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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變》第8章
隔日,四人在龍皇的召喚下來到偏殿。

這座偏殿比起大殿,規模顯然小了一號,但是卻沒有大殿硬幫幫的嚴肅味道。柔軟的白色長毛毯舖滿冰冷的地板,透出溫軟的觸感,四壁掛著一幅幅色彩優雅的大小圖畫,點綴出較高的生活味。偏殿呈現巧妙的六角形,除了出口和王座所在的兩面牆外,其他四面牆壁前半尺處擺著一張張椅子,將偏殿繞出一個小廣場。王座微微墊高,俯視而下。王座之後的寬大牆面上一幅巨大的邦聯疆域圖展示其上,版圖與王座交織出號令天下的氣慨。

偏殿中早已站了不少人,正在等候他們。裡面的人除了幾位長老外,另外還有六個少年。

仔細一看,這六人就是當初圖甦特別為薩摩選出來的隨身護衛。四年前,這六人從小島歸來之後,便被派往各地訓練,明令等到學成才准返回族中待命。就在不久前,他們才剛被召回穆答烏普,並且在得知薩摩等人已經來到族中時,立刻便趕來相見。

他們實在很好奇,四年了,這四年的時間他們的王子長成了什麼模樣。等了好一會,眾人才看到兩大兩小的身影遠遠走來。

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焦點放在兩個小身影上,嚴格說起來,這兩條小身影也不小,起碼其中一條還明顯高了許多。看來,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應該就是王子,而另一個,很可能是比較矮的那一個,應該就是剛剛王上所說的,那位里爾公國前首席預言師,那坦‧埃森的遺孤了。

等到四人進了殿,眾人可看清了。果然,比較瘦高的少年有著一頭淡金色的長髮,飄啊飄的煞是迷人。少年的臉俊美得不可思議,瀟灑斜飛的雙眉,挺直的鼻樑,微閉的眼睛,加上因為在風眼待了四年,缺少陽光而略顯略顯白皙的皮膚……。要不是額頭上那片醒目的黑色鱗片,還有他們清楚記得王子是個“男”人的話,他們一定會把眼前這人當成女神來膜拜。

眾人好不容易從少年身上移開了視線,沒想到一眼看到了跟在少年身後的女孩,又呆了……。

女孩一頭燦爛的金髮柔順地披在肩上,一張完美的鵝蛋臉,一對彎彎細細的柳月眉,一只玲瓏挺翹的鼻子,一張紅灩小巧的小嘴,更吸引人的是那一雙恍若深潭幽谷般澄澈寧靜的藍瞳。既美艷又不流於庸俗的容貌,清純自然又不失高貴雍容的氣質,在在說明這名小女孩將來絕對會是足以顛倒眾生的美嬌娘。眾人只顧著讚嘆,竟沒人開口打招呼。

女孩感覺到過多視線的關注,不安地將身體挨近走在前方的少年。

少年回過頭,體貼地拉過小女孩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小女孩似乎安心多了,對著回頭的少年甜甜一笑。可是這笑實在太過純真、太過具有感染力,使得旁觀的眾人都忍不住跟著笑了。

這兩個集天地所有恩寵於一身的人站在一起,奇怪的就是有一種不能打破的和諧,叫眾人全傻楞楞地看著他們。

正當所有人都傻笑著看著兩人時,前面的少年卻回過頭來,抬起了雙眼。精光閃閃的金紫雙瞳立刻敲碎了膠結的空間,所有人都猛地回過神。

雖然已經聽過王上的說明,但是親眼看見的震撼還是讓眾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以往,少年金色的眼睛雖然帶著不可親近的味道,但是,起碼看起來是無害的。現在,儘管只是換了一個顏色,偏偏這顏色似乎帶著魔力,讓眾人在內心深處感覺到畏懼,不敢直視。

「薩摩、宇瀚、靈珊、琉璃,見過王上。」宇瀚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對著王座上英俊威嚴的男人行禮。

王位上的圖甦也收回了放在少年與女孩身上的視線,對著宇瀚點頭笑道:

「不用多禮。今天只是讓他們這些年輕人見見面,順便也讓我見見這群傑出的年輕人。」

大長老聞言也瞇起眼,滿意地道:

「看到他們這群人,洹漓就深深覺得,我們龍人族的未來不可限量啊!」

圖甦微笑不語。倒是殿上一群年輕人聊開了。

「王子!好久不見,你又變漂亮了。」耐達依首先笑道。

薩摩沒有回答,只是拿眼看著久別重逢的六人,但笑不語。耐達依討了個沒趣,卻沒有退縮,照樣嘻嘻哈哈地道:

「等一下我們找個地方說說這四年都幹啥大事去了,包准精采可期!」

薩摩點點頭,表示同意。他也有些想知道,他在風眼的這四年,他們都在做什麼。

見到薩摩同意,其他人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都陸續點頭同意,唯獨缺了一個人沒有反應,那就是班塔耶。他還傻楞楞地盯著薩摩背後的女孩看。

耐達依回頭看到這情形,馬上拉高聲線問:

「班,你在看什麼啊?」

班塔耶本來看得專心,被耐達依這一叫倒是嚇了一跳。先是不悅地瞪了耐達依一眼,隨即放低聲音問:

