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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37章
第三章 勾心鬥角

  項少龍回到滇王府,只見大門外守著十多名禁衛軍,入門後,才知道是李嫣嫣親自下令派這些人來保護王府的。

  剛進府就給莊夫人請了去說話,聽畢項少龍的敘述後,莊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這樣的人,想我先家翁當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現在竟與李族的人聯手來害我們。"

  項少龍早見慣了這種事,安慰道:"有多少個人不是見利忘義的,幸好我們根本不用靠任何人,只要幹掉田單,我們立即遠離這是非之地,盡力作復國之謀。任得他們自相殘殺好了。"

  莊夫人幽幽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幸好我還有你可以倚賴。"

  項少龍暗暗心驚,岔開話題問道:"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莊夫人精神一振道:"我們今次可說是來得合時,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親來弔喪,他們都很懷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們舉事時,可在軍餉和物資上支助我們,近年來夜郎人勢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們能夠復國,把夜郎人的野心壓下去,聽說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會來弔唁呢?"

  項少龍皺眉道:"李令會不會來呢?"

  莊夫人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接首歎r一口氣上古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來壽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認了他的身份,我看李園怎都不會容許此事發生的。"

  項少龍沉聲道:"我看他來的機會很高,否則春申君就不會故意請你回來,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聯袂而來,李園文的霸佔滇王府,就是要為李令造勢,只不過想不到我們仍活得好好的。孝烈王一死,壽春陷進各大勢力的鬥爭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故而要派人來守衛滇王府。"

  莊夫人色變道:"少龍!我終是婦道人家,遇上這種情況心中六神無主,該怎麼應付才好呢?"

  項少龍道:"現在還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為何太祝李權建議我們搬進王宮去,不過其中的一個可能性,就是讓李令可大模大樣住進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則以安全理由,把我們軟禁在王宮內,既可阻止我們和其他侯王接觸,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為滇國之主,手段確是卑劣之極。"

  莊夫人怒道:"李嫣嫣難道就任由他們擺佈嗎?"

  項少龍道:"李嫣嫣是個怎樣的人,我們還未真正漠清楚,不過由我看,她還是比較遠李園而親春申君和李權的,否則李園就不會因李嫣嫣對我另眼相看而欣喜若狂了。"

  莊夫人細看了他一會,點頭道:"你確是個能令女人心動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說不定會因你而改變。"

  項少龍失聲道:"憎恨男人,她是愛搞同性戀嗎?"

  莊夫人愕然道:"什麼是同性戀?"

  項少龍知道又失言,解釋道:"即是歡喜與同性別的女人相好,嘿!"

  莊夫人抿嘴一笑道:"這倒沒有聽過,只知她由懂事開始,凡男人用過的東西絕不碰。對男人更是不假辭色,否則李園也不會因她和你說了一會話,便猜到那方面去了。"

  就在此時,莊孔連門都不拍便走進來道:"太后和太祝來了!"

  項少龍和莊夫人愕然對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

  臉垂重紗的李嫣嫣,高坐於滇王府主廳向門一瑞的主席處,太祝李權手捧朝笏,恭立一旁,彪悍的禁衛軍林立廳外兩旁,直排到入門處,氣氛莊嚴肅穆。

  莊夫人、項少龍叩頭施禮後,隨來的禮儀官高喝道:"平身!"

  莊夫人等站了起來。

  項少龍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權,此人臉型窄長,身形高瘦,美須垂胸,年杞在四十許閒,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格局,可惜臉容蒼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爾眼更是轉個不停,顯是滿肚子壞水。

  太后李嫣嫣平靜地道:"未知太國舅是否來見過王妃和儲君,傳達了哀家的意思?"

  莊夫人當然不善說這種絕瞞不了人的謊話,不知如何是好時,項少龍乾咳一聲道:"太后明鑒,太國舅爺曾……"

  太祝李權冷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太后是在詢問滇王妃,那到其他人代答。"

  項少龍差點拔劍衝前把他宰了,此君實在欺人太甚。

  莊夫人冷冷道:"我弟萬瑞光的話,就等若我的說話。"

  李權冷哼一聲望向臉藏在深紗之內的李嫣嫣。李嫣嫣道:"萬將軍請說吧!"

  項少龍暗忖若不給點顏色,他們連在壽春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從容自若道:"請問太后,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聯抉前來壽春的途上。"

  李嫣嫣和李權同時一震,愕在當場。

  氣氛尷尬難堪之極。

  項少龍雙目厲芒閃動,沉聲道:"太后請回答小臣。"

  李權回過神來,大喝道:"萬瑞光你竟敢對太后無禮?"

  項少龍沒好氣地道:"李太祝請恕瑞光愚魯,小臣詢問的乃關於我們滇國的事,何無禮之有呢?"

  李權一向比李園更橫行霸道,罕有給人頂撞,但在這情況下又不可不講理,一時語塞起來。

  項少龍冷冷望著他,嘴角飄出一絲令李權不寒而慄的森冷笑意,才轉往李嫣嫣,索性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靜候她的答覆。

  李嫣嫣平靜地道:"李令確曾要求來此,但已給哀家一口拒絕了,至於他有否隨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項上人頭作賭注,花剌瓦和李令這狼狽為奸的兩個人,均已抵達壽春,否則何用勞動太后和太祝親臨,把我們請入王宮去。"

  李權登時色變,大喝道:"好膽。"

  項少龍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膽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國,我等也不願再忍辱偷生,太后請回宮吧。我們祭祀了歷代先王后即全體自盡,不用太后再為我等費神了。"

  李權臉色再變,假若發生此事,必使諸侯離心,說不定都會靠向強秦,那就大大不妙了。

  這是楚人最怕發生的事。

  李嫣嫣嬌軀微顫,亦不知如何去應付這局面。

  莊夫人跪了下來,把莊保義摟入懷裡,反是這小子仍昂然而立,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神色。

  項少龍目如鷹鷲,緊盯著李嫣嫣。

  他當然不會蠢得去自殺,必要時自然是立即逃走,總好過給軟禁宮內,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給人發現他身上的飛針,那時連李園都要來殺他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連串兵器交擊之聲,接著李園闖進來,怒喝道:"誰敢阻我?"

