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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08章
第三章 華陽夫人

  項少龍和呂不韋趨前向莊襄王等施禮後,呂不韋呵呵笑道:"少龍尚未見過徐先將軍吧!"

  這徐先是典型秦人的體格,高大壯碩,只比項少龍和呂不韋矮上少許,穿的雖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換上甲冑,必是威風凜凜的猛將。

  此人眼睛閃閃有神,只是顴骨嫌過高,削弱了他鼻柱挺聳的氣勢,使人看上去有點不大舒服。年紀在三十許間,容色冷靜沉著,恰到好處地與項少龍客套兩句後,淡淡道:"聞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將駐守邊防,今天才有機會見面。"

  項少龍感到對方語氣冷淡,說話前掠過不屑之色,對呂不韋亦沒有恭順之狀,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也不多言。

  朱姬尚未有機會說話,那姿色略遜她少許,而風情卻拍馬難及的秀麗夫人微笑道:"徐將軍乃我大秦名將,與王將軍和鹿公被東方諸國稱為西秦三大虎將呢!"

  徐先連忙謙讓,神色間不見有何歡悅。

  項少龍見狀,心中已有計較,但卻不知鹿公是何許人也。

  這徐先似陽泉君和秀麗夫人的一黨,但對呂不韋顯然沒有多大好感,連帶亦鄙視自己這只呂不韋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了。

  呂不韋表面對他卻非常尊重,笑道:"識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處喝杯水酒,好讓少龍能向徐將軍請益。"

  徐先微笑道:"呂相客氣了!"轉向莊襄王請辭告退,對呂不韋的邀請不置一詞就溜了。

  項少龍暗對這不畏權勢的硬漢留上了心。

  這時小盤扯著小賁來向這太傅請安,後者叩了頭後,歡喜地道:"爹對項太傅讚不絕口,不知項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劍術時,准王賁在旁觀看。"

  聽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那成不屑地瞥了項少龍一眼後,再不看他,顯然聽慣了身邊的人說他壞話。

  這時忽有內侍到來,傅話說太后要見小盤。

  莊襄王忙著小盤隨內侍見華陽夫人,小盤雖不情願,亦是別無他法,悵然去了。

  莊襄王向王后和愛妃交待兩句後,便與呂不韋和項少龍到書議事,這時項少龍才知道今趟入宮非是只談風月那麼簡單。

  在書分君臣尊卑坐好後,侍衛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人在內。

  居於上首的莊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項少龍微笑道:"少龍確是情深義重之人,寡人雖想和你飲酒談心,但亦惟有耐心等候,現在精神好了點嗎?"

  項少龍對他更生好感,他那種關心別人的性格,在戰國的君裡,應是絕無僅有的了。連忙告罪謝恩。

  呂不韋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著項少龍。

  莊襄王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輕歎道:"寡人長期在趙作人質,命途坎坷,不過亦讓寡人體會到民間疾苦,現在當了國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須體察民情,為政寬和。唉!寡人本不願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過呂相國說對,你若不犯人,人便來犯你。在這眾國爭霸的時代,唯一生存之道,就是以武止武。唉!"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暗忖若不是呂不韋的慫恿,莊襄王絕不會對東方用兵。而呂不韋之所以能把他說服,皆因東周約從諸侯,密謀滅秦。

  無意間,自己幫了呂不韋一個大忙了。

  呂不韋插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東方諸國均有亡秦之心,絕不可任其凶焰日張。東周雖只擁有區區河南、洛陽、谷城、平陰、偃師、鞏和、縱氏七縣之地,卻擋不住了我們往東必經之路,我不亡他,他便來亡我,請大王明察。"

  莊襄王嘴角洩出一絲苦笑,沒有說話,氣氛沉重了起來。

  呂不韋正容道:"一念興邦,一念亡國,大王在此事上,萬勿猶豫。趁現在孝成剛身故,韓人積弱,實乃千載一時的良機,若平白錯過,實其禍無窮。"

  莊襄王淡淡道:"這點寡人早明白了,滅周的事,相國放手去辦吧!"

