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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07章
第一章 凱旋而歸

  秀麗的羊腸山鬱鬱蔥蔥,匹練似的汾水飄然東去。

  項少龍目送著善柔的孤人單騎,逐漸消失在蒼茫草野中,心中暗暗為她祝禱。

  他左旁的紀嫣然輕歎道:"柔姊是個非常堅強和勇敢的女子,嫣然自問沒她的勇氣了。"

  右方的滕翼點頭同意,道:"希望她一路平安,有一天到咸陽來找我們吧!"

  紀嫣然另一邊的荊俊擔心地道:"三哥去追她回來好嗎?求求她說不定她會心轉意。"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每一個人也應有權去追求自己的理想,選擇歡喜的生活方式,否則何有痛快可言。"

  當紀嫣然訝然往他望去時,項少龍一聲長嘯,策馬掉頭,向小丘西坡馳去。

  紀嫣然等紛紛催馬追隨,接著是精兵團的兒郎們和被押著的奸賊趙穆。

  塵土像龍捲風般在他整齊的隊伍後揚上天上,歷久不散。

  眾人兼程趕路,只一日就趕上了鄒衍的車隊,雖是短短十多個時辰,已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田氏姊妹歡喜若狂,想不到這麼快又可見到項少龍,想起離別時哭得昏天昏地,都有些赧然不好意思。

  眾人大功告成,自是心情暢美,談談笑笑,度假似的遊山玩水,兩個多月後終抵達咸陽。

  呂不韋聞報,率著圖先和肖月潭親到城郊迎迓,見到鄒衍和紀嫣然時,原來三人間早有數面之緣。呂不韋當年在各地大做生意,低買高賣,足跡遍天下,又愛結交奇異中士,當然不會放過像鄒衍這種名家和天下聞名的紀才女了。

  一番客套說話後,車馬隊往咸陽開去。

  呂不韋和項少龍共乘一車,由項少龍作出詳細報告。

  項少龍正奇怪烏應元等為何沒有來時,呂不韋道:"今趟少龍最厲害處,就是沒有讓人識破真正身份,此事對出征東周大大有利,趁現在六國亂成一團,正是用兵的最佳時機。"

  項少龍等恍然道:"原來呂相作好了滅周的部署,嘿!為何不見我的丈人呢?"

  呂不韋比前更是神采飛揚,滿懷信心。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才道:"少龍的歸來,乃屬高度機密,趙穆的事更不能宣揚出去,就當來的只是鄒先生和紀才女好了。否則必讓六國的奸細猜到少龍和他們的關係。只有把六國蒙在鼓裡,我們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借口東周君對我大秦圖謀不軌,把他拔除。"

  項少龍心中明白,秦國最重軍功,呂不韋在這方面全無建樹,自是急於立威,以遂晉爵封侯的宏願。

  東周的國力雖不值一哂,名義上終仍是共主,七國則屬諸侯的身份,假若呂不韋公然出征東周,說不定六國會暫時壓下互相間的爭執和矛盾,聯手伐秦護周,那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必須攻其無備,還要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呂不韋道:"滅周在軍事上只是小事一件,但卻牽連甚廣,一個不好,可能惹來六國聯手來攻之禍。所以我們須在軍事外交兩方面雙管齊下,才可安享戰勝的成果。"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果是雄材大略的人,難怪日後能權傾強秦十數年之久。順口問起咸陽秦廷的情況。

  呂不韋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沉聲道:"以陽泉君為首的一群秦人,四出散播謠言,誣指本相毒害先生;又說太子乃我和王后所出,現正密謀改立大王次子成。哼!我要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妻妾女,全體淪為供人蹂躪的歌姬娼妓,始可洩得我心頭這口惡氣。"

  項少龍聽得背脊生寒,得罪他確不是有趣的事。但回心一想,若呂不韋或自己落到陽泉君上,遭邁還不是一樣。這根本是個人吃人的時代,誰心軟誰就要吃虧。

  呂不韋續道:"幸好大王對我全力支持,又有王后在他面前說項,現在你更擒得趙穆回來,待我滅掉東周後,便一舉把陽泉君等除掉,那時大秦還有誰敢不看我呂不韋的面色行事。"

