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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16章
第七章 明捧暗害

  次日天尚未亮,在小盤和朱姬的主持下,王親國戚,文武百官,各國來的使節,在太廟舉行了隆重莊嚴的儀式後,把莊襄王的遺體運往咸陽以西埋葬秦室歷代君主的"園寢"。

  禁衛軍全體出動,運載陪葬物品的騾車達千乘之眾,送葬的隊伍連綿十多里。

  咸陽城的子民披麻戴孝,跪在道旁哭著哀送這罕有施行仁政的君主。

  小盤和朱姬都哭得死去活來,聞者心酸。

  呂不韋當然懂得做戲,恰到好處地發揮著他悲傷的演技。

  項少龍策馬與安谷和尚未被管中邪替換的都衛統領兼身為王族的昌平君為靈車開道。

  邯鄲事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田單、李園、韓闖等人,他們雖對他特別留神,但看來並沒有認出他就是董馬癡。

  那龐只是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看來性格沉穩,但一對眼非常精靈,屬機智多變的人,難怪能成為憑口才雄辯而當時得令的縱橫家了。

  那太子丹年紀最輕,頂多二十歲許,臉如冠玉,身材適中,舉止均極有風度,很易令人心生好感,但對項少龍來說卻是另一回事了。趙倩等可說間接死在他手上,若有機會,項少龍亦不會輕易放過他。

  琴清雜在妃嬪和王族貴婦的行列裡,項少龍曾和她打過照面,但她卻裝作看不到項少龍。

  在肅穆悲沉的氣氛下,送殯隊伍走了幾個時辰,才在午後時分抵達"園寢"。

  這秦君的陵墓分內外兩重城垣,呈現為一個南北較長的"回"字形,於東南西北各洞辟一門,四角建有碉樓,守衛森嚴,由一陵官主管。

  通往陵園的主道兩旁排列著陶俑瓦當等守墓飾物,進入陵內後,重要的人物來到墓旁的寢廟裡,先把莊襄王的衣冠、牌位安奉妥當,由呂不韋宣讀祭文,才舉行葬禮。

  項少龍想起莊襄王生前對自己的恩寵,不由黯然神傷,流下了英雄的熱淚。

  把靈柩移入王陵的墓室時,朱姬哭得暈了過去,可是只要項少龍想起她這兩晚都和毒在一起,便感到很難原諒她。

  但在某一程度上,他卻體會到,正因她失去了這個使她變成秦後恩深義重的男人,又明知是由舊情人呂不韋下的毒,偏是自己有仇難報,無可宣洩下,才會有這種失控的異常行為。

  想是這麼想,但他仍是不能對朱姬釋然。

  那晚返回咸陽烏府後,徹夜難眠,次日起來,立即遣人把紀嫣然諸女接來,他實在需要有她們在身旁。滕翼當然亦同樣希望接得善蘭來此。

  只要一天他仍坐穩都騎統領這位置,呂不韋便不敢公然動他了。

  三天後,咸陽城軍民才脫下孝服焚掉,一切回復正常。

  小盤雖未正式加冕,但已是秦國的一國之主了。

  除了項少龍和像李斯那麼有遠見的人外,沒有人預覺到就是這個孩子,打破了數百年來群雄割據的悶局,領著秦人走上統一天下的偉大道路。

  這天回到東門的都騎衙署,正和滕翼、荊俊兩人商量事務時,鹿公來了。

  要知身為將軍者,都屬軍方的高級要員。

  但將軍亦有多種等級,像項少龍這種都騎將,只屬較低的一級,領兵不可超越五萬,但由於是負責王城安全,故身份較為特別吧了。

  最高的一級是上將軍,在秦朝只有鹿公有這尊崇地位,其他王、徐先、蒙驁、杜壁等只屬大將軍的級數。由此可見鹿公在秦國軍方的舉足輕重。

  滕翼、荊俊退下後,鹿公在上首欣然坐下,捋鬚笑道:"今趟老夫來此,固是有事商量,但亦為了給少龍助威,好教人人都知有我支持少龍,以後對你尊敬聽命。"

  項少龍連忙道謝,表示感激。

  鹿公又肅容道:"你知否今天早朝時,呂不韋又作出了新的人事安排。"

  項少龍仍未有資格參與朝政,茫然道:"有什麼新調動?"