「妳是不是傳說中的琉璃妹妹啊?」那個樣子活像擔心太大聲會嚇到琉璃似的。

傳說中?!琉璃不解,但她的確叫做琉璃沒錯,於是她輕輕點頭承認。

見狀,班塔耶越過薩摩,將手伸向女孩:

「你好啊!我是班塔耶!聽說你是人類,是不是啊?」

琉璃略一遲疑,還是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小手遞了上去。

握到小女孩的手,班塔耶顯得很高興,立刻將他觀察已久的結論說出來:

「耐達依,你看,這才叫做美人。妮妮那頭白痴龍怎麼算呢?」班塔耶握著小女孩的小手這麼評論。

想到一路上一直被耐達依洗腦,說什麼妮妮那頭白痴龍以後一定是個大美人,簡直是倒盡他的胃口。眼前這個小女孩不就漂亮多了嗎?

原來,班塔耶目不轉睛瞪著女孩看是在比較粉紅龍和小女孩的差別哩!

耐達依見班塔耶一臉熱絡樣,連忙提醒道:

「班塔耶!她可不是妮妮,小心嚇著她了!」事實上他才不擔心班塔耶會嚇到琉璃哩,他只是看到王子的臉色不怎麼…呃…友善,所以才好意提醒他。

看吧!王子的眼睛全瞪著班塔耶握著人家小手的手。

這個現象自然其他人都看到了,因此,眾人全都交換著會意的眼神。當然,漢斯除外,他跟人交換的單純只是“迷惑”的眼神。

突然……

「咦?!」班塔耶驚呼。他發現他的氣像是被吸引一樣不受控制的往女孩流去!

薩摩聞聲,立刻拉開了琉璃與班塔耶的距離,保護地將她護在身後。紫金雙色的瞳眸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然後回過頭看著琉璃,神色鎮定地宣告:

「琉璃是噬巫!」

驚呼聲此起彼落,就連王座上的圖甦也臉色一變,但卻沒有任何表示。

「噬巫?!」

眾人將目光落向神情平靜,但臉色微顯蒼白的女孩身上。這麼美麗的女孩竟然是個噬巫?!太可惜了!大多數人心中都有這樣的想法,只有少數人例外。他們可能更關注這樣的身分會引起的效應。

例如尼路。他沒有將目光放在女孩身上,反而放在在座地位最高的兩位身上。他察覺王上那驟變的臉色,也發現薩摩已經注意到這件事了!

他知道,女孩噬巫的身分可以改變很多事,以及,很多想法。他相信,不僅他可以推測出這樣的結論,薩摩也一定可以料想得到。總之,事情只會變得越來越複雜。看著圖甦沉凝的表情和薩摩堅毅的神情,他幾乎可以預料到薩摩和王上間的矛盾衝突,只希望,這衝突不要太大才好。

可惜,事與願違,就在圖甦冷肅的表情下,薩摩反而握緊身後女孩的手,神色堅定地道:

「她也是我的新娘!」話雖然是對著眾人說的,但眼睛卻直視著王座上的圖甦,閃動著毫不退讓的堅持眸光。

此話一出,不祇是投下了一顆炸彈。只是龍皇圖甦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眉頭一皺,並不多言,只露出深思狀。倒是其他人忍不住議論起來。

這句話若是薩摩私底下說,那還沒有問題。但今天,在座的不只是龍皇和他們,重要的是還有七位長老。身為王位繼承人,這種關係重大的事絕不能輕易開口,更何況是在包含長老在內的眾人面前。因為,在龍人族,口頭上的公開宣告等同於正式昭告。

在場的眾人正因為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表情都有些僵硬,只有宇瀚夫婦是一臉無奈,想來是早就知道了。

一時之間,整個偏殿陷入一片死寂。在寂靜中,王座上的王者說了話:

「這件事,我應該早點知道。」

眾人聞言,臉色倏變,這種冷淡的語氣代表王者心中不悅。而本該負起告知責任的宇瀚更是瞿然大驚,連忙上前:

「宇瀚疏忽,請王上降罪!」隨著話聲,雙膝一屈,垂首跽跪。

薩摩見狀眉一挑,撫慰似地握緊手中發抖的小手,堅毅的俊臉覆上一層冰霜。就在圖甦發怒,薩摩冰冷以對的情況下,整個偏殿瀰漫著濃濃的不安。

王者看著王座下人人一臉恐慌,嘆了一口氣,道:

「起來吧!不怪你!你們都退下!讓我好好想想!」

眾人聞言,猶豫了一下,然後神色各異地離開了。離開之前還不忘看了一眼薩摩背後的女孩,在心中嘆息。可惜啊!

看著眾人離去,感觸最多的卻是圖甦。身為龍皇第一件要學的事就是“不妄言”。這是他第一件教給薩摩的事。但是現在,薩摩將選擇丟給了他。一開始見到這個女孩,說實在他是挺中意的,甚至看到兩人相處的模樣也打算提早決定王子妃人選,沒想到……這樣的女孩竟然是“噬巫”。先不論這女孩屬於“噬巫”的能力究竟有多強,光“噬巫”這個名稱就不應該放在繼承人的身旁。因為,那代表“不確定的強者”。所有人都會正常而合理地懷疑“噬巫”身旁之人的真實能力。

私情上,他應該成全他的諾言,但為了種族的發展和薩摩往後的領導威信,他卻不能這麼做。…難!真是難啊!

