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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第126章
第三章 田獵大典

  天尚未亮,韓闖被迫拖著疲乏的身體,好掩護項少龍等離開醉風樓。

  到了街上,兩批人分道揚鑣。

  回到烏府,天已微明,項少龍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荊兩人先返衙署,準備田獵大典的諸般事宜,項少龍則趕赴王宮。

  途中遇上徐先的車隊,被徐先邀上車去,原來鹿公亦在車內,當然是在商討應付呂不韋的方法了。兩人雖全副獵裝,卻無盛事當前的興奮。

  鹿公見他兩眼通紅,顯是一夜沒睡,點頭道:"少龍辛苦了。"

  項少龍欣然道:"身體雖累,心情卻是愉快的。"

  徐先訝道:"少龍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知又有什麼新的進展呢?"

  項少龍壓低聲音,把昨晚夜探青樓,聽到呂不韋三人陰謀與密議的事說了出來。

  兩人大歎精彩難得。

  鹿公拍腿叫絕道:"黏到了喉嚨的毒丸都教少龍弄了出來,可見老天爺對我大秦確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依少龍之議,以繆毒制呂不韋,實行以毒攻毒。說真的,呂不韋治國的本領確是不錯,就讓他得意多幾年,到將來儲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這期間我們須牢抓軍權,用心培養人材,對付起這傢伙來時,就更得心應手了。"

  項少龍道:"小將有一建議,就是王翦。"

  徐先笑著打斷他道:"這個不用少龍提醒,我們早留心此子,讓他再歷練多點時間吧!唉!王齒老得有點糊塗了,好應由後生小子取代。"

  鹿公顯然心情大佳,笑語道:"少龍是否準備接收呂娘蓉這個女妞,好氣死呂不韋和那管中邪呢?"

  項少龍失笑道:"為這事頭痛的該是他們了。"

  徐先道:"但攝政大臣的權勢非同小可,那時他等若儲君,沒有他點頭,什麼政令都批不下來。"

  項少龍道:"徐相還記得我提過那'仲父'的虛銜嗎?就拿這來騙騙呂不韋,三天後莫傲歸天,那時輪到他陣腳大亂,加上繆毒又當上內史,呂不韋到時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此時車隊進入王宮,三人都心懷大暢,恨不得立即過了未來的三天,好看看惡人有惡報那大快人心的結果。

  項少龍原本沉重緊張的心情,已被輕鬆歡暢的情緒替代。好!

  就讓老子拿這些人開心一下,連鹿丹兒和嬴盈這兩個靠向了管中邪的丫頭也不放過,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王宮教場上旌旗飄揚,人馬薈聚。

  有份參加田獵者,若非王侯貴族,就是公卿大臣的親屬家將,又或各郡選拔出來的人才,人人穿上輕袍帶革的獵裝,策騎聚在所屬的旗幟下,壯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氣,人數約在五千人間。

  一萬禁衛,則分列兩旁,準備護衛王駕,前赴獵場。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個不了,維持著場中秩序。

  項少龍離開馬車後,騎上疾風,領著十八鐵衛,以閒逸的心態,感受著大秦國那如日初升的氣勢。

  其中一枝高舉的大旗書了個"齊"字,使項少龍記起了"老朋友"田單,不由心中好笑。若呂不韋告訴田單已經收拾了他的話,田單不但白歡喜一場,還會疏於防範,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機。

  徐先、呂不韋、鹿公等宿將大臣,均聚集在校閱台的兩側,貴客如田單、太子丹等亦在該處,卻見不到韓闖,想來他該是起程回國了。

  最觸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兒軍團,數百個花枝招展的武裝少女,別樹一幟地雜在眾男之中,不時和旁邊的好事青年對罵調笑,帶來滿場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卻非她們,而是他自己的嬌妻美婢和琴清,她們沒有旗幟,在數十名家將擁衛下,站在一側,使得遠近的人,不論男女都伸頭探頸地去看她們過人的風采。

  紀嫣然和琴清當然不在話下,烏廷芳和趙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貞田鳳這對連他也難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歎為罕見,議論紛紛。

  項少龍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馬來到眾女旁,笑道:"你們這隊算作什麼軍哩?"

  紀嫣然等紛紛奉上甜蜜的歡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別吩咐,要我們這三天陪她行獵,項大人說該算什麼軍呢?"

  項少龍見她神態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惡作劇討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對自已這登徒浪子生出鄙視之心。暗歎了一口氣,淡淡一笑,沒有答話,來到烏廷芳和趙致間問道:"寶兒呢?"

