟樓房的窗子,左手同時穿入裝天簍,要邊逃邊煮一葉障目湯,手伸到簍子裡,心中卻突地怒火狂升:「干你大爺的鬼丫頭,想煨就煨,想捏就捏,不陪你好生玩玩,真當老子是糍粑了。」
一時激發心中潑性,不跑了。他鑽進的這家人樓上是兩面開窗,屋裡這時沒人,堆著些雜物,戰天風心念電轉,順手抓起一個腳盆便從對面窗子扔了出去,自己卻猛地往下一蹲,就在窗子下蹲了下來,同時急運斂息功,更屏住呼吸。
他先前的應變出乎那三個殺手的意料,那三人呆了一下才追上來,遲了一步,只看到戰天風穿進窗子,其它的沒看到,這時那中年漢子也急掠過來,在窗台上一落,看到對面給腳盆打破的窗子,扭頭急叫道:「小賊穿窗跑了,你們越屋追,我兜尾跟著。」
說到這裡,那中年漢子似乎覺出了不對,低頭往下看,剎時對上戰天風眼光,戰天風一臉嘻笑,道:「安排得不錯了,辛苦了,送你一鍋玩玩。」話出的同時,身起鍋揚,斜斜一鍋切在那中年漢子肚子上,中年漢子沒想到戰天風沒有逃跑卻是蹲在窗子下,完全沒有防備,根本反應不過來,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鍋子切進自己的肚子,煮天鍋的邊緣雖不能說鋒利如刀,相去卻也不遠,立時就給那中年漢子來了個大開膛,肚腸飛落的同時,戰天風最後那個玩字才剛剛落音。
在那中年漢子的驚天慘叫中,戰天風才真個穿窗而出,他算定,越屋而過的店小二和黑衣漢子必定已到他前面,他正好可以從後面來個突襲。
果然,一出窗便看見那店小二兩個正停在對面屋頂上,正在張望呢,顯然是越屋而過後沒見到戰天風,不知往哪裡追,這時卻聽到了中年漢子的慘叫聲和背後掠風聲,齊扭頭往後看。
戰天風狠了心要痛下殺手,去勢若電,直指那黑衣漢子,因為那黑衣漢子相對於那店小二,又還要近得七八丈,掠到那黑衣漢子身前五六丈時,煮天鍋抖手甩出,正是神鍋八大式中拋鍋式的一個變招。
這時那黑衣漢子堪堪回頭後看,猛看到一隻鍋子打著旋兒急切過來,他還沒看清人呢,先吃一驚,忙斜裡一跨,反手一刀劈向煮天鍋。
煮天鍋一抖手甩出,戰天風身子跟著鍋子便急衝過去,雙手捏印,看清那黑衣漢子閃的方位,「美」「女」兩個金字急送出去,一上一下,結結實實打在那黑衣漢子胸腹間,打得那黑衣漢子鮮血狂噴,一個身子急飛出去,這會兒卻不是往上飛,而是往下落,飛跌十餘丈,落在了人家屋頂上,將屋頂砸了個大洞。
第210章
而這裡戰天風身後也有風聲急掠,那中年漢子和黑衣漢子都死了,店小二在戰天風前面,後面的是什麼人呢?戰天風急回身,原來是先前放弩箭的漢子,卻不是兩個,是四個,不過戰天風一眼便看出,這四人功力都不高,只是勉強能運使遁術而已,三流都不入,應該只是配合那中年漢子三個行動的。
戰天風雖一鍋切了中年漢子,兩字打死了黑衣漢子,但心裡知道,只是打了個意外,這三人功力都不弱,便是個打個平手放對,他要贏也至少要到數十招開外,因此這時雖只剩下個店小二,他卻甩頭不理,回身迎上那四條漢子。
「什麼軟柿子不要捏,切,柿子就要撿軟的捏,軟的不捏捏硬的,不是傻瓜也是冬瓜。」心底暗叫,鍋出如風,正迎上最前面一條漢子,那漢子當然是看清了戰天風的,不存在有備無備之說,卻悍勇,不閃不避,迎頭對沖,戰天風鍋起,他則雙手齊抬,一手一具手弩,同時指向戰天風胸腹,弩機急扣。他勇氣雖可嘉,實力相差太遠,戰天風左手早暗中捏印,「江」「山」兩字飛出,他也搞笑,不打人,卻牢牢堵住手弩的箭孔,那漢子連扣弩機,無箭射出,奇怪之下還低頭去看呢,戰天風一鍋早下來了,頓時把他腦袋拍成了一隻平底鍋。
另外三條漢子不像這漢子莽勇,看戰天風反身殺來,便分頭散開,一見戰天風殺了那漢子,立時箭雨齊下,戰天風煮天鍋急旋,將箭枝盡數擋開,身子同時急衝,手弩一次射出的箭雖多,只是一件事不好,再裝箭有些困難,那三條漢子射不著戰天風,大驚失色下急撥刀應戰,卻如何是戰天風對手,給戰天風一鍋一個,三鍋切下了三個腦袋。