  轉向項少龍道:"寡人和呂相國商量過了,滅周的事,對韓桓惠王有著切膚之痛,空口話,休想能安他的心,不如省點氣力,把目標放在其他各國處。寡人知道少龍才智過人,故此聽你權宜行事。"

  呂不韋提醒道:"五國中,燕趙正在交戰,自顧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國,尤其齊楚兩國。我們必須說得他們相信滅週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齊楚兩國中,又以楚人較易對付。少龍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結成聯盟,是理想。政太子年紀漸長,亦好應為他定下親事,聽說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長上兩、三歲,如能定下婚約,那就更能安楚人的心了。"

  項少龍雖點頭應是,心中卻叫苦連天,這豈明著去害楚國小公主嗎?

  而且這種睜著眼睛說謊話,目的又是去害對方,雖說自己不是純潔得從未試過害人,但以前卻都有著正確的理由和目標,例如擒拿趙穆,又或為了自保,不像現在這種主動出招的情況。

  旋又安慰自己,田單、李園、信陵君、韓闖、龍陽君之輩,誰不是為了己國的利益,每天都在害人利己?

  想到這裡,不由苦笑起來。

  莊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見狀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龍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愛施陰謀詭術,只恨在這非常時勢,你不坑人,人就來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都不想做,可是卻仍不不為之。"言罷長長歎了一口氣。

  呂不韋皺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陽泉君哩?"

  莊襄王臉上現無奈的神色,點頭道:"說到底他終是太后的親弟,當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亦未必會視寡人為子,說動王父策立寡立為嫡嗣,現在寡人卻要對付他,太后定會非常傷心。"

  呂不韋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韋定會小心處理此事,除非左相國真的謀反,否則不會先動干戈,說不定能把太后瞞過,不擾她寧和的心境。"

  項少龍見狀惟有陪他跪伏莊襄王前,心中暗呼厲害,呂不韋能如此監貌辨色,投莊襄王之所好,難怪他能保持與這秦君的良好關係了。

  他當然知道呂不韋正在說謊話,以他的手,必有方法迫得陽泉君作反叛變,只到時褫奪了陽泉君一切權力,殺不殺他已是無關痛癢了。

  莊襄王果然龍顏大悅,著兩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呂相國這幾句話,寡人放心多了。"

  呂不韋向項少龍道:"少龍到此雖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陽的時間不長,所以未知目前情況,不過現在不宜為此分神,我已為你預備一切,三天後你立即動程赴魏,好配合我們征伐東周的大計。"

  項少龍心中暗歎,答應了他。

  此時有內侍來報,說太后華陽夫人要見項少龍,三人同感愕然。

  項少龍在內侍的引領下,到了秦宮內廷東面的太后宮,步進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時,赫然瞥見除小盤外,美貌與紀嫣各擅勝場的寡婦清竟陪侍在太后華陽夫人的右側,忙跪倒參見。

  華陽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間,華服襯托下更見容貴雍容,雖是美人遲暮,脂粉亦蓋不了眼角的皺紋,但仍可使人毫無困難地聯想當年受盡莊襄王之父安國君愛寵時,那千嬌百媚的風韻。

  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肅穆,似對世上事物毫不關心的樣子,項少龍的到來,沒有惹起她半分情緒波動。

  華陽夫人溫柔慈和的聲道:"太傅請起!"

  項少龍一夥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來,茫然不知這改變了秦國命運的太后為何召見自己。只恭敬地府首垂頭,不敢無禮的與她對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後,華陽夫人柔聲道:"太傅請抬起頭來!"