離開偏殿後,尼路追上了薩摩,身後則跟著隱約察覺不對的其他四人,和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這人就是漢斯。他是跟著大家來的,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眾人在沉重什麼。

「王子!」尼路恭敬地對著已經停下等候他們的薩摩行禮。其餘五人見狀也跟著行禮如儀。

「我就知道這事一定瞞不過你,尼路!」薩摩像是嘆息又像是讚許地說。

這裡是薩摩的寢宮附近,屬於儲君的私人空間,沒有其他人在場,尼路無法不將這種狀況推測成薩摩有意的安排。

「尼路也知道尼路的心思一定瞞不過王子!」尼路也毫不客氣地反將一軍。

薩摩不語,只是轉過身來看著許久不見的六個朋友。

「你們不要盡打啞謎!老子聽不懂!」漢斯做了悶葫蘆許久,現在終於忍不住發作了。

班塔耶也不甘寂寞,聳聳肩,攤攤手:

「我說是啊!你們瞞過來又瞞過去,瞞得我們頭昏腦脹。」

耐達依更是哈哈笑道:

「快點說,說完我來告訴你們班的終生大事。」

眾人還來不及表示同意與否,班塔耶倒是抗議起來:

「你這頭笑面狐,敢說一句我就天天去御庭宣傳你的風流韻事。」

御庭是宮中八卦最大的轉運中心,只要一去那裡宣傳,用不了一天,消息立刻會傳遍王宮,然後進一步蔓延到宮外,這對耐達依的獵豔大計、“清新形象”打擊可不小。

因此,耐達依聞言立刻閉上嘴,連連搖頭。

班塔耶滿意地笑了,只要有這個小辮子,他才不擔心班塔耶會到處饒舌。

「可以開始了嗎?」皮喇不滿地道。他已經在一旁看他們鬥嘴很久了,這樣忽略王子的談話是不禮貌的,因此他提醒眾人回歸正題。

薩摩見狀輕笑,轉頭對身後的女孩道:

「琉璃,妳先回去休息吧!」

女孩搖搖頭,第一次反抗男孩的意思:

「不!琉璃要知道!這跟我有關不是嗎?」女孩反問。她怎會察覺不到自從她的身分公開後眾人異常的反應?

薩摩一呆,隨即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你要留便留吧!」

引眾人到園中一角,席地而坐。薩摩先是閉目默察了一番,確定附近並無他人之後,才開口道:

「尼路,說說你的看法吧!」

「這……」尼路猶豫,看著眾人。

薩摩頷首示意尼路發言,其他人也連忙對他點頭。尼路見眾人都有鼓勵之意,只得發言:

「王子,尼路首先想問,您在大殿中所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嗎?」

「再認真不過!」薩摩嚴肅地回答。

聞言,尼路看了女孩一眼:

「那麼,尼路懇求王子再多做考慮!」

其他人一聽也先後點頭,“噬巫”這種神秘的種族雖然不能預估影響力有多大,但是他們如無底洞般的能量吸收限度卻是遠近聞名。將“噬巫”擺在他們王位繼承人的身邊,說不擔心,那是騙人的。

薩摩挑挑眉,其他人都認同尼路的建議他似乎不意外,只是用金紫雙色的眼睛注視著尼路:

「說說你的想法!」

尼路小心地看著一旁蒼白著臉的小女孩,繼續分析:

「琉璃小姐若不是噬巫,則一切問題也沒有。但偏偏她卻是!」其餘五人聞言也都同意的微微點頭。

「以王子的身分是決不容娶一個噬巫,甚至連接近也是不許的!」

尼路忽視女孩颯白的臉,繼續說道:

「並不是輕視噬巫,而是,身為龍皇繼承人的王子,不能娶一個會減弱王子功力的女人!」

琉璃一聽,也明白了!是啊!身為一個王子若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誰還服他呢?想到這,琉璃幾乎忍不住想哭了。她因為噬巫的身分認識他,然後也要因為噬巫的身分離開他嗎?

「這一點,尼路相信,王子應該已經想到了!」尼路將詢問的目光望向薩摩。

他不懂,以王子的才智應該會想到才對,若想到了,又為什麼會當眾做這樣的承諾。

薩摩嘆了口氣。尼路說的他都想到了!但是,直到他出了風眼之後,這些才真正成了問題。還未出風眼前,薩摩是離不開琉璃的。但如今,不再需要琉璃為他控制體內的力量,卻成了他的困擾。若是有之前那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他大可大方的宣告他要娶她,而且絕對沒有人會反對。但是,現在,誰會相信,其實琉璃的力量並不會造成他的困擾,因為,他體內多的是完全不受他控制的能量?!這些,他又該怎麼說呢?