  鹿公忿然道:"呂不韋竟破格提拔自己一名叫管中邪的家將,代昌平君出任都衛統領一職,我和徐先都大力反對,均被太后和呂不韋駁回來。幸好政儲君把安谷調守函谷關,改以昌平君和乃弟昌文君共負禁衛統領之責,才沒有擾動軍心。哼!呂不韋愈來愈放肆了,不斷起用外人,視我大秦無人耶!"

  項少龍心叫僥倖,看來鹿公已把他這真正的"外來人"當作秦人了。

  沒有了安谷這熟人在宮,實在有點惋惜。但小盤這一著,確是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又多提拔了秦國軍方的一個人,看來應是李斯為他想出來的妙計。

  至少鹿公就覺得小盤非是向太后和呂不韋一面倒的言聽計從。

  鹿公壓低聲音道:"我與徐先、王商量過了,滴血認親是唯一的方法,你看!"由懷裡掏出一管頭尖尾闊的銀針,得意地道:"這是特製的傢伙,尖鋒處開有小孔,只要刺入血肉裡,血液會流到尾部的血囊中,而刺破皮膚時,只像給蚊子叮了一口,事後不會流血,若手腳夠快,被刺者甚至不會察覺"。

  項少龍接過細看,暗忖這就是古代的抽血工具了,讚了兩句後,道:"什麼時候動手?"

  鹿公道:"依我大秦禮法,先王葬禮後十天,要舉行田獵和園遊會,以表奮發進取之意。屆時王室後代,至乎文臣武將,與各國來使,均會參加,連尚未有官職的年輕兒郎,亦會參與。"

  項少龍身為都騎統領,自然知道此事,只想不到是如此隆重,奇道:"這麼熱鬧嗎?"

  鹿公道:"當然哩!人人都爭著一顯身手,好得新君賞識,當年我便是給先王在田獵時挑選出來,那時沒有人比我有更豐富的收穫了。"

  項少龍渾身不舒服起來,這樣殘殺可愛的動物,又非為了果腹,他自己怎也辦不到。

  鹿公續道:"沒有比這更佳的機會了,呂不韋那滴血包在我們身上,儲君方面要勞煩你了。昌平和昌文兩個小子和徐先會作人證。嘿!只有少龍一人有膽量去取儲君的血,安谷怎都沒那膽子,調走他也好!"

  項少龍心中暗笑,與他商量了細節後,恭送他離去。

  鹿公所料不差,原本對他不大順服的下屬,立即態度大改,恭敬非常,省去他和滕翼等不少工夫。

  當天黃昏,朱姬忽然下詔命他入宮。

  項少龍明知不妥,亦惟有硬著頭皮去了。

  朱姬容色平靜,不見有任何特異處,對項少龍仍是那麼柔情似水,關懷備至,先問他當了都騎統領的情況後,微笑道:"我向不韋發出警告,說你項少龍乃我朱姬的人,若有半根毫毛的損失,我定不會放過他。唉!人死不能復生,少龍你可否安心做你的都騎統領,保護政兒,其他事再不要費心去管呢?"

  項少龍當然明白她說話背後的含意,暗歎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呂不韋豈是這麼好相與的。

  同時亦看出朱姬心態上的轉變。

  若非她滿足於現狀,絕不會希望一切照目前的情況繼續下去。

  微微一笑道:"太后的話,微臣怎敢不聽呢?"

  朱姬嗔道:"不要擺出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好嗎!人家只有對著你時,才會說真心的話。"

  項少龍苦笑道:"若我不守尊卑上下之禮,有人會說話的。"

  朱姬不悅道:"又沒有別的人在,理得別人說什麼呢?誰敢來管我朱姬的事?"