  項少龍心中暗歎,正是這種心態,最終迫得小盤的秦始皇不得不排斥他。而那時自己亦只好和他對著硬幹。想起目前他把自己當作心腹親信,將來卻要反目成仇,不禁大生感觸。

  呂不韋還以為他在擔心自己的事,欣然道:"旅途辛苦,少龍好好到牧場休息,養足精神後,我還有極為重要的任務賴你去辦呢。"

  項少龍追問是什麼任務時,呂不韋卻沒有說出來,這時車隊剛進入咸陽城的東門內。

  鄒衍和紀嫣然被送往烏府,他們則押著趙穆,直赴王宮。

  項少龍只感心疲力累,同時知道已被深深捲入了秦廷權力鬥爭中。而為了小盤,他更不得不助呂不韋應付陽泉君等人的陰謀。

  想到這裡,返家的喜悅大為消減,唯一令他安慰的,就是快可以見到烏廷芳、趙倩和婷芳氏等諸女了。

  趙穆臉色蒼白有若死人,雙手反綁身後,腳系鐵鏈,被兩名如狼似虎的秦宮衛士押到莊襄王龍座之前,硬迫他跪在地上,還扯著他的頭髮,令他仰起了臉孔。

  莊襄王大笑道:"趙侯別來無恙!"

  坐在右首的朱姬雙目亮了起來,她身旁的小盤則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項少龍雖對趙穆深痛惡絕,但見他陷至如此田地,比對起他以前的威風八面,令人嗟歎。

  趙穆一言不發,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

  朱姬嬌笑道:"侯爺清減了!"

  趙穆把心一橫,驀地破口大罵道:"你這賤……"

  項少龍怕他當眾說出與朱姬有染的事,手按几子,飛身而出,一腳踢在他嘴巴處,這奸賊登時齒碎血流,臉頰腫起老高的一塊,痛不成聲。

  項少龍喝道:"竟敢辱罵王后,哼!"

  他動作之快,連兩名侍衛都來不及反應。

  朱姬聰明剔透,自然明白項少龍出腳的作用。感激地看了返回左方呂不韋下席的項少龍一眼,向莊襄王撒嬌道:"大王!哀家要親自處理這個奸賊。"

  莊襄王顯是對朱姬愛寵日增,欣然道:"就如王后所請。給我把這奸賊押下去,等待王后處置。"

  衛士領命,把趙穆像頭畜牲般押了出去。

  項少龍乘機打量小盤,不見大半年,他長得更粗壯了,雙目閃閃有神,氣度深沉,頗有不怒而威之概,瞧得連項少龍都有點心驚。

  小盤年紀雖少,但是喪母后歷盡艱辛,又要提防被知穿身份,沒有城府也要變得心懷城府了。

  兩人眼光一觸,同時避開。

  莊襄王望往項少龍,龍顏大悅道:"太傅先送回樂乘首級,又擒來趙穆,大大洩了寡人郁在胸口怨氣,呂相國認為寡人該怎麼賞他呢?"

  項少龍忙謙讓道:"今趟之能出師告捷,全賴呂相國奇謀妙算,使人為我們造了四塊假面具,才能馬到功成。呂相國才是真正立了大功的人,少龍只是依命行事吧了!"

  呂不韋見他居功不驕,還謙抑相讓,把功勞歸於自己身上,大為高興,笑不攏嘴道:"大王!我大秦得少龍如此人材,實乃大王之福,不過樂乘趙穆之事仍須保密,故不宜在此時重賞少龍,還要裝模作樣,責他辦事不力,好掩人耳目,請大王明監。"

  莊襄王皺眉道:"寡人雖明知事須如此,可是見少龍,心中只有歡喜之情,怎忍責他呢?"

