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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48章
第六章 風虎雲龍

  醉風樓今晚份外熱鬧,大門外車馬絡繹不絕,人們要排著隊進去。

  項少龍和小盤研究過後,決定只帶十八鐵衛和另十八名御前高手入內,免得人們只看陣勢,便知有異平常。

  好不容易進入高牆內這未來奏始皇見到諾大的主樓和別院裡無不燈火琿煌,一片盛世之象,登時心花怒放,與眾人指指點點,好不高興。

  剛巧一座別院處正有姑娘和客人在放煙花取樂,弄得滿天斑斕彩花,色光迷人,更添熾烈的氣氛。

  樓主伍孚正在大堂入門處迎賓,見來的竟是昌平君和項少龍等人,雖是分身不暇,仍抽身迎上,一揖到地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有時雖是口不對心,只因身不由己,請左相、項大人和諸位達官貴人,原諒則個。"

  項少龍等心中叫苦,伍孚這麼來個"坦誠相對",他們難道還要和他計較嗎?

  此時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擁了上來,笑語盈盈中,為眾人脫去御寒的外衣,又奉上熱巾拭臉抹手,服侍周到。

  趁此空檔,伍孚謙卑地逐一招呼拜見。

  此人顯是對朝廷人事瞭如指掌,聽到李斯、桓奇之名即肅然起敬,說了番得體的場面話。

  項少龍介紹小盤時這傢伙聽到"秦始"之名,顯是一頭霧水,摸不著腦袋。不過見他既能和昌平君和項少龍等權貴一起來尋歡作樂,眾人又對他態度恭敬,兼之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樣貌雖老嫩難分,但方面大耳,雖不英俊,卻自具一股威懾眾生的氣度,且雙目瞪來,自己便湧起下拜的衝動,那敢怠慢,忙恭敬道:"秦大官人一表人材,世所罕見,必非池中之物,請多多關照小人。"

  這幾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小盤本對他只有惡意而無好感,聞言立即改觀,哈哈一笑道:"伍樓主客氣了,今晚寡……哈!今晚秦某遠道而來,就是要見識一下貴樓醉風四花的色藝,樓主給我好好安排吧!"

  他們說話處乃醉風樓的迎客大堂,由於項少龍等人多勢眾,十八鐵衛和十八名貼身保護小盤的御衛又散佈開來,形成了個保護罩,登時佔去了半個大廳。

  剛進來的客人,見到是項少龍、昌平君這種當權的人,大多"安守本分",悄悄繞道而行。只有一眾彪悍武士進來後,見到伍孚只顧侍候眾人,停了下來,臉現不滿之色。

  十八鐵衛還好一點,那十八名御衛一向服侍的是秦國之主,那會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均虎視眈眈,對這十來個武士毫不客氣。

  伍孚聽到小盤的要求,臉露難色,可是小盤自有種教人不得不聽他那種理所當然的話的威勢,忙不迭道:"這事有點困難,待小人安排一下,怎也設法讓她們抽身來侍奉各位大人一會。"

  荊俊瞥了那群武士一眼,心中大樂,湊近項少龍道:""疤臉"國興來了,還有常傑。哈!這群混蛋定是活得不耐煩了,竟在睜眉突目呢。"

  項少龍回頭望去,首先認出了國興來,當然因他額角和面額均有疤痕,而事實上他亦生得比其他人壯碩,氣度沉凝,一看便知非是易與之輩。國興雖與俊俏無緣,但卻頗有男性的魅力。

  國興等顯亦認得項少龍,見到是他,均感意外,但仍毫不畏懼地與他對望。

  小盤感到氣氛有異,別過頭來朝他們望去,見到國興等囂張的態度,冷哼道:"這些是什麼人物?"

  昌平君忙恭敬道:"是渭南武士行館的教席國興和常傑。"

  伍孚何嘗見過昌平君對人說話時恭敬至此,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小盤正要使人把他們拿下來,項少龍湊到他耳旁道:"今晚是來作樂啊!"

  小盤驚醒過來,他仍有點小孩心性,哈哈笑道:"對!對!我們進去耍玩吧!"

  尚未舉步。

  把門的唱喏道:"屯留蒲大爺到!"

  項少龍、小盤等停下腳步,回頭往入門處望去。

  開道的是十二名同樣裝束的軒昂武士,接著是個高冠博帶的中年漢子,這人比常人足足高出一個頭有餘,及得上項少龍的高度,寬大的錦袍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氣勢。

  最厲害是他那對眼睛,淡淡一掃大堂,便似成竹在胸,對一切有數於心。

  他不但沒有半分商家的俗氣,相貌還高古清奇,只是神情倨傲,對正在旁相迎獻媚的鶉婆春花愛理不理的。

  伴著他的尚有兩名衣服華美的年青武士,看來都是第一流的劍手。

  伍孚大感為難,這蒲鵠乃秦國東方舉足輕重的地方名人大豪,一時間可不知逢迎招呼那一方才好,何況還有正等他等得不耐煩的國興等人。

  項少龍乃挑通眼眉之人,笑道:"伍樓主即管去招呼貴賓,我們自行上樓便成了。"

  這番話怕只有項少龍敢說出來,換了即使貴為左相的昌平君,仍不敢准伍孚不招待儲君而去侍候其他人。

  伍孚如獲王恩大赦,一邊打恭作揖,一邊召來另一手下,引領眾人上樓。

  項少龍等舉步往內進走去,準備登樓時,國興排眾而出,大步追來道:"諸位大人請留步!"

  小盤雙目厲芒一閃,掠過殺機,停下步時,項少龍伸手過來輕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勿要動怒,才與眾人轉過身來,面向正大步走過來的國興。

  眾御衛一字排開,阻止他走得太近。

  遠處則是伍孚慇勤地招呼著蒲鵠。

  國興停了下來,施禮道:"小人謹在此祝項大人明晚旗開得勝,盛名不墜。"

  項少龍自知這只是開場白,冷冷道:"國兄究竟有何指教?"