  烏廷芳興奮得俏臉通紅,嬌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獵,卻怕他受不起風寒,只好留在清姊處由奶娘照顧了。"

  趙致道:"項郎啊!讓我給你介紹兩位新奶娘好嗎?"

  後面的田氏姊妹立時玉頰霞燒,不勝嬌羞,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熱、想入非非時,烏廷芳在馬上湊過來道:"項郎啊!今晚到我們帳內來好嗎?人家想得你很苦哩!"項少龍食指大動,忙點頭答應。

  此時鼓聲急響,只見小盤和朱姬在禁衛簇擁下,登上檢閱台。

  全場登時肅然致禮,齊呼我王萬歲。

  田獵在萬眾期待下,終於開始了。

  田獵的隊伍,連綿十多里,聲勢浩蕩。

  沿途均有都騎兵守護道旁高地處,防範嚴密。

  為了顯示勇武的國風,小盤朱姬一律乘馬,在禁衛前呼後擁下,領頭朝田獵場開去。呂不韋、徐先、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臣,則伴在小盤和朱姬左右。

  項少龍陪著烏廷芳等走了一會後,李斯特意墮後來找他。兩人離開官道,沿路側並騎走著。

  李斯低聲道:"每趟當我見到琴太傅時,都覺得她比紀才女更動人;但當見到紀才女時,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現在終於能同時看到她們了,才明白什麼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項少龍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

  李斯搖頭道:"只是苦中作樂吧!這三天田獵外弛內張,危機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裡去。"

  仔細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後,續道:"項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兩眼紅筋密佈,又聲音嘶啞,教人擔心。"

  項少龍苦笑道:"我根本沒有睡過,何來睡得好不好呢?

  至於聲音嘶啞,則是因喉嚨給刮傷了,但若沒此一傷,就要小命不保了。"接著簡要的說出昨晚驚險刺激,峰迴路轉的經過。

  李斯聽得合不攏嘴來,興奮地道:"待會定要告訴儲君,唉!我愈來愈佩服項兄了。"

  又道:"難怪剛才呂不韋來向太后和儲君稟告,說要把女兒嫁與項兄,請太后和儲君作主,太后當然高興,儲君和我卻是大惑不解,原來其中竟有如此微妙境況。嘿!項兄當不會拒絕吧!"

  項少龍失笑道:"你說我會嗎?"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暢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慣例,是在田獵時頒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調動,或提拔新人。項兄向儲君提議封呂不韋為仲父之計,確是精彩,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儲君準備當太后再迫他任命呂不韋為攝政大臣時,就以此法應付。"

  項少龍這時眼角處瞥見管中邪策馬趕上來,連忙把話題岔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管中邪雖是一晚沒睡,卻比項少龍精神多了,神采飛揚地來到項少龍另一邊,先向李斯打個招呼,隨口道:"李大人自入宮侍奉儲君,我們便少有聚首機會,趁這三天大家該好好聚聚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暗忖呂不韋若要完全控制小盤,必須以例如莫傲這樣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會是今次呂不韋要剷除的目標之一,自己為何以前卻沒有想及此點呢?

  說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個像莫傲般頭腦清明的謀士。

  李斯本是最佳人選,但由於要助小盤日理萬機,分身不得。想到這裡,不由想起紀嫣然,禁不住暗罵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賢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讓她發揮。

  管中邪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為何心神恍惚呢?"

  項少龍生出頑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個眼色後,道:"管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李斯有點明白,一聲告罪,歸隊去了。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有什麼話要和卑職說呢?"

  項少龍歎道:"剛才李長使來告訴我,呂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於我,說不定今天就會由太后正式頒布。但我卻知三小姐傾心的是管兄,坦白說吧!無論我將來和管兄各自立場如何,但對管兄的胸襟氣魄和劍術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會計較管兄異日因立場不同與我對立;要嘛就明刀明槍拚個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說話,我項少龍立即去向太后和儲君表明立場,不敢誤了三小姐的終身。"

  管中邪本來雙目厲芒閃閃,聽畢後沉吟不語,臉上透出複雜的神色。

  項少龍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認,自己也拿他沒法。但那樣就顯出他是睜眼說謊的卑鄙小人了。

  現在形勢之微妙,除了局內的幾個人外,誰都弄不清楚。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務要置對方於死地,那已是暗著來做的公開事了。