戰天風殺得順手,想著還有一個店小二,急要回身,眼角忽覺人影閃動,扭頭一看,是個老者,這老者有一隻非常打眼的酒糟鼻子,看上去很搞笑,但一看他急掠過來的身法戰天風便笑不出來,這老者竟是這幫人裡功力最高的,便是單打獨鬥,戰天風也沒有把握一定能贏,何況後面還有個店小二。
「溜。」念頭一起,戰天風身子早斜掠出去,方向是王宮,但掠出百丈卻突地轉向,反掠向城外。
不是往王宮的方向給堵住了,而是戰天風心下另起了念頭:「我和鬼丫頭之間的事,最好自己解決了,不要扯上馬大哥。」
一面往城外飛掠,戰天風心下卻也即怒且疑:「不是說第三關是一百天不抱女人嗎,現在該還沒有一百天吧,那就還該在第三關中,怎麼突然就猛下殺手了,難道我抱晨姐的事給鬼丫頭知道了?」
酒糟鼻老者和店小二一副不死不休的情形,死命追趕,隔得實在太近,戰天風因此始終不敢冒險喝湯隱身,萬一喝了湯自己停下來,卻又因隔得太近酒糟鼻老者仍能感應到,那就真是等死了。
一直掠出數百里,到天黑,碰到了一座小城,戰天風往城中巷子裡一鑽,再運起斂息功急跑了幾條巷子,最後鑽進一棟大房子的風樓上,屏息斂氣,一動不動,直到聽到掠風聲漸去漸遠,始才鬆了口氣,看自己縮著身子的樣子,暗暗搖頭:「本大神鍋成本大烏龜了,唉。」
歎著氣,突地就想到那日馬橫刀在西風城外一刀縱橫的樣子,心下低叫:「我要有馬大哥那樣的本事就好了,對了,馬大哥該不會像老狐狸那麼小氣,讓他傳我幾招該是不難。」但隨即自己卻又搖頭:「其實我學的東西已經不少了,功力上不去,學得再多也沒有,別說馬大哥教我幾招,雲裳姐還把一部份靈力化在我體內呢,又怎麼樣,不過是多一門提前示警的本事罷了。」
想到心生警兆的事,一時倒有些迷糊起來,想:「今天這個還真是奇怪呢,不但敵人來了知道,還能預知樓外伏得有殺手,未卜先知,我豈非成神仙了。」心中美了一會,卻又搖頭:「不對,上次無聞莊那三個傢伙伏擊我,就只能模模糊糊有感覺,根本不能像今天這樣提前看到,那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是不知不覺間我的功力又長呢?好像又沒有啊。」但多想得兩下他就明白了:「是了,今天那幾個功力不如鄧玉星三個,樓外的弓箭手更差,殺氣藏不住,所以給我發覺了,而不是真成了神仙。」
在風樓上藏了個把時辰,估計那店小二兩個不會再留在城中搜索了,戰天風才下來,這中間因歎著自己功力老是不長進,還練了半個時辰的坐功,不過臨時抱佛腳,好像也沒什麼用。
可能是天氣熱,這小城裡居然有夜市,戰天風飛掠一天,還真有些餓了,到一個麵攤上吃了兩大碗麵,味道自然不敢恭維,不過這會兒他也沒得挑了,一面吃一琢磨接下來怎麼辦,他先前想著不拖累馬橫刀,但現在左思右想,還是有點子怕,鬼瑤兒若真是橫下了心要殺他,他只怕架不住,以前雖然多次逃過鬼瑤兒的追殺,但他自己也知道,並不是自己真的有多大本事,只是狗屎運比較好而已,心下嘀咕:「反正我若給鬼丫頭殺了,馬大哥也要給我報仇,同樣是拖累了他,那還不如不死,拖累他還少些。」
這麼一想想開了,吃了面,找個沒人處煮湯喝了,剛要溜出城來,卻忽聽得掠風聲響,戰天風心中一凝,急運斂息功,同時抬頭向風響處看去,只聞嗖的一聲,一條黑衣漢子落在城頭箭樓上,不過功力不高,戰天風正自驚疑不定,卻見那漢子從腰間取了一枚銅哨放在嘴裡吹了起來。
戰天風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下嘀咕:「他不可能發現我啊,吹什麼吹,召魂啊。」
黑衣漢子哨聲三長一短,連吹了三遍,到第三遍,掠風聲起,先前那酒糟鼻老者和店小二一左一右掠至。
「這兩個鬼居然還守在城裡啊。」戰天風嚇一大跳,暗罵,卻又暗自得意:「好在本大追風素來謹慎,否則這會兒只怕要遭了他們暗算了。」
那黑衣漢子見了酒糟鼻老者兩個,伸手從懷中換出一塊牌子亮了一下,對那酒糟鼻老者道:「應副香主,盛香主請兩位速速回去。」
酒糟鼻老者道:「那小賊就隱身在這城裡,我們正分頭守著,怎麼能——?」
不等他話說完,那黑衣漢子卻道:「你們搞錯人了,正點子不是你們追的那個。」
