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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38章
第六章 身世淒涼

  剛踏入府門,刑善迎上來道:"滕爺來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衝進內堂去,滕翼正和紀趙二女在說話。

  滕翼跳了起來,真情流露,與他緊擁在一起。

  坐下後,紀嫣然笑道:"原來我們與滕二哥失諸交臂,丹泉和烏達只兩天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們先後七次衝擊旦楚的軍隊,都給他擋住。此人的智謀兵法均不可小視。現在蒲布和徐夷亂負責把他們拖著。我怕三弟不夠人用,帶了三百人來,他們都扮作由魏境來的商販,分批入城,都是我們精兵團最好的人手。"

  項少龍大喜道:"找本來正為剌殺李令的事頭疼,現在好了,二哥先挑選數十人出來,扮作滇王的舊部,到來尋找他們的主公,負起保衛滇王府的責任。"

  滕翼忙召來荊善及剛到的烏達和丹泉去負責安排。

  項少龍遂向滕翼解釋當前形勢,當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園竟成了戰友時,眼都睜大了,到項少龍說出給李嫣嫣識破身份,趙致駭得伏在紀嫣然背上去了。

  這時李園來了。

  三人進入靜室商議。

  李園見來了援軍,又素知烏家精兵團的厲害,二百人足可抵數千軍力,自是精神大振,充滿信心。

  攤開圖卷商議時,春申君派人送來請柬,請莊夫人、莊保義、和萬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

  三人都眉頭大皺。

  李園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沒有在被邀請之列,再接下來道:"宴無好宴,這事該怎樣應付呢?"

  項少龍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請者之一。因為經過今天要刺殺我失敗後,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勢力暴漲,所以他決定一舉把我們兩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將計就計,順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幹掉。"

  李園見他說得輕鬆,笑道:"但我們總不能帶數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話,又似乎不大妥當,直至現在,表面上我和春申君的關係仍是非常良好的。"

  項少龍道:"這個宴會我們是非去不可。這樣才使他們想不到我們竟會偷襲夜郎王府,李兄手下裡,有多少可稱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該是言復、東閭子那種級數。"

  李園道:"該可挑十至十二人出來。"

  項少龍道:"那就成了。由我手下裡撥十二個人給你,我們各帶二十四人。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內嚴陣以侍,若見有訊號火箭發出即殺往春申君府去,素性和他們一決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會派人來偷襲滇王府呢?"

  項少龍道:"正怕他不來哩!這裡……嘿!由嫣然負責指揮大局,由於錯估我們的實力,保證來犯者活著來卻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給我負責。照我看四十八個人實力仍是單薄了點,最好再多上十來人,負責在外看管車馬,有起事來時即裡應外合,那會穩妥多呢。"接著一拍袖管,笑道:"我裡面暗藏的"折弩",將會是能決定勝敗的好幫手。"

  這時樓無心來報,李園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請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後,李園問清楚"折弩"的性能用法後,才和滕翼聯袂去了。

  項少龍則去找莊夫人。

  到了莊夫人的北院時,莊孔迎上來道:"清秀夫人來了,正在廳內與夫人敘舊。"

  話猶未巳,環珮聲響。

  兩名小婢開路下,莊夫人和另一麗人並肩出來。

  由於戴了面紗,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樣貌,但只瞧其纖細合度的身材,婕婕動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斗介倒是艷福不淺,不知他會否因戀上成素寧的小妾而失去了這美人的事而後悔呢?

  項少龍忙和莊孔退往一旁施禮。

  莊夫人道:"夫人!這就是舍弟萬瑞光了。"

  清秀夫人透過面紗的目光瞥了項少龍一眼,施禮道:"萬將軍你好!"再沒有另一句說話,蓮步不停的由莊夫人送出府外。

  項少龍見對方對自己毫不在意,並不介懷。因為沒有男人可妄求所有女人都會看上他的。

  莊夫人回來後,拉他進內堂去,還掩上了門,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來警告我,春申君、李權、斗介、成素寧、李令和夜郎王結成一黨,準備去我們和李園,我們立即逃走呢。"

  項少龍皺眉道:"她不是和斗介分開了嗎?怎會知道這件事?"

  莊夫人道:"她的侄女是黃戰的妻子,黃戰此人最是口疏,在家中大罵你和李園,洩出了秘密。"

  項少龍伸手摟著花容慘淡的莊夫人,笑道:"就算他們不動手,我也會迫他們出手的了。"

  接著概要的說清楚了現在敵我的形勢。

  莊夫人吁了一口氣道:"原來你們早已知道,那今晚我和保義應否去赴宴呢?"

  項少龍道:"當然不該去,到時我隨便找個借口向春申君說好了。我看他早頂計了你們不會去的了。"

  莊夫人擔心地道:"人數上我們是否太吃虧呢?"

  項少龍道:"人數的比例確大大吃虧,實力上卻絕對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精通飛簷走壁之能,當夜郎王府起火時,保證春申君等手足無借,那時我們將有可乘之機了。我決定在今晚與春申君攤牌,若能一併殺死田單,就最理想了。"

  莊夫人縱體入懷道:"少龍!,我真的很感激你。但什麼是攤牌呢?"

  項少龍解釋後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標只是你母子兩人,那我們就很難主動發難。皆因出兵無名,那時惟有將就點,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

  莊夫人"噗嗤"嬌笑道:"你倒說得輕鬆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邊不乏高手,切勿輕敵啊!"