  項少龍道:"別忘了宮內還有秀麗夫人,像這樣般單獨相對,事後若傳了出去,怕會變成咸陽城的言語。"

  朱姬嬌笑道:"你可放心了。成蟲喬已被封為長安君,明天便要與秀麗那賤人往長安封邑去,免去了在宮內碰口撞面的場面。現在宮內都是我的人,這點手段,我還是有的。"

  項少龍心想這怕是恐與毒的事傳出去而施用的手段居多,但自是不便說破,淡淡道:"太后當然是手段高明的人哩。"

  朱姬微感愕然,美目深注地凝視了他一會後,聲音轉柔道:"少龍你還是首次以這種語帶諷刺的口氣和我說話,是否不滿我縱容不韋呢?可是每個人都有他的苦衷,有時要做些無可奈何的事。我在邯鄲時早深切體會到這方面的苦況了。"

  項少龍有點弄不清楚她是為呂不韋解釋,還是為自己開脫,沉吟片晌後,道:"太后說得好,微臣現在便有無可奈何的感覺。"

  朱姬幽幽一歎,盈盈而起。

  項少龍忙站了起來,還以為她要送客時,這充滿誘惑力的美婦人移到他身前,仰頭情深款款地看著他,有點意亂情迷地道:"朱姬最歡喜的項少龍,就是在邯鄲質子府初遇時那充滿英雄氣概,風流瀟,不將任何困難放在心上,使我這弱質女子可全心全意倚靠的大丈夫。少龍啊!現在朱姬回復自由了,為何仍要為虛假的名份浪擲年華,讓我們回復到那時光好嗎?"

  看著她起伏著的酥胸,如花玉容,香澤可聞下,項少龍差點要把她擁入懷裡,然後瘋狂地和她抵死纏綿,忘掉了外面的世界,只餘下男女最親密的愛戀。

  說自己對她沒有感情,又或毫不動心,實是最大的謊言。

  可是莊襄王的音容仍緊纏著他的心神,惟有抑制著這強烈的衝動,正要說話時,急劇的足音由正門處傳來。

  兩人嚇了一跳,各自退開兩步。

  朱姬怒喝道:"是誰?"

  一名身穿內侍袍服的年輕壯漢撲了入來,跪下叩頭道:"毒來服侍太后!"

  項少龍心中一震,朝這出名的美男子看去,剛好毒抬起頭來望他,眼中射出嫉恨悲憤的神色。

  縱使鄙屑此人,項少龍亦不由暗讚一聲。

  若論英俊,像安谷、連晉、齊雨、李園那類美男子,絕對可比得上他,可是若說整體的感覺,都要給這毒比了下去。

  他整個人就像一頭獵豹,每一寸肌肉都充盈著力量,完美的體型、白皙的皮膚,黑得發亮的頭髮,確和自己有點相似。

  但他最吸引女人的地方,是他那種浪子般野性的特質,眼神充滿了熾烈的火焰,似有情若無情,使任何女性覺得若能把他馴服,將是最大的驕傲。

  難怪朱姬會一見心動。

  朱姬顯然為他的闖入亂了方寸,又怕項少龍知道她兩人的事,氣得俏臉煞白,怒喝道:"你進來幹什麼?"

  毒垂下頭去,以出奇平靜的語調道:"小人知太后沒有人在旁侍候,故大膽進來。"

  朱姬顯然極之寵他,但在項少龍臉前卻不敢表現出來,色變道:"立即給我滾出去。"

  若換了是另一個人,早喚來守衛把他推出去斬頭了。

  毒擺明是來和項少龍爭風呷醋的,可知他必有所恃。例如朱姬對他的榻上功夫全面投降,故不怕朱姬拿他怎樣。

  只聽他謙卑恭敬地道:"太后息怒,小人只希望能盡心盡意侍奉太后吧了!"竟不聽朱姬的命令。

  朱姬那掛得住臉子,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嬌喝道:"人來!"