  國興措了攔在身前的眾衛一眼,臉容上怒意一現即收,昂然道:"敝館上下對項大人的劍術非常欣佩,若改天大人有空,請到敝館一行,好讓小人們有機會受大人指點。"

  項少龍暗忖這等若公然搦戰了,只不知是否出自繆毒意思,還是渭南武士行館館主邱日昇想把領導地位爭取回來的私下行為。

  昌平君等無不冷哼連聲,表示不悅。

  "疤臉"國興卻是一無所懼,眉頭都不動半下,一派硬漢本色,靜待項少龍的答覆。

  項少龍淡淡笑道:"貴館一向這麼關心我項少龍,我早便想登門拜候,這樣吧!看看我的心情那一天比較壞一點,就來找你們見識見識吧!"

  國興轟他說得這麼不留情面,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氣時,小盤鼓掌道:"說得好!到時項大人勿漏了我。"

  國興愕然望向小盤,當然不知他是何方神聖,厲喝道:"閣下何人?"

  "鏘!"

  十八御衛一起拔劍,卻只發出一下聲響,可知這些人能榮任貼身御衛,不但武技高強,還訓練有素。

  其中一御衛冷喝道:"竟敢對……嘿!對公子無禮,給我跪下。"

  那群武士行館的人見勢不妙,擁了過來,還是國興知道除那"公子"不知是什麼人外,其他人都是惹不起的,忙把眾人攔著。

  蒲鵠和伍孚等均愕然瞧來。

  項少龍哈哈笑道:"秦兄何須為這等人敗了雅興,我們還是尋樂去吧。"

  再不理氣得變色的國興等人,引著小盤登樓而去。

  同時心中暗笑,他等若救了國興等的小命,否則縱是繆毒親來,朱姬駕到,他們也難逃腰斬之厄。

  步入樓上寬敞的大廳時,眾人顯是早得風聲,知項少龍仍有閒情來喝酒,一時全場肅靜,所有目光均集中在這明天即要決戰管中邪的人身上去。

  小盤怕給人認出,墮後走在眾人之間,由滕翼和桓奇等擋著別人視線。

  楊端和、白充兩人早到了,一時仍未看到小盤,欣然起迎,頻說:"稀客"。

  換了任何人,明天對著管中邪那樣的可怕對手,今晚豈敢出來胡混?

  荊俊先一步搶前,低聲告訴他們儲君來了,但千萬不要下跪見禮,兩人臉上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的透出驚愕神色,手足無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他們的席位設於大廳一邊臨窗處,只有十個席位,小盤含笑親切地和楊瑞和這兩名將領打過招呼後,便背廳而坐,免得給人看到他的臉孔。

  眾人紛紛坐下。

  由於今晚恃別熱鬧,座無虛席,先前又想不到小盤會來,三十六個鐵衛御衛都沒有坐位,幸好每個席間極為寬敞,趕上來的春花早得伍孚授以竭力相待,盡心服侍的吩咐,忙急就章的使人在旁加設兩席,擾攘一番後,才回復先前熱鬧酣暢的情況。

  侍女穿花曲蝶的上來奉上美酒。

  小盤點了菜餚後,芙道:"各位兄台隨便談笑,就像平時那樣好了。"

  話雖如此,卻沒有人敢透出一口大氣,情況異樣之極。

  項少龍見秋笑道:"楊將軍和白將軍早來了,為何卻不喚姑娘陪酒?"

  楊端和乾咳一聲,尷尬地道:"項大人上來前,酒樓內人人都在談論大人明天一戰的勝負,有人甚至吵得臉紅耳赤,我們聽得入神,其他的事都忘了。"

  白充垂頭不敢看小盤,低聲道:"當有人傳來項大人已抵迎客廳的消息,廳內便哄動起來,有人說項大人必是穩操勝券,又有人說項大人不知……嘿不知……唉!都是不說了,總之現在沒有人敢再說半句話了。"

  滕翼笑道:"是否不知自愛呢?"

  白充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項少龍此時正遊目四顧,發現了幾席熟人,一席是呂府的著名高手,除了周桓、魯殘外,新來的許商、連蛟和趙普都在,出奇的竟是圖先陪著他們。

  許商、趙普、圖先見項少龍往他們瞧來,都含笑打招呼,但周子桓、魯殘這兩個舊人,和連蛟這個連晉的堂兄兼師兄,均表現出不屑理會的神態。

  他們身旁各有一名姑娘侍酒,卻沒有像單美美、揚豫、歸燕、白蕾那種頂級的紅阿姑。

  另一席是繆毒的人,離他們只隔了三席,除英偉軒昂的韓竭外,還有兩個人,經荊俊指點後,才知就是繆毒最得力的繆肆和令齊。

  那繆肆外型和繆毒差遠了,又矮又肥,不過雙目靈動,顯是狡猾多智的人物。

  令齊則一表人材,外貌儒雅風流,是個典型的謀士類型。

  此時國興等走了上來,加入到他們那一席去。

  小盤亦在偷偷巡視席內諸人,見到一些平時道貌岸然的大官,正擁美調笑,大感有趣,對眾人道:"各位可隨便召姑娘陪酒,不要因我而掃了興。"

  風流如荊俊也惟有報以苦笑,有小盤在,能呼吸暢順已是本事,誰還敢召妓相陪,若那些不知情的美人兒,爆出自己平日的風流行徑,那才累事呢。

  伍孚此時登上樓來,顯是親自招呼了蒲鵠到其中一所別院去,一路和各席客人打哈哈,走了過來,畢恭畢敬道:"楊豫姑娘唱畢一曲即過來相伴,她聽到項大人來了,什麼客人都忘記了。"

  項少龍暗忖這等小人,憎厭他都屬浪費精神,遂拋開往事,笑道:"今晚主客是這位遠道而來的秦公子,楊豫是來陪他,而非陪我。"

  伍孚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哈哈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分別通知了美美、小蕾和燕燕,她們分得身時即會來見秦公子,任公子罰酒罰唱。"