  在管中邪看來,項少龍已有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內,誰都救不了他,只是項少龍自己以為已避過大難吧了。故此項少龍這麼表白心跡,擺明不欲以此來佔呂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見項少龍乃真正的英雄,不會因自己以毒計害他而利用呂娘蓉來打擊自己。他管中邪豈能無愧於心。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等待這最強對手的反應。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來,道:"虛飾的話我管中邪不想說了,不過三小姐下嫁項兄一事,卻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壞。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紀尚幼,好使性子,但憑項大人的本領,定可使她甘心相從,項大人莫要再為此心煩了。"

  一聲告罪,拍馬去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圖先說得不錯,管中邪始終非是正人君子,縱對著自己這個在他認為必死的人,仍不肯說一句半句真誠的話,可見他是如何無情。

  不過這正是他所預期的,當三天後他項少龍尚未死,而呂娘蓉則成了自己的未過門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勸呂娘蓉接受這安排的,那時他的悔恨,將對他造成心理上嚴重的打擊。

  當年他在他師弟連晉手上把烏廷芳和趙雅橫刀奪了過來,就使連晉失去理智,進退失據下,為他所乘。

  想不到同一的情況,會在管中邪身上重演。

  那時他會採取什麼激烈的行動呢?

  想到這裡,忙趕上紀嫣然,好向她詳述一切。

  琴清、紀嫣然諸女,正與太后朱姬走在一塊兒,談笑甚歡,再前點就是小盤和呂不韋等人的行列了。

  項少龍怕見朱姬,惟有隨在後側,找尋機會。

  有人叫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見到繆毒離開內侍的隊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禮。

  項少龍回禮後欣然道:"繆大人神采飛揚,必是官運亨通了。"

  繆毒壓低聲音道:"全賴項大人厚愛提攜,儲君更明言是項大人全力舉薦小人的。"接著興奮起來道:"儲君這兩天會正式任命小人作內史,以後與項大人合作的機會可多著哩!"

  項少龍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對繆毒來說,要的只是權力財富,那管服侍的對象是何人。以前要聽呂不韋的話,只是為了得到晉身的機會。對他這寡情薄義、心毒如禽獸的人來說,那會念呂不韋的舊情。

  項少龍低聲問道:"呂相知悉此事嗎?"

  繆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還在太后跟前大發脾氣,幸好給太后頂了回去。"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繆兄陞官發財,他理該高興才對,怎有什麼反對的理由呢?"

  繆毒狠狠道:"他當然不會說反對我當內史,只說我因犯事入宮,如今連升數級,必會惹人閒言。嘿!說到底,還不是想我這一生都要當奴僕。"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呂不韋的矛盾終於明顯化了,正容道:"繆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將軍前為你打點過,保證他們會支持繆兄。"

  繆毒目瞪口呆道:"嘿!這……這……。"竟是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忍住肚內的笑聲,沉聲道:"呂不韋就是這樣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儲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但繆兄暫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項少龍,便無暇理你。"繆毒渾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

  這時田貞看到了他,墮後來會。

  項少龍拍了拍繆毒的肩頭,才迎了上去。

  繆毒這粒對付呂不韋的奇種籽,終於發芽了。

第四章 才女施威

  涇水西岸營帳連綿,旌旗似海。

  項少龍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營所在的平頂小丘上,俯覽遠近形勢。

  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據軍規兵法。

  在六國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習武不在話下,對於行軍佈陣,更是人人熟習。

  由於這裡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所以設的是方營。

  小盤所據的木寨為中軍,等於指揮總部,寨內有近二十個營帳,小盤和朱姬兩帳居中,其他營帳住著王族內侍,又或像琴清這類身份特別,又與王室親近的人。

  以木寨為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衛駐守,屬由小盤直接掌握的機動兵力,負責中軍的安全。

  至於其他人等,分東西南北四軍,布成方陣,眾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軍,作其屏衛。至於項少龍的都騎軍,則在遠方設營,遙遙護著整個方營,有點似戍邊放哨的味兒。

  除中軍外,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均留下可供八馬並馳的走道。

  每軍的中心處,又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術,射箭練劍,非常熱鬧,有點像個遊藝大會。