  兩名宮衛搶了入來。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閃身攔著兩人,伸手扶起毒,欣然道:"這位內侍生得一表人材,又對太后忠心不二,我一見便心中歡喜,太后請勿怪他。"

  這幾句話一出,朱姬和毒均大感愕然。

  項少龍心中好笑,繼續吹捧道:"我看人絕不會看錯,內侍乃人中之龍,將來必非池中物,讓我們異日好好合作,共為大秦出力。"

  朱姬見那兩名侍衛進退不得,呆頭鳥般站在那裡,沒好氣地道:"還不出去!"

  兩人如獲王恩大赦,滾了出去。

  毒一向都把自己當作人中之龍,只是從沒有人這麼讚他而已!對項少龍的嫉妒立時減半,事實上這亦是呂不韋派給他的任務,務要破壞朱姬和項少龍的好事,否則他怎也不敢闖進來,尷尬地道:"項大人過獎了!"

  朱姬呆看著項少龍時,後者乘機告退。

  朱姬怎還有顏臉留他,反是毒把他送出太后宮。

  到了宮門處,項少龍像對著相識了十多年的老朋友般道:"內侍,日後我們應好好親近。"

  毒汗顏道:"項大人客氣了,小人不敢當此抬舉,在宮內我只是個奴才吧!"

  項少龍故作不忿道:"以兄這等人材,怎會是居於人下之輩,不行!我現在就向儲君進言,為兄弄個一官半職,只要太后不反對就行。"

  毒給他弄得糊塗起來,愕然道:"項大人為何如此對我另眼相看呢?嘿!其實我本是相府的人,項大人理應聽過我的名字,只是因獲罪才給遣到宮中服役吧了。"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原來兄竟是相府的名人,難怪我一見兄,即覺非是平凡之輩。唉!兄不知犯了什麼事呢?不過也不用告訴我了。像兄這等人材,呂相怎能容你有得志的一朝?我項少龍言出必行,這就領你去謁見儲君。如此人材,豈可埋沒。"

  毒聽得心中懍然,但仔細一想,知道項少龍非是虛言,呂不韋正是這種妒才嫉能的人。

  現在呂不韋是利用他去破壞項少龍和朱姬的關係,異日若太后愛寵自己,說不定呂不韋又會想辦法來對付自己了。

  若能與項少龍和儲君打好關係,將來他也有點憑恃。

  遂欣然點頭道:"多謝項大人提拔。"旋又惶恐道:"儲君會否不高興見我這微不足道的奴才?"

  他現在的身份乃是職位最低的宮監,勉強說也只是太后的玩物,難怪他這麼自卑。

  項少龍差點忍不住笑,拉著他去了。

  回到烏府,不但紀嫣然等全在那裡,烏應元亦來了。

  烏廷威被處死一事,似已成為被忘記了的過去。

  眾人知道他當上了地位尊崇的都騎統領,都雀躍不已。

  烏應元拉著這愛婿到後園私語,道:"全賴少龍的面子,現在只要是我們烏家的事,便處處通行,以前過關的文書,不等上十天半月,休想拿到,現在這邊遞入申請,那邊便批了出來,比在邯鄲時更要風光。"

  項少龍苦笑道:"岳丈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將來呂不韋勢力日盛時,恐怕就非這麼風光了。"

  烏應元笑道:"那時恐怕我們早溜走了,烏卓有消息傳回來,在塞外呼兒魯安山旁找到一幅廣達數千里的沃原,水草肥茂,河湖交接,更難得附近沒有強大的蠻族,只要有幾年工夫,可在那裡確立根基。我準備再遣送一批人到那裡開墾繁衍,想起能建立自己的家國,在咸陽的些微家業,實在不值一顧。"