  伍孚不愧歡場中吃得開撐得住場面的人,這麼一說,眾人都不好怪他。

  熹地一聲冷哼來自國興那席,只聽有人冷言冷語道:"官當得大確是不同凡響,無論多紅的姑娘都要委屈相從。"

  這句話明顯是針對眾人而來,各人無不色變。看來繆毒的人要比呂不韋的人更有所恃,囂張得教人難以相信。

  要知項少龍此席他們認識的無一不是當朝紅人,昌平君更貴為左相國,比繆毒高了數級,而他們仍敢出言嘲諷,自是由於有朱姬作他們的大靠山之故。

  眾御衛人人手按劍柄,只等小盤一聲令下,就過去斬人。

  小盤終親身體會到繆黨的氣焰,龍顏寒若冰雪,兩眼厲芒閃爍,看得眾人和伍孚均心生寒意。

  在這劍拔弩張,千鈞一髮的時刻,李斯含笑站了起來,朝韓竭、國興那席走過去。

  全場靜了下來,觀望雙方形勢的發展。

  這時不但國興等不知李斯過來幹什麼,連小盤和項少龍等亦大惑不解。

  李斯到了國興那席處,俯身低聲說了一番話後,只見國興、韓竭等人人色變,噤若寒蟬,才瀟瀟灑灑地走了回來。

  席內立時響起嗡嗡細語,當然是各人均在猜測李斯究竟變了個什麼把戲,竟能使氣焰沖天的繆黨立即收斂。

  李斯坐下後,在眾人詢問眼光中若無其事的道:"在下只是如實告訴他們,儲君下了嚴令,在決戰前誰若斗膽干擾項大人,立斬無赦,故特別派出御衛貼身守護,負責執行命令。"

  伍孚亦在俯身聆聽,聞言與眾人一起拍案叫絕,他尚以為李斯只是假傳聖旨呢。

  小盤龍顏大悅,一方面是李斯急智過人,更因國興等終懾於他的威勢,不敢逾越。

  就在此時,有人隔遠笑道:"本來還不相信,原來真是少龍來了,我們兩個老傢伙沒有白走一趟。"

  眾人望去,原來到的是王齒和王陵,顯是正在其中一所別院作樂,現在聞風而至。

  眾人暗呼不好時,兩個秦國重將來至近前,一見小盤,同時失聲道:"儲君!"

第七章 巔峰狀態

  當全場聞得"儲君"而往他們望來時,一直半聲不吭的桓奇霍地起立大聲道:"兩位大將軍說得對,正是儲君著我等陪項大人來散心,兩位大將軍請坐。"

  眾人一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頓時為之釋然。

  王齒和王陵此時注意到小盤下頜那撮假須,又見他穿的是一般貴族的武士服,醒悟過來,入席坐下。

  忽聞牙關打顫之音,原來伍孚臉青唇白,不知應否下跪才好,顯是看穿了小盤是誰。

  眾人又叫不妙時,伍孚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滕翼人急智生。一手探出,就在他雙膝著地前,扯得他側坐到身旁來,像是坐入席內的姿態。

  昌平君湊到他耳旁道:"若伍樓主外尚有人知道儲君來此之事,我就把你的醉風樓封了,再抄了你的家,清楚了嗎?哼!不准叩頭。"

  伍孚嚇得手軟腳軟,連點頭的力氣都消失了。

  小盤輕聲讚歎道:"只看眾位臨危不亂,應變有方,便知我大秦之興,指日可待了。"

  項少龍知有伍孚在,不便說話,溫和地道:"伍樓主只要依命行事,我項少龍可擔保你沒有麻煩,還不去打點一切。記得絕不可暗中通知四位姑娘。"

  伍孚勉強爬了起來,打恭作揖後,滾著走了。

  王齒舉杯想向小盤敬酒,記起一事道:"這些酒驗過了沒有?"

  坐在他身後那席的御衛道:"報告大將軍,全驗過了。"

  王齒這才向小盤敬酒。

  眾人均不敢舉杯,到小盤示意各人,才轟然痛飲。

  經過剛才一番"驚險",氣氛又熱烈起來。

  小盤順口問起,才知王齒和王陵均是應蒲鵠之邀來見面的。

  王陵冷哼道:"這蒲鵠心懷叵測,一見面便批評朝政,盡說呂不韋的不是,又隱隱牽連到太后。話不投機半句多,後來我們見伍孚前來,通知侍酒的白蕾和楊豫說項大人來了,要召她們去,我們乘機告退。"

  小盤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王齒笑道:"少龍的魅力真大,兩位姑娘聽到被召,均恨不得立即溜走,卻給伍孚阻止,只許輪流來此。目下楊豫回去更衣,該快到了。"

  小盤訝道:"兩位大將軍是否看錯了,她們不是呂不韋的人嗎?"

  王齒道:"說到底,她們都是無主之花,誰的權勢大,便要依附誰人。但姐兒愛俏,少龍現在又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更得紀才女委身下嫁,天下女子,誰不希望能與他親近呢?"

  小盤欣然舉杯向項少龍勸飲,後者慌忙喝了。

  眾人均對小盤的風度喑暗心折。

  環珮聲響,在伍孚親自引路下,兩名小婢伴著盛裝的楊豫來了,玉步輕移下,確是婀娜多姿,綽約動人。

  小盤大樂道:"果真名不虛傳!"

  忽然有人嚷道:"豫姑娘請留步!"

  眾人愕然望去,原來是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年青英俊的呂府新人許商發話。

  只見他一臉不悅之色,走了過來。

  楊豫停下步來,蹙起黛眉,看看項少龍這邊,又瞧瞧正大步走來的許商,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態。

  最焦急的的伍孚,向兩婢侍意,要她們把楊豫拉到小盤那席去,卻給楊豫揮開了兩婢。

  反是小盤大覺有趣,笑道:"難得這麼多人到青樓來,正因有這種你爭我奪的樂趣。"

  許商臉上像外面的大地般覆上了一層寒冰,先冷冷對伍孚道:"伍樓主剛才又說豫姑娘給杜將軍預早訂了,為何現在又可出來侍酒?"