  呂不韋笑道:"這事由老臣去辦吧!大王母須勞神。"

  項少龍見襄王不喜作偽,更生好感。

  唉!可惜他只剩下兩年許的壽命了。

  朱姬插入道:"項太傅回來,最高興的就是王兒,別人教他劍術兵法,他都不屑學習,說要由項太傅指導才行呢。"

  項少龍微感愕然,往小盤望去。後者正向他望來,本是冰冷的眼,現出感激熾熱的色。

  呂不韋道:"政太子恐怕要失望了,項太傅稍作休息後,又要出使六國了。"

  項少龍、朱姬和小盤同感愕然。

  莊襄王歎道:"寡人也捨不得少龍,不過相國說得對,若要亡周,必須軍事外交雙管齊下,才不致惹出禍事。"

  朱姬蹙起黛眉道:"大王和相國忍心讓項太傅不停地奔波勞碌嗎?累壞了怎辦哩?"

  呂不韋賠笑道:"王后放心,必須配合出兵的日期,太傅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可好好休息的。"

  項少龍不解道:"我大秦人材濟濟,微臣在這方面又缺乏經驗,兼之與魏趙勢成水火,可能……"

  呂不韋呵呵笑道:"經驗是培養出來呢。少龍文武兼資,定可勝任有餘。至於以前的嫌隙,破壞了合從之議,正是人人自危,惟恐我們拿他們開刀,巴結都來不及哩。此事就此作實,少龍莫要謙辭了。"

  項少龍知道欲拒無從,暗歎一口氣。扮作欣然地接了這塊哽下嚥的骨頭。

  接著項少龍把國的遭遇,繪影繪聲地說了出來,聽得莊襄王等不住動容變色,說到緊張刺激處,朱姬拍著酥胸,小盤則目射奇光。

  到了黃昏時分,才肯放他回烏府。

  呂不韋親自送他回來。

  項少龍望出車窗外,看著華燈初上的咸陽城晚景,也不知是何滋味。

  旁邊的呂不韋道:"少龍,不要怪我使得你東奔西跑,馬不停蹄。我實是一番苦心,希望能把你培植為我最得力的助手。六國均有與我互通聲氣的人,現既定了由你出使,我會先派人前往打點,為你鋪好前路。"

  項少龍只好發出違心之言道:"相國厚愛,我項少龍縱使肝腦塗地,都報答不了。"

  呂不韋滿意地點頭,道:"現在對我來說,最緊要就是爭取時間,先安內後攘外(!)。只要有一天我真能在這裡站穩陣腳,便可開展大業。今次少龍的出使,非常重要,務使六國間加深成見,難以聯手來動搖我們。天下人人貪好財貨,無可例外,只要我們能不惜財物,賄賂列國大臣,定可跛壞他們本國的計謀。少龍明白我的意思嗎?"

  項少龍想起烏家正是他這種懷柔手段下的投誠者,確是非常奏效。難怪他視為絕妙良方了,但他項少龍卻對這種陰謀手段頗為厭倦,情願明刀明槍,和敵人在沙場分出勝負。

  思索間,呂不韋又道:"對六國的策略亦各有不同,基本上是包圍三晉,聯結齊楚,孤立燕人。只要三晉淪亡,其他三國不攻自破,天下便可達致大一統的局面,結束數百年來群龍無首的僵局。"

  說到最後,這從一個商人躋身而為手握國家權柄的厲害人物,銳目閃爍出憧憬著美滿將來的懾人光輝。

  項少龍暗忖你確是所料不差,只不過料不到統一大業是由小盤完成,而不是你呂不韋。

  呂不韋所用策略,仍是范睢"遠交近攻"的廷續,以兼併鄰國的霸地政策為骨幹,如今第一個祭品就是東周君了。

  歷史亦證明了這是最聰明的策略.

  此時車馬隊來到烏府,呂不韋搭著他肩頭親切地道:"我不陪你入府了,好好休息,明晚到相府來,讓我們喝酒作樂,好賀你今次大勝而回。"

  呂不韋在親衛簇擁中,離開烏府。

  項少龍掉頭正要走入府內,烏廷芳和趙倩兩女已哭著奔出府門,撲入他懷裡,後面跟著的是烏應元、陶方、滕翼等人,人人的臉色都有些深沉,似在強顏歡笑。

  他摟著兩位嬌妻,不解道:"婷芳氏呢?"