尼路見王子一臉苦笑沒有回答,又接著道:

「先別說王子的決定,站在王上的立場,他也絕不會讓您跟琉璃小姐在一起的。」

看著六人同意的神色,薩摩又嘆了口氣:「這點我知道,我會好好跟王上談談!先告訴我,你們同意嗎?」

六人一呆,沉默了起來。他們該不該同意?

好一會兒,終於有人回答了。先發言的是紅髮漢斯:

「老子同意!喜歡的娘們自然是要娶回家了!」他不懂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他只知道喜歡就娶回家。

聞言,眾人又是一呆。

接著耐達依笑了:「個人立場,同意!」琉璃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就算是噬巫恐怕還是有人爭著要的。

其餘四人一聽,多話的班塔耶首先附和:「對,同意!這時候不要以後說不定得排隊哩,先定下來從小投資還是比較划算的。」

剩下的三人聞言失笑,接著便同時附和道:「個人立場,同意!」

聞言,薩摩笑了!笑得很真誠!讓眾人都覺得他們的決定,對了!

自從那日偏殿之會後,薩摩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圖甦,這樣異常的平靜讓薩摩心中有微微的不安。

不過圖甦沒找薩摩,倒是宇瀚和靈珊夫婦倆三天兩頭就抓著薩摩開導。

這日,宇瀚夫婦來到薩摩的寢宮。守衛一通報,薩摩只得中斷練功,來到殿外花園的小涼亭裡見父母。

幾日不見,宇瀚夫婦臉上多了憂愁,總是長吁短歎的。薩摩來到面前好一會了,他們還只是看著他,很難啟齒的模樣。

見狀,薩摩只得開腔:

「爹爹、媽媽,你們怎麼了?」

宇瀚夫婦對視一眼,然後宇瀚開口了,只聽他吞吞吐吐地道:

「……薩摩,你知道這幾天……王上心情很不好嗎?」

薩摩劍眉微微一挑,垂下雙眸,反問:

「圖爹爹要你們來勸我嗎?」

聞言,宇瀚夫婦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王上什麼都沒說,就是因為沒說,爹爹才擔心。」宇瀚憂心地道。

薩摩不解地看著父親。

宇瀚嘆了一口氣:

「聽輪班守衛們說,王上已經好幾天食慾不振,半夜裡也常常不睡覺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猜得出來,王上一定在煩惱薩摩的事。

他很愧疚,因為,身為薩摩的父親,他在中央大陸唯一的同胞,他早就應該要想到琉璃的能力對薩摩的負面傷害。而他卻只是高興於因為琉璃的存在而讓薩摩擺脫夜晚發狂這件事上。就是因為他的疏忽,才會讓薩摩當眾說出了這樣的承諾,造成王上的困擾。

聞言,薩摩臉色凝重起來。他……是不是忽略了圖爹爹的立場?可是,他不想和琉璃分開啊!

靈珊看到兒子難過的神情,心裡也不禁難過起來。薩摩從小就那麼懂事,讓她這個母親既高興又遺憾。高興的是,薩摩很貼心,不會讓她煩心,很多事情都是自己處理。但是,他也就不像平常小孩,不會向她撒嬌,不會跟在她身邊咕咕噥噥地說些孩子氣的話。這是她的遺憾。

直到他遇見琉璃,早熟的臉蛋才有屬於孩子的稚嫩笑容。他開始會像小孩子一樣到處去探險,為的是讓琉璃也分享他的經驗。回到家,他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反而會眉飛色舞地跟她敘述當天和琉璃的對話、活動。

她多麼想讓薩摩一直這樣,快快樂樂的。但是,來到這裡,王上的反應讓她發現了琉璃的問題。她能不能為了讓薩摩高興而犧牲他的未來?

「薩摩,告訴媽媽你的想法好不好?」靈珊軟言道。

薩摩抬頭看著媽媽憂愁的臉,英俊的小臉上浮現了為難的表情:

「薩摩……薩摩不想離開琉璃。」雖然猶豫,薩摩還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靈珊聞言,看了丈夫一眼,猶豫了一下,又接著問:

「為什麼?」為什麼?薩摩迷惑,然後想了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想跟她在一起,不想離開她。為什麼要問原因?只是想跟她在一起難道不算原因嗎?他只知道,沒有琉璃,他會很傷心很傷心。

「薩摩不知道……薩摩只是想跟琉璃在一起。」薩摩低聲說出他的感覺。

靈珊看著兒子為難的小臉,嘆了一口氣,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丈夫。

宇瀚見狀,安撫地輕拍妻子的手,對著眼前低頭不語的兒子道:

「薩摩,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薩摩楞了一楞,緩緩搖頭。

見狀,靈珊也急了,按住薩摩放在桌上的手,苦口婆心地勸說:

「薩摩,你不能這樣,媽媽不要你以後後悔!琉璃雖然好,但是她畢竟是人類!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壽命不同的問題?」

薩摩似乎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毫不猶豫地道:

「薩摩想過,我還是不要她走!而且我可以跟她訂同生契約!」

聞言,靈珊心中大驚。人類與精靈族的壽命差異那麼大,要是真的訂同生契約,那等於薩摩的壽命將會減半!她怎麼可能受得了兒子因為與琉璃訂同生契約,而快速衰老?薩摩難道要為了一個琉璃,犧牲龍人族、精靈族、甚至是他自己嗎?