  項少龍見她一對水汪汪的眸子亮閃閃的,非常誘人。湊過去輕吻了她一口道:"什麼高手我沒見過?最厲害處是攻其無備,他們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園的家將處,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

  莊夫人道:"有項少龍為我母子擔戴,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人家只是關心你吧。"

  項少龍見她楚楚動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才去準備一切。

  誰都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和敵人正面交鋒了。

  精兵團的隊員來了七十二人,都是攀牆過樹的秘密潛入滇王府。

  紀嫣然知獲委重任,大為興奮,指揮若定,先把莊夫人等婦孺集中起來,再在府內各戰略位置佈防,連樹梢都不放過。

  趙致成了她的當然跟班兼勤務兵了。

  這時樓無心奉李園之命而來,向項少龍報告形勢道:"現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權的眼線,嚴密監察在相府和滇王府的動靜,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靜,閉戶不出,看不到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項少龍道:"閉戶不出,便是不同尋常,也叫欲蓋靡彰,他們今晚必會來襲滇王府,只有通過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后前推卸責任。"

  樓無心道:"據我們布在春申君處的眼線說,今晚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行動,但黃戰卻誇下海口,說要在宴會時迫你比武,又說會痛下殺手,我們全體兄弟都等著看好戲哩!"

  又沉聲道:"春申君府以黃戰劍術最高,若能把他殺了,對春申君會是很嚴重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只要把他打成殘廢或重傷就足夠了。"

  樓無心捧腹笑道:"為項爺辦事,確是不同。"

  還要說下去時,荊善來報,太后召項少龍入宮。

  項少龍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終於意動了。

  宮娥奉上香茗退下後,臉容深藏於輕紗內的李嫣嫣默然無語,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項少龍,只好自喝悶茶。

  這是後宮一座幽靜院落的廳堂,關上院門後,院內庭園杳無人跡,天地間似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想起李嫣嫣剛成年時所遭遇到的恥辱和不幸,現在又要為了畸戀著的親兄和楚國的大局,與敵人虛與委蛇,不由對她生出憐惜之心。

  她雖貴為太后,卻一點都不快樂。

  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這兩個老醜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卻又受到權臣制肘,事事都抬出先王遺命來壓制她這弱女流,強她去做違心的事。

  想到這裡不由歎息了一聲。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為何歎氣?"

  項少龍聽出她語氣裡有戒備之意,知她由於過往的遭遇,特別敏感,絕不可把她當作一般人應付,低聲道:"我平時很少靜心去聽某種東西,但剛才我的注意力卻集中到院內風拂葉動的聲音去,發覺其音千變萬化,悅耳若天籟,只是我平時疏忽了。於是幡然而醒,無限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於身旁,只不過因我們忘情在其他東西上,方失諸交臂,錯過了去。"李嫣嫣嬌軀輕顫,沒有說話,由於面鈔的遮蓋,項少龍看不到她的神情反應。

  好一會後,李嫣嫣低聲道:"太國舅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爹就只得我們兩個,由少到大他都很維護我,我……我還記得十四歲時,在一個本族的宴會襄,有李族小霸王之稱的李令夥同其他人在園內調戲我,大哥與他打了起來,一個人抵著他們十多人,雖被打得遍體鱗傷,仍誓死相抗,最後驚動了大人,才解了圍。事後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過來。"

  項少龍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讚歎不已,也想到她們的"兄妹之情",不是沒由來的。而李嫣嫣後來的慘禍,說不定就是由那時種下來的。

  李嫣嫣夢囈般道:"在李族內,一向都沒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們兄妹常受人欺負,幸好大哥從不氣餒,每天太陽出來前就練劍術和騎射,又廣閱群書。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他的劍術更高明,比他更博學多才的了。"

  項少龍知道她因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決定,所以才會提起這些往事,好加強對這決定的信心。現在她雖似是以他為傾吐的對象,事實上只是說給自己去聽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氣,吹得輕紗飄開了少許,柔聲道:"知否哀家為何向你說及這些事嗎?"

  項少龍柔聲道:"因為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項少龍不會是那種拿這些事去作話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緩緩道:"這只是部份原因,當大哥由邯鄲鬧得灰頭土臉的回來後,我才由郭秀兒口中知道了原來他竟是敗在董馬癡之手,當我問清楚了情況後,又派人調查真正的董馬癡,才知道大哥給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咸陽回來,才證實了這猜測,還告訴了秀兒。那時我就在想,項少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為何能以區區數百人,把大哥、田單這等厲害人物,玩弄於股掌之上,還敗得不明不白。以呂不韋那種權傾秦廷的人物,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終於知道了。"

  項少龍苦笑道:"在下只不過是佔有點運道吧!"

  李嫣嫣低垂臻首,輕輕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嗎?"

  項少龍楞了好半晌後,才來到她右側旁三尺許處坐下。

  李嫣嫣低頭解下面紗,再仰起絕美的俏瞼時,原來已滿頰熱淚。

  項少龍心神激盪,失聲道:"太后!"

  李嫣嫣閉上眼睛,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語氣卻出奇的干靜,一字一頓地道:"項少龍!替哀家把李權、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殺了,他們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項少龍心痛地道:"少龍謹遵太后懿旨!"