  楊豫顯然對許商頗有好感,湊到許商旁說了幾句話,又指點項少龍這一席,說的當然是好話了。

  王齒乃秦室軍方現時的重量級人物,冷哼道:"這小子是誰?是否活得不耐煩了,即管呂不韋來,也不敢不給我臉子呢。"

  項少龍笑道:"大將軍莫要為這種人動氣,呂不韋的人一向橫行慣了,遲些我們才和他們一次過算賬。"

  王齒悶哼一聲,沒再說話。

  伍孚再匆匆走來請罪,尚未說話,小盤已道:"此事與樓主無關,樓主不用自責,豫姑娘愛來便來,不來就算了。"

  伍孚那想得到這秦國之主如此好相與,大感愕然。

  昌平君拉他說了幾句話,伍孚又匆匆去了。

  許商此時似仍欲要往他們走來,卻給楊豫扯著,隱隱中聽她提及王齒之名。

  楊端和乃王齒手下第一號大將,勃然色變,霍地立起,正要喝罵,給另一邊的李斯扯得坐了下來,後者笑道:"楊將軍何用與這種人一般見識呢?"

  此時許商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返回己席去,楊豫則盈盈而至,未語先笑,登時沖淡了不少劍拔弩張的氣氛。

  楊豫在項少龍指示下,一頭霧水地坐到小盤之旁,雖然只知小盤姓秦名始,卻不知是何方神聖,但總知此人能令昌平君、王齒、項少龍等對他恭恭敬敬,剛才伍孚又千叮萬矚她要悉心服侍,自是不敢怠慢。展開渾身解數,敬酒陪笑,口角生風,不半晌服侍得小盤妥妥貼貼,氣氛融治熱鬧,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般。

  不一會歸燕也來了,場中其他賓客亦不感意外,只是王齒一人,便足夠資格要這兩位紅阿姑來侍候。

  歸燕親熱地坐到項少龍之旁,先敬過各人,最後敬項少龍時,低語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再不要與小女子計較好嗎?"

  項少龍暗忖就算以兵刃架頸,也再不敢輕信她,表面當然客客氣氣的接受了。

  此時楊豫告辭離去,臨行時大有深意地幽幽的瞧了項少龍一眼,不一會換了白蕾來,但四花之首的單美美仍是芳蹤杳然。

  四女中,以白蕾與項少龍等最沒有過節,對小盤逢迎周到,使氣氛更是融洽。

  歸燕湊到項少龍耳旁道:"項大人今晚留下來好嗎?奴家定會盡心侍候。"又飛了他一個媚眼。

  項少龍心想人說家花不及野花香,老子的感覺卻剛好相反,而且那知你不會再來害我。

  婉言拒絕了。

  歸燕難掩失望之色時,伍孚一臉苦惱回來,欲言又止道:"美美怕不能來了。"

  昌平君皺眉道:"美美竟敢不給我們臉子嗎?"

  伍孚大吃一驚,搖手道:"不!只是她被召了到仲父府去,我三次派人去請,都給趕了出來。唉!我又不能說出……嘿!沒有什麼了!"

  眾人均感意興索然。

  小盤雙目寒芒一閃道:"這事就此作罷,今晚亦到此為止。哈!很不錯的一晚哩!"

  伍孚放下心來,歸燕和白蕾卻是連聲不依,媚態畢呈。

  豈知這些對任何男人都有效的招數,到了小盤身上卻一點都派不上用場,這未來的秦始皇淡淡一笑,站了起來,負手便去,眾人慌忙追隨左右。

  項少龍勾著歸燕的脖子,吻了她臉蛋,柔聲道:"美人兒若想幸福快樂,安享大好年華,要好自為之了。"

  歸燕神色一黯,垂頭道:"燕燕定會謹遵大人之命,只望大人能有三分憐惜之意,燕燕已感恩不淺。"

  項少龍向另一邊的白蕾含笑回禮,這才洒然去了。

  回到家中,荊俊仍非常興奮,甫進大廳,便扯著正想各自溜回嬌妻處的項少龍和滕翼道:"伍孚這混蛋真懂見風駛舵,見到王齒王陵等都擁戴儲君,出門時便偷偷對我說遲些要親來拜候三哥,哈!這混蛋真行。"

  滕翼哂道:"我卻看他是夾在呂不韋和繆毒之間,兩邊都不敢開罪,故苦不堪言,剛才白充告訴我,呂不韋有意收單美美為妾,伍孚自是非常苦惱了。"

  項少龍笑道:"今晚似乎是胡混了一場,其實卻是意義深遠。首先儲君清楚瞭解到呂繆兩黨的鬥爭,其次就是無意知道了蒲鵠正和杜璧圖謀不軌。而另外就是有三個得益之人了。二哥不慕富貴,可以不論。李斯和桓奇剛才表現出來的急智,深得儲君之心,於他們的官運勢將大有裨益。"

  再談了半晌,項少龍酒意上湧,支持不住,回房睡覺去也。

  眾嬌妻愛婢不免責了他幾句,糊里糊塗間,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田貞田鳳服侍他起床穿衣,取出百戰寶刀,找滕翼鬆了筋骨後,只覺氣爽神清,充滿活力。

  紀嫣然訝道:"為何夫君昨夜才花天酒地,酩酊而回,今天卻是神采飛揚,尤勝往昔,真不合常理。"

  項少龍一擺百戰刀,笑道:"若說我不把管中邪和今晚勝敗放在心上,就是騙你,但昨晚這一醉卻恰到好處,使我忘卻了一切,因而得到這些天來難得的鬆弛,又睡得比平時多了,現在自是狀態不差。"

  滕翼咕噥道:"還說只是不差,劈得我差點連墨劍都丟了。"