  項少龍正中下懷,仰面望往踞石階之上的華陽夫人,卻故意不看寡婦清和小盤。

  兩人目光相觸。

  華陽夫人雙眸亮了起來,歎道:"如此人材,確是人中之龍,莫要以為我是以貌取人,有於中乃形於外,心直者眼自正,當年我見到大王時,便知他宅心仁厚,會是愛民如子女的好君主,遠勝先王原欲策立驕狂橫蠻的子,遂向先王進言道:'妾幸得充後宮,可惜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嫡嗣,以托妾身。'先王遂與我刻玉符,約以子楚為嗣。旁人卻以為我真是只因私利,豈知我實是另有深意。"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華陽夫人是這麼饒有識見的女中豪傑,而她亦選對了人。唯一問題是忽略了呂不韋這對統一天下有利,卻對奏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華陽夫人道:"項太傅請坐。唉!三天後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別多感觸,教項太傅見笑了。"

  項少龍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了下來,自有宮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寧詳逸的氣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淨化著的天地。

  琴清這充滿古典高雅氣質的絕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語,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

  她像一朵只應在遠處欣賞的白蓮花,些許冒瀆和不潔的妄念,亦會破壞了她的完美無瑕。

  到此刻項少龍仍弄不清楚華陽夫人為何召他來見。忍不住往小盤望去,後者正瞪著他,見他望來,微一搖頭,像是教他不用擔心的表情。

  殿內靜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聲響去破壞那氣氛。

  項少龍正縱目欣賞殿內雕樑畫楝的美觀環境時,華陽夫人輕輕道:"今趙哀家想見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給跟琴清齊名的紀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物,現在終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了!"

  項少龍暗付原來如此,連忙謙讓。

  一直沒有作聲的琴清以她那比出谷黃鶯更好聽的聲音發言道:"紀小姐來此十多天了,琴清仍無緣一見,項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呢?太后亦希望可與紀小姐會面。聽說鄒衍先生學究天人,若他也能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誠款待。"

  只聽她可代華陽夫人說出邀請,可知她在太后宮的超然地位。

  項少龍忍不住往她瞧去,兩人目光首次交觸,這美女淡然不讓地與他對視著。

  項少龍心中有氣,微微一笑道:"只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裡,有否包括鄙人在內呢?"

  琴清呆了一呆,俏臉掠過一絲不悅,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去。

  華陽夫人笑了起來,道:"項太傅勿怪清兒,自喪夫以後,清兒從不接觸年輕男子。"

  項少龍歉然道:"那真是多有得罪了,請琴太傅原諒則個。鄙人尚要回家準備出使外國一事,太后若沒有其他吩付,少龍告退了。"

  華陽夫人神情一動道:"項太傅何時動程?"

  項少龍說了後,華陽夫人沉思半晌道:"項太傅行程裡有否包括楚國在內?"

  項少龍醒起她原是楚國貴族,當年莊襄王初見她時,呂不韋便著他身穿楚服,以打動她的故國情懷。莊襄王由異人改名作子楚,亦為此因。忙表示會去楚國。

  華陽夫人道:"這兩天我會使人拿點東西給太傅,太傅到楚後,請代我送給秀夫人,唉!若非身體支撐不了,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

  項少龍答應後,告辭離去,再沒有瞧琴清半眼。

  才出殿門,走了十來步,小盤便從殿內追了出來,累得負責他安全的親衛氣喘喘地追著來。

  小盤向十多名親衛喝道:"站在裡,不准跟來!"

  眾衛果然全體立正,指頭都不敢動半個。

  小盤發威後,若無其事扯著項少龍橫移入園林間,兩眼一紅道:"師傅!我殺了趙穆哩!不要怪責我,這是小盤最後一次喚你作師傅,以後都不敢了。"

  項少龍正為未來秦始皇的威勢暗暗驚心,聞言一呆道:"你殺了趙穆?"