  李嫣嫣緩緩張開秀目,那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美態,看得項少龍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溫柔地為她拭去吹彈得破的粉臉上猶掛著的淚珠。

  李嫣嫣視如不見,一動不動的任他施為。

  項少龍收回衣袖後,沉聲道:"太后放心,我定會保護太國舅爺,不使他受到傷害。"

  心中不由升起荒謬絕倫的感覺,當日在邯鄲時,李園可說是他最想殺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現在竟全心全意去與他並肩作戰。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臉上,以靜若止水的聲音道:"武瞻剛有報告來,說斗介私自調動外防軍,把一支直屬的軍隊由淮水上游移近了壽春城十里,又命一組由二十艘戰船組成的艦隊開到壽春城旁,擺明是威脅我不得輕舉妄動。故我除了苦忍外,卻是別無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撐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還似是不知我的苦衷。"

  項少龍微笑道:"攻城軍隊的人數,必須在守城的人數兩倍以上,才有點威脅,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師無名,只會累得軍隊四分五裂,斗介似強實弱,太后不用介懷。"

  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說得輕鬆,只恨我們城內亦是不穩,現在外城軍都集中到外圍的防守去,禁衛軍又調回來守護宮禁,若春申君等發難對付你們,教哀家如何是好呢?"

  項少龍哈哈笑了起來,透露出無以倫比的信心,再從容道:"兵貴精而不貴多,要擔心的該是李權和李令等人才對。"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道:"項少龍!你是否另有人潛了進來壽春呢?"項少龍微笑道:"太后請恕我賣個關子,明天天明時,李令該已魂兮去矣,便當是先為太后討回點公道。"

  李嫣嫣嬌軀劇顫,厲聲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說了,否則你怎會說這種話。"

  項少龍想不到她敏感至此,訝然道:"太后剛才不是說過李令欺負你們兄妹嗎?還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

  李嫣嫣高聳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淚花又在眼內滾轉,直勾勾看著項少龍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嘩"一聲哭了出來,撲入了項少龍懷內。

  項少龍撫著她劇烈抽搐的香肩和背脊,感覺襟頭的濕潤不住擴大,心中淒然,知道她多年來苦苦壓抑的情緒,終衝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發了出來。

  他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像哄嬰孩般愛撫她,其中當然沒有半點色情的味道。

  這時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操和憐惜的摯意填滿,只希望能予這一向被喬裝出來的堅強外殼掩飾著的弱質女子一點慰藉和同情。

  好半晌後,李嫣嫣收止哭聲,在他幫助下坐直嬌軀,任他拭掉淚水後,垂頭輕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一言不發站了起來,悄悄離開,整個肩頭全被她的珠淚濕透了。

第七章 宴無好宴

  項少龍與李園提早少許出發,先在一條橫街會合,交換最新的消息。

  兩人躲在馬車裡,李園問道:"太后找你有什麼事?"

  項少龍一邊留意窗外的情況,漫不經意道:"她想我殺死李權、李令和春申君。"

  李園精神一振道:"她真的這麼說?"

  項少龍微哂道:"我難道要騙你嗎?她為何這麼恨春申君呢?"

  李園頹然歎道:"她恨所有玷污過她身體的男人,包括孝烈王在內。"

  項少龍道:"你那方面有什麼新情況。"

  李園道:"看來春申君極其量只是用比武下毒那類招數對付我們。因為今晚被邀的嘉賓遍及各公卿大臣,另有外國或侯國來的使節侯王,任春申君和李權的膽子如何大,也不敢在這情況下湧幾百人出來宰我們。"

  項少龍沉聲道:"賓客名單中有沒有夜郎人呢?"

  李園道:"沒看到夜郎王的名字。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會來,春申君該知道我要看他邀請的嘉賓名單,乃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淡淡道:"我決定了就在宴會上與春申君和李權分出勝負,否則不可能再有另一個機會了。若我沒有猜錯,明天一俟斗介調好了軍隊,春申君就會發難,裡應外合地以壓倒性的兵力控制壽春。因為內城軍落到你手上,對他們實有切膚之痛。這宴會正是要把我們拖在那裡。更因壽春最重要的人物都雲集該處,一時間都沒法作應變調動,自然是對他們最有利了。"

  李園愕然道:"可是春申君府家將達三千之眾,我們只得區區六十人,一些還要留在外面廣場處,動起手來,能逃命已叫僥倖,怎還能置敵於死地?"

  項少龍微笑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兄聽過這兩句至理名言嗎?"

  李園念了兩遍。雙目亮了起來,顯是有點明白了。

  項少龍道:"我差點忘了至關緊要的事,田單是否在賓客名單上呢?"

  李園搖頭道:"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自今早他和春申君吃過早膳後,田單便失去了蹤影,我看他可能已離開了壽春。"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苦惱地道:"若他出城,當瞞不過守城的人,為何你完全不知道呢?"

  李園無奈地道:"若有斗介為他安排,連武瞻都難以過問,所以把田單秘密掩護出城外,實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出了這件事,我們更不得不動手,只有從春申君口中,才可知道田單到了那裡去。"

  李園明白他的意思,假若田單返齊的話,項少龍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壽春的事,再兼程追去。

  歎了一口氣道:"項兄因我的事而延誤了自己的大事,小弟真不好意思。唉!話說回來,其實我們今晚的勝算並不高哩!"