  項少龍替他高興,問起岳母的病況,烏應元歎道:"過些時該沒事的了。"想起烏廷威,欷不已。

  項少龍想不到安慰他的話。

  當晚項少龍和三位嬌妻秉燭歡敘,把這些天來的事娓娓道出,說到小盤把毒提拔作內侍官時,眾女都為之絕倒。

  小別勝新婚,四人如魚得水,恩愛纏綿。

  忽然間,項少龍隱約感到苦纏了他整年的噩運,終於過去了,因為他比以前任何時間,更有信心和呂不韋周旋到底。

第八章 涇洛大渠

  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經過對都騎軍的瞭解後,已開始清楚它的結構和運作的情況,於是著手整頓改革。

  都騎軍人數在一萬之間,分作五軍,每軍二千人,全是由秦軍挑出來擅於騎射的精銳,僅次於保護秦王禁宮的禁衛軍。大多來自王族朝臣的後代,身家清白,餉銀優厚,故此人人都以當上都騎軍為榮。

  平時都騎軍分駐在咸陽城外四個形勢險要的衛星城堡,負責王城外的巡邏偵察等一般防務。

  城內事務則交由都衛軍處理,職權清楚分明。

  但若有事發生,都衛統領要受都騎統領的調配,所以兩個系統裡,以都騎為正,都衛為副。每三個月兩個系統的兵馬,便要聯合操練,好能配合無間。

  都衛統領更要每月向都騎統領報一次,再由後者直接報上秦君。

  由此可見都騎統領一職,等若城守,必由秦君親自點封、選取最信得過的負責人。

  對朱姬和小盤來說,自是沒有人比項少龍更理想了。難得是由以鹿公為首的軍方重臣提出,以呂不韋的專橫,亦反對無效,惟有退而求其次,把管中邪安插到都衛統領這次一級的重要位置去。

  禁衛、都騎、都衛三大系統,構成了王城防務的骨幹。

  這天早上,在王宮主殿的廣場處,進行了封任儀式。

  安谷榮升大將,負責東方函谷關、虎牢關和餚塞三關的防務,無論權力和地位均有增無減,所以安谷並沒有失意的感覺。

  他的職務改由昌平君嬴侯和昌文君嬴越這對年輕的王族兄弟負責,分統禁衛的騎兵、戰車部隊和步兵,統領之職一分為二,成禁騎將和禁衛將。

  任用王族貴冑出任禁軍統領,乃秦室傳統,呂不韋在這事上難以干預。

  管中邪則榮登都衛統領一職,以呂不韋另一個心腹呂雄為副手。

  都衛軍雖次於都騎軍,但卻確實負責王城的防務和治安,乃現代軍隊和警察的混合體。秦國由於民風強悍,這個職位並不易為。

  項少龍還是首次見到管中邪。

  果如圖先所言,生得比項少龍還要高少許,樣子遠及不上乃師弟連晉的俊俏,但面相粗獷,肩寬膊厚,腰細腿長,只是那充滿男子氣概的體型,便使人覺得他有著難以形容充滿野性的吸引力,年紀在三十許間。

  難得他粗眉如劍,鼻高眼深,一對眸珠的精光有若電閃,舉步登台接受詔令軍符時舉止從容,虎步龍行,縱是不滿他封任此職位的秦國軍方,亦受他的大將之風和氣勢震懾,難怪他能在高手如雲的相府食客中脫穎而出,成為呂不韋最看得起的人之一。

  荊俊教項滕兩人注意正在觀禮的呂不韋旁邊那幾個人,道:"穿黃衣的就是那滿肚奸計的莫傲,他後面的兩名武士,是管中邪外最厲害的魯殘和周子桓。"

  項滕聞言忙用神打量。

  這莫傲身量高頎,生就一副馬臉,帶著不健康的青白色,年紀約三十五、六,長著一撮濃密的山羊鬚,頗為斯文秀氣,一對眼半開半闔,瞪大時精光閃閃,非常陰沉難測。

  項少龍湊到滕翼耳旁道:"若不殺此人,早晚我們要在他手上再吃大虧。"