  守在門處的八名禁衛長戟一挺,截著他的進路。

  李嫣嫣嬌叱道:"讓太國舅爺進來!"

  長戟收起,李園還劍鞘內,確有睥睨當世的英雄氣概。

  項少龍見到莊夫人美目盯著李園,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時又全無辦法。

  李園大步來到項少龍旁,施禮後剛站起來,李權已冷笑道:"太國舅爺……"

  李嫣嫣冷然截斷他道:"此事待哀家處理!"

  李園不屑地橫了李權一眼,沉聲道:"恕我李園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后再任由奸人唆使,亡國之禍,就在眼前。"

  李權不理李嫣嫣的指示,道:"左相國此話何意,定須還本太祝一個公道。"接著向李嫣嫣跪了下來,叩頭道:"太后請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從沒有對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項少龍暗忖這李權確非什麼像樣的人物,難怪會被春申君收買了,想不到秦、楚、趙三國,權力都到了太后手上,原因則各有不同。趙孝成王是生活過於糜爛,受不住壓力而亡;秦莊襄王給呂不韋毒死;而楚孝烈王則大概是喪命於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臉藏於臉紗後,使人高深莫測,難猜其意,沉默了好一會後,緩緩道:"太國舅爺莫要危言聳聽。"

  事實上到現在項少龍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場,她似乎相當維護莊家,當然也可能是在演戲。但肯定在莊保義復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權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則這刻就不會出現在滇王府內了。

  今早她吩咐李園把莊家全體人等接進宮內時,應已得到李令前來壽春的消息。

  李園歎了一口氣,頹然道:"要說的話,我早說了。先聖有言,逆人心者,無有不敗。現在李令勾結夜郎人,凌迫侯國,實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視而不見,還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諸侯國心存離意,只看滇王儲到壽春後,人人爭相拜訪,就知人心所向。我說太后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絕非虛語。假若西南屏藩盡去,強秦大軍將可長驅直進,不出一個月時間可兵臨壽春城下,那時再對侯國安撫,已為時太晚了。"

  項少龍開始感到李園對莊家復國一事,並非全無誠意。

  無論李園是如何壞透的一個人,但他終仍是愛國和愛家族的。

  在某一程度上,假設自己仍要留在壽春,他的命運就要和李園掛上鉤。

  若李園被人幹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

  此事確是始料難及,就算當代預言學大師鄒衍親口告訴他,他亦不會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權帶著哭音陳情道:"太后切勿誤信讒言,老臣一切作為,無不秉照先王遺命而行,太后明鑒。"

  就在這一剎那,項少龍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場。

  她並非對李令有什麼好感,又或特別靠向李權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遺命,希望通過李令把眾諸侯國重新納在楚國的版圖內。

  而李園則看出此事行不通之處,加上李族內兩系的鬥爭,才變成現在僵持的局面。

  項少龍設身處地,不禁為李嫣嫣要作的取捨而頭痛。

  比起李嫣嫣來,李園確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亂命的勇氣。

  莊夫人仍靜靜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時巡視項少龍和李園兩人,可能也有點難以取捨。

  李嫣嫣歎了一口氣,道:"此事遲點再說吧!哀家要回宮了。"

  李權惶急叫道:"太后!"

  項少龍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賊李令說一聲,無論他帶來了千軍萬馬,我萬瑞光誓要取他項上人頭。"

  李嫣嫣嬌軀劇震,站了起來。

  項少龍、李園和莊保義忙依禮跪伏地上。

  李嫣嫣緩緩道:"李令到京之事,確沒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權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准踏出府門半步,若這樣都給人殺了,就怨他命苦好了。"

  轉向李園道:"太國舅爺給我調來一團禁衛軍,十二個時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來冒犯立殺無赦。"

  擺駕回宮聲中,在八名宮娥前後護擁下這楚域第一美人,出門去了。

  李權怨毒無比的眼光掩過李園和項少龍後,追了出去。

  莊夫人親自為李園和項少龍把盞斟酒,向李園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誰是為我莊家盡心盡力的人,讓我姊弟向太國舅爺敬一杯。"

  李園舉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園能鬥得過朝中權奸,必保滇王儲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莊夫人秀眸湧出感激的熱淚,酒盡後垂首道:"太國舅爺如此高義隆情,妾身就算為牛為馬,亦心甘情願。"

  李園雙目亮了起來,極有風度地道:"滇王妃休要折煞李園了。"

  項少龍雖對莊夫人沒有野心,但看她願任李園大快朵頤的格局,亦頗不舒服。幸好他心胸廣闊,喝了一杯後,就把心事拋開了。

  莊夫人偷偷望了項少龍一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柔聲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該歇了。"

  轉向李園道:"我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麼喝也不會臉紅。"

  項少龍吃了一驚,暗讚莊夫人細心,自己臉上鋪了厚粉,確是怎麼喝都不會臉紅的。

  李園微笑道:"滇王妃請勿怪李園冒昧,我想和萬兄私下說幾句密話。"

  項少龍和莊夫人同時愕然。

  莊夫人柔順地點了點頭,離開廳堂,還為兩人關上了門。

  李園怔怔地望著項少龍,好一會後長歎道:"項少龍!我李園服了你啦!"

  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手按到劍柄上。

  李園舉高雙手道:"項兄切勿緊張,我若要對付你,就不會來此和你喝酒了。"

  項少龍驚魂甫定,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認出來呢?"

  李園道:"我第一眼見到項兄時,已覺眼熟,但由於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長了鬍子,臉形改變,髮色膚色均大異從前,加上你語帶滇音,故以為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又搖頭失笑道:"剛才其實我早來了,只是在門外偷看項兄只手扭轉乾坤的精彩表現,那時你不但忘了掩飾聲線,連一貫的神態都露了出來,那是天下只你一家,別無分號,我除非是盲了或聾了,否則怎會不知你是項少龍呢?"

  項少龍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敵非友,為何現在卻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談呢?"

  李園俯前道:"我與項兄之隙,實始於紀才女,那時我恨不得將項兄碎屍萬段,但現在米已成炊。唉!"