  此時離黃昏田獵的時刻仍有兩個多時辰,人人興高采烈,聚集在六個大廣場處戲耍。

  王營下方的主廣場,變成了嬴盈等女兒軍的天下,有意追求這批刁蠻秦女的年輕貴冑,都擁到這裡來找尋機會,其盛況自非其他騎射場可比。

  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三千多個營帳的上方。

  長風拂來,旗幟獵獵作響,倍添軍旅的氣氛。

  紀嫣然已知道了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來襲時,必會先使人燒王營的木寨和離河最遠的營帳,由於近日吹的是東南風,火勢濃煙迫來時,我們惟有渡河往涇水北岸去躲避。"

  項少龍和諸女看著橫跨涇水的兩道木橋,都生出寒意,若這兩道橋樑給破壞了,後果真是不堪想像。

  縱使橋樑仍在,一時間亦不容那麼多人渡過,所以登不上橋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對岸去,在那種混亂的形勢下,呂不韋要刺殺幾個人,確非難事。

  可以預想到時管中邪會"大發神威,鎮定從容"地護著朱姬和小盤由橋上撤走,而項少龍則"毒發身亡",事後管中邪還"立下大功",莫傲這條毒計確是無懈可擊。

  際此春雨綿綿的時節,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內奸,其營帳正是在王營下東南方的一處營帳內,弄點手腳乃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此法確是可行。

  尤其那時正值田獵的重頭戲登場,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進行晚獵,防備之心最弱,乃偷營的最佳時刻。

  若昌平君兄弟都給幹掉,可能禁衛軍的指揮權亦會被呂不韋搶了過去。

  項少龍吁出一口涼氣道:"嫣然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監視,看看高陵君或呂不韋的人何時為營帳塗上火油一類的東西,就知道他們發動的時刻了。"

  紀嫣然得夫婿讚賞,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贈。

  蹄聲響起,昌文君策馬而至,嚷道:"我們到下面騎射場去趁熱鬧啊!"

  諸女回頭往他望去,這傢伙正狠狠地瞪著紀嫣然和諸女,露出傾慕迷醉的神色,並欣然道:"諸位嫂子福安,唉!我對少龍真是妒忌得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烏廷芳聽得"噗哧"嬌笑,露出比鮮花更艷麗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嗎?"

  昌文君裝出個忙得透不過氣來的表情,道:"太后和儲君剛安頓好了,琴太傅被太后召了去說話,囑小將來通知各位嫂子。"

  項少龍打了個呵欠,道:"你去趁熱鬧吧!我想回營好好睡上一覺。"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馬由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穿了進去,探手牽著項少龍的馬姜,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諸女道:"我們玩耍去了!"

  諸女看到項少龍被扯下去的無奈表情,嬌笑連連中,策馬追去。

  "颼!"的一聲,三枝勁箭連珠迸發,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紅心處,圍觀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陣喝彩聲。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環視全場,嬌叱道:"下一個輪到誰啊?"

  眾男雖躍躍欲試,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當場出醜了,一時間沒有人答應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們女兒軍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誰還敢來獻醜?"

  嬴盈得他讚賞,忙飛了他一個媚眼,看得諸公子心生妒意,卻更是沒有人敢行險一試。

  項少龍剛下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厲害,倒吸了一口涼氣。要射中紅心,他自問可以辦到,但三箭連珠發射,就沒有把握了。難怪嬴盈如此自負。

  眾女兒軍看到項少龍,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紀嫣然,卻無不露出既羨且妒的神色。

  鹿丹兒排眾而出,嚷道:"項統領的腿傷好了嗎?聽說你擋箭的劍術天下無雙,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

  近千道目光,立時落在項少龍身上,然後移到他身旁的紀嫣然身上。

  紀嫣然當然知道項少龍的箭法非其所長,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項少龍托傷不出,對他的形像大有損害。一聲嬌笑,解下外袍,露出內裡素白的緊身勁裝,輕舉玉步,來到場心處,以她比仙籟還好聽的聲音道:"先讓嫣然試試好嗎?"她那種慵慵懶懶,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綽約動人的風姿,不論男女都給她勾出了魂魄來。

  語畢,呆看著她玲瓏浮凸,優美曼妙至無可挑剔的體態的諸男,才懂得歡呼喝彩。

  嬴盈狠狠地瞪了紀嫣然兩眼,才有點不忿地把強弓遞與紀嫣然。

  紀嫣然見她腳下擺出馬步,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著強弓一端,使了下巧勁,嬴盈尚未有機會發力時,強弓已落到這美麗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連管中邪都露出驚異之色。

  項少龍旁邊的昌文君低聲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氣也好!"