  項少龍含笑搖頭道:"非也非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我又有新的主意,索性把李兄的隨員都換上了我的人,只要春申君不知道我們暗攜弩弓,這一場仗我們至少有七成勝算。這是名副其實以己之長,制敵之短。以弩弓克長劍;以效率、速度和避重就輕的策略應付對方的人多勢眾。"接著湊到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李園歎道:"即使孫武復生,也難勝項兄妙算!"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正是特種部隊的信條,以精銳勝平庸。只要抓到敵人最弱的一環,就像捏住毒蛇的咽喉,任它如何厲害,也只有俯首就擒了。

  兩人分手後,李園先入宮見李嫣嫣,稟告一切,而項少龍則逕赴春申君的宴會。

  進入外門後,只見主宅前可容千人操練的大廣場停滿車馬,燈火通明。

  主宅設在白石台基之上,迴廊環繞,連接左右和後方的建築物,建築群間古樹參天,環境雅致。

  項少龍心生感觸。

  楚君的地位顯然遠及不上秦君。

  當年莊襄王停柩期間,咸陽停止了一切宴會喜慶的活動。但這裡的人卻完全兩樣,就此點即可看出秦勝於楚的一個主因了。

  項少龍與眾手下躍下馬來,其中六人負責看管馬匹,另二十四人隨他往主宅走去。

  一般權貴赴宴,帶上十來個家將乃平常之事,二十四個是多了一點,但在這情況下,春申君絕不好反對,何況他怎會把二十四個人放在心上。

  主宅的台階上下佈滿春申君府的家將,春申君和兩子黃戰、黃霸迎接賓客。

  項少龍朝長階舉步走去,在半途時後方有人叫道:"啊!請留步!"

  項少龍愕然止步,回頭望去,與追上來的人打個照臉,同感愕然。

  來的是韓闖,只見他露出古怪神色,乾咳一聲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由背影認出了自己是項少龍,但由於自己整個樣子變得太厲害,所以當韓闖見到他正面的尊容時,再不敢肯定。

  項少龍笑道:"在下現在是萬瑞光,侯爺你好!"

  韓闖立時明白過來,眨了眨眼睛,轉往找其他楚臣打招呼了。

  項少龍心中溫暖,韓闖這人雖是缺點多多,但卻很夠朋友。

  步上石階時,春申君笑裡藏刀地趨前來歡迎道:"得萬將軍光臨,本君不勝榮幸,為何卻不見滇王妃和小儲君呢?"

  項少龍依足規矩行謁見之禮,歉然道:"小主公身體不適,滇王妃只好留下照拂他了,請君上見諒。"

  春申君忙道:"我立即遣人去為小儲君診治,包保藥到病除。"

  項少龍掃視了正狠狠瞪著他的黃戰、黃霸和一眾家將,心中暗笑,想著任你們如何眼利,也估不到世上會有可折起來藏在褲管內的弩弓,這就是"高科技"的好處了。

  口中應道:"君上好意心領了。小主公剛吃了藥,明天若仍未見好轉,才再勞煩君上照拂吧!"

  當下有家將引領項少龍進入大堂裡。

  那是個比得上宮廷的廣闊廳堂,兩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撐起了橫過屋頂的四道主梁,氣象萬千。

  主席設在對正大門的南端,左右各排了三列席位,約略一數,至少達百席之多,前席坐的自是主賓,後方席位則是為家將隨人而設了。

  這時大半席位都坐上賓客了,由百多名身穿綵衣的侍女在席間穿花蝴蝶般侍候著,一片喜興熱鬧的氣氛。

  項少龍瞥見左方首席處坐的是久違了的郭開,此君當了趙相後,脫胎換骨的神采飛揚,春風得意,正與鄰席的龍陽君談笑。

  這時領路的家將道:"萬爺請!"

  項少龍隨他來到右方第四席處。

  荊善等則擠到後面兩席去,分幾排坐了下來。

  斜對面的龍陽君和他交換了個眼色後,郭開便打量著他,但顯然認不出他就是項少龍。

  此時廳內鬧哄哄的。來賓都趁宴會開始前的時刻,互相寒暄和詢問近況,獨是項少龍這一席無人過問,只是間中有侯國來的使節和他揮手打招呼。

  一名女婢過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瞅了她一眼,見她府色頗黑,左頰還有小方胎痣,容貌平凡,再沒有多看的興趣,轉而打量起其他人來。

  李權剛好在他對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後。和下首的成素寧說話,眼尾都不望他,好像他已變作了死人,再不會對他生出任何影響。

  項少龍心中冷笑時,耳內傳來一把熟悉的悅耳聲音道:"死鬼!又在裝神弄鬼了。"

  項少龍虎軀劇震,差點衝口叫出善柔的芳名。正要再看席前的婢女一眼時,善柔低叱道:"不要瞧我,你後面有道暗門,貫通外面的迴廊,小心了!"

  說罷盈盈離去了。

  項少龍得與這令她夢縈魂牽的紅顏知己重逢,精神大振,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生氣、色彩和熱烈的期待和渴望。

  同時又心中懍然。

  這大堂表面看去,只在中間開有兩道側門,連接外面的迴廊和直通左右院宅的長廊,若非得善柔提點,真不知席後設有暗門,春申君這一著確是非常厲害,他差點便要著了道兒。

  忙揮手召來荊善,告訴了他這件事。

  荊善退回去後,心中仍填滿善柔的倩影。

  這美女確是神通廣大。竟然可混到春申君府來當婢女,找尋刺殺田單的機會。

  這時善柔又奉上佳餚,低聲說了"外面迴廊底下藏有長矛"後,又轉到另一席去了。

  項少龍放下心來,對方顯然仍不敢動用弩箭那類長程武器,自是怕射不中目標時,誤傷了其他人。

  這時賓客來得七七八八了,門官逐一報上來人的名字,大部份項少龍都不認識,只是從銜頭知悉來人不是王族就是重臣,身份顯貴。

  斗介、武瞻、練安廷和獨貴這四個握著壽春兵權的人物都沒有出現,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壽春內張外弛,斗介的大軍正與內外城軍互相對峙,互相牽制,暫時誰都奈何不了誰。

  屈士明暗算他項少龍不成,乃春申君和李權方面最大的失著,使內城軍的控制權落到李嫣嫣和李園手上,迫得敵人只好另用險著來對付他們。

  門官這時唱喏道:"且蘭王駕到!"