  兩女哭得更厲害了。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覺,朝岳丈烏應元望去。

  烏應元歎了口氣道:"少龍最緊要放寬懷抱,婷芳氏三天前病死了,唉!她竟等不到你回來。"

  項少龍呆立在穿上了殮服的婷芳氏遺體之旁,見她除臉容清減了些許外,便只宛若熟睡了過去,心中湧起深沉的悲哀。

  烏應元在後歎道:"自你離去後,她便鬱鬱不歡,終日苦思著你,兼之一向身體不好,沒有一個月便病倒了,從此時好時懷……"

  項少龍熱淚狂湧而出,視線模糊了起來。

  這命途坎坷,一生受盡男性欺壓的美女,還沒享過多少天幸福,便這麼撒手而去了。

  錐心的痛楚和悔疚,噬蝕著他的心靈。

  生命究竟是什麼東西?

  為何三天前她仍是一個活著能說能動的人,這一刻卻變成了一具沒有半點生機的冰冷屍體?

  另一邊的滕翼來到他旁,伸手擁著他肩頭,沉聲道:"不要太過悲痛,會傷了身體的。"

  項少龍勉力使聲保持著平靜,緩緩道:"我想把她葬在牧場隱龍別院附近,她最歡喜那裡,同時為趙妮、舒兒和素女她們立塚……"

  說到這裡,再沒法說下去,失聲痛哭起來。

  葬禮在三天後舉行,呂不韋和蒙驁親來參加葬禮,莊襄王則遣內侍臣來問唁。

  項少龍再沒有哭,每天起來,都到墓前致祭默哀。

  過了十天,他的情緒才逐漸平復過來。

  這天早上,紀嫣然、烏廷芳和趙倩三女如常陪著他到墓地獻上鮮花。

  祭後偕著三女,在原野中漫步解愁,但心中偏是感觸叢生,難以排遣。

  紀嫣然柔聲道:"少龍!不要這麼傷心了,好嗎!"

  項少龍輕擁了她一下,才放開手道:"黯然魂銷者,惟別而已矣!生有生離,死有死別,為何人生總有這麼不如意的事,是否我的殺孽太重了?"

  另一邊的烏廷芳道:"項郎!不要說這些話好嗎?廷芳好怕聽哩!"

  想起很快又要離開她們,他歎了一口氣道:"呂相國要我出使六國,推行他的外交政策……"

  三女同時色變。

  項少龍更是心痛,把心一橫道:"不要擔心,我怎也要把他們帶在身旁,永不分離。"

  三女舒了一口氣,心情轉佳。

  紀嫣然道:"有邯鄲來的消息了,少龍有興趣聽嗎?"

  項少龍振起精神,拉著三女到附近一個山谷的清溪旁坐下。

  紀嫣然道:"你走後,邯鄲亂成一團,田單和李園均知陰謀敗露,連夜匆匆逃返齊楚。孝成王以為你們全體壯烈犧牲了,非常悲痛惋惜,祭祀你的亡魂時暈倒當場,現在仍抱恙不起,朝政由晶後和郭開把持著。"

  項少龍往趙倩瞧去,這趙國的三公子黯然垂首,顯是對孝成王仍有著父女之情,故因而傷感。

  項少龍長長吁出一口氣,看著谷坡上蓊鬱古木,其中不乏粗逾十圍的大樹,當風挺立,華蓋蔽天,縱在這冬寒時節,仍沒有半點衰頹之態。

  在綠樹林蔭後是聳出雲表的拜月峰,亦為此地的最高山峰,突兀崢嶸,令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想登上月峰看看,倩兒你行嗎?"他必須做點事情,予自己一個目標,才可從哀痛中擺脫出來。

  三女先是一愕,接著趙倩點頭道:"倩兒每天都和廷芳練習騎射,操練得不知多麼好哩!怎會有問題呢?"

  烏廷芳見丈夫這十多天來,還是首次有興趣要做一件事,振奮地跳起來,嚷道:"芳兒去找人牽馬來,好省去點腳力。"言罷欣然奔往谷口。

  當艷陽高掛中天時,他們已登上拜月峰上,離峰頂卻仍有半里許的路程,但因山勢險峻,惟有作罷。

  由這裡朝下望去,只見烏家牧場盡收眼底之下,茫茫芳草,清溪流泉,牛馬羊或聚或散地分佈在草原上。

  院落樓房在森中掩映著,風光如畫,教人心爽神馳。

  寒風呼呼中,層巒疊翠,群山起伏,遠近田疇,歷歷在目。

  項少龍一聲長嘯,把鬱結的心情舒發出來,心情轉佳道:"旦楚死了沒有?"