  嬴盈想不到紀嫣然會看破自己的陰謀,失措地退到鹿丹兒旁。

  在場的都騎軍內奔出了兩人來,榮幸地向紀嫣然奉上長箭。

  紀嫣然仍是那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俏美模樣兒,嘴角掛著一絲可迷倒天下眾生的笑意,背著三百步外的箭靶,接過三枝長箭,夾在指隙處。

  全場肅靜無聲。

  倏地紀嫣然旋風般轉過嬌軀,在眾人瞠目結舌下,三枝勁箭連珠迸發,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電射而去。

  發第一箭時,她仍是背著箭靶,只是反手勁射,到第三箭時,才變成正面對著。

  "篤!"的一聲,第一枝箭命中紅心,接著兩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處,神乎其技處,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時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久久不竭。

  紀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兒等"欺負"夫君,眼尾也不看她們,向眾觀者施禮後,凱旋而歸。

  項少龍卻知道這個"仇"愈結愈深了。

  此時有近衛來報,儲君要召見項少龍。

  進入木寨的大閘時,一隊女將策馬由後方馳來,帶頭的赫然是呂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貼身女衛。

  呂娘蓉看到他時,神情複雜,小嘴驕傲地翹了起來,故意加鞭,旋風般由項少龍旁進去了。

  項少龍不由對她生出鄙夷之心。

  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對自己沒有絲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無犬女,她也好不到那裡去。

  哼!

  遲些她就會知道滋味了。

  主營前的空地處傳來開氣揚聲的叱喝聲,原來小盤在射箭,呂不韋、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眾大臣將領,則在旁助威喝彩。

  李斯見他到來,移到他旁道:"是時候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認親"一事,看李斯神色緊張,明白他正在擔心小盤說不定真會是呂不韋的兒子,那就糟透了。

  項少龍擠到站在後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針,向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的呼吸立時深重起來。

  小盤這時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紅心,其他都落在紅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準了,難怪群臣喝彩。其實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興了。

  王賁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時,小盤見到了項少龍,轉身舉著大弓興奮地走過來,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績還不錯吧!"

  項少龍知他在給自己製造取血的機會,致禮道:"若儲君多用點手,少用點眼,成績當會更好。"

  小盤訝道:"射箭最講究眼力,多用點手又是什麼意思呢?"

  這時不但小盤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麼,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

  呂不韋旁的呂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著他。

  項少龍恭敬地請小盤轉過身去,藉著糾正他的姿勢,把針尖輕輕地在他頸側的血管刺了下去,由於小盤運動後血氣運行,一股鮮血立時湧出,流進針尾的小囊去。

  由於他身後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卻都看不到。

  小盤"唉!"了一聲,往後頸摸去,故意道:"有蚊子!"

  項少龍反手把針塞入徐先手裡,道:"儲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須配合,但以手瞄卻勝過以眼瞄,這是由於眼看到目標後,還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揮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準的話,便少了這重重阻隔,看!"

  隨手拔出五根飛針,閃電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擲去。

  眾人那想得到他是擲針而非射箭,齊感愕然時,五枝飛針一排的釘在箭靶上,中間的一根正中紅心,針與針間相隔均是一寸,分毫無誤。這結果連項少龍也沒有夢想過。

  他的飛針絕技雖然著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

  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離達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準繩,就可知他不但手勁驚人,還定有獨特的手法,否則休想辦到。呂不韋父女和莫傲同時露出駭然之色。

  這時眾人才懂得喝彩叫好。

  呂不韋和莫傲對視一笑,顯是想起項少龍命不久矣,無論如何厲害都不用擔心了。

  小王賁興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飛針,好送回給項少龍,小盤見狀喝止道:"讓飛針留在靶上,寡人要帶回宮內作個紀念,這三天就讓它們像現在那樣好了。"

  小盤露出崇慕之色,道:"難怪太傅的飛針如此既快且準,原來是用手的感覺去擲。"

  項少龍雖成了都騎統領,可是仍是職兼太傅,故可教導小盤這儲君。

  項少龍暗察呂不韋和莫傲時,亦有留心呂娘蓉,只見她眼內驚異之色久久不退,顯然被自己這一時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懾,坦白說,若要蓄意而為下再擲一次,他反全無把握了。

  說真的,他平時練針時,也是以眼去瞄準,只有剛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讚歎道:"少龍這一手飛針,可說是空前絕後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蓉兒!現在你該知項大人的本領了。"

  呂娘蓉垂下俏臉,以免讓人看到她矛盾複雜的神色。小盤乘機道:"太傅請到寡人帳內一談!"