  項少龍往大門望去,首先入目是肉光緻緻的玉臂和美腿。

  它們的主人是充滿野性美、青春迫人的性感美女。

  此女身穿以薄皮革綴成的衣服,秀髮垂眉,坦胸露臂,誘人至極。

  最引人處是她流波顧盼時,毫不吝嗇甜甜的笑容和媚眼,登時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項少龍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到她身旁的且蘭王處,他頭頂羽冠,披上長袍,身形矮胖,五官都像擠到臉孔中間處,走路時左搖右擺,正與旁邊的春申君說話。

  身後的十多個親衛無不比他高上至少個半頭,都露出粗壯的腿臂,使人感到異族蠻風的特色。

  當春申君往他的一席指點時,項少龍知道且蘭王正向春申君問及自己,果然且蘭王那對細眼朝他望來,擺脫了春申君後,大步帶頭往他舉步走來。

  項少龍忙起立施禮。

  且蘭王隔遠便大笑道:"萬瑞光不愧滇南第一勇士,才到壽春,便把斗膽佔據滇王府的鼠輩立刻趕走,大快人心之至。"

  這番公開表示支持的話,登時令全場賓客側耳側目。

  李權重重發出一聲冷哼,表示不滿。

  且蘭王不知是真聽不見,還是聽而不聞。逕自來到席前,舉起右掌。

  項少龍早受過莊夫人教導,忙舉右掌,與他互擊三下。

  且蘭王向那迷人女郎道:"采采快來見過萬勇士,哈!這是小女娜采采,我今趟是要帶她來見識一下大楚的繁華景象。"

  娜采采盈盈施禮,勾魂的眸子送了他一記秋波,未語先笑道:"萬將軍真強壯哩!"

  這句話立時惹起一陣嗡嗡低語,如此大膽和肆無忌憚的對初識男人評頭品足的美女,確是罕見。

  此時春申君趕了上來,正要引他坐到右方首席處,且蘭王指著項少龍上首的一席道:"我就坐這一席。"

  春申君眼中閃過不悅之色,仍是無奈地答應了。

  正擾攘時,門官唱道:"夜郎王到!"

  且蘭王完全不顧儀態,"呸"的一聲側頭吐出一口涎沫,表示不屑聽到夜郎王之名,這才領著火辣辣的且蘭公主娜采采坐到項少龍上首那席去,擺明和項少龍扮的萬瑞光站在同一陣線。

  一切部署妥當的眼色。

  歌姬退下後,夜郎王一陣長笑,凶光畢露的雙目落到項少龍處,舉杯道:"先敬萬將軍一杯,然後再有一事相詢,請萬將軍指教。"

  項少龍與李園交換了個眼色,都知道好戲要開鑼了,還是首先由敵人發動主攻。

第八章 閉門之戰

  項少龍一動不動,沉聲喝道:"我萬瑞光一向不和是敵非友的人祝酒,故酒可免了,侯王有什麼事,即管賜教!"

  整個宴會場立時肅靜下來,人人都感覺郅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且蘭王冷哼一聲,怒瞪夜郎王。

  理應出言化解的春申君卻是好整以暇,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李權和成素寧則臉露得色,顯然早知道夜郎王會在席上尋項少龍鬧事。

  那夜郎王子花奇一臉殺氣地瞪著項少龍。

  夜郎王點了點頭,連叫兩聲"好"後,才陰惻惻地以凶睛瞅著項少龍道:"聽說萬瑞光你今天曾在太后跟前誇下海口,公然表示想要滇王李令的命,小王聞言後大感奇怪,萬瑞光你手上兵力不過五十之數,連保護婦人孺子都力有未逮,所以才想請教你究竟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萬瑞光你可否解說一二。"

  這番話登時惹起夜郎人、李權、黃戰等一陣哄笑,極盡挪揄羞辱的能事。

  笑聲過後,大堂立時鴉雀無聲,充滿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李權、成素寧、黃戰、黃霸等一眾對立黨派的核心人物,無不面露得色,看著夜郎王花刺瓦公然羞辱項少龍。

  項少龍見慣大場面,連呂不韋、田單等人物都不放在眼內,那會懼他區區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侯王,故作訝異道:"侯王真愛說笑,滇王刻下正在滇王府內,亦沒有改姓換名叫作什麼李令,侯王是否給三杯水酒就醉得糊塗了?"

  夜郎王登時語塞,正要說話時,李園接口哈哈笑道:"花刺瓦侯王不但弄錯了,還僭越了我大楚君權,私下對奸徒加以封贈,不知夜郎王現在和這叛主禍國的奸徒,有什麼關係呢?"

  這番話更是難以擋架。

  要知李令篡奪滇王之位,雖得孝烈王默許,卻從沒有公開承認。這刻連春申君這老謀深算的人亦一時難以插口。

  且蘭王乃夜郎王死敵,落井下石道:"異日花刺瓦你給人篡了王位,看來本王也可以享受一下私自封賞王位的樂趣了。"

  夜郎王老羞成怒道:"眼下誰坐上滇王之位,就是不折不扣的滇國之主,此乃不爭的事實,只有無知之徒,才會斤斤計較名份之事。"

  人人都感到他是理屈詞窮了。

  龍陽君"嬌笑"道:"侯王此言差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李令正因名不正,侯王才會言不順。此乃先賢所說,難道先賢們也是無知之徒嗎?"