「不准!她是人類,你怎麼能跟她訂同生契約?!薩摩,你好好想一想啊…也許,你只是從小跟琉璃長大,很愛護她。但是這也許不是愛啊!也或者是因為她叔叔的託付,所以才讓你覺得有責任照顧她罷了!你身上的責任很重,不可以這麼輕易就跟人訂同生契約!」在擔憂兒子會為琉璃犧牲種族和壽命的恐怖認知之下,靈珊無法克制地尖聲說出了傷害兒子的話。

聞言,薩摩英俊的小臉首先浮起無法置信的表情,只見他睜著明亮的眼,提高聲音:

「薩摩不知道愛不愛,薩摩只知道,薩摩喜歡琉璃,不要離開琉璃!不是因為責任!我要琉璃一直陪我!」他也很堅持。

「薩摩,聽話好不好?你還這麼小,還來得及忘掉她,媽媽不要你以後後悔啊!」靈珊近乎哀求地道。

薩摩不語,倔強地撇開臉。

宇瀚見狀只得開口幫腔:

「薩摩,爹爹媽媽都知道你喜歡琉璃,但是,先不說你要不要跟她訂同生契約,你是王位繼承人,不可以被懷疑。而且,萬一,琉璃以後長大了,能力更強了,你……你要怎麼領導兩族啊?」

父母的顧慮薩摩都知道,但是要他因此離開琉璃,他做不到!他無法想像沒有琉璃陪伴他,沒有琉璃等他的日子。沒有那雙澄靜的藍眼睛,他的心一定不能平靜。因此,面對父母近乎哀求的“開導”,薩摩仍舊回以肯定的回答:

「爹爹,媽媽,薩摩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這麼做的影響。但是,我相信琉璃不會害我的。」

聽到薩摩還是這般堅持,靈珊慌了,她痛恨為什麼兒子這邊堅持,明明知道不離開琉璃,這些問題根本無法解決啊!

「琉璃不會害你,但她的能力會!她是噬巫!」靈珊焦急地道。

「但她也是一個預言家!她可以幫我!」薩摩也反駁。

「薩摩,你應該要好好衡量……預言的能力雖然可以幫你,但是萬一你成了一個不適任的王子,那麼,沒有族人會放心讓你接掌王位的。」宇瀚語重心長地說。

薩摩不語,其實,他不在意王位,這種東西雖然迷人,可也不算太難得到。如果他要,他相信也沒什麼難,只是時間長點罷了!但他知道,父母親不會想要聽到這些話,所以他也只能悶聲不響。

「拜託!薩摩,你只是習慣她,不是喜歡她!」靈珊看著兒子不為所動的表情,痛苦地道。

聞言,薩摩一呆,難道“習慣”就不算是喜歡,不算是愛了嗎?他實在不懂所謂的大人,他們“愛”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對他來說,他喜歡跟琉璃在一起,跟她在一起他覺得安心,沒有束縛,他不想讓她離開他,想讓她永遠陪伴他,這難道不算是愛?那究竟什麼才算愛?薩摩想著想著,不禁失神…!

看著薩摩迷惑的臉,宇瀚一邊安撫激動的妻子,一邊道:

「薩摩……爹爹不知道怎麼勸你了,琉璃是個好女孩,雖然不見得會害你,但是,你不能承受任何懷疑,知道嗎?」

薩摩抬起仍在迷惑的臉。

「王上為了保留你的威信,一定不會當眾否定你的決定,但是,你要為整個大局設想,不要讓王上為難了。」宇瀚憂慮地道。

薩摩不語,站起身看著遠方露出的宮殿頂端。好一會兒才丟下一句話:

「薩摩……真的不想離開琉璃……」語氣中也帶著濃濃的愁緒。說完,沒有等宇瀚夫婦的回應便自顧自地走回寢宮。

宇瀚夫婦直到看到薩摩的身影消失在寢宮迴廊時才回過神。

「老公……我們這樣做…對不對?」靈珊迷惑了。

薩摩是那麼堅持,他現在一定也很徬徨,一定很希望有人支持他的決定,可是他們可以這樣做嗎?

宇瀚皺著眉頭,深深嘆氣:「我不知道,只能希望,一切不會太糟……」

圖甦在這幾日的確想了很多,最後,他不愧是領導龍人族兩百多年的王,他不選擇破壞薩摩的威信,他選擇了另一個異曲同工的方法。

他秘密差人叫來女孩,他想,如果是讓女孩“不能”接受,那一切就沒有問題了!