  李園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總要過去的,殺了項兄又有什麼用,徒使紀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盡,我就更痛苦了。"項少龍破天荒第一次接觸到李園溫情的一面,有點感動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懷,小弟失敬了。"

  想不到來壽春短短兩天,就分別給郭秀兒和李園認了出來,看來易容術都是作用不大。幸好除了田單、韓闖、郭開等有限幾人外上壽春再沒有人認識自己了。

  李園顯是滿懷感觸,長嗟短歎後,以充滿譏嘲的語調道:"不知項兄相信與否,就算項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項少龍,保證沒有人敢動你半根毫毛。現在誰不知秦王儲和太后都視你為心腹,秦國軍方更奉你為神明。若今天把你宰了,明天秦國大軍就會開來,項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間現在只有呂不韋和田單兩人敢碰你了。"

  項少龍沉聲道:"這正是我橫梗心中的事。李兄不是與田單結成聯盟嗎?"

  李園狠聲道:"不要再說這忘恩負義的老狐狸了,來到壽春後,發覺春申君的形勢比我好,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們那一方,昨天才搬進了春申君府去,還把我的計劃向春申君和盤托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裡有人,否則死了都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項少龍這才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李園老臉一紅道:"項兄怎麼會知道田單到了這裡來呢?"

  隱瞞他再沒有意思了。項少龍把事實和盤托上,聽得李園不住大歎他好運氣。

  弄清楚來龍去脈後,李囿正容道:"要項兄完全信任我,當然不容易。

  現在項兄應知我形勢惡劣。而我亦知項兄要殺田單和為滇人復國兩事均是難之又難。但假若我們兩人聯手,說不定所有這些沒有可能的事,均會迎刃而解。"

  項少龍點頭道:"這樣兩全其美的事,誰能拒絕,但我卻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呂不韋要借你楚人之手殺死徐先的陰謀呢?"

  李園道:"當然知道,但我李園怎會中呂不韋之計,假設徐先死於我楚人手上,而徐先還是因弔祭先王而來,後果確是不堪想像。"

  換了以前,項少龍定不會相信李園的話,但現在已清楚他的立場,更知在壽春能呼風喚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園,便沒理由懷疑他。

  此刻的李園最關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後才談得到奪權。

  只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的氣焰,便可見其餘。

  李園忽地劇震道:"不好,"

  項少龍嚇了一姚道:"什麼事?"

  李園臉上血色退盡,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識大局,為了討好田單和呂不韋,竟做出這種蠢事來。"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

  李園臉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黃虎率領三千家將,坐船西去,那是我們收到徐先來壽春的消息後的一天,我當時已有懷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臨老糊塗,不知輕重。"

  項少龍歎道:"事實上春申君和田單一直都有勾結,你可能尚未知趙穆實是春申君第五子,當年囂魏牟便是應春申君請求到魏國來殺我。"

  李園聽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單利用了。而自己還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齊人之力對付春申君。

  項少龍伸出手來道:"這個盟約締成了!"

  李園大喜,伸手和他緊握著道:"我是總信任項兄的。"

  旋又有點尷尬地道:"但我卻知項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現在我向天立誓若有違此約,教我萬箭穿身而亡。"

  項少龍心中暗讚,因為李園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處處防他一手,那麼這樣的合作就不會完美了。

  想想也覺好笑,不太久前兩人還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現在形勢利害所迫下,卻變成了戰友。

  李園精神大振,道:"第一步我們就先殺死李令,給他們來個下馬威如何?"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充滿棋逢敵手的味兒。

第四章 險死還生

  項少龍把李囿送到宅外,三十多名親衛等得頸都長了,李園上韃前,低聲道:"嫣然是否來了?"

  項少龍徽徽點頭。

  李園沉吟片晌後,苦笑道:"我具的根羨慕項兄。"

  項少龍道:"想見她嗎?"

  李園先是露出駑喜之色,旋又搖頭道:"相見等如不見,項兄請代我向她問好,告訴她紀嫣然是我李囿心中最敬愛的女予。"

  仰夭一笑,登上馬背,領蓄眾親隨旋風般馳出大門外。

  項少龍慨然一歎,搖搖頭,返回宅內去,正想回去見紀嫣然,向她報告此事,半絡給莊夫人截蓄,把他扯到一間無人廂房去,低聲道:"李園和你說了什麼?"

  須少龍想起她剛才對李囿意亂倩迷的態度,就心中有氣,冷冷道:"都是些動刀動槍的事,沒什麼特則的。"

  莊夫人俯過來細審他的眼睛,看得他渾身不自然時,笑踞如花柔聲道:"少龍有點拓忌了,棄身責高興。"

  項少龍索性把脾氣發出來道:"這並非拓忌,而是役有一個男人喜聽女人當蓄他臉說願為另一個男人為牛為馬,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問題。放開你的手好嗎?"

  莊夫人挽得他更緊了。湊到他耳旁吐氣如闌道:"若我要說的對象,是項少龍而非李圍,同樣的話就該改作為妾為婢了。少龍明白那分則嗎?"

  項少龍哂道:"我豈是那麼易騙易哄的人,夫人敢說對李園沒有動心嗎?"

  說到這裡,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確是對莊夫人動了點心。

  對女人他可說是非常有風度,絕少責罵或傷害女性,甚至像單美美和歸燕的蓄意謀害,他亦從沒有要找她們算賬的念頭。

  給他罵得最多的女人是趙雅,但最後他還是原諒了她,像以前般疼她。

  但他為何卻要向莊夫人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項少籠因曾飽受打擎,更不想學遣時代的男人般對女人多多益善,廣納姬妾。不過違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斷向他投偎送抱,心甘情願加入他的妻妾蕈內。

  人非萃木,孰能無情。

  加上他對女人又容易心軟,所以他一查小心翼冀,不想再涉人男女之事內。

  到目前為止,責正今他倩難自禁的只有琴清一女而已,對其他的他都很有克制力。

  但莊夫人的情況卻很特則。

  無論她復國成功與否,都不會成為他的姬老。這是身份的問題。莊夫人和兒子已成了滇國人人承認的正統和象徵,一旦莊夫人嫁了給人,這象徵將給澈底破壞了。

  她可以和男人發生肉態關係,在這時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

  所以項少龍和莊夫人即使發生男女之惰,亦往定了是短暫的,當莊保義登上王座,項少龍離滇之時: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壽終正寢了。