  此語一出,除項少龍外,全場均感愕然。因為龍陽君代表的是魏王,身份尊崇,說出來的話自是代表魏國的立場。現擺明反對李令當滇王,自是教人大感訝異。

  韓闖接口笑道:"龍陽君之言有理,背主叛國之徒,怎能登上正統。"

  春申君等無不臉臉相覷,想不到魏韓兩國代表,齊對夜郎王百般奚落。

  夜郎王隨來的十多名高手,無不手按劍柄,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郭開則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龍陽君和韓闖為何要"義助"萬瑞光。

  項少龍見回善柔,渾身是勁,早手癢起來,笑道:"現在萬某人除了一把劍和幾個不會賣主求榮的從人外,拿得出來見人的東西並不多,侯王若有興趣,不妨遣人出來見識一下本人究竟有何能耐,不是更直截了當嗎?"

  誰都想不到他會改採主動,公然搦戰,大堂靜至落針可聞,最響仍是夜郎王的呼吸聲,他顯然快給氣炸了肺。

  一聲暴喝下,夜郎王席上撲出了個三王子花奇,左右手各提一斧,兩斧互擊一下,發出一下脆響後,大喝道:"夜郎王第三子花奇,請萬瑞光落場比試。"

  項少龍心中大喜,正要出場重創此子,豈知後席的荊善比他手癢得更厲害,搶了出來躬身道:"小人萬善,請萬爺賜准出戰。"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首先因荊善的身手僅次於荊俊,足可應付此子。

  其次卻是免了因宰了此子,而惹來且蘭公主娜采采要陪他一晚的煩惱。

  不過他尚不肯放過春申君,微笑向他道:"君上該瞭解眼前這場比武可非一般較量,動輒流血送命,壞了歡宴的興致,說不定還會形成群鬥的局面,故若君上反對,我便不接受挑戰了。"

  夜郎王還以為項少龍膽怯,冷喝道:"生死有命,若萬瑞光你有能力損我孩兒半根毫毛,我花刺瓦絕不會因此事糾纏不休。"

  春申君怎會因項少龍兩句話壞了今晚的大計,呵呵笑道:"三王子既如此有興致,黃歇怎會做掃興之人,萬將軍請自行決定好了。"

  花奇運斧擺了個花式,確是舉重若輕,一派強手格局,暴喝道:"若萬瑞光你叩頭認錯,這一場就算罷休了。"

  項少龍哈哈笑道:"好!"向荊善作了個有殺無赦的手勢後,道:"刀劍無眼!大家都要小心了!"

  荊善大喜,一個箭步搶了出去,來到花奇前十步處,劍仍在鞘內。

  黃戰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且慢!"

  眾人都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乘機環掃全場,找尋善柔的蹤影,只見女婢都站到席後,與春申君府的家將站在一起,一時間那找得到這狡猾多智的可人兒。

  黃戰的聲音傳來道:"若萬將軍方面敗了這場,是否又命手下兒郎上場送死呢?"

  這兩句話實在迫人太甚了,現在連不知情的人均知春申君和夜郎在聯手欺壓項少龍了。

  但卻沒有多少人敢作聲,只有且蘭王冷笑道:"這一場尚未分出勝負,黃公子是否言之過早呢?"

  項少能與李園對視而笑後,前者懶洋洋地道:"黃公子有何高見呢?"

  黃戰暴喝道:"下一場何不就輪到你和我比試?"

  項少龍笑道:"公子少安暴躁,看過這一場再說不遲,比武開始吧!"

  花奇早等得不耐煩,聞言發出焦雷般的大喝,雙斧齊揚,威猛之極,連環揮劈,一派凌厲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荊著捲去,果是不可一世的勇將,看得人人動容,連李園都為荊善擔心起來,娜采采更捧著胸口,緊張得不得了。

  荊善夷然無懼,長劍閃電擊出,靈巧處有若毒蛇出洞,沉穩迅疾之勢則如風捲殘雲。或挑或架或劈或刺,每一劍都針對著對方的破綻和弱點,加上閃動如飛,充滿舞蹈美感的輕盈步法,採用的竟全是硬擋反擊的招數。

  斧劍交鋒之聲不絕於耳,荊善倏進倏退,花奇竟半分便宜都佔不到。

  夜郎人和春申君等立時變色,想不到項少龍隨便派個人出來,竟可與有夜郎第一勇士之稱的花奇平分秋色。而且臂力比花奇只強不弱,怎不驚駭欲絕。

  花奇這時銳氣已過,又兼斧重耗力,竟滯了一滯,此消彼長下,荊善劍芒暴張,迫退了花奇兩步。

  花奇顏臉大損,暴怒如狂下,奮不顧身拚死反攻。

  荊善一聲長笑,閃電移前,竟以劍柄硬撞在向他左邊太陽穴揮來的斧鋒處,險至極點地把花奇最凌厲的右手斧蕩了開去,再一矮身,讓花奇左手斧掠頂而過,手中長劍化作電芒,斜斜由下方雷奔電掣般標射花奇胸口。

  花奇魂飛魄散,雙斧甩手飛出,抽身猛退。

  荊善還劍鞘內,冷冷看著花奇退身往後。

  由兩人交手開始,場內一直是鴉雀無聲,此時人人眼光集中到花奇身上,知他已受了重創,只是不知會否危及他的生命。

  花奇再退兩步,才發出一下撕心裂肺的慘叫,砰一聲仆跌地上。

  夜郎王霍地站起,狂喊道:"孩兒!"