女孩不片刻便來到他的面前,抬起一張清麗可人的臉蛋,直視著這位龍人族的最高領袖。圖甦看著眼前的女孩,不得不承認,她若不是噬巫,那她一定會是一個相當適任的后妃。因為,她不僅有足以顛倒眾生的風采,還有一般女子難得的膽識。

像現在,她明亮的藍色眼睛,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雖然前幾日在眾人面前顯得怯弱,但此時單獨面對威鎮一方的龍皇,卻一點怯意也沒有,顯得不卑不亢。這讓圖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讚許。

只是讚許歸讚許,比起薩摩對龍人的重要性,這點讚許還不足以讓他改變主意。正打算直言說出自己的意思,女孩卻早一步開口:

「王!琉璃知道您要說什麼。您要我離開摩哥哥是嗎?」看來女孩在這幾日也想了很多,因此面對意圖明顯的龍皇,顯得胸有成竹。

圖甦一愣,在心中又讚嘆了女孩的聰明一次,接著也坦率地點頭。雖然他沒有刻意掩飾他的意圖,但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能夠看出這一點也真是十分難得了。

正這麼想著,眼前的小女孩更進一步說出了她的觀察:

「琉璃知道王的意思。琉璃不能待在摩哥哥的身邊,因為琉璃是噬巫,摩哥哥卻是王子。」坦率的藍色眼睛湧上一抹哀傷與無奈。她知道,要是她堅持留下,薩摩絕對不會趕她走,但是她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面對眼前嬌弱但卻堅強的女孩,圖甦有些自責。但是,為了確立薩摩的地位,他還是要這麼做。

「這點,我對不起你。我不能讓薩摩收回當眾說出的話,只能請妳離開。這樣薩摩就沒有失信的問題了。」圖甦道。

女孩先是苦笑起來,接著抬起清靈的絕美臉蛋,說出一個讓圖甦也為之動容的建議:

「我是噬巫,這一點是王之所以要我離開的原因。但是,我還有一個能力,我可以預言!」

圖甦挑挑眉,他知道,但是這個能力儘管誘人他還是不得不放棄。因此,他只是微一猶豫便開口遺憾地道:

「這點我知道,但為了族人的未來,我不得不放棄這個迷人的能力。」

聞言,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向柔和的藍眸透出堅定的決心,說出了她最後的決定:

「但我可以讓這個能力幫你,又不讓噬巫的身分困擾你!」她早就知道圖甦不會因為這個能力而決定讓她留下來,但是,起碼這個能力是一個可供考慮的籌碼,也是她最後的賭注。

聞言,圖甦興趣來了!這是談判嗎?這女孩不簡單,這點年紀已經有勇氣在自己面前談判了!圖甦突然覺得,放棄她,似乎又多了一點可惜。

「說說看!」

女孩深吸了口氣,其實她是很怕龍皇不接受她的建議的,但是她只有這個選擇了!

「我知道神殿是不輕易對人民開放的,就連王上也一樣。」女孩說出她這幾天的觀察。

圖甦不懂女孩為何離題,但他還是點頭承認。

得到圖甦肯定的回應,女孩飛快地說出令自己心痛的建議:

「王上可以將我關在那裡!然後告訴摩哥哥,我已經返回人族了!摩哥哥因為有成年大劫的限制,無法離開這裡。等到摩哥哥過了成年大劫,也許就已經不那麼想找我了!」掩不住的苦澀在言語中流瀉。這雖然只是她試圖說服圖甦接受她建議的說法,但是琉璃心裡很清楚,她有多擔心這樣的想法會成真!

這個建議顯然讓圖甦頗為意動,精明的雙眼閃著思索的光芒。他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法,但,不算最好。最好的當然是讓女孩真的離開或……消失!這才是一個永絕後患的做法。但是,他必須考慮真相大白之後薩摩的反彈,所以,如果可以不動用那種手段,那麼他會願意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他不希望因為這樣造成薩摩與他之間不可彌補的裂痕。如果女孩願意以監禁的方式來離開薩摩,那麼他既可以達到讓薩摩遺忘她的目的,又可以監控女孩的一切行動。

女孩見圖甦遲遲沒有回答似乎也擔心他不願意接受她最後的努力,因此不等圖甦反駁,又繼續說道:

「我可以留在神殿,為摩哥哥預言,為龍人族預言!」

圖甦聞言不由一驚,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勇氣過人的小女孩:

「妳確定?」這句話可是代表,女孩將她的能力賣給了龍人族哩!

女孩肯定地點頭:

「確定。」這是她這幾日好不容易想出來既不會害薩摩又可以不離開他的唯一方法,她是再確定不過了。

圖甦不得不承認這個建議實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但他必須防著,哪天萬一讓薩摩知道她的存在,也許反會弄巧成拙也說不定。

圖甦的顧慮在女孩另一句話出口之後消失了。

「而且,除非摩哥哥有生命危險,否則,在他忘了我之前,我絕不會和他見面。」琉璃略啞著聲音,苦澀地承諾。

這種既能達到目的又能得到額外收穫的條件圖甦又怎能拒絕?看著美麗的小女孩,圖甦再度覺得,這樣的女孩身為噬巫真的是可惜了。這麼誘人的建議證明這小女孩有過人的智慧,懂得善用已有的籌碼,假以時日,成就必定不凡。只可惜……。

就在圖甦的惋惜中,琉璃完成了她一生中首次的談判,展露了她過人的談判天份。

夜晚,皎潔的月光映著光滑的大理石面,發出微微的柔光。而帶著玻璃光澤的黑曜岩則在月光下流動著絲絲動人光澤,襯著白亮的大理石岩面耀眼異常。

薩摩坐在房中,托著腮,看著這副美景出神。一旁閃動的燭光映出小男孩俊秀的側臉。

經過白天宇瀚夫婦的勸說,薩摩根本無心練功,心裡盡是思索著父母的話。

他們的顧慮他都知道,打從他知道要到模里邦聯時他就想過這個可能,不過,任憑他再聰明都想不出,事情可以這麼大,這麼複雜。儘管知道只要答應離開琉璃,就不會受到無謂的質疑,但是,他不想這麼做,也不願意勉強這麼做。可惜,只要他還是繼承人的一天,琉璃就無法安心地留在他身邊,因為,這樣的疑慮會不斷出現。他可以裝做沒聽見,但是琉璃呢?