酒糟鼻老者吃了一驚,叫道:「怎麼可能,那小賊明明是出現在那酒樓上,而且年紀身高長相都和說的一樣啊。」
「不要爭了。」那黑衣漢子搖頭:「那小賊已落在盛香主手裡,所以才命小人來跟應副香主說一聲,應副香主請跟我來吧。」說著當先飛掠出城,酒糟鼻老者和店小二對視一眼,隨後跟去。
「原來是殺錯了人,你大爺的,若非我還有幾分本事,豈非就做了冤死鬼?」戰天風跳腳大罵,卻忽地心中一動:「這些傢伙像是什麼黑道幫派,他們要殺的那什麼小賊不知是什麼人,本大追風好久沒做大俠了,神鍋大追風很有點名不符實呢,不如跟上去看看,若真是不平之事,便伸手管了,也落個俠名,若管不了,那就去請馬大哥來,馬大哥見我有這份心,自也高興。」一時興奮起來,起身要追,卻又想:「不對,那紅鼻子酒鬼功力不低,我若追得太近,只怕會給他發覺,但太遠我的靈力可又鎖不住,這卻如何是好?」腦子急轉,霍地有了主意:「對了,那耳聰目明湯我一直沒用過,今兒個不妨來試試新。」急煮湯喝了。
以戰天風的功力,最多能感應到兩三里外的靈力波動,而遁術飛掠是很快的,本來戰天風已差不多感應不到酒糟鼻老者兩個靈力的波動了,掠風聲更早已完全聽不到,但耳聰目明湯一下肚,耳朵忽地加倍靈醒,一下就聽到了掠風聲。
「果然是寶湯。」戰天風大喜,索性再等一會,直到酒糟鼻老者兩個完全脫出他靈力的感應,這才掠身飛起,因為他感應不到酒糟鼻老者,酒糟鼻老者自也感應不到他,那就不會發現他在跟蹤了。
戰天風一直跟了小半個時辰,差不多有百餘里了,前面酒糟鼻老者三個卻仍在飛掠,戰天風有些擔心起來,因為一鍋湯的效力只有半個時辰,又不能接著喝,若過了半個時辰酒糟鼻老者三個還不停下,他再追就有些冒險了。
擔著心,又跟了數十里,耳中掠風聲漸有些模糊起來,顯然湯力漸退,正著急,前面風聲忽止,竟是落下地來。
「運氣這麼好?」戰天風大喜,忙也收術落地,撤腳摸過去。
耳聰目明湯還有幾絲餘力未退,所以戰天風一路摸來,一路仍聽著聲音,只聽那酒糟鼻老者道:「應果、吳小二請罪,請香主責罰。」
「應果該是這老酒鬼的名字了,吳小二,哈,怪不得他扮店小二,還真是小二了。」戰天風暗笑。
卻聽一個女子聲音道:「這事本座查過了,太過湊巧,那撞上來的小賊年紀身高都和夏凌峰差不多,又剛巧坐了那個位子,你們認錯也在所難免,所以也不能太怪你們,只是那小賊的來歷你們知道嗎?」
「屬下無能,看不出來。」應果叫:「但身手極硬,溜得也快,是把硬手。」
那女子哼了一聲:「遲早要揪他出來,現在也不要急,夏凌峰,想好了沒有,還想熬下去嗎。」隨著她的聲音,猛地傳來一個男子的長聲慘叫,倒把戰天風嚇了一跳,暗叫:「這叫的該是那什麼夏凌峰了,看來在熬刑,卻不知他是什麼人,這女子他們又是什麼人?」
思忖間已摸到近前,翻上一個小山包,前面現出一條大河,河邊泊著一艘船,一個女子坐在船頭,後面站著兩個丫頭,這女子三十來歲年紀,瓜子臉,長相還不錯,只是這會兒眉眼帶煞,可就有些怕人了。
應果和吳小二一左一右站在岸上,岸上數丈外的一株柳樹上,綁著一個年輕人,旁邊兩條黑衣漢子凶神惡煞的叉手站著。
那年輕人自然就是夏凌峰了,這時仍在不絕的慘叫著,身子痛苦的扭動,口鼻眼耳中都有血滲出來,也不知那女子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不過顯然十分厲害。
「看這女子,功力比那紅鼻子老鬼酒強不到哪裡去,單打獨鬥本大追風還真不怕她,但加上老酒鬼幾個就要命了,現在去請馬大哥也來不及,卻如何是好。」戰天風心下嘀咕,一時想不出主意。
這時夏凌峰忽地一聲慘叫,一口血狂噴出來,腦袋隨即軟軟的搭了下去,不動了。
邊上一個黑衣漢子伸手過去試了一下他鼻息,對那女子稟道:「稟香主,這小子死了。」
「這小賊倒也還硬朗。」那女子哼了一聲:「死了就死了,我們本也沒指望生擒他,只要殺得一個,破了他們的五蟲聚會,那就穩操勝卷,而且會首好像還另有奇計,這小子無關緊要,把他屍體扔在河裡,餵了魚吧。」