  紀嫣然正看得心曠神馳,聞言笑道:"率兵入城並不是他,所以執回了一條小命。聽說晶王后對你的死非常哀痛,連續三天都不肯吃東西呢。"

  項少龍心頭一陣悸動,沉默了半晌,再又問道:"有雅兒和致致的消息嗎?"

  紀嫣然道:"尚未有消息,但滕二哥派了人到大梁聯絡他們,假若我們第一站是魏國,很快可以公然與他們會面了!"

  項少龍搖頭苦笑,當日逃離大梁時,若有人告訴他可再大搖大擺返回大梁,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紀嫣然道:"呂相遣人來請嫣然和乾爹到相府小住,嫣要陪你,當然不肯去,只好乾爹一人去了。"

  趙倩道:"最活躍是小俊,回來不久便領了劉巢和蒲布他們到城裡胡混,真怕他會惹是生非呢。"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他們不去惹人,也會有人來惹我們,怎都避不了。"

  烏廷芳欣然道:"四哥遣人由北強送了一批上等的何首烏來,說要給項郎浸酒,聽爹說他最近大敗匈奴,戰績彪炳哩!"

  項少龍暗忖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

  他對王翦自是信心十足,戰國四大名將"起、翦、頗、牧",就是白起、王翦、廉頗和李牧。秦趙各佔一半。

  若非孝成王走錯了長平那著棋,以只擅紙上談兵的趙括代替了廉頗,秦趙勝敗之數,仍是難以逆料呢。

  現在廉頗垂垂老矣,雖有不世將材的李牧鎮著大局,一來無可用之兵,更因朝政落到郭開這不能容物的奸人手內,處處受制,恐亦有力難展,在這種情況下,趙國那還有振興之望?

  白起已死,這天下將屬於王翦的了。

第二章 無可奈何

  歸途上,項少龍有著精神煥發的感覺。

  死者已矣,每個仍生存著的人都須堅強地活下去,應付生命中層出不窮的挑戰。

  終有一天他也會在這個古戰國的時代死去,沒有人知道他是來自二千多年後的人類。

  紀嫣然見他心情轉佳,趁機道:"隨嫣然來的族人,全是鑄劍造弓的好手,少龍可作出安排,讓他們繼續在這方面大事發展嗎?"

  項少龍記起她和族人均來自滅亡的越國,在時代裡,越國的鑄造術天下稱冠,名劍如越女、干將、莫邪等均出自越人之手,埋沒了人材實在可惜,點頭道:"這個包我身上,回去後立即向岳丈提出。牧場這麼大,開礦都行,應該沒有問題的。"

  紀嫣然大喜道謝,又撒嬌的道:"少龍你也是高明的巧匠,想到什麼利器,即管交給他們去製造好了。要不要和清叔談談,他家世代都是我國最出色的匠人哩!"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起以前曾上過有關武器火藥製造的基本課程,雖然大部份都忘記了,但仍依稀有點印像,要造把槍出來雖然不可能,但只要把意念說出,例如合成金屬一類的意念,說不定可造出比干將、莫邪更厲的劍刃,欣然道:"你今晚找清叔來見我,讓我和他好好談談。"

  紀嫣然笑靨如花嚷道:"少龍啊!你對人家這麼好,嫣然愛煞你了。"

  項少龍振起頹唐和失落了近半個月的意志,領頭往隱龍別院馳去。

  晚膳時,別院的主廳內自這十多天來首次聽到歡笑的聲音。

  滕翼、烏卓、烏果和陶方四人亦出席。

  項少龍先把紀嫣然的提議告訴了陶方,讓他負責處理,問起荊俊時,滕翼笑道:"這小子最愛和相國府的人廝混,呂相府現在成了天下奇人異士的樂園,每天都有慕名往投,人數已過了四千,這情況還會持續下去呢。"

  項少龍心中暗歎,呂不韋這種不斷招攬外人的做法,怎會不招秦人之忌,若沒有莊襄王的支持,只怕他一天都耽不下去。

  這時田氏姊妹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探手摟著田貞的蠻腰,問道:"慣不慣這裡的環境?"