  小盤出奇地忍著了熱淚,冷靜地道:"我在他耳旁說出了我是誰,殺他是為母報仇後,便一刀刺入了他心藏,項龍不是說過那處中劍便必死無救嗎?哼!他死時那驚異的樣子,真是精彩,娘應可死而目瞑了。"

  項少龍暗冒寒氣。

  小盤離開邯鄲時不過三十歲,現在應是十四歲吧!不但有膽殺人,還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樣才可置人死地,雖說是對付殺母仇人,但他那種冷狠,和事後漫不經意描述經過的神態,確是教人心寒。

  小盤見項少龍默默不語,還以為項少龍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擔心,殺了他後,我投進母后懷裡,哭著說我為她報了仇,包保沒有人懷疑,他們還以為我那麼疼愛母后呢?"

  項少龍是瞪目結舌,無以為對。

  小盤低聲道:"但我真的很疼愛母后哩!"

  項少龍這時才懂說話,道:"我們不要耽擱太久了,你父王、母后和相國都等著我們吃午膳呢……"

  小盤一把扯著他衣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來看我呢?"

  項少龍點頭答應後,小盤才肯隨他離開太后宮。

  項少返回烏府時,已是黃昏時分。

  剛下馬車,下人便報上李斯來找他,正在偏廳等候,忙趕去見他。

  一番客氣,坐好後李斯感激地道:"今趟李斯能追附太傅驥尾,出使六國,全賴太傅提攜,李斯也不知該怎樣才可謝過太傅的恩德。唉!相國府的生活差點把我悶出了鳥來。"

  項少龍想不到他會說粗話,失笑道:"李兄何用謝我,我要倚重李兄才真呢!且多清楚六國的布,李兄將來才更能大展抱負。"

  李斯猶豫片晌,終忍不住道:"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太傅這麼看得起李斯?根本連表現的機會都從未曾有過……"

  項少龍笑拍著他的肩頭道:"我項少龍絕不會看錯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裝沒有?"

  李斯老臉微紅,有點尷尬地道:"收到相國的命令後,在下便立即作好了一切準備哩!"

  兩人對望一眼後,同時大笑起來,充滿知己相得的歡悅。

  項少龍向這將來輔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請不若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餐便飯才走吧!"

  李斯哈哈笑道:"來日方長,途中怕沒有機會嗎?"

  項少龍知他為了避呂不韋的耳目,故不勉強。把他送往大門,順口問道:"李兄對目前咸陽的形勢清楚嗎?"

  李斯低聲道:"上路後再和太傅詳談好了。"

  看著他消失大門外的背影,項少龍湧起了股荒謬無論的感覺,李斯目前那懷才不遇的落魄樣子,誰猜得到他日後會是強秦的宰相呢?

第四章 心疲力累

  項少龍把紀嫣然和鄒衍送到太后宮後,找到小盤和王賁,先著他兩人在那內廷側的練武場對打一回後,便要兩人同時向他進擊。

  兩個小子大為興奮,舉起木劍往他攻來,倒也似模似樣,特別是小王賁,秉承乃父驚人的神力,武功根底又好,且愛行險著,錯非是項少龍,在不能傷他的情況下,確是很難應付。

  此時項少龍橫移開去,躲過了小的一劍,劍勢吞吐,迫得小王賁急忙退,豈知他竟是假退,待項少龍格開小盤木劍時,倏地欺身而上,揮劍迎頭照著項少龍劈來。

  項少龍叫聲"好"後,運劍迎架,"鏘"的一聲,小王賁給震得手臂酸麻,還想逞強時,項少龍舉起右腳,似欲出腳,嚇得小王賁跌退開去,收劍而立,一面憤然之色。

  項少龍叫停後,笑向小王賁道:"小賁是氣我不守規矩,竟出腳來踢你?"

  小王賁嫩臉一紅,垂頭道:"小賁不敢!"

  項少龍柔道:"假若你現在是對陣沙場,還能怪敵人腳來踢你嗎?"說到後一句,聲色轉厲。

  小王賁猛地一震,撲跪地上,叩頭大聲道:"小賁受教了!"項少龍心中歡喜,大叫道:"那還不給我滾起來動手!"