  眾女齊聲嬌笑,喜形於色。

  談笑間,陶方和荊俊陪著烏應元來了。

  喜氣洋洋下,眾人共進早膳,一點沒有山雨欲來前的緊張氣氛。

  荊俊和滕翼兩人回官署後,項少龍陪著岳丈在廳中閒聊,談起烏卓在塞外建立的大牧場,聽得項少龍心向神慕,恨不得明天就是小盤加冕之目,那後天就可去過自己的新生活。

  說著說著,項少龍竟然就在地席上睡著了。

  他發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趙雅、趙倩和春盈等四婢,齊向他慇勤勸酒,預祝旗開得勝,大敗管中邪,正陶醉其中,又隱隱知道是在造夢時,給烏廷芳拍醒了他。

  項少龍愕然坐了起來,烏廷芳道:"儲君派人來召你進宮,不知什麼事呢?他該讓你多點時間養精蓄銳才對。"

  趙倩過世後,烏廷芳是滕翼外唯一知道小盤身世的人,說話間對小盤自沒有其他人般尊重。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只覺精神和體能均處於最巔峰狀態,暗奇自己大戰當前,竟仍能入睡。不過已無暇多想,匆匆沐浴更衣,人宮見駕。

  小盤照常在書齋接見,另外還有昌平君和李斯兩人。

  小盤道:"五日後為立春,寡人決定是日到渭河春祭,項太傅那條黑龍沒有問題吧!"

  項少龍道:"一切準備就緒,只要清楚知道祭河的地點,就可預作安排。"

  小盤雙目亮了起來,旋又歎了一口氣道:"始終仍有太后那關最難闖過,看來不和她作點交易是不成的了。"

  李斯道:"最緊要是抓牢軍權,其他的讓他一步半步,該無大礙。"

  小盤苦惱道:"只要想起要給那假太監封侯賜爵,寡人心中便首先不服氣,現今太后到了甘泉宮,寡人對她和繆毒間的事更是一無所知。"

  昌平君安慰道:"繆毒若有異動,茅焦自會暗通消息,儲君請放心好了。"

  小盤怒道:"試問寡人怎能放得下心來,現在朝廷奸黨處處,人人各懷異心,若非還有這條黑龍,就索性把他們全召進宮來,一股腦兒殺了,然後再想辦法收拾殘局。"

  昌平君見他氣在頭上,那還敢說話。

  項少龍笑道:"儲君息怒,別忘了今晚尚有場精彩表演,只要斬了管中邪,就可重新安排都衛的統領人選。"

  小盤這才消氣,又商量了黑龍一事的細節後,各人方先後辭出。

  項少龍和昌平君離開時,均感到這不斷成長的小儲君威嚴日增,自具不怒而成的氣勢,而發起怒時當然更使人心寒膽顫。連項少龍這"看著他長大"的人都有此感覺,其他人的感受更是可以想見。

  剛步出書齋,一位俏宮娥截著項少龍,報上琴太傅有請。

  昌平君一面羨慕識相地走先一步。

  項少龍隨宮娥穿廊過殿時,暗忖朱姬搬往了甘泉宮,小盤則尚未立後,宮內最具影響力的自然是琴清了。

  這時來到後宮一座幽雅的四合院前,宮娥跪下道:"項太傅請進。"

  項少龍欣然內進,只見琴清正倚門待他,那還客氣,擁到懷裡纏綿一番後,琴清掙著仰後嬌軀,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後,欣然道:"算你吧!精神很好!你這人呢,昨晚仍要到醉風樓鬼混,弄得全城皆知。"

  項少龍早知她耳目靈通,挽著她的小蠻腰,到一旁坐下時,琴清服侍他脫去外衣,又為他按摩肩頭的肌肉。

  項少龍舒服得有若飄搖雲端,暗忖有了肉體關係後,享受與前確有天淵之別,以前想碰碰她的小手已是難得,現在她的小手卻是自動送上門來。

  琴清輕責道:"千萬不要輕敵啊!與管中邪接近的人都說他的劍法又更上一層樓,劍法差點的人只要見他擺出架式,便心志被奪,不敢進擊。少龍雖得百戰寶刀,又練成絕世刀法,但若輕忽大意,說不定也會失手哩。"

  項少龍心想自己確有點輕敵,不過亦正是因為不大在意,才會像日下般輕輕鬆鬆、氣定神閒。欣然受教道:"多謝琴太傅提醒,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琴清見他聽教聽話,喜孜孜道:"琴清確沒有挑錯情郎,大多男人得到我們弱質女流的身心後,都像變了個人似的呼呼喝喝,頤指氣使,只有項郎永遠都是謙謙君子。"

  項少龍笑道:"琴太傅對這種事似乎見多識廣哩!"

  琴清嗔道:"你想到什麼了?人家只是聽得多嘛。"

  項少龍慌忙道歉,琴清這才回嗔作喜道:"今晚的咸陽城,上至儲君。下至庶民,無不翹首苦待你和管中邪一戰的戰果。很多本來買你勝出的人,知你昨晚仍到醉風樓喝酒召妓,都轉過來賭管中邪勝呢。"

  項少龍呼冤道:"喝酒是真的,至於召妓只是儲君要見識一下醉風四花的姿色,喚到席上來亮相吧!"

  琴清笑道:"人家可不是這麼想,況且傳言總是誇大的,街頭巷尾都有人傳你先來一場與醉風四花的大戰,看你還敢否不檢點自己的行為?"

  項少龍忍不住哈哈大笑。

  琴清又道:"現在開出的盤口,賭管中邪勝是三賠一,可知他的行情比你看漲多了。"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琴清笑得伏在他虎背上,嬌歎道:"若琴清是好財貨的人,定要落重注在你身上,好大大賺上一筆。"

  項少龍道:"究竟是何人在主持這種賭局,沒有點本錢和信譽,誰會信他?"

  琴清道:"你聽過蒲鵠這人嗎?他在屯留便有幾間大賭場,若非咸陽禁賭,他早來設賭場了,現在便是他在此暗中主持賭局。"

  項少龍訝道:"他不是昨天才到咸陽嗎?"

  琴清道:"他是昨天才到,但它的手下三旬之前便來了這裡開賭局,說到賺錢,沒有人比他更本事。"

  項少龍好奇心起,問道:"這蒲鵠究竟是何等樣人?"