  田貞含羞點頭道:"這裡既安靜又美麗,各位夫人又很疼愛小婢,很好……貞貞真的很好。"

  那邊侍候陶方的春盈笑道:"貞貞剛學曉騎馬,不知玩得多麼開心哩!"

  項少龍忽又想起婷芳氏,幸好陶方恰於此時打斷了他的思路,道:"老爺吩咐,待少龍你精神好點時,便回咸陽城,大王和呂相都想見你呢。"

  項少龍苦笑應了,膳罷,各人散去。項少龍回到內宅,紀嫣然正和那清叔閒聊,介紹兩人進一步認識後,故意離開,只留下兩人詳談。

  一個時辰後,當紀嫣然回來時,清叔正聽得目瞪口呆,問道:"那怎樣把這種叫'鉻'的東西加工到劍身上去呢?"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那要用一種特別的東西配合才行,不過仍可做到,屆時由我來辦吧!"

  紀嫣然訝然道:"少龍你真教人吃驚,我從未見過清叔這副模樣的。"

  項少龍心想幸好小弟只是遷就著來說,否則恐怕要把這巧匠嚇暈了過去哩。

  接著的五天,項少龍拋開一切終日和妻婢遊山玩水,極盡賞心樂事,到離開牧場時,雖仍有惆悵之情,但精神已大是不同了。

  返抵咸陽的第二天晚上,呂不韋在相府設宴款待他們,烏應元、滕翼、荊俊和紀嫣然均有出席。

  陪客則有蒙驁和他兩個兒子,圖先、肖月潭和正在那裡作客的鄒衍。

  美女總是最受歡迎的,何況是紀嫣然這種才藝均名懾眾生的絕代佳人,方步入廳堂,便成了呂不韋等大獻慇勤的對象,高踞上座。

  蒙驁這兩個兒子蒙武、蒙恬,年紀比荊俊小了點,均生得虎背熊腰,英偉不凡。

  酒過三巡後,蒙驁忽命兩個兒子出來以真劍對打助興,只見龍騰虎躍,劍氣生寒,在爆竹般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音中走了數十回合之後,才分了開來,仗劍向席上各人施禮,面不紅、氣不喘的返到父親的一席。

  眾人轟然叫好,荊俊與他們混慣了,叫喊得更是厲害。

  項少龍想起蒙恬乃繼王翦王賁父子後的秦室名將,更是特別留神。

  與紀嫣然對席而坐的呂不韋笑道:"少龍看這兩個小子還可以嗎?"

  項少龍衷心讚道:"蒙將軍兩位公子英武過人,將來必繼將軍之後,成為一代名將,少龍敢以項上人頭包保必是如此。"

  蒙驁大喜向兒子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拜謝太傅!"

  蒙驁蒙恬立時走了出來,在項少龍席前叩頭拜謝,累得少忙離席而起,扶著兩人,心中隱隱感到事情非是如此簡單。

  回席坐好後,果然呂不韋道:"這兩個小子十三歲便隨蒙將軍出征行軍,不過蒙將軍仍嫌他們只懂舞劍弄槍,見識不廣,更不通兵略,所以希望把他們付託少龍管教。"

  蒙驁誠懇地道:"本將閱人千萬,從未遇過像太傅般超凡人物,若不見棄,太傅今次出使六國,就讓小兒們作個隨從吧。"

  項少龍知道推辭不得,笑道:"蒙將軍厚愛,少龍敢不從命?"心中同時想到呂不韋正全力培養人材,顯然非只是想當個相國那麼簡單。

  蒙武蒙恬兩人叩頭後,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呂不韋正要說話,忽有一家將匆匆進來,到呂不韋耳邊說了幾句話,引得人人側目。

  呂不韋聽得不住動容,失聲道:"趙孝成王兩死了!"

  一時廳內靜至極點。

  當晚眾人回到烏府後,隨他們回來的鄒衍找了項少龍去說話。

  在寧靜的偏廳裡,閒話兩句後,鄒衍道:"呂不韋現在對少龍倚重之極,少龍有何打算?"