那兩名黑衣漢子應命,將夏凌峰屍首解下來扔在了河裡,應果吳小二等一齊上船,順流而去。
夏凌峰死得太快,戰天風完全想不出辦法,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那艘船離開,心下嘀咕:「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人?五蟲聚會,好怪的名字,什麼意思?」
亂想著,腦中忽地電光一閃:「對了啊,我的九死還魂湯加神仙鉤不是可以讓死人還陽一個時辰嗎,撈他上來問清楚不就行了,真要是不平事,便去請了馬大哥來助刀,掃平這些妖魔鬼怪。」
看那船去遠,奔出去,跳進河裡,將夏凌峰屍體撈上來,先把肚子裡水清空了,再煮一鍋九死還魂湯,加一片神仙鉤的葉子,灌進夏凌峰肚中,不多會,夏凌峰呻吟一聲,竟就還過陽來,一睜眼,卻就想要掙起來。
戰天風忙一把按住他,道:「不要動,害你的那些人走了,我是救你的人,我叫戰天風,江湖人稱神鍋大追風的便是我了。」
夏凌峰睜眼看得清了,果見只戰天風一個,不動了,看了戰天風道:「多謝戰兄救命之恩。」
「你先別謝。」戰天風搖頭:「你本來已經死了,我只是能讓你還陽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你還是要死,沒辦法,兄弟學藝不精,你多原諒了,呆會到了閻羅殿可別告我的狀。」他這話有些搞笑,但他不是有意的,而是真的擔心到了這一點,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句古話: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而他用這個九死還魂湯多留人一個進辰,豈非存心和閻王爺做對,閻王爺若是知道生起氣來,那還了得,所以先和夏凌峰打個招呼再說。
夏凌峰聽了他這話,哦了一聲,道:「戰兄放心。」
戰天風只能救活他一個時辰,他眼裡卻並沒有失望之色,也並沒有哀求戰天風再想辦法,他如此硬朗,戰天風也暗暗點頭,道:「如此先謝夏兄,我救不活你,但你有什麼未了的事,可以交待給我,我盡力幫你去做。」
「多謝戰兄,正要拜託。」夏凌峰眼中露出喜色。
「但你先要說清楚,你是什麼人,剛才那女子又是什麼人,稀裡糊塗的忙我可不幫。」不等他開口,戰天風搶先聲明。
「那個自然。」夏凌峰點頭,略一凝神,道:「戰兄也是江湖中人,最近興起的秘密幫派七花會該聽說過吧?」
說老實話,什麼七花會八卦會,戰天風是一概不知道,不過夏凌峰這麼說話,他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點頭:「七花會嘛,知道,怎麼,剛才那些人就是七花會的?」
「是。」夏凌峰點頭:「為首女子便是七花會三大香主之一的盛艷。」
「果然是七花會的。」戰天風裝模作樣點頭:「其實我先前也是這麼猜,那你是。」
「我是五柳莊的。」夏凌峰看著戰天風:「五柳莊戰兄可能沒聽說過了,其實我五柳莊弟子很少在江湖中走動,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沒聽說過了。」戰天風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卻疑道:「你們即少在江湖中走動,七花會怎麼又和你結上仇了。」
「哪有什麼仇。」夏凌峰眼中露出憤怒之色,道:「是他們故意暗算我,想要不利於我師門,我雖然中了奸計,但不利於我師門的事絕不會做,所以他們不肯放過我。」
「原來如此。」戰天風大怒點頭:「七花會越來越過份了,這事我神鍋大追風管了,你有什麼要我幫你做的吧?」
「多謝戰兄援手。」夏凌峰一抱拳,道:「我想請戰兄替我送一樣東西回五柳莊給我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