  夜郎人早空群而出,撲出去看仰躺地上的花奇,只見胸腹處鮮血泉水般湧出來。

  荊善若無其事的返回己席去,經過娜采采旁時,給她一把摟著,吻了他的大嘴一口,這才放他走了。

  這時春申君、黃戰等都離席去看花奇。

  驀地夜郎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叫,在花奇身邊站了起來,戟指道:"萬瑞光!這殺兒之仇,我要你千萬倍還回來給我。"

  場內大部人露出不屑神色,都看不起他剛才還說什麼生死有命,絕不糾纏,現在立刻就食言了。

  春申君親自把夜郎王拉回席內,花奇的屍身則由後門抬了出去,只是地上仍是血跡斑斑,教人觸目驚心。

  歡宴的氣氛至此蕩然無存,卻沒有人怪責項少龍,因為這全是夜郎王和春申君一手造成的。這時人人都知好戲尚在後頭。

  且蘭王打破了僵寂的氣氛,仰天笑道:"萬將軍有此神勇下屬,可喜可賀,收復滇土,將乃指日可期之事了。"

  夜郎王噴著火焰的凶眼瞪著且蘭王,氣得說不出話來。

  黃戰由後堂走回來,手按劍柄,來到場心,沉聲道:"萬瑞光!該輪到你和我了。"

  李園奇道:"這事真個奇哉怪也。明明是滇國和夜郎國兩國之間的事,為何黃公子卻像給人害了爹娘的樣子。我也手癢得很,不若由我陪公子玩玩吧!"

  此語一出,包括春申君在內,眾人無不色變,知道李園正式和春申君決裂了。

  黃戰自知劍術及不上李園,惟有苦忍這口氣,冷冷道:"這不關李相的事,萬瑞光!是否又要別人來代你出戰了?"

  項少龍微笑道:"黃公子盛怒之下,實不宜比武較量,更何況在下曾說過,除非君上同意,否則在下絕不與公子動手。"

  眾人的眼光自然移往春申君處去。

  春申君卻是有苦自己知。

  現在擺明不動手則已,動手便是分出生死始能罷休之局。

  這萬瑞光的手下已這麼厲害,本人更是深不可測。

  但問題是夜郎王已損一子,自己若不讓黃戰出戰,怎樣向他交待。

  不由暗恨沒有早點發動突襲,於現在這情況下,若施暗殺手段,就會教天下人都看不起了。

  事實上他今晚雖有佈置,主要仍是為防患未然,並不是定要把項少龍和李園當場格殺,只是希望能拖到天明,才配合斗介一起發動。否則這樣殺了李園,難保李嫣嫣不會立即命禁衛發動反噬。

  心念電轉時,黃戰已道:"請爹賜准孩兒出戰!"

  春申君暗歎一口氣,點頭道:"孩兒小心了!"

  場內眾人立時精神大振,佔了絕大部份人都希望看到黃戰授首於項少龍劍下。

  此人一向仗著父親寵護,在壽春橫行無忌,雙手染滿血腥,只是無人奈何得了他吧!

  項少龍哈哈一笑,卓然而起,步出席外,以手輕拍了三下劍柄,發出準備折弩的暗號。

  同時淡然自若道:"君上還是收回成命好了,黃公子現在滿腔怒恨,殺氣騰騰,在下縱想手下留情,怕亦難以辦到。"

  眾人都覺他口氣過大,不過只看他隨隨便便站著,已有君臨天下的威勢,把黃戰遠遠比了下去,又覺他這麼大口氣乃理所當然。

  黃戰不待春申君回答,狂喝道:"誰要你手下留情。"

  揮劍衝前迎頭猛劈。

  項少龍知他一向恃勢橫行,目無餘子,所以故意撩起他的怒火,此刻見計得售,忙收攝心神,血浪離鞘而出。

  "當!"

  聲震全場。

  項少龍抱劍傲立,黃戰則連人帶劍蹌踉跌退,竟是給項少龍只一招便硬生生劈退了。

  項少龍長笑道:"黃公子!此戰就此作罷好嗎?"

  春申君站起來喝道:"戰兒!"

  立於席後春申君的家將人人都手按到劍柄處,使堂內氣氛更趨緊張。

  荊善等趁人人目光集中到場中去的千載良機,暗在幾底把弩箭裝好。

  席上各人則無不目瞪口呆。

  要知黃戰一向以勇武神力著稱楚地,李園之下便數到他,那知一個照面就狼狽地落了下風,試問誰不駭然。

  旁邊的李園眼力高明,知道黃戰因暴怒之下心浮氣躁,而項少龍這一劍又大有學問,劈中來劍的時間恰好是對方最難保持平衡的一刻,才有這近乎神奇的戰果。而明顯地項少龍的臂力實勝於黃戰。

  黃戰退了足有十二步,才穩住退勢,豈知項少龍又重複道:"黃公子!就這麼算了吧!"