  正是因為沒有了這心理障礙,兼之項少龍又對這對孤立無援的母子有極大憐惜,所以在不自覺下,他逐漸地接受蓄莊夫人,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

  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查等現在大發脾氣,才猛然醒覺是什麼一回事。

  莊夫人雖被賁罵,卻沒有絲亳受責的應有反應,反正容道:"你說得不錯,李園確是個今我心動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貢正用心怒,衷面上他仍是對我莊家仗義支持。假設我沒有遇上了你,我必會以身體作出報答。但現在卻不會這樣做,因為怕你會看不起人家。這樣剖白心逾,你滿意了吧,"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但你現在撩起了李園的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櫚呢?"

  莊夫人道:"放心吧,我對應付男人早經驗豐富了。"

  接善狐媚一笑道:"剛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遺鐵石心腸的人會有什麼反應,現在終於知道了,唉!少籠,今魄讓妾身侍寢陪依好嗎?"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和趙致,硬善心腸道:"則志了我們早先的協議,大事要緊,男女之倩只奸暫擱一旁了。"

  莊夫人感動得眼也紅了,垂頭道:"妾身還是首坎遇上第一個不是為我的姿色而幫助我的男人。"說時靠得他更緊更擠了。

  項少龍這才把身份被識破,又與李園結盟的事告欣了她,莊夫人自是聽得目瞪口呆,大喜下迫項少籠和她纏綿一番後,才肯放他雕去。

  項少龍回到住處,把事情向紀趙兩女重覆了一趙,爾女亦是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出人意表的發展。

  紀嫣然欣然道:"李園錐是個自私自利、心胸狹窄和仿事不擇手段的人,但終是有識之士,在這種傍況下與你結盟是最聰明的做法,況且有了你違朋友,說不定可謬響秦國不以楚國作為第一個征服的目標呢。"

  項少籠苦笑道:"在這事上我是很難發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來打你,不要說朋友可以成敵人,連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紀才女精通歷史,對這該有一番體會。"-趙致點頭道:"夫君大人說得對,何祝現在項郎處處都有朋友,想幫都不知該幫那一國才好。"

  項少龍坦白道:"我是個只愛和平不好戰爭的人,將來儲君登位後,我們便逮赴他方,找個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幽谷終老,那不是挺寫意嗎?"

  爾女感動得投入他懷內去。

  此時荊善來報,說內城官屈士明求見。

  項少籠大訝,閘起紀嫣然,才知內城官等若禁衛統領,忙一肚狐疑地出前堂會客。

  屈士明年在r一十許間,紳態穩重,一臉和氣,生得挺拔高大,面目英俊,予人很奸的印象。

  不過這只是表面的假象,因為項少龍總覺得他眼睛內有另一些與這外象截然相反的東酉,使他查覺到屈士明是那種笑裹藏刀的人。

  寒暄過後。

  屈士明道:"太后命我前來,請萬將軍入宮,萬將軍可否立即起程呢?"

  頌少龍暗忖現在光夭化日,到王宮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該不怕他弄花樣,且有起事來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點頭答應,隨他策騎往王宮去。

  一路上屈士明對浴途景物和建指點談笑,令他得到不少情報,至少知道王宮旁一宏偉的建蕈,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園的左相府則在春申君府斜對面處。

  李園在宮內宮外均有居室,與李嫣嫣的關係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親密了。難怪雖惹起了春申君的拓忌,但至目前為止仍奈何不了他。

  但隨蓄李令入壽春,田單和春申君公然勾結,這平衡終被打破了。

  入宮後,深人下馬。

  屈士明低聲道!"太后想在她東宮的養心則院見萬將軍,那是她彈琴自娛的地方,她心情奸時,說不定會奏一曲給先生聽呢。"

  項少龍暗忖難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個憎恨男人的女人,怎會只兩夭就改變過來。

  不過多想無益,只奸隨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衛在前開路,另十六人則隨在後方,對他的保護可說過分了一點,卻可見李嫣嫣對他的維護。

  這一一十四名禁衛顯然都是特則的精銳,人人身型彪悍,項粗肩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漢,假若楚兵全是這種水準,連秦人都非某對手。

  此時項少龍和屈t明在前後簇擁下,穿過東園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囚周花木緊茂,小亭小僑,流水魚池,點綴得園內生氣盎然。

  左方草樹外有一列房舍,但卻不覺有人在內。

  四倒靜悄無人。

  屈士明指蓄房舍道:"萬將軍請看;"項少籠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什麼?"

  就在此時,忽感右腰給尖銳硬物重重播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

  項少龍立知是什麼一回事了。

  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卻是刺中了他插滿飛針藏在腰處的對囊。

  想也不想,一肘強撞在屈士明脅下處。

  屈士明於匕首甩手掉地,脅骨折斷聲中,慘然倒往旁,仍不忘大叫道:"動手!"

  先動手的是項少龍,換了劍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寶刃離鞘而出,前方最近的兩人立皴晝中頸領,濺血倒地。

  項少龍知道不宜力敵,側身撲入一堆小樹叢惠,再由另一方瑣出來時,敵人的攻勢已全面展開。

  左右各有爾人奮不顧身殺來,悍如瘋虎。

  項少龍知道絕對退縮不得,振起無與匹敵的鬥志,先往前衝,也不知踏毀了多少鮮花,但卻避過被圍的危險;這才猛然旋身,血浪閃電劈出。

  這些禁衛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當其鋒那人運劍硬架了他遺凌厲的一擎,卻避不閒項少龍由下方疾踢過來的一腳;下陰中招,慘嚎倒地。