  領著李斯,返回主營去了。

  項少龍待要跟去,鹿公扯著他道:"見完儲君後,即到我營帳來。"又向他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一時間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呂不韋那滴血,還是另有事商討,帶著疑問去了。王帳內,小盤歎道:"太傅這手飛針絕技,定要傳我。"

  李斯亦道:"難怪項大人能屢脫險境,實非僥倖,這些飛針比弩箭更難閃躲,更不用說努劍去擋格了。"

  項少龍在厚軟的地毯坐了下來,苦笑道:"儲君和李大人不用誇獎我,昨晚我剛從鬼門關打了一個轉回來,那卻全靠僥倖了。"

  小盤訝然追問下,項少龍把昨晚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聽到高陵謀反的事和呂不韋的陰謀,勃然大怒道:"這兩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視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儲君息怒,項大人對此事必有妥善應付之法。"

  小盤望向項少龍,後者點頭道:"既知高陵君叛黨襲營的時間,我自可調動兵馬,將他們一網打盡。教他們全無用武之餘地。而營地這邊,微臣希望儲君能親自掛帥,調軍遣將,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體成擒,另一方則把呂不韋制個貼伏,露上一手,那以後還有人敢不把儲君放在眼內嗎?"

  這番話可說對正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胃口,他最愛由自己一顯手段顏色,點頭道:"項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計將安出。"

  項少龍道:"這事須憑精確情報和當時的形勢釐定,微臣會與李大人保持聯繫,摸清了形勢後,再由儲君定奪。"接著暗裡向他打了個眼色。

  小盤心中會意,知道屆時項少龍會把詳細計劃奉上,再由自己發號施令,心中大喜,小臉興奮得紅了起來,點頭道:"就照項卿家所奏請的去照著辦吧!"

  接著道:"今天太后對寡人說,呂不韋要把最疼愛的三女兒委身於項卿家,寡人還以為呂不韋轉了性子,原來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陰謀。哈!莫傲這傢伙死到臨頭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項少龍聽他說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來。

  此時門衛報上繆毒求見,三人忙收止笑聲,看著繆毒進來跪稟道:"太后有請儲君。"

  小盤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內侍長請回,寡人立即就來。"

  繆毒退出帳外後,小盤壓低聲音道:"項卿家是否準備迎娶呂不韋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冷笑道:"呂不韋若見我死不了,絕不會把女兒嫁我,不過此事由他頭痛好了。"

  小盤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寡人知道怎麼辦的了!"長身而起。

  項李兩人忙跪伏地上。

  小盤趨前扶起項少龍,湊到他耳邊道:"師傅小心了,若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天地將了無生趣。"

  這才去了。

第五章 豈是無情

  小盤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來,從針孔滴在碗內的藥水裡。

  接著徐先把載著呂不韋血樣本的針囊掏出,湊到碗口上,卻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眾人看著小盤那滴血在藥水裡化作一團,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鹿公這座帳營裡,擠了十多人,全部是軍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還有王陵、賈公成、王族的雲陽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等,可見小盤是否呂不韋所出,極會影響到軍方是否支持他。

  項少龍擠在圍觀的人裡,問道:"呂不韋這滴血怎得來的呢?"

  雲陽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將軍則在旁詐作斗玩,取了血他還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鹿公這時那有興趣聽人說話,沉聲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裡去。

  帳內鴉雀無聲,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不暢。

  血滴落入水裡,泛起了一個漣漪,然後碰上小盤原先那團血液。

  像奇跡般,兩團血立時分了開來,涇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

  眾人齊聲歡呼。

  項少龍立感身輕似燕。

  未來就是這麼可怕,明知小盤必過此關,但身在局中,總是不能自己。

  項少龍的私帳裡,紀嫣然諸女小心翼翼的為項少龍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滕翼回來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

  項少龍大喜道:"在哪裡?"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邊由懷裡掏出帛圖,邊說笑道:"秦人的所謂田獵,對我這打了十多年獵的人來說只是一場鬧劇,百里內的虎狼都要被嚇走了。"

  項少龍助他拉開帛圖,笑道:"二哥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連老虎都早給嚇得要避難,那我就準備大批虎耳,以十倍價錢出售,讓這批業餘的獵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證供不應求,大大賺他娘的一筆。"

  紀嫣然諸女立時爆出震營哄笑。

  滕翼捧腹道:"業餘獵者!這形容確是古怪。"

  項少龍喘著氣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個洞裡?"