  滕翼肯定地點頭,表示絕對同意。

  那魯殘和周子桓一高一矮,都是力士型的人物,神態冷靜,只看外表,便知是可怕的劍手。

  田單等外國使節都不見出現,由於這乃秦人的自家事,又是關於王城的防務,自然不會邀請外人參與。

  小盤本身乃趙國貴族,長於宮廷之內,來秦後的兩年,每天都接受當儲君的訓練,加上他實際的年齡,要比別人知道的要長上兩歲多,故儘管在這種氣氛莊嚴,萬人仰視的場合裡仍是揮瀟自如,從容得體,看得各大臣重將點頭稱許。

  呂不韋看著這"愛兒"更是老懷大慰,覺得沒有白費工夫。

  禮成後,群臣散去,但安谷、昌平昌文兩君、管中邪、項少龍等則須留下陪太后儲君午宴。

  呂不韋和徐先這左右丞相,軍方的重臣鹿公、王、杜壁、蒙驁,大臣蔡澤、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成都被邀作陪。

  這可說是人事調動後的迎新宴。

  午膳在內廷舉行。

  趁太后儲君回後宮更衣時,各人聚在內廷的台階下互祝聊。

  安谷扯著昌文君和昌平君這對兄弟,介紹與項少龍認識。

  這兩兄弟面貌身材都相當酷肖,只有二十來歲,方面大耳,高大威武,精明得來又不予人狡詐的感覺。

  可能因安谷等下過工夫,兩人對項少龍都表現得相當友善。

  一番客氣話後,昌平君嬴侯道:"項大人的武功確是神乎其技,連王翦都勝不了你,事後還對你的人品劍術推崇備至,找天有空定要請大人到寒舍好好親近,順便教訓一下我們的刁蠻妹子,當日她賭你會輸給王翦,連看一眼的工夫都省了。"

  昌文君笑道:"記得把紀才女帶來讓我們一開眼界,不過卻雖保持最高度的機密,否則咸陽的男人都會擁到我們府內來,擠得插針難下。"

  安谷吐舌道:"項大人要小心點嬴盈小姐,千萬不要輕敵,我便曾在她劍下差點吃了大虧。嘿!這妮子都快十八歲了,仍不肯嫁人,累得咸陽的公子哥兒苦候得不知多麼心焦。"

  旋又壓低聲音道:"咸陽除寡婦清外,就數她最美了。"

  項少龍聞言心驚,暗忖既是如此,他就怎也不會到昌平君的府宅去,免得惹來情絲。

  在這步步心驚膽跳的時刻,又飽歷滄桑,那還有拈花惹草的獵艷情懷?

  正敷衍著時,呂不韋領著管中邪,往他們走來,隔遠呵呵笑道:"中邪!讓我來給你引見諸位同僚兄弟!"

  安谷等三人閃過不屑神色後,才施禮相見。

  呂不韋正式把管中邪引介諸人,後者臉帶親切笑容,得體地應對著,只是望向項少龍時精芒一閃,露出殺機。

  項少龍被他出奇厲害的眼神看得心中懍然,亦覺荒謬。

  兩人事實上在暗中交過了手,這刻卻要擺出欣然初遇的模樣。

  呂不韋對項少龍神態如昔,道:"找天讓本相把各位全請到舍下來,好好喝酒聊,新近燕人送來一批歌姬,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且仍屬處子之身,若看得上眼,挑兩個回去,來聽她們彈琴歌舞,亦是一樂。"

  美女怎會嫌多,昌平君兩兄弟立時給打動色心,連忙道謝。

  反是安谷立場堅定,推辭道:"呂相好意,末將心領了,後天末將便要出發往東疆去。"

  管中邪插入道:"那就趁今晚安將軍仍在咸陽,大家歡聚一下,順便可為安將軍餞行。"

  只聽他能在這種情況下發話,可知他在呂不韋前的身份地位。

  安谷推無可推,惟有答應了。

  呂不韋望向項少龍道:"少龍你定要參與,就當作那晚不辭而別的懲罰好了。"

  項少龍無奈下只好點頭應諾。

  趁管中邪和昌平君等攀交情時,呂不韋把項少龍扯到一旁,低聲道:"近日謠傳我和你之間暗裡不和,你知否有這種事?"