  小王賁倏地化跪為立,往前衝來,木劍當胸疾刺。

  小盤亦大為興奮,由左側向他攻來。

  項少龍一聲長笑,飛起一腳,正中小盤木劍鋒尖處,接著側身避過小王賁的凌厲攻勢,伸腳一勾,小王賁立時變作了倒地葫蘆,木劍脫手。

  項少龍見小盤空門大露,運劍刺去。

  眼看小盤要中招時,小王賁借腰力彈了起來,擋在小盤身前。

  項少龍忙抽回木劍,定睛瞧著小王賁,淡淡道:"小賁想以血肉之軀來擋利劍嗎?"

  小王賁昂然道:"爹曾教小賁,就算死也要護著太子。"

  項少龍心中感動,微笑道:"若你剛才劍沒脫手,便可用劍來擋了,是嗎?"

  小賁興奮地道:"太傅真厲害,爹從不懂得在比劍時踢我。"

  項少龍失笑道:"怎可如此比較,來!讓我先教你們捱打的功夫。"

  小盤記起以前給項少龍摔得東跌西倒的往事,一時忘形,喜叫道:"啊!那最好……"

  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凌厲之色,連忙住口。

  一陣掌聲由左方傳來,朱姬在一眾宮娥內侍簇擁下,盈盈而至,笑語道:"項太傅有空和我閒聊兩句嗎?"

  項少龍望向因尚未能盡興,而致失望之情溢於臉上的小盤和小王賁,心中暗歎,點頭道:"姬後有此懿旨,少龍怎敢不奉陪呢??"

  小盤和小賁兩人練劍的交擊和叱喝不住由廣場處傳來,項少龍卻和朱姬對坐御園的小亭裡,宮娥內侍宮衛均遠遠避了開去。

  每次對著這風情萬種、騷媚在骨子裡,又狡猾多智的秦國艷後,項少龍都有點不自然和緊張,要不住提醒自己規行矩步,抑制著某一種可使他萬劫不復的衝動。而朱亦似在做著同樣的事。

  他感覺到朱對莊襄王有著混雜了感激和愛的真摯感情,而自己與她之間,卻是另一種的刺激和情慾的追求,建立於兩人充滿傳奇的接觸和交往中,那是被苦苦壓抑著的情緒,分外誘人。

  朱姬淡淡地瞄了他兩眼後,輕歎道:"見你不到幾天,你又要走了,真教人惆悵。唉!我該怎麼感激你才行哩?你不但救了我兩母子,又為人家向樂乘和趙穆討回了公道。"

  項少龍不敢望她,恭敬地道:"那是少龍的分內事嘛!姬後有命,完成不了的話,就是鄙人的失職。"

  朱姬微嗔道:"連你也來和我耍這一套。現在人人都對我又敬又怕,若連你這知己也是誠惶誠恐,教我向誰傾吐心事,不韋已對我如避蛇蠍,你也要學他這樣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天下最可怕的地方,莫有過於宮廷之內了,姬後難道不曉得有人日夜都想取你們母子之位而代之嗎?"

  朱姬嘴角飄出一絲笑意,輕描淡寫的道:"說到玩手段,我朱姬怕過來,項太傅放心好了。"

  旋又"噗哧"笑道:"不要時常擺著一副防人家引誘你的戒備模樣好嗎?宮廷的生活有時雖悶了點兒,但只要看著政兒日漸成長,我就感到滿足快樂,其他一切都不介意了·"

  項少龍暗忖再依循這方向聊下去,定不會有什麼好事走出來,改變話題道:"現在究竟有那些人在覬覦王位呢?"