她已經避著他好幾天了,每次去找她,她總說要安靜。他沒逼她,因為他知道她也難過。

難道,事情就該僵在這裡嗎?如果不解決又能拖多久?其實要徹底解決這個困擾很簡單,那就是不要當王子!只要不是龍人族和精靈人族的王位繼承人,沒有人會強迫他放棄他喜歡的人。

放棄王位並不可惜,如果可以,他很想這麼做。但是,龍人族的圖騰,存在他體內的龍神,註定了他不能擺脫這個責任。世界上只有兩個龍神圖騰的擁有者!這是圖騰之所以能夠證明王位的重要原因。除非其中之一死了,否則儘管長老之力再強大也不能施下另一個圖騰。這個規定雖然保證了王族的權威性,但卻也造成了薩摩的困擾。也就是說,從他成為第二個圖騰擁有者時,就擺脫不開這個位置了。

既然擺脫不開,他也就無法使用這個最乾脆的方法。

看著月亮四周黯淡的星光,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薩摩心中萌芽。如果,他能帶著琉璃離開,跑得遠遠的,讓時間證明琉璃對他的無害,情勢是不是就能有所改變?

第二天薩摩一大早便去找琉璃,他想要告訴她他的決定。但是,尋遍了王宮內外,卻沒有琉璃的蹤影。找尋不果之下,他找上了圖甦。

在龍皇寢宮中,圖甦正在看駐守日月星辰四鎮前線四位龍神將每月一次從各處傳回來的軍情消息。薩摩不等守衛傳報便闖了進去。圖甦立刻發現了,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神情微微一動,皺起了眉頭。

「圖爹爹,您知道琉璃去哪了嗎?」薩摩一見圖甦劈頭就問,滿臉焦急。

圖甦裝做不解地抬起頭:

「你說的是那個人族女孩嗎?薩摩?」圖甦反問。

薩摩肯定地頷首。

圖甦將手邊的書信整理好,理了理身上透風的輕便掛袍,站起身:

「昨天,她來找我。」圖甦像是沒受到薩摩緊張神色的影響,平淡的口氣就像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

知道琉璃來找圖甦,薩摩心中響起警訊,一急之下,薩摩往前急踏一步,追問道:

「然後呢?」

圖甦微皺了眉,似乎對薩摩急躁的反應很不滿意。只見他緩步走向窗邊,不說出答案,反而訓誡起薩摩來:

「薩摩,你忘了我教你的事了嗎?作為一個王,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比任何人還要冷靜。你現在呢?」語氣嚴峻。

“王者必須時常磨練考驗臣子,這是王者豎立權威的最快方法”也是圖甦教給薩摩的話,而現在,圖甦就充分發揮了他的話。

薩摩經此一問,神情陡變,但他立刻轉過頭深吸幾口氣,再回頭時,已經恢復成那個一貫冷靜的薩摩了!

「王上,琉璃來找您是為了何事?」薩摩的語氣同時也回復了恭敬且公式化。

「他要求讓她回到人族去。」圖甦將昨日與琉璃設想好的說辭搬出來。

薩摩神色一動,語氣卻仍平穩地問:

「您答應她了嗎?」

薩摩低垂的頭讓圖甦看不出他的表情,這讓圖甦有些不安,但圖甦隨即冷靜下來反問:

「為什麼不答應?」語氣帶著譏誚。

薩摩挑眉,沒有多問,不論究竟是真是假,多問無益。何況問了,他又期望能得到什麼答案?沉默一會兒,他只問了一句:

「原因呢?」

圖甦有些動容,他沒想到薩摩並未追問真實與否。這與原先設想不同,但,沒關係。緩步走回桌旁,高大的身軀坐上桌緣,雙手輕鬆地支撐後仰的身體:

「因為,她知道她會害你!」說完,神光湛然的眼直視著薩摩,但薩摩的反應讓他有點失望,又有點讚賞。

薩摩不僅沒有反駁,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他以為,他應該會反駁,是他不想反駁?還是無法反駁?圖甦有些後悔剛剛提醒他冷靜,否則應該可以從表情當中窺知薩摩的想法。雖然不知道也不打緊,但是多少會多了點他不能掌控的因素。

薩摩沒有反駁是因為,說了也是徒勞,先不說圖甦不會相信他的說辭,就算相信了,他也不會允許他帶著一個有危險性的人在身邊。

他其實可以理解琉璃離開的理由。從她在風眼外等他四年就可以看出,她是為了他什麼苦都可以吃的女孩,他知道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但要說琉璃的離開跟圖甦一點關係也沒有,他也是不信的。因為,對琉璃而言,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如果沒有外力的逼迫,她是不會輕易離開他的。