  項少龍心中暗罵,表面卻裝出驚奇的表情道:"竟有此事,我倒沒有聽到。"

  呂不韋皺眉道:"少龍不用瞞我,自出使回來後,我覺得少龍對我的態度不同了。事後詳細盤問蒙武兄弟,才知你誤會了呂雄與陽泉君暗通消息,害得倩公主慘死,實情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出賣你的是呂雄的副將屈斗祁,所以他才會畏罪潛逃,不敢回來咸陽。"

  項少龍心中叫妙,他本以為烏廷威來不及把這紀嫣然想出來的假消息傳達予呂不韋,誰知這小子邀功心切,轉眼完成了任務。

  卻又知如此容易表示相信,反會使呂不韋起疑,仍沉著臉道:"呂相請恕我直腸直肚,先王駕崩那晚,有人收買我的家將,把我誆出城外伏擊,幸好我發覺得早,才沒上當,不知呂相知否有此一事?"

  呂不韋正容道:"那叛徒拿了下來沒有?"

  烏廷威之死,乃烏家的秘密,對外只宣稱把他派到外地辦事,所以項少龍胡扯道:"就是他說是受相府的人指使,我們於是把他當場處決,其後幾經辛苦,才溜回牧場。"

  呂不韋"誠懇"地道:"難怪少龍誤會我了。你是我的心腹親信,我怎會做出如此損人損己的事。這事交由我去調查,我想定是與杜壁有關,他一心擁立成蟲喬,必是借此事來破壞太后、太子和你我間的關係。"

  項少龍立知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杜壁和成蟲喬,看來自己可暫時與他相安無事,不過亦難說得很,裝作恍然道:"我倒沒把事情想得那麼遠。"

  此時鐘聲響起,入席的時間到了。

  呂不韋匆匆道:"現在雨過天晴,誤會冰釋。少龍你好好與中邪理好王城防務,勿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項少龍表面唯唯諾諾,心內卻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罵遍了。

  午宴的氣氛大致融洽。

  那管中邪不但說話得體,恰如其分,最厲害處是捧托起人來時不露絲毫痕,是那種你可在背後罵他,但臉對臉傾談時令你永不會沉悶生厭的人。

  鹿公等亦覺得這人不錯,只是錯跟了呂不韋。

  朱姬表現出她老到的應對手腕,對群臣關懷備致,使人如沐春風,與呂不韋、蔡澤三人一唱一和,使得宴會生色不少。

  這時項少龍逐漸看出左監侯王綰和右監侯賈公成都傾向呂不韋,成為他那一黨的人。

  當然,這只是當呂不韋得勢時的情況,若呂不韋倒下,這些大臣可能只會心中高興。

  蒙驁雖然吃了敗仗,但卻是由他和王一手打下了三川、太原、上黨三郡,使秦人的國土往東方大幅擴展,建立了東進的基地,立了大功。所以在軍方吐氣揚眉,一手提拔他的呂不韋地位當然更為穩固。

  至於敗給信陵軍所率的五國聯軍,那可說是非戰之罪,換了任何人去,都非吃敗仗不可。

  秦國三虎將裡,王在呂不韋的悉心籠絡下,與他關係大有改善,對項少龍的態度,反沒有鹿公與徐先般友善親切。

  只有杜壁不時與呂不韋唇槍舌劍,擺出壁壘分明的格局,對儲君太后亦不賣賬。可是由於他乃軍方重臣,呂不韋一時間莫奈他何。

  這時蔡澤侃侃而論道:"自呂相主政後,令我大秦驟增三郡,除原本的巴、蜀、漢中、上、北地、河東、隴西、南、黔中、南陽十郡外,又多了三川、太原、上黨共十三郡,這是我大秦前所未有的盛況,全國人口達一千二百萬之眾,帶甲之士百餘萬,車千乘,騎萬計。東方諸國,則勢力日蹙,強弱之勢,不言可知。"