  琴清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他在東三郡很有影響力,與杜璧和趙將龐爰都有很深的交情,今趟他到咸陽來,四處活動送禮,就是為了給長安君成喬造勢疏通。"

  項少龍沉吟半晌,啞然失笑道:"好不好讓我們先賺他一大筆呢?說到財力,我烏家絕不比任何人差。若他不敢接受賭注,登時要威望盡失。哼!一賠三,我看他怎賭得起。"

  琴清忽然情動起來,從後把他抱個結實,嗲聲道:"項少龍啊!你的信心是否天生出來的呢?似是從沒想過自己會敗北的。"

  項少龍把她摟到身前,一輪熱吻後,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回到家中,把賭賽一事告訴了烏應元,後者大感興趣,找了陶方去商議。而項少龍則返回後堂,爭取休息的時間,與眾女愛兒調笑耍樂,不一會已是黃昏時分。

  桓奇、昌平君、荊俊、滕翼、李斯、楊端和、白充等人不約而同來到烏府,好與他一起赴會,以製造聲勢。

  項少龍沐浴更衣,換上琴清親手為他縫造的武士服,內加護甲,確是雄姿英發,神采飛揚。

  他使人把百戰寶刀和飛龍槍用布包著,交由荊善等運送,以惑呂府之人的耳目。

  一切妥當下,領著三位嬌妻,還破例把田貞田鳳帶在身邊,在眾好友前呼後擁下,朝仲父府出發。烏應元和陶方自是也在大隊之中。

  走進燈火特別輝煌,兩邊儘是王族公侯大宅的咸陽大道時,項少龍感慨萬千。

  當初孑然一身來到這時代時,那想得到會有今天的風光。

  可是他同時看穿了這時代繁華背後那殘酷無情的特質,即使小盤將來亦會因絕對的權力帶來絕對的專制。

  任何事在往某一理想邁進時,就是最動人的時刻。

  但成功之後,為了繼續保持權勢和利益,在那種情況下,感情再無容身之地。

  至少他知道日後的李斯會變得比任何人更厲害,而他最不願就是見到這些痛心的變化。

  就在此刻,他再下決心,只要剷除了繆毒和呂不韋後,立即飄然引退,絕不遲疑。宏偉的仲父府終於在望,斜對面則是繆毒的內史府。這兩處地方代表了小盤登基前的兩大勢力。

  而他將是在這兩大勢力間暢遊的得水魚兒。

  想到這裡,雄心奮起,差點要仰天嘯叫,才可洩出滿懷豪情壯氣。

第八章 壽筵喜慶

  新近建成的仲父府,乃咸陽宮外最宏偉的建築組群。規模尤勝朱姬新遷往的甘泉宮。

  仲父府遙對王宮,四周有高牆,進入大門後,是可容千人操練的大廣場,三座威嚴莊穆的主宅由長廊貫通,並排而立,坐北向南,土木結構,大屋頂,四面坡,雙楹柱,氣勢懾人。

  主宅組群接著就是呂族的宗廟,由此以宗廟的前後門作中軸,近三十組庭院依次分佈,左右對稱,佈局完整。

  主宅組群和祖廟間有廣闊園林,環境優美,顯是出於名家設計,方可見呂不韋的物力財力如何雄厚。

  這晚咸陽城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加上知道項少龍和管中邪這兩個頂級劍手惡戰難免,人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更是氣氛熱烈。

  仲父府點起了以萬計的紅燈籠,大門處和園內更裝設賀壽的燈飾,一片喜慶的景況。

  數十名家將穿上一式的整齊武士服,把守大門,防止有閒人混進去看比武。

  入門後,則有專收取和登記賀禮的接待處,佈置周詳,故賓客雖魚貫不絕,但一切均井井有條,沒有混亂的情況。

  一主二輔三座大堂,全開放了來接待賓客,當然以正中一座最大,擺下了可容千人的席位,另兩座作輔翼的,亦設下五百人之席。

  被安排到輔宅者都是無可奈何,但又自知斤兩,到時只好看看如何挨往主宅觀戰。

  項少龍等到達時,賓客尚未正式入席,分散在宅內宅外和中庭處閒聊著,鬧哄哄的聲音直衝霄漢。

  今晚天公造美,不但沒有下雪,還星月交輝,兼之尚有五日就是立春,天氣回暖,使這盛大的壽宴更是錦上添花。

  不過知情者均曉得在這融洽熱鬧的煙幕後,正醞釀著大秦國史無前例的激烈鬥爭。而項少龍更清楚這鬥爭的成敗,不但主宰了戰國七雄的命運,還決定了中國以後的歷史。

  他項少龍正是這鬥爭核心處的關鍵人物。

  項少龍等大隊人馬馳入仲父府的大外門時,立時惹起一陣哄動,人人爭著來親睹他的風采。

  昌平君策馬來到項少龍旁,笑語道:"賭你輸的人,看到你昨晚大戰醉風四花後,仍能穩坐馬上,必是大大失望。"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今晚我若輸了,恐怕以後休想再踏進烏家之門,因為岳丈大人在我身上押了重注,假如累他輸錢,你說會有什麼後果呢!"

  昌平君愕然道:"原來貴丈人亦愛豪賭。"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不是愛賭,而是愛看蒲鵠輸得損手爛腳,看他還以什麼去籠絡那些食財的王親國戚、公卿大臣。"

  昌平君哈哈大笑,跳下馬來。

  負責迎賓的圖先迎了上來,一邊吩咐下人牽馬,同時低聲向項少龍道:"那小子身內暗穿來自越國巧匠的軟甲,最好攻他頭臉,否則拚著捱你一槍,他就可置你於死地。"

  項少龍低聲道:"我今晚何來什麼槍呢?"