  朱姬白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才帶點不屑地道:"現在秦廷內沒有多少人對我兩母子看得順眼,主要是以高陵君和陽泉君為首的兩批人,其他不是給不韋收買了就是觀風之輩,我才不信他們能有多大作為。"

  項少龍問道:"誰是高陵君?"

  朱姬道:"高陵君就是嬴,大王的寶座本應是屬於他的,卻因華陽夫人的干預,改立了大王,嬴雖獲高陵,但受奸鬼杜倉的影響,一直含恨在心,四處散播不韋和大王合謀害死先王的謠言,意圖不軌,說到底不過是想自己當秦君吧了!"

  烏府的主廳裡,舉行了出使前最重要的會議。

  烏應元首先道:"未來這一年,會是我們到咸陽後最艱苦的一段時間,不但少龍要出使六國,呂相亦要東征周室,相國府只剩下圖先座陣,恐怕撐不住大局,幸好這年來我打通了很多人事上的關係,只要低調一點,應可安然度過。"

  滕翼向項少龍道:"剛才我們商量過了,烏卓大哥和烏果都要留下照料府務,好防有起事來,不致全無抗手之力。且在這段時間裡,大部分人都遷到牧場去,好避開咸陽城的風風雨雨。"

  項少龍道:"不若二哥也留下吧!二嫂臨盆在即,二……"

  滕翼斷然打斷他道:"這事休要再提,此行表面雖看似凶險不大,但六國形勢詭變難測,要我留在這裡,怎可安枕睡覺?"

  聽到"臨盆"兩字,眾人的神情都不自然起來,尤以烏應元為甚。

  項少龍亦心中不舒服,自己不能令烏廷芳等懷孕一事,愈來愈成了個明顯的問題。

  若在二十一世紀,他還可去驗出原因來,但在這時代,任何人都是一籌莫展。

  烏卓歎道:"我不能隨三弟出使,確是遺憾,但又沒有其他方法,唉!"

  陶方接入道:"你兩位兄長為你在家中挑出了十二名武技高明的人,作你的親隨,這批高手人人都能以一擋十,可成你的好幫手。少龍千萬不要落單,很多人都恨不得把你拔除。聽說陽泉君會派出高手,在途中行刺你,一來可拔掉他們的眼中釘,又可打擊呂相的威信,少龍千萬要小心才好。"

  項少龍頷首受教後,烏應元歎了一口氣道:"少龍真要帶廷芳和倩公主同去嗎?"

  陶方道:"那便把春盈等四人都一併帶去吧?好讓她們侍候三位少夫人。"

  項少龍欣然答應了,這時才有閒情想到來自陽泉君的威脅。

  烏應元道:"呂相剛和我商量過出使的事宜,呂相會撥出一批珍寶和三千黃金,供你送禮之用。我們則精挑百匹良驥,一批歌姬,另外再加三千金,足可夠少龍應付很多貪得無厭的人了。"

  荊俊聽得吁出一口涼氣道:"這足夠我揮霍十世了!"

  滕翼聽到要送歌姬,面色沉了下去。

  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送什麼也沒有問題,但小婿卻怎也不慣以歌姬作禮物,岳丈大人可否收回此一項?"

  烏應元微感愕然,瞪了他好一會後,才點頭道:"少龍既有此古怪想法,我也不勉強了。"

  各人再商量了一會後,結束了會議。

  紀嫣然剛好回來,正和烏廷芳趙倩兩女閒聊,談的是高傲冷漠的寡婦清。

  不知如何,項少龍有點不想聽到關於她的事。

  婷芳氏的早逝使他愈來愈覺得感情本身實在是一種非常沉重的負擔。以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慣於一夫一妻制的人來說,只是眼前三嬌妻已讓他享盡艷福,何況還有遠在大梁的趙雅和趙致。

  夠了!