  滕翼一呆道:"竟給三弟誤打誤撞碰對了。"指著圖上離營地五十里許的一處山巒續道:"這山林木深茂,位於涇水上游,有七個山洞,鄉人稱之為'七穴連珠 ',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們藏在那裡,也休想可找得著他們。我們只知他們在那裡,但卻沒法把握到他們有多少人。"

  烏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誇大,把整個山區封鎖了,然後放火燒林,不是可把他們迫出來嗎?"

  項少龍最愛看烏廷芳的小女兒家嬌憨態,微笑道:"春霧濕重,這時候想燒林該是難比登天,噢!"

  一手抓著烏廷芳打來的小拳頭,他仍口上不讓道:"除非燒的是烏大小姐的無名火,那又自作別論。"

  紀嫣然失笑道:"我們的夫君死而復生,整個人都變得俏皮了。"

  趙致伏到烏廷芳背上,助她由項少龍的魔爪裡把小拳頭拔回來。

  滕翼探頭察看著他的傷口痊癒的情況,邊道:"不過他們若離開七穴連珠,絕逃不過我們的荊家獵手。嘿!我看該出動我們的兒郎,讓他們多點機會爭取實戰的經驗了。"

  項少龍伸手按著滕翼肩頭,笑道:"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陽,否則形勢就更複雜了。嘻!橫豎在呂不韋眼中,我只是個尚有兩天半命的人,無論我在這兩天半內做什麼,他都會忍一時之氣,還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懷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瞞著朱姬,在這種情況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對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來的這條毒計了。"

  趙致正助紀嫣然半跪席上為他包紮傷口,聞言嗔道:"項郎你一天腿傷未癒,我們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強動手。"

  項少龍故作大訝道:"誰說過我要去和人動手爭雄?"

  紀嫣然啞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進攻,看他會不會逞強動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帳門處烏言著報上道:"琴太傅到!"

  項少龍心中浮起琴清的絕世姿容,就在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這麼開懷的原因,就是終成功算計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處後,他們立即如釋重負,連一向嚴肅的滕翼亦不時談笑風生。

  不過世事無絕對,莫傲一天未斷氣,他們仍須小心翼翼,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此時田貞田鳳兩姊妹剛為項少龍理好衣服,琴清沉著玉臉走進帳內來。

  與琴清交往至今,這美女還是首次找上項少龍的"地方"

  來,他這時泛起的那種感覺頗為古怪。不過鑒貌辨色,卻似是有點兒不妙。

  烏廷芳歡呼道:"清姊又不早點來,我們剛來了一場大決戰哩!"

  紀嫣然心細如髮,皺眉道:"清姊有什麼心事?"滕翼則和琴清打過招呼後,乘機告退。

  琴清在紀嫣然對面坐了下來,輕輕道:"我想和你們的夫君說兩句話。"

  諸女微感愕然,紀嫣然亭亭起立,道:"過河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在外面備馬等候你們。"語畢領著烏廷芳、趙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帳去了。

  項少龍訝然望著琴清,道:"什麼事令太傅這麼不高興哩?"

  琴清瞪著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興,還應恭喜項大人,娶得了呂不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啞然失笑道:"琴太傅誤會了,這事內情錯縱複雜,呂不韋既不想把女兒嫁我,我也不會要這種女人為妻。"

  琴清愕然道:"那為何太后告訴我,呂不韋請她頒布你們的婚事,又說你同意了呢?"

  項少龍微笑看著她,柔聲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獵後你便可由嫣然處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緊繃著俏臉,不悅道:"為何項大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頭露尾,你當琴清是什麼人?"

  項少龍原是言者無心,但聽者有意的"那聽者",竟心中一蕩,衝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項少龍當你是什麼人呢?"

  琴清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佔,大嗔道:"項大人又想對琴清無禮嗎?"

  項少龍立時想起那天摟著她小蠻腰的醉人感覺,乾咳一聲道:"項少龍怎有這麼大的膽子。"

  琴清見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處,更是無地自容,螓首低垂,咬著唇皮道:"你究竟說還是不說?"