  圖先愕了一愕,似明非明,不過因有其他人靠近過來,只好悶在肚子裡,改說其他場面話。

  此時中宅處隱有鼓樂聲傳來,應是剛有重要人物進宅去了。

  陶方等忙於送上賀禮時,眾人都不願這麼快進宅去見呂不韋,留在擠滿了一堆堆賓客的廣場上閒談,順便欣賞燈飾和晴明的夜空。琴清剛剛抵達,加入了紀嫣然諸女那一堆去,還有幾位王族公卿家的貴婦貴女,傳出陣陣嬌笑,惹得人人頻頻注目。一方面因她們的美色,更奇怪是明知項少龍要與管中邪進行決戰,仍能那麼從容自在,談笑風生。

  秦人風氣開放,遇著這種場合,最愛鬧就是像嬴盈鹿丹兒那種出身尊貴的美少女,也是年青一族求偶的最佳時光。其中美景,實難以盡述。

  項少龍與眾人笑談有關蒲鵠帶來咸陽的賭風時,鹿丹兒不知由那裡鑽了出來,隔遠勾著手指示意荊俊過去。

  剛好一群穿上新衣的男女小孩提著燈籠在他們與鹿丹兒間走過,荊俊沒注意到這美少女,卻給項少龍瞥見了,頑皮心起,走了過去,故作嚴肅道:"都快嫁人了,見到長輩,卻不來恭敬行禮請安,成什麼體統?"

  鹿丹兒兩手叉腰,大嗔道:"哼!你是誰的長輩,我嫁不嫁人又關你什麼事?

  咦!"她這才記起項少龍乃荊俊的三哥,立時滿面飛紅,跺足不依道:"你壞死了!竟欺負我。"

  項少龍哈哈大笑,把剛滾過來的荊俊推了給鹿丹兒,得意洋洋道:"好丹兒!我項少龍等著喝你那杯跪著奉上來的喜酒呢!"

  鹿丹兒落在下風,不敢駁他,扯著荊俊溜了。

  搖頭歎息時,嬴盈的聲音在旁響起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一看,嚇了一跳道:"你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

  羸盈苦笑道:"這幾晚都睡得不好,唉!事到如此,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項少龍淡淡道:"今晚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事情對你都應該是告一段落,以後你心中只該有端和兄,好好相夫教子,安分守己做個賢妻良母吧!"

  嬴盈靠近了少許,輕輕道:"告訴我,若沒有管中邪,你是否會娶我呢?"

  項少龍苦笑道:"到了今時今日,我們似乎不應再說這種話吧!"

  嬴盈堅持道:"不!我若不問個清楚,絕不甘心。"

  項少龍迫於無奈道:"我確曾歡喜過你。"

  嬴盈黯然垂首,低聲道:"今晚若你有不測,我會為你守……噢!我不說了。啊!"

  看著她掩面走了,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嬴盈是認定自己必輸無疑。

  項少龍自然不會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回到昌平君、滕翼等人處時,昌平君問道:"大妹說了什麼?"

  項少龍道:"沒有什麼?"

  昌平君冷哼道:"怎會沒有什麼,她雖說肯嫁給端和,但對管中邪仍是難捨難離,又說你非是他對手,真氣死人了。"

  此時賓客開始進入一主二輔的三座巨宅,烏應元不好意思留在外面這麼久,過來招呼各人隨他進內。

  既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各人自然遵從。

  呂不韋、呂娘蓉和呂不韋其他幾個兒子均在大門迎賓,賀喜之聲不絕於耳。

  昌平君可能是大秦開國以來最沒有架子和派頭的左丞相,像根本不知自己身份般和項少龍並肩隨在烏應元之後,向呂不韋道賀。

  烏應元乃交際老手,漫不經意般便說了一大堆祝頌之詞。

  項少龍想起烏家以前和呂不韋的關係,比對起現在大家口蜜腹劍,勢成水火,頗為感觸。

  呂不韋不知是以為項少龍今晚必死無疑,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光輝盈臉,談笑顧盼間自有不可一世的氣魄,當他目光落到項少龍處時,立時亮了起來,舍下了其他人,迎過來道:"今夜我呂不韋可算雙喜臨門,既賀壽誕,又將得佳婿,人生至此,尚有何憾?"

  項少龍心道你最大的遺憾,就是當不上秦國之君,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與眾人同向他賀壽。

  在呂不韋尚未有機會說下去時,項少龍反手在背後打了個手式,眾人立即呼嘯而過,免去了做戲之苦。

  走不了幾步,人影一閃,呂娘蓉攔在項少龍身前,臉帶寒霜道:"項大人,娘蓉有幾句私話和你說。"

  桓奇、滕翼等自然識趣,逕自隨領路入席的府僕去了。

  呂娘蓉淡淡道:"項大人請隨我來!"

  項少龍知她不會有什麼好說話,深具戒心,隨她穿過酒席,由一處側門到了中庭的園林處時,停下來道:"就在這裡說好嗎?否則恐怕會惹人閒言呢。"

  荊善等十八鐵衛,亦步亦趨跟在他背後,此刻散往四方,防止有人接近。

  呂娘蓉回轉身來,冷冷道:"項少龍的膽子何時變得這麼小了,竟會怕惹閒言,何況今晚項大人若有命在,娘蓉就是你的人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項少龍聽她語帶嘲諷,雖心中有氣,但亦犯不著和她針鋒相對,微笑道:"三小姐喚在下來此,應不會只是挪揄一番算了。"

  呂娘蓉美目厲芒一閃,沉聲道:"當然!本小姐亦沒有那種心情,只是想問項大人兩句話,你既然對娘蓉沒有意思,為何卻要接受中邪的挑戰?"

  項少龍忍無可忍,冷笑道:"待會只要三小姐當眾宣佈只願下嫁管大人,那我項少龍無論如何厚顏無恥,也不致於仍要堅持動手比試吧!"