  黃戰那有可能在這種顏臉蕩然無存的屈辱情況下退縮,狂叫道:"我要宰了你!"再撲上來。

  項少能在對方來至中途時,倏地前移,一招攻守兼資,毫不留情地強攻過去,以硬碰硬。

  倏地響起女子的喝彩聲和掌聲,原來是娜采采一人在唱獨腳戲。

  由於這並非一般風花說月的比武,所以人人屏息靜氣,故娜采采的喝彩和掌聲份外刺耳,不過這時沒有人有瑕理會她了。

  金鐵交嗚聲連串響起。

  兩人錯身而過。

  項少龍倏然止步,背著黃戰退劍鞘內。

  黃戰仍向前多沖了五步,然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長劍掉在地上,左手緊握著右手,跪倒地上,這時眾人才發覺他右手齊腕斷了,連著劍掉到地上。

  項少龍仰天長笑道:"誰想殺我萬瑞光,當以此子為誡。"

  春申君大喝道:"萬瑞光!"

  項少龍頭也不回道:"我早勸君上不要讓令郎出戰,可惜君上殺我的心太以迫切,至會自食其果,君上怨得誰來。"

  夜郎王霍地起立,狂喝道:"殺了他!"

  春申君亦大喝道:"冤有頭債有主,各位請勿離座。"伸手拿起酒杯,便往地上擲去。"蓬!"

  杯碎成粉。

  春申君身後十多人潮水般湧出,七人護在他旁,另八人擁往堂中扶起倒地的黃戰。

  其他家將紛由四邊席後湧出,攔在席前,組成人牆,隔斷了項少龍李園和一眾賓客的連繫,也成了合圍之勢。

  反是本在項李兩人席後的春申君家將,退往兩旁,其中二十多人來到且蘭王一席處,壓得他們難以插手。

  長劍出鞘之聲不絕於耳。

  春申君在人牆後大笑道:"想不到吧!若你立與手下棄劍投降,說不定我還可饒爾等狗命。"

  李園安坐席上,對周圍閃閃發亮的長劍視若無睹,冷笑道:"君上真大膽,這樣不怕誤傷賓客嗎?是否想造反了!"

  項少龍仍卓立場心,神態從容,哈哈笑道:"黃歇你這一著實是大錯特錯了。"

  舂申君笑道:"我們走著瞧吧!"

  "砰砰!"聲響,所有門都關了起來。

  項少龍見到龍陽君、韓闖等紛紛握著劍柄,大喝道:"諸位請勿插手又或站起身來,這事由我和黃歇私下解決,動手吧!"

  此時荊善等四十八人仍坐在席位間,人人木無表情,教人看得心冒寒意。

  春申君喝道:"動手!"

  "砰!"

  荊善等席後的暗門倏然大開來,一下子擁入幾十個持矛大漢,往荊善等攻去。

  賓客們都想不到春申君有此一著,娜采采首先失聲叫起來。

  荊善等這才動作。

  四十八人像彈簧般由地上滾散彈起,四十八道白光離手飛出,原來均是暗藏手內的飛刀。

  慘叫聲中,撲入者紛紛中刀倒地。

  這才輪到弩弓,一排排的弩箭準確無誤的射出來,使另一批暗門外撲上來的敵人猝不及防下,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攻勢再度冰消瓦解。

  這四十八人以閃電般的手法不斷裝箭,不斷發射,不但把由暗門撲進來的敵人迫出屋外還把其他原在堂中的家將迫返席後,要以眾嘉賓作掩護了。

  不片晌地上已滿是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敵人,情況慘烈至極。

  項少龍和李園則往春申君撲去,被他的數十家將拚命擋著。

  荊善、烏舒等四十八人散往全場,扼守所有戰略位置,只以弩箭射殺膽敢撲上來的敵人。眾賓客則儘是正襟危座,不敢動彈,怕殃及池魚。

  李園長劍閃電刺入黃霸的胸膛,一腳踢開了他的屍身時,善柔的尖叫響起道:"全部停手,否則我宰了黃歇。"

  雙方立往春中君望去,才發覺他給個女婢挾到牆角,鋒利的匕首橫在他肥頸上,臉若死灰。

  全場倏地停了下來。

  項少龍和李園齊齊搶前,左右護著善柔。

  善柔厲聲叫道:"拋下長劍!"

  眾家將你眼望我眼,都手足無措,黃戰重傷,黃霸被殺,再無可以作主的人。

  夜郎王狂喝道:"給我殺!"

  他的手下們才跳起來,兩排弩箭早已射至,包括夜郎王在內,十多人無不中箭身亡。

  其他人卻是動也不敢動。

  善柔再叱道:"還不棄劍!"

  不知是誰先帶頭,鏗鏘連聲轉眼間地上全是丟下的長劍。

  荊善等把全部家將趕往春申君席位的後方處,而善柔、項少龍和李園則把春申君押到大門那一邊去。

  李權和成素寧都給揪了出來,與春申君捆在一塊兒。

  精兵團顯示出高度的效率,一進一退,均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眾人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意想不到的變化。

  李園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是擒賊先擒王,小弟服了項兄哩!"

  項少龍心中好笑,望了正瞪著他只有一分像善柔的她,笑道:"大姐真厲害。"

  善柔嬌哼一聲,得意洋洋。

  春申君顫聲道:"你們想怎樣?"

  項少龍向全場賓客施禮道:"累諸位虛驚一場,我萬瑞光非常過意不去,諸嘉賓可以離場,不過仍請靜待片刻,待我們先肅清了道路。"

  話猶未已,屋外殺聲震天,好一會後方沉寂下去,聽得人人色變。

  敲門暗號響起,負責把門的烏言著將門拉開,樓無心撲進來道:"幸不辱命!"

  李園笑道:"各位可以離開了,我們為大家押陣。"

  欣然望向項少龍,雙方均知今晚已是勝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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