  項少龍看著她似向情郎撒嬌的情態,心中一熱,移了過去,挨近她身側,把嘴湊到她晶瑩似玉的小耳邊,享受著直鑽入心的陣陣髮香,柔聲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傳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這樣的和你說話兒。"

  琴清嬌軀輕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小耳不勝其癢地顫聲道:"項大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開他,項少龍大感刺激,那還記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說還是不說呢?"琴清不敢看他,微一點頭。

  項少龍強制心中那股想親她耳珠的衝動,卻又忍不住盯著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輕輕道:"因為呂不韋使人對我下了毒,估量我絕活不過這兩天,所以才將女兒許配與我,還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測,就沒有人懷疑他了,至少可瞞過太后。"

  琴清劇震一下,俏臉轉白,不顧一切別過頭來,差點便兩唇相碰。

  項少龍嚇得仰後半尺,旋又有點後悔地道:"教琴太傅受驚了。幸好我識破了他的陰謀,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呂不韋卻懵然不知,仍將女兒嫁我,事後定然千方百計要悔婚,那時太后就知他在騙她了,所以我才佯作應允。"

  琴清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捧著胸口猶有餘悸道:"差點嚇死人家了。"旋又俏臉生霞,那情景有多動人就那麼動人。

  項少龍欣然道:"多謝琴太傅關心。"

  琴清雖紅霞未退,神色卻回復正常,微微淺笑,溫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錯你吧!便與你剛才想藉故對我無禮兩下扯平。但以後卻不許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癢的。"

  項少龍心神俱醉,笑著點頭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對你無禮,我會考慮一下,遲些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不過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傳於二耳。"

  琴清"噗哧"嬌笑,嫵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法。"

  項少龍陪她站了起來,攤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為我動氣就謝天謝地了。"

  琴清幽幽歎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麼事都不和琴清說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說出來。是了!剛才你一擲五針的事,已傳遍軍營,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帳內出來時,就見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飛針。"

  接著垂首輕輕道:"項大人可否送一根飛針給琴清呢?"

  項少龍毫不猶豫探手腰間,拔出一根飛針,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觸碰的纖美玉手,塞在她掌心裡,柔聲道:"再恕我無禮一次好嗎?"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項少龍手指按唇,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聽到,才笑道:"這就是不想我項少龍把琴太傅當作外人的代價了。以後我有空就會找你這紅顏知己說心裡話兒,什麼有禮無禮都不理了。"

  琴清現出個沒好氣理睬他的嬌俏神情,往帳門走去,到了出口處,停了下來,冷冷道:"你有手有腳,歡喜來找琴清,又或不來找琴清,誰管得了你!"這才把嬌軀移往帳外。

  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他和琴清雙方的自制力,都是每況愈下,終有一天,會攜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情",不也是頂浪漫迷人嗎?

  田獵的隊伍緩緩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兩道臨時的木橋,現在共有四道橋樑。

  獵犬的吠叫聲響徹平原,養有獵鷹者都把鷹兒送上天空,讓它們高空盤旋,揚威耀武。

  項少龍想起周良的戰鷹,對這些獵鷹更是大感興趣,暗忖著遲些弄頭來玩玩,又有實用價值,該算有建設性的玩意。

  紀嫣然諸女隨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獵隊,他自己則去伴小盤卸駕出獵。

  這些日子來,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見到對方,免得尷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繆毒嫉忌他。

  當他抵達岸邊時,小盤在群臣眾衛簇擁下,渡過涇水。項少龍和十八鐵衛趕到隊尾,遇上殿後的管中邪。

  項少龍笑道:"還以為管大人加入了女兒軍團哩!"

  管中邪知他暗諷自己整天和鹿丹兒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務要緊,再不把她們趕跑,恐怕項大人要降罪於我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他因決定除去鹿公,認為鹿丹兒對他再無利用價值可言,故語氣冷淡。

  至於嬴盈,本是他以之聯結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過若項少龍、鹿公等在高陵君來襲時被殺,那負責安全的禁衛和都騎兩軍均不能免罪,呂不韋定會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眾都騎將領,好換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衛軍留守咸陽,與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這無情的人,亦再沒有興趣理會嬴盈了。

  莫傲想出來的毒計,均非他項少龍應付得了。今次佔在上風,可說全因幸運而已!

  管中邪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高興,忙道:"項大人一擲五針,力道平均,確教人大為傾佩。"

  項少龍漫不經意道:"彫蟲小技吧了!"

  這時兩人並騎馳過木橋,蹄聲隆隆作響。

  平原長風吹來,項少龍精神一振,這時太陽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黃。

  管中邪道:"差點忘了,呂相有事找項大人呢。"

  項少龍應了一聲,馳下木橋,往前方大旗處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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