  後面衝來兩人收不住勢子,給拌得差點掉在地上。

  項少籠創光暴漲,鈹飛一匝,兩人都撒劍倒跌,立踐當場。

  此時更皋人由前面三方蜂錐而至,都是由草叢花樹間讚了出來。

  不過卻沒有人吆喝作聲,只是一聱不吭的攻來。

  項少龍心中一動,一遺大聲叫喊,一遺往左方房舍狂奔過去。

  奔上一道小橋時,後方風聲響起,項少龍心知不妙,淹落橋上,一把長劍在上方破空而過。

  須少龍在橋上跳了起來,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劍浪,照蓄衝上來的兩人疾施反肇。

  "嗆!"的一瞽,左方那人的長劍竟只剩下了半截。

  可惜項少龍卻歿有殺他的機會,順勢迫退了另一人時,只見敵方七、八人橫過穿流僑鹹的小溪,想趕往矯的另一邊攔截。

  項少龍放過眼前敵人,跳上橋櫚,再凌空翻了個4,落到一片萃地上。

  兩名敵人立即聲勢洶洶撲了過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違些人個個武技殘楔,以眾凌寡,足夠殺死自己有餘。若給攔蓄苦戰自己必無幸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滾過去。

  那兩名敵人雖是勇悍:但何瞥見過這等打法,慌了手腳時,其中一人已經給須少龍雙腳綾纏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則被血浪透腹而入。

  囚方儘是人影劍光。

  項少龍放過那倒地者,往旁遺一梁大樹滾過去,撞到樹身才彈了起來,三把長劍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過來。

  項少龍知這是危急闔頭,若不能破圍而出,今日必喪身於此,一聲狂喝,使出壓箱底的"攻守兼資",三把劍都劈在他畫出的劍光上,更被他似有無限後著的劍勢迫退。

  眼角瞥處,其他人都瘋了般追來,已成合圍的死局。

  項少龍仰頭一看,見上方有慷伸出來的棍枝,再上處更是枝葉緊密,心中大喜,趁敵人尚未攻來時,劍回鞘內,雖地躍起,雙手抓在粗若兒臂的橫枝上。

  敵人見狀躍起揮劍攻來。

  項少龍兩腳左右飛出,掃在兩人劍身處,兩把劍立時鑒了開去。

  雙腳再連環踢出,兩人面門中腳,血光迸現下,跟倒跌。

  借了一下腰力,摑上極時,下方已滿楚敵人。

  三把劍脫手往他擲來。

  項少龍貼往樹身,避過長劍,往上迅速攀去。

  敵人亂了方寸,在下遺手足無措地看舊,遺時只能海假役有帶得弩箭在身。

  到了樹頂後,離地足有八、九丈。

  項少龍心花怒放,擘大喉嚨像哨褸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四名敵人開始往上爬來。

  項少籠不駑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以屠高臨下之勢,斬瓜切菜的把囚人劈下樹去,眼看都活不了。

  此時屈士明按蓄脅下骨折處辛苦地來到樹下,亦是無計可施,進遏失據,喝道:"斬樹!"

  項少龍大笑道:"辛苦你們了!"

  要以長劍斬斷這一棵人抱不過的大樹,役有半個時辰休想辦到。

  就在此時,無數禁衛由四方八面湧進囿棗來。

  屈士明臉色大變,喝道:"走!"

  不過已走遲一步,禁衛把人和樹團團圍蓄,見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來。

  "太后駕到!"

  眾衛忙跪在地上。

  在樹頂處的項少籠不便施撞,自是兔了。

  終於度過了一汝被刺殺的危險。

  靠的卻是孛運。

第五章 行藏再露

  太后宮。

  屈士明和十七名偷襲項少龍的手下雙手被反綁,跪伏李嫣嫣鸞台之下,其中五人受了輕重不一的劍傷,渾身血污,形相淒厲。

  連屈士明在內,二十五名剌殺者被項少龍幹掉了七個。

  李權和正在王宮內辦事的大臣聞訊趕至,其中兩人正是大將斗介和大夫成素寧。

  這斗介本是依附李園的人,後來見春申君勢大,又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權。

  成素寧則一向是李權的爪牙,當日便是由他派出侄兒成祈,和家將假扮船夫,意圖在淮水害死莊夫人母子。

  斗介和成素寧均年近四十上下,前者長相威武,頗有大將之風。後者臉色蒼白,一看便知是沉於酒色之輩。

  另外還有外城守武瞻和專責保護太后和王儲的禁衛長練安廷。

  項少龍悠然自得地站在李權下首,接著是武瞻和練安廷。

  對面是斗介和成素寧。

  屈士明臉如死灰,垂頭不語。

  李嫣嫣頭項鳳冠,卻沒有以重紗覆臉,艷絕楚境的玉容罩上一層嚴霜,凰目生威道:"這是什麼一回事?究竟是何人指使?"

  屈士明垂頭稟上道:"萬瑞光來壽春後,橫行無忌,視我大楚有若無人,今天又在滇王府冒犯太后,更明言殺人,小人心生憤怨,才要下手教訓他一頓,絕沒有人在背後指使。"

  李園的聲音在入門處響起,長笑道:"萬瑞光怎樣橫行無忌了,若你屈士明的家被人佔了,你該怎麼辦呢?"

  眾人目光投往入門處,只見李園神采飛揚地快步而來,先向李嫣嫣施禮,才到項少龍旁,擺明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李權冷笑道:"左相國此言差了,兩件事怎可相提並論,李令尹佔據滇王府時,先王尚在,亦沒有出言反對,分明……"

  李嫣嫣冷叱截斷他道:"太祝!"

  李權瞪了李園和項少龍一眼,悶哼一聲,沒有再說下去。但人人都知他要說的是李闖文強佔滇王府一事,是得了死鬼孝烈王的同意和默許的。

  斗介乾咳一聲道:"屈士明瞞著太后,在宮廷內動手犯事,確是有違軍紀,但他只是激於義憤,故仍是情有可原,願太后從輕發落。"

  他乃楚國軍方重臣,說出來的話即使貴為太后的李嫣嫣亦不得予不考慮,由此可見春申君現在的實力,實有壓倒性優勢。

  成素寧也求情道:"屈士明只是想挫折一下萬將軍的氣焰,並無殺人之心,太后明鑒。"

  項少龍哈哈笑道:"這真是奇哉怪也,各位當時並不在場,為何卻能一口咬定屈將軍只是想對在下略施教訓,難道你們早就商量好了嗎?"