  呂娘蓉玉容轉冷,狠狠瞪了他好一會後,緩緩點頭道:"好!就讓我呂娘蓉看看今晚你怎樣收場。"

  猛一跺足,逕自回大堂去了。

  香風過後,項少龍心中暗歎。

  說到底呂娘蓉雖神色不善,卻是一番好意,想勸自己放棄比武,因為她也像嬴盈般以為自己必敗無疑。

  但為了殺死管中邪,只好不理她的好意。

  回到大堂時,大多數人已入席坐好,人人交頭接耳,見到他的都如獲至寶地指指點點,看來話題都離不開他和管中邪轟動咸陽的一戰。

  由於人多的關係,除向南一端的三圍主席外,其他坐席布在兩邊,份內外四重,共四百席之多,每席四位,都是面向大堂剩出的廣闊空地而坐,方便觀看歌舞表演和劍鬥。

  到了該坐之席位時,一名府僕迎了上來,領他們入席。

  項少龍的一席居於右首第八席。

  首席自然是昌平君,按著是王陵、王齒等大將。對面坐首席則是王綰,跟著是蔡澤、繆毒、呂族和仲父府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卻沒見到管中邪。

  項少能在滕翼、荊俊、烏應元旁坐下時,才發覺三位嬌妻與琴清居於上首一席,正甜甜的向他送上迷人的笑容,不禁心懷大放。目光移後,便是因模樣兒相同,又是同樣美麗和惹人注目的田氏姊妹花,不知如何陶方竟坐到了她們那席去。

  十八鐵衛自是居於後席。

  項少龍與烏應元閒話兩句後,朝大門望去。門旁兩邊那隊近三十人的樂隊,停止了奏樂,而呂不韋、呂娘蓉等卻不見蹤影,只有圖先在打點著。

  忽地烏應元暗裡推了他一把,項少龍醒覺望去,原來對面的杜璧和蒲鵠正離席往他們走過來,項少龍、滕翼、荊俊三人只好隨烏應元站起來施禮。

  蒲鵠目不斜視時,杜璧卻狠狠盯了紀嫣然和琴清幾眼,射出熾熱之色,他雖裝作出只是隨意看望,卻瞞不過擅於觀察的項少龍。

  兩邊的人隔著酒席,作了介紹和見面的禮數後,蒲鵠精明的目光上下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呵呵笑道:"項大人果是威武不凡,天下罕有,難怪烏爺敢在你身上押下重注了。若站在朋友立場,自是希望大人旗開得勝,但若以做生意的立場,卻是另一番盤算,蒲某心中矛盾得要命呢!"

  項少龍開始有點明白為何桓奇不歡喜他了,因為這人說話的神態和內容,都有種拿別人是生意財貨的感覺,看人的目光,就更有這種味道。

  烏應元乃應對交際的老手,笑道:"蒲爺言重了,烏某那區區賭注,怎會放在蒲爺眼內,當然也不會因財失義,忘記了朋友的立場。"

  項少龍和兩旁側耳傾聽的紀嫣然諸女,均聽得心中叫絕。

  杜璧笑道:"烏大爺的辭鋒真厲害,若項大人的劍也是那麼厲害,今晚必可穩勝無疑,那時蒲爺恐怕也要把田地賣了,才能償還賭債。"

  項少龍失笑道:"到今晚才知大將軍這麼愛說笑,蒲爺富甲天下,只要隨便往囊中一探,已夠我等晚晚到醉風樓作大豪客了。"

  眾人聽他說得誇大,無不捧腹。紀嫣然等更是花枝亂顫,看得遠近留意她們的人眼都呆了。

  此時門官唱喏道:"太后儲君聖駕到!"

  接著鼓樂聲喧天而起。

  正穿花蝴蝶般來回酒席間侍奉客人的過百美婢和府僕首先跪了下來。

  蒲鵠和杜璧施禮別過後,回席去了。

  場內過千人紛紛下跪迎駕。

  荊俊不忘提醒項少龍道:"坐在繆毒和韓竭間那人就是渭南武士行館的館主邱日昇了。"

  項少龍朝斜對面繆毒那席望去,找到了邱日昇。

  剛巧邱日昇和韓竭均往他瞧來,眼光相觸,大家都感到有點尷尬。

  項少龍今趟是第二次見邱日昇,第一次是在與王翦的比武時,隔遠一瞥,印象不深,今趟留上了心,只見這在咸陽有宗師級地位的劍手相貌清奇,手足均比一般人修長和予人靈活敏捷的感覺,年在三十五、六間,一對眼炯炯有神,氣度極是不凡,只是外表,便使他感到此人是個可怕的對手,難怪繆毒這麼刻意籠絡他了。

  他還看到茅焦這被小盤安排在繆黨的大臥底,與令齊,國興等居於後席處,身份顯仍及不上邱日昇、韓竭和另一坐在前席的繆肆。

  門官又再唱喏,鼓樂聲更加緊湊時,十六名御衛在前方兩旁側身俯首開道下,朱姬、小盤和呂不韋並排步入大堂。

  後面跟著的是昌文君和另十六名御衛。接著就是呂府包括呂娘蓉在內諸人,管中邪赫然在其中。

  不見多時,管中邪變得更可怕了,穩定的步履顯示出強大的自信,顧盼間雙目神光電射,懾人之極,在一眾家將裡,除了絕不遜色於他的上蔡劍手許商外,其他人都給他比了下去。

  項少龍的眼光找到他時,管中邪的目光亦尋上他,兩人日光一觸,有若閃電交擊,好一會才分開。

  由於呂不韋乃今晚的主角,兼又貴為仲父,朱姬和小盤為表尊敬,堅持讓他居於中席。

  呂不韋作狀推讓一番後,終坐了下來。

  管中邪等紛紛入席。

  眾人平身坐好時,注意力不由集中到管中邪處。

  氣人的是呂娘蓉竟就坐在管中邪之旁,擺明呂不韋一點不給項少龍面子,還隱然有管中邪必得美人歸之意。

  管中邪之席位於繆毒之下,同席的還有連蛟和趙普兩大劍手,而魯殘和周子桓這些舊人,只能居於後席,可見由於在田獵時不能為呂不韋吐氣揚眉,已失愛寵,為這些新人代替了昔日的地位。

  呂不韋就是這種不念舊情的人。

  小盤循例說了一番口不對心頌揚呂不韋功德的話後,壽宴終在熾烈和期待的氣氛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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