  項少龍知他學究天人,眼力之高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語出必有因,沉吟了片晌,歎道:"我也很矛盾……噢!下雪了。"

  窗外黑夜裡雪花紛飛,說不盡的溫柔飄逸。

  鄒衍站了起來,走到窗漏前,負手欣賞著遲來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

  項少龍來到他旁時,鄒衍雅興大發,提議到園內的小亭賞雪。

  兩人迎著雪絮,到了小亭處,並肩而立。

  鄒衍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這七、八天呂不韋終日扯著老夫,詢問有關氣運之說,又希望老夫為他先夫尋福地遷葬遺骸,此人野心極大,少龍小心點少好。"

  項少龍打心底佩服起他來。

  不用說呂不韋對鄒衍的千言萬語,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鄒衍看出他只是條假龍,所以才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後給他牽連了。

  鄒衍又油然道:"呂不韋數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呂氏春秋》的編撰,都被老夫以堂皇的借口拒絕了,少龍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少龍知道智者正以旁敲側擊的方法點醒自己,謙虛道:"乾爹請說。"

  鄒衍笑道:"還是第一次主動喚我作乾爹,會否有點不慣呢?"

  項少龍尷尬一笑時,鄒衍續道:"呂不韋絕非肯聽人說話的人,他雖看似賢下士,事實上有人都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心中的美夢。以《呂氏春秋》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個人的想法吧了。"

  項少龍雖曾聽李斯說過有關這給小盤參考的古代百科全書的內容,但只是水過鴨背,怎都記不牢,順口問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呢?"

  鄒衍不屑道:"什麼'德治仁政'為主、'刑賞'為輔,還不是孔丘那不實際的一套。那是倒退,而非進步。只有進步,才可脫穎而出。秦國自商鞅以來,崇尚法治戰功,與呂不韋這一套可說是南轅不轍,將來定會出問題,少龍小心了。"

  項少龍低聲道:"乾爹果是高瞻遠矚,若我所料不差,呂不韋將來必出亂子,不得好死。"

  鄒衍身子劇震,往他望來,沉聲道:"原來少龍早看出了此點,老扶是白擔心了。"

  項少龍暗歎一聲,正是因為知道未來的發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貴榮華,命運還是不知道的好。

  雪愈下愈大了。

  次晨呂不韋召了他到相國府去,在書內接見他,劈頭便道:"待會少龍和我到宮內見大王。唉!我為你推搪了十多天,差點給姬後怨死了。"接著正容道:"姬後雖對你頗有感,但記著千萬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則連我都護你不住。"

  項少龍苦笑道:"相國放心好了!"

  呂不點頭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於關心,才忍不住提上一句吧!"

  沉吟半晌後道:"我決定了親自出征東周,以蒙驁為副將,少龍抵達韓境時,東周應已雲散煙消,正式結束了周室的統治。由這刻開始,就是群雄爭霸的局面了。"

  頓了頓續道:"孝死一死,趙國權力落入韓晶和郭開手內,政局不穩,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這個機會。陽泉君授道之日,就是我大秦開展霸業之時,所以少龍定要在這之前為我穩住六國,若因滅周而惹得六國聯手,對我便大大不利了。"

  項少龍暗歎一聲,眼前若對呂不韋不利,就等若對他不利,暫時來說他和烏家的命運,已和呂不韋掛了勾,若有禍,必受株連。假若陽泉君能成功改立成,連朱姬和小盤都要沒命,惟有點頭答應。

  且再加思量,六國的統治階層中誰不是自私自利,損人利己之輩,與他們講仁義,只是自討虧吃吧了。

  呂不韋雙目閃著銳利的精芒,思索著道:"此行除了在上趟有面具掩護相貌的人外,必須全數換過新人,否則只要有一個人被辨認出來,就會給聯想到你乃董馬癡,徙使事情更為複雜。幸好人手方面不成問題,我會由家將裡撥一批忠貞不貳和劍法超凡的高手作你親隨,配以一隊千人的精銳騎兵,足可應付旅途的凶險。肖月潭亦會同行為你打點。"

  項少龍心中檁然,在某一角度上看,這些來自呂不韋的心腹家將,亦成了監視他的眼線。心中一動道:"呂相可否在隨從名單上,加上李斯先生呢?"