  成素寧為之語塞,雙眼射出怨毒神色,狠狠盯著項少龍。

  禁衛長練安廷躬身道:"太后明鑒,當微臣率人趕至東園時,屈大人等人人手持利刃,非是一般鬧事打架的情況,而死去的七人,屍體分佈在園內,顯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和追逐。"

  李權冷笑道:"此事是否正中禁衛長的下懷哩?"

  練安廷顯是涵養極深,雖被李權明諷他覬覦高他一級的內城守之位,仍神色不動道:"李太祝言重了,末將只是依實情稟上太后,假若蓄意隱瞞,便是失職了。"

  李園笑道:"故意歪曲事實,不但有失職之嫌,還是欺君之罪。李太祝莫要太過忘形了。"

  李權怒道:"左相國……"

  李嫣嫣打斷了他,向尚未發言的外城守武瞻道:"武將軍對此事有何看法?"

  武瞻掌握城衛,權力極大,地位與斗介同級立場一向不偏不倚、所以他的說話份外有影響力。

  有若雄獅的武瞻銅鈴般的巨目一睜,射出冷厲的神色,落在屈士明身上,沉聲道:"王宮之內,妄動刀劍,已是大罪,況是逞兇殺人,更是罪無可恕,不過既然屈大人堅持只是一般鬧事打架,我等理該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太后只要把犯事者由末將盡數帶走,分別審間其中情況,保證可真相大白。"

  李權、斗介等立時色變,想不到武瞻一點都不看他們的情面,若把他們這批背後的主使人抖了出來,就更糟糕了。

  門官此時唱道:"春申君到!"

  春申君左右各跟著一名武將,其中一人赫然是七兒子黃戰,聲勢洶洶的闖進殿來。

  施禮時,李園低聲告訴項少龍另一武將是春申君的第三子黃霸。

  春申君到了斗介的上首處,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竟戟指大罵屈士明道:"屈士明你身為內城守,負責禁宮安全,竟知法犯法,是否知罪。"

  項少龍和李園交換了個眼色,均知春申君要殺人滅口了。

  屈士明還以為春申君想以另一種手段為他開脫,忙道:"末將知罪!"

  春申君轉向李嫣嫣道:"老臣請太后立即下旨,將犯事者全部斬首。"

  屈士明渾身劇震,愕然抬頭叫道:"君上!這事……"

  春申君後的黃戰竄了出來,一腳踢在屈士明嘴上,後者登時齒碎唇爆,慘嚎一聲,滾倒地上,再說不出話來。

  春申君回頭瞪了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屈士明一眼,不屑道:"身犯死罪,還敢出言辱罵太后,真是萬死不足以辭其咎。"

  輕輕數語,就把黃戰封口的行動帶了過去。

  李嫣嫣冷冷看著春申君,好一會後,才歎了一口氣道:"來人!給哀家把這些人推出殿外立即絞死,禁衛長負責監刑。"

  練安廷跪地接旨,命禁衛押著屈士明等人去了。

  李權等均臉無血色,但又知這是對他們最有利的解決方法。

  李嫣嫣美目掠過眾人,當眼光落在項少龍身上時,略停半晌,閃過令人難明的複雜神色,最後來到武瞻處,柔聲道:"武將軍認為內城守之職,該由何人擔任呢?"

  項少龍對這猛將武瞻,甚有好感,也很想聽聽他的提議。

  春申君等無不露出戒備神色,可見這內城守之位,對兩派鬥爭,極有關鍵性的影響。

  反是李園神態從容,還嘴角含笑。

  武瞻肅容道:"現在壽春正值多事之秋,連宮禁之地亦不能免,未將認為不宜大變,就由練大人升上一級,而禁衛長之位,則由副禁衛長獨貴補上,太后以為是否可行呢?"

  李嫣嫣在春申君等人反對前,早一步道:"武將軍提議,甚合哀家之意,就此決定,其他人再不得異議。"

  接善叉道:"萬將軍受驚了,請留貴步,退廷!"

  李嫣嫣在後廷單獨接見項少龍,侍衛婢女給她趕了出去後,這絕美的太后露出罕有的笑容,向坐在下首的項少龍道:"萬將軍應比現在出名得多才是合理哩。"

  項少龍心中一懍,故作不解道:"太后何出此言?"

  李嫣嫣橫了他一眼道:"剛才要剌殺你的全是禁衛裡出類拔萃之輩,人人均可以一擋十,但蓄意偷襲下,仍給萬將軍殺了七人,而先生卻不損分毫,教我想起了一個人來。"

  項少龍整條脊骨都涼浸浸的,問道:"太后想起那個人了?"

  李嫣嫣岔開話題道:"今早與將軍見過後,我便去看秀兒夫人刺繡,她心神恍惚,接連出錯,還刺傷了指頭。我問起下人,才知將軍離宮時曾與秀兒碰個迎面,還由她安排馬車送將軍離開。當時我仍沒有想到什麼,但見了將軍後來在滇王府和宮內的表現,想法自是不同了。"

  項少龍暗叫不妙,知她對自己動了疑心。

  李嫣嫣秀眸亮了起來,狠狠盯著他道:"天下間,能令秀兒一見便失魂落魄的男人只有一個,萬將軍能否告訴我那是誰人呢?"

  項少龍知道身份已被識破,郭秀兒乃李嫣嫣的閨中密友,定不時向她說及關於自己的事,所以李嫣嫣發覺到她神態有異,自己又出奇地行為詭秘,身手厲害,終給這秀外慧中的美女猜出自己是項少龍來。

  自己這趟喬裝可說處處碰黑,一塌糊塗,幸好田單尚未知道自己來了。

  而李嫣嫣遣開其他人後,才迫自己表露身份,事情該還有回轉的餘地。

  歎了一口氣後,回復往日的從容瀟灑,淡淡道:"她有沒有告訴你"蜜糖"的故事呢?"