  這番話當然是力捧呂不韋。

  呂不韋聽得眉花眼笑,表面謙讓,把功勞歸於先王和眼前的小盤,但心實喜之。

  其他人啞口無言,蓋這確是不移的事實。

  大將軍杜壁眉頭一皺,朝與朱姬同居上座的小盤道:"我大秦聲勢如日中天,不知儲君有何大計呢?"

  此言一出,人人都皺起眉頭。

  問題非關他只是個十三歲許的孩子。

  要知身為儲君者,自幼有專人教導經國之略,但問題是小盤"長於平常百姓之家",來咸陽不及兩年,便登上王座,憑這樣的"資歷",那能給出什麼令人滿意的答案呢?

  而杜壁是擺明看不起他,蓄意為難。

  出乎眾人料外,小盤微微一笑,以他還未脫童稚語調的聲音從容道:"若論聲威之盛,莫有過於我大秦先君穆公,其不能一統天下者,皆因周德未衰,諸侯仍眾。但自孝公以還,眾國相兼,而我大秦卻因而得到休養生息,日漸強大,此是彼弱我自強之勢。故現今乃萬世一時之機,假若任東方諸國汰弱留強,又或相聚約從,縱使黃帝復生,也休想能兼併六國。"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這小小孩兒,竟如此有見地。

  只有項少龍知道這是來自李斯的見地,但小盤能加以消化,再靈活說出來,實在非常難得。

  杜壁啞口無言,呆看著這尚未加冕的秦國君主。

  就是這番話,奠定了小盤在臣將心中的地位。

  呂不韋呵呵笑道:"儲君高見,也不枉老臣編寫《呂氏春秋》的苦心,但致勝之道,仍在自強不息,以仁義治國,不可一時或忘。"

  他不但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還擺出慈父訓子的姿態,教眾人都眉頭大皺。

  朱姬嬌笑道:"政兒仍是年幼,還得靠呂相和各位卿家多加匡助。"

  這麼一說,其他人自然更沒有話說。

  呂不韋又道:"新近敝府得一舍人,乃來自韓國的鄭國,此人精通河渠之務,提出若能開鑿一條溝通涇水和洛水的大渠,可多辟良田達百萬頃,此事對我國大大有利,請太后和儲君能准不韋所請。"

  只此一項,便可知呂不韋如何專橫。

  開鑿這樣長達百里的大渠,沒有十來年工夫,休想完工。其中自是牽涉到整個秦國的人力物力。

  由於此事由呂不韋主理,如若批准,等若把秦國的物資人力全交由呂不韋調度,當然使他權力更增。

  如此重大的事,該當在早朝時提出,供群臣研究,他卻在此刻輕描淡寫說出來,蔡澤、王綰、賈公成三位大臣又擺明支持他,顯是早有預謀。

  朱姬欣然道:"呂相認為對我大秦有利的事,絕錯不了。諸位卿家有何意見?"

  蔡澤等立即附和。

  徐先尚未有機會說話,朱姬宣佈道:"這事就交由呂相主持,擬好計劃後,遞上王兒審閱,若沒有問題,立即動工。"

  就幾句話,呂不韋手上的權力立時激增數倍。

  項少龍這時心中只想到莫傲,這麼兵不血刃的奪權妙計,這諸葛亮式的人物的壞腦袋才想得出來。

  一天不殺此人,休想能鬥垮呂不韋。

  而在朱姬和呂不韋互唱對台的場合,不用說其他臣子,連小盤都沒有說話的餘地。

  唯一可破去這太后權相合成的堅強陣營,就是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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