  呂不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遲疑片刻才道:"既然少龍有此提議,便如你所請吧!好了!現在我們入宮見大王吧!"

  表面雖看不出什麼來,但從他略有遲疑的態度看,呂不韋其實是心中不喜。至於原因是他不喜歡李斯,還是不喜歡他項少龍自有主張,就很難肯定了。

  透過車窗,咸陽變成了個純白色的美麗世界,雪花仍是永無休止地下著。

  第一次下雪總是教人歡善,況且天氣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來玩雪嬉戲,轉入咸陽宮的大道時,更看到有群年輕的女子擲雪球為樂,什麼三步不出閨門的情況,在這時代完全派不上用場。可是漢代崇儒以後,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進一步壓制她們的自由。而在戰國時,若論開放程度,又要數這剛擺脫了蠻夷身份的秦國最厲害。

  呂不韋沉默起來,兩人各有所思。

  項少龍忽然想到呂不韋於此時出兵,實在大有深意。

  風雪原為軍事行動的大忌,但對付東周這等弱小的國家,卻有兩大好處。

  首先就是令人意想不到,由於有風雪掩護,可能兵臨城下東周君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

  其次轉眼隆冬,行旅絕跡,等若隔斷了消息,到六國知道此事時,已是事過情遷。就算早一步風聞消息,亦惟有望雪興歎,難施援手。

  只由這策略去看,呂不韋這人是既大膽又好行險,將來反目成仇後,必須留神他這種性格,否則必吃大虧。

  呂不韋到了秦宮,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內般,直入內廷。到了內外廷間的御花園才下車,不用通傳領路,在十多名身形彪悍的親衛簇擁下,大搖大擺朝後宮走去。

  比之項少龍大半年前離秦赴趙時,呂不韋在秦宮的地位又大大提高了。

  莊襄王那種重義崇情的性格,遇上呂不韋這心懷叵測的這野心家,不被他控制擺佈,是沒有可能的。

  迴廊前方隱約傳來木劍交擊的聲音。

  呂不韋臉上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太子又在練劍了。"

  項少龍看他神情,真想告訴他小盤並非他兒子,好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迴廊盡處,豁然開朗。

  在兩座王宮的建築物間,一個小廣場上,雨雪飄飛下,小盤正與另一名年紀相若的小孩以木劍對拚著。

  在旁觀戰的除了莊襄王和朱姬外,還有秀麗夫人和王子成,此外就是十多名內侍宮娥、兩個看似是劍術教練的武士、和一位貌相堂堂的文臣。四周還滿佈禁衛,氣氛莊嚴肅穆。

  莊襄王等未看到兩人時,呂不韋低聲對項少龍道:"太子練劍的就是王翦的兒子王賁,宮內同年紀的孩子裡,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項少龍心中一動,仔細打量這未來的無敵猛將,果是生得非常粗壯,樣貌精靈,有點和王翦相肖。行動進退間極有分寸,處處留有餘地,若是三歲真可定八十,則這十二、三歲許的孩子這時便有大將之風了。

  他仍不明白王宮內的情況,例如為何王賁竟能有此陪小盤練武的殊榮,不過此事應出自呂不韋的主意,是他籠絡王翦這新一代名將的手段。

  此時莊襄王見到他們,欣然召他兩人過去。

  項少龍看到莊襄王的歡喜神情,心生感觸,好人是否永遠要吃虧呢?

  莊襄王全心意厚待這把他扶作一國之主的大恩人,有否想過是正在養虎為患?

  不過此時不暇多想,收拾心情,朝莊襄王走去。

  "噗!"的一聲,小盤的木劍被小王賁掃得蕩了開去,空門大露。

  小王賁收劍急退,跪倒地上,嚷道:"政太子恕小賁魯莽。"

  小盤見到項少龍,那還有興趣打下去,竟懂得先上前扶起小賁,在他耳邊親熱地細語,只不知在說什麼。

  項少龍也不知應高興還是心寒,這未成人的小秦始皇,這時已懂得收買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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