  李嫣嫣微一點頭後,玉臉轉暗道:"項少龍!你好大膽,今次是否奉秦人之命,來蠱惑我大楚眾諸侯國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項少龍怎會是這等卑鄙小人,亦不屑做這種事。要嗎就在沙場上見個真章。今趟我來是要殺死田單。現在既給太后揭穿身份,只好返回秦國,唯一要求只是希望能領滇國的孤兒寡婦安然離開。"

  李嫣嫣失聲道:"走得這麼容易嗎?"

  項少龍含笑看著她,先飽餐一輪秀色後,才平靜地道:"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但若在下被殺,再加上春申君派人行剌徐先一事,即使有呂不韋也難阻止秦人大軍壓境之禍了。"

  李嫣嫣勃然大怒道:"這實在欺人太甚了,你當我大楚真是怕了你們秦國嗎?秦國正值東郡民變,自顧不暇,還敢來凌迫我大楚嗎?"這番話外硬內軟,明眼人都知她心怯了。這也難怪,現在誰不是談秦色變呢。

  項少龍微笑道:"奏國現在是自顧不暇,但東郡民變算是什麼一回事,兵到亂平,藥到病除。反是大楚因滇國之事,諸侯思變,人心向亂,秦國現在或者仍沒有滅楚之力,但只要迫得太后再次遷都,後果將不言可知。

  兩人目光不動地對視片刻後,李嫣嫣冷冷道:"剛才你說春申君派人襲擊徐先的使節團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轉機,沉聲道:"這實是田單和呂不韋要傾覆楚國的一個天大陰謀,春申君以為殺徐先可討好呂不韋。哪知卻是掉進了陷阱去。"

  遂把事情始未說了出來,特別將呂不韋和田單狼狽為奸,先慫恿李園,見其不為所動,故捨李園而取春申君一事說了出來。順便把在秦嶺遇上莊夫人,後來又給成祈假扮船夫意圖謀害的過程都詳細說了。

  李嫣嫣那對美目不住睜大,玉容忽明忽暗,顯是非常震驚。

  最後項少龍道:"太后現在該知道我對大楚實沒有半點不軌之心。"

  李嫣嫣苦惱地道:"春申君為何如此糊塗,竟冒大不韙去襲殺秦人來弔唁的使節團,我必須阻止此事。"

  項少龍道:"可以阻止的話,我早阻止了,徐先乃秦國軍方的核心人物,若有不測,而呂不韋又透露出是春申君所為,那唯一能平息秦國軍方怒火的方法,就是獻上春申君的人頭。那我或可設法為大楚開脫了。"

  李嫣嫣愕然道:"我怎可以這樣做。唉!我雖身為太后,仍沒有能力這樣輕易的把春申君斬首。"

  項少龍知她已經心動,低聲道:"只要太后不反對就成了,我會和太國舅爺設法的。"

  李嫣嫣一呆道:"太國舅知你是項少龍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李嫣嫣顯是很清楚兩人間的往事,沉聲道:"他不是和你有奪愛之恨嗎?"

  項少龍道:"李兄現在只能在楚國陷於內亂、秦軍來犯與殺死我之間作一選擇,李兄終是愛家愛國之士,自是選擇與我合作了!"

  李嫣嫣沉思片刻後,露出倦容,嬌柔不勝地道:"萬將軍請退下,待我好好想一想。"

  她的軟弱神態,看得項少龍砰然心動,忙壓下歪念,退了出去。

  剛步出殿門,就給李園請了去宮內他的別院說話。

  項少龍把李嫣嫣識穿他的事說出來後,李園喜道:"此事甚妙。若有小妹站在我們這一方,我們就勝算大增了。"

  項少龍故意試探他的誠意,道:"太后似乎對李兄和春申君的態度均非常特別,究竟內中是否另有別情呢?"

  李園呆了一呆,才深深歎了一口氣,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項兄雖一向是李某人的宿仇大敵,但無論我或是田單,心中都非常佩服項兄,甚至以有你這樣一個對手為榮,假若此話由別人來問,我只會搪塞了事,但現在卻不想瞞你,更相信項兄會為我李家守秘。"

  項少龍心中一沉,知道所料不差,李嫣嫣果然涉及有悖倫常的事。

  李園默然半晌,才緩緩道:"嫣嫣十四歲時,已長得非常美麗,爹娘和我這作兄長的,都視她如珠似寶,卻沒想到不但外人垂涎她美色,連族內亦有這種抱有狼子野心的人。"

  項少龍大感愕然,看來是自己猜錯了李園和李嫣嫣的關係,亂倫者是另有其人,但為何李嫣嫣對李園的態度卻這麼奇怪。

  李園道:"詳細的情況我不想再提了,事情發生在嫣嫣十六歲那一年,這人面獸心的人就是李權,李令亦有分參與,李族中當時以李權的勢力最大,我們敢怒而不敢言,爹娘更因此含恨而去,嫣嫣則整個人變了,完全不肯接觸男人,終日躲在家裡,只肯見我一個人,有種異乎尋常的依戀。"

  項少龍大奇道:"若是如此,她理應恨不得殺了李權才對,為何仍對他如此寵信呢?"

  李園痛心地道:"因為她也恨我!"

  項少龍愕然望善他。

  李園一掌拍在几面上,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咬牙切齒道:"就由那刻開始,我決定不擇手段也要殺死李權和李令。到嫣嫣二十歲時,李權這禽獸不如的人,竟公然三番四次來向我要人,我給他迫得沒法,才想出一計,就是把嫣嫣送與春申君,如若懷了孕,就再由春申君送給大王,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只有這樣,李權才不敢碰嫣嫣,而我則既可取得春申君的寵信,也有可能變成國舅爺了。"

  項少龍呆望著李園,想不到其中過程如此複雜,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了。同時可看出諸國之中,不但以楚人家族勢力最雄厚,也以他們最淫亂。