  他再不想為情苦惱。

  只希望扶助小盤登上王位,控制了秦國後,他可退隱園林,快快樂樂度過此生算了。

  忽然間,他感到非常疲倦。

  次日他起來後,到王宮去訓練小盤小賁兩個小子徙手搏擊的技巧,好讓他們在他離後可繼續練習。

  雨雪在昨晚停了下來,天色放晴,這白色的世界美麗得使人目眩。

  其他人或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在他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來說,這些鋪滿了積雪與古色古香的宮廷建築,確令他心動神迷,不能自己。

  過去像一個夢,眼前卻是活生生的另一個夢境。

  他坐在亭內,呆看著小盤和小賁兩人拳來腳往,打得不亦樂乎時,身後響起了琴清甜美的聲音道:"唉!項太傅!政太子又耽誤時間了。"

  項少龍嚇得從沉思裡驚醒過來,回頭一看,只見琴清一身素黃的絲服,外罩一件雪白毛茸茸的長披風,神色平靜地瞧著小盤兩人。

  項少龍忙站了起來,向她施禮道:"琴太傅早安,讓我立即把太子喚來吧!"

  琴清眼光移到他處,襝衽回禮,搖頭道:"難得太子這麼興高采烈,項太傅又遠行在即,讓他缺一天課好了。"

  項少龍想到明天又要開始勾心鬥角的生活,頹然坐了下來,淡淡道:"琴太傅請坐!"

  琴清出奇地聽話的在石桌另一邊坐了下來,輕輕道:"太子像對太傅特別依戀,有你在時他特別興奮,平時卻沉默得不像他年紀的孩子,總好像滿懷心事似的,真教人看得心痛。"

  項少龍想起趙妮,心中一痛,說不出話來。

  這時小賁已制著了小盤,但因不敢把太子擊倒,反被小盤摔了一跤,四腳朝天,小盤得勝,興奮得叫了起來。

  項少龍大喝道:"過來!"

  小賁敏捷地彈了起來,和小盤歡天喜地奔到亭前。

  項少龍向小賁道:"你剛才明明佔了上風,為何卻白白錯過機會。"

  小賁尷尬地看了小盤一眼,垂頭道:"小賁誤了太子,會殺頭哩!"

  小盤愕然道:"什麼?誰要你讓我?"

  項少龍失笑道:"那叫你是太子哩!不過只要依足我方法練習,絕不會輕易受傷。下趟你們近身搏鬥時,可在地上加鋪數層厚席,那什麼問題都沒有了。練習前亦要做足熱身的動作,那就更萬無一失,清楚了嗎?"

  兩小子轟然應諾,又搶著去練劍。

  項少龍回頭向琴清笑道:"孩子是最可愛的,不過只要想到有一天他會變成像我們般,再不懂以單純的方式去享受生命時,我就感到現實的殘酷了。"

  琴清呆了一呆,沉吟半晌後道:"項太傅似乎很厭倦眼前的一切哩!"

  項少龍大感觸,歎了一口氣,再沒有說話。

  琴清反忍不住道:"琴清從未見過人敢以你那種態度和政太子說話,都是巴結都來不及的樣子。項太傅是否真不重視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權力呢?"

  項少龍心中暗驚,琴清似乎對自己生出了興趣,此情確不可助長。只不知是否通過昨天與紀嫣然的接觸後,她對自己有了不同的看法。

  想到這裡,隨口應道:"人生不外區區數十寒暑,那理得這麼多,想到對的事便去做,否則有何痛快可言。"長身而起,施禮道:"鄙人要回去收拾就道,琴太傅請了。"

  琴清想不到他會主動告辭,有些兒手足無措地站立還禮。

  項少龍走下小亭,才往小盤處走了兩步,琴清在後面喚道:"項太傅!"

  項少龍愕然轉身時,琴清垂下螓首道:"那個關於一滴蜜糖的寓言確是精彩絕倫,琴清受教了,項太傅一路平安!"俏臉微紅,轉身盈盈去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待會定要審問紀嫣然,看她向這與她齊名的美女,還洩露了他的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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