  李園道:"我費了十天工夫,敘陳利害,才說服了嫣嫣,而她肯答應的原因,主要是為了楚國,因為若大王無子,他死後會立即大亂。但她卻有個條件,就是這孩子的父親必須是我,她只肯為我生孩子。"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李園一對俊目紅了起來,神態消沉,緩緩道:"我佯作答應了她,到行事時換入了一個體型與我相近的家將,可惜百密一疏,事後給她發現了,她大怒下竟以護身匕首把他殺了。翌日一言不發隨我到春申君府去,自此再不與我說話,到她成了太后後,才對我好了一點。她故意寵信李權,就為了要傷害我,我現在才完全明白她不平衡的心態。所以當我知道她對你另眼相看時,會這麼歡喜,就是希望她能回復正常。"

  項少龍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李園和李權兩人會同族操戈,而李權又能如此恃寵生驕的樣子,其中竟有這種畸異和變態的關係。

  深吸一口氣後,道:"李權現在和太后,嘿!還有沒有……"

  李園搖頭道:"絕對沒有,嫣嫣自那事後對男人深痛惡絕,只肯和我一個人說話,而後來她卻迷得春申君和大王神魂顛倒,連我都大惑不解,不知她為何能忍受他們。"

  項少龍道:"她是為了你,因為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被李權害死。"

  李園渾身劇震,一把抓著項少龍的手,喘息道:"真是這樣嗎?"

  項少龍道:"真的是這樣。她肯為此放任的去侍侯兩個男人,就是為了報仇。但她卻知你現在仍未是春申君和李權的對手,所以才故意親李權而冷落你,只看她許你住在王宮內,便隱有保護你的心意。"

  李園道:"那她為何不向我解說清楚?"

  項少龍道:"因為她的確仍恨你,那日我在屏風後偷看你們時,已發現了這微妙的情況。"

  李園把事情說了出來後,舒服多了,點頭道:"項兄之言大有道理,現在項兄該明白我要合作的誠意了,只要能殺死春申君、李權和李令,其他一切都不再放在我心上。"

  現在連項少龍都很想殺李權和李令這兩個禽獸不如的人了。問道:"現在壽春究竟是誰人在掌握兵權?"

  李園回復平靜,道:"壽春的軍隊主要分外城軍、內城軍和外防軍。原本內城軍和外防軍都操縱在春申君和李權手上,但屈士明已死,內城軍由練安廷負責,獨貴則升作禁衛長。這兩個都是我的人,所以內城軍巳牢牢掌握在我手上了。想不到武瞻這麼幫忙。"

  項少龍道:"武瞻原是那一方面的人?"

  李園道:"武瞻只對王儲和嫣嫣忠心。若非有他撐著大局,舍妹早落在春申君和李權的控制下,連我都護她不了。內城軍人數在一萬間,我會把屈士明的餘黨全部撤換,只有保住舍妹和王儲,我才有和他們周旋的本錢。"

  頓了頓續道:"外城軍達三萬人,負責壽春城防和附近四個附城的防務。外防軍的統帥就是忘恩負義的斗介,當年我大力推舉他擔當此一要職,豈知我由邯鄲回來後,他卻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權。外防軍負責水陸兩方面的防務和修築長城,人數達五萬之眾,實力最雄厚,否則我早把李權幹掉了。"

  項少龍道:"春申君和李權的私人實力呢?"

  李園道:"李權毫不足懼,但春申君三子黃戰、黃虎和黃霸均是悍勇無敵的猛將,加上五千家將,在壽春沒有人的勢力比他更大了,我手下只有兩千家將,比起來差遠了。"

  項少龍道:"現在黃虎帶了三千人去刺殺徐先,實力大減,所以要動手就應是這幾天了,否則若讓黃虎回來,春申君定會立即對付我們。"

  李園歎了一口氣道:"我也想到這點,但夜郎王和李令一到,整個形勢立即不同了,他們來了近二千人,其中高手如雲,若非滇王府有禁衛把守,而春申君對舍妹現在又非常顧忌,李令早率人攻入滇王府去了。項兄亦要小心一些。"

  項少龍大感頭痛,問道:"有沒有辦法把武瞻爭取過來呢?"

  李園道:"先不說那是近乎沒有可能的事。若武瞻真的站在找們的一方,將由暗爭轉作明鬥,於我們有害無利,所以最佳方法,就是把春申君、李權、李令、斗介等以雷霆萬鉤的手段,一股腦兒栽個乾淨,再由舍妹出而收拾殘局,只恨現在我們仍沒有足夠的力量這麼做。"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李兄有沒有方法弄一輻夜郎王府的形勢圖給我,如若可行,今晚我就去把李令殺掉,以免夜長夢多。"

  李園拍胸道:"這個容易,項兄先返滇王府,我稍後再來找你好了!"

  兩人步出廂門時,剛巧碰到郭秀兒,三人同時一愕。

  李園尚未知郭秀兒識穿了項少龍的身份,笑道:"秀兒快來拜會萬瑞光將軍,他乃滇王妃之弟。"

  郭秀兒不敢望看項少龍,低頭盈盈施禮。

  項少龍百感交集,客氣幾句後,由李園派人送回滇王府去了。

  一路上項少龍心中仍不時閃動著郭秀兒俏秀的玉容,想不到邯鄲幾次接觸後,她對自己仍念念不忘。

  到壽春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自己的本意只是剌殺田單,再離開壽春到滇國去實現助莊夫人復國的承諾。

  豈知先後給郭秀兒、李園和李嫣嫣識破了身份,深深捲進了楚都壽春的權力鬥爭內去。

  他真心真意要幫助李園,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郭秀兒。

  因為若李園坍下台來,郭秀兒的命運將會是非常悲慘。

  另一方面是激於義債,李權和李令這兩個禽獸不如的人,實在太可惡。

  至於春申君,就自撒開趙國的事不說,只就他派人去對付徐先一事,已是不可原諒。

  問題是即使加上李園的人,他們仍沒有收拾春申君和李權的力量。

  唯一的方法就是迫李嫣嫣站到他們這邊來,只有殺死李令,向她展示實力,才可望使她政變主意。

  他怎都不相信李嫣嫣不想報那改變了她的性格和一生的恥辱與仇恨。

  否則她就不會處處維護李園和莊家了。

  想到這裡時,已抵達滇王府。

  項少龍猛下決心,定下了在今晚到夜郎王府剌殺李令,否則就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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