的確,薩摩的確猜到了琉璃大部分的心思。她不會輕易離開他,但是在她心中,薩摩的一切比她自己還要重要,所以,若是她的存在妨礙了他,她也是會選擇離開的。

薩摩這些心思當然無法向圖甦求證,因此,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她去了哪裡?」

圖甦聞言心中一跳,去了哪裡?聽說那女孩是逃避追殺才到中央大陸去的,那里爾公國是不能說了!巴耶帝國嗎?似乎太遠了……

「她說…..她要去約塔公國!」說完,圖甦故做鎮定地看著薩摩。

薩摩微皺了眉頭,低聲像是自言自語地道:

「她去約塔公國做什麼?」

圖甦聞言連忙又補充:

「或許……或許是去找親戚去了!」

薩摩臉色平靜地看著圖甦,心裡卻已經波濤洶湧了。他覺得,圖甦似乎有點可疑。他不是一個急躁的人,為什麼卻急著為琉璃的去向做解釋?但,琉璃若要去人族的話,的確,約塔公國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它離里爾公國最近,又因為中立的性質,所以里爾公國在顧慮巴耶帝國的狀況下,不會隨意行動。在那裡,說不定可以探到那塔家其他支脈的消息。

然而,讓他最不解,也最懷疑的是,琉璃三歲就離家了,她知道約塔公國的存在嗎?就算因為家庭環境特殊,讓琉璃小小年紀已經清楚里爾公國的鄰國狀況,但琉璃小小年紀,又那麼小就離開里爾公國,對於各國間的情勢能這麼清楚嗎?還是真的是湊巧選上的呢?

這些都是他的疑惑,但他並沒有追問。輕拂身上繡著龍形圖騰的短掛,薩摩將目光落向窗外。模里邦聯的冬天來得早,才剛入秋就寒意逼人。

「我要去找她!」薩摩冷冷的宣告。

聞言,圖甦臉色一變,飛快站起身:

「不准!」王者的臉已有一絲憤怒。

薩摩回過頭,冰冷的瞳眸像極寒冬中的暴風雪,冷靜中帶著致命的危險。

見狀,圖甦只得緩下語氣:

「你別忘了,你現在成年劫什麼時候到都還不知道,你一離開,萬一有什麼意外怎麼辦!」圖甦動之以理。

薩摩維持一貫的冷漠以對,堅定的神色仍舊沒變。

圖甦見狀,無力地嘆了口氣,他只剩最後一記殺手鐧了:

「就算你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你的父母著想。你要有了萬一,你怎對得起你的父母?怎麼對得起龍人族和精靈人族兩族的同胞?」

薩摩聞言,神色一沉。這樣沉重的負荷,讓他連任性都是奢侈!但他只是想找回屬於他的女孩啊!

薩摩沒有離開,他聽話地留在模里邦聯,等待成年劫過去。

琉璃離開的事,宇瀚夫婦後來也知道了。但他們什麼也不能說,或許這樣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吧!等待時間沖淡薩摩對琉璃的思念,如此一切都會圓滿了不是嗎?

而琉璃呢?她到哪裡去了?她知道薩摩心中的掙扎嗎?

自從那天起,琉璃被安排在神殿中的一處密室,密室位在神殿中最隱密的一處─地下書庫裡。

神殿中的書庫很多,說不上隱密,但唯有這一層地下密室是直屬龍皇所管,就連七大長老要進入都要徵求龍皇允許。那裡堆放的全是各代龍皇收集來的武器、防具、魔晶、秘笈等,甚至,各代龍皇的手札記、秘密文件,機密的武功抄本都藏在這裡。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圖甦怎會放心讓琉璃待在這裡呢?照他想,琉璃是一個噬巫,不能練武,那些武器防具秘笈對她一點用也沒有,而龍皇的手札記等秘本,琉璃一個人族女孩怎麼看得懂繁複的龍人文字呢?因此這點他也不擔心。更何況,要秘密,的確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這裡更秘密了。只是,他恐怕萬萬沒想到,薩摩已經把龍人文字當成閒暇調劑品教給琉璃了!

琉璃搬到這個地下書庫之後,發現這裡雖然是位在地下,但是通風設施顯然做得很好,一點氣悶的感覺也沒有。琉璃一到這裡所有生活用品都早已準備好了,至於裡面的陳設,或許是圖甦有時會到這裡過夜,因此所有陳設一應俱全,若是撇開被軟禁在這裡這一點不談,其實生活環境還真的很好。

地下書庫的範圍很大,恐怕是她在中央大陸的那棟簡陋小茅屋的十幾二十倍不只。書庫格成一大一小兩個隔間,一個是書庫,最大也最是豐富;一個則是簡略但在琉璃眼中是豪華的起居室,床鋪桌椅、燈光櫥櫃一應俱全。

一開始,琉璃還有心情東摸摸西看看。但到了後來,想念的心情幾乎讓她崩潰。她好想見他。以前薩摩進入風眼時,她還可以“看”他,但現在她卻不能看。既然,她都已經知道,跟他在一起只會害了他,那能夠留在角落幫助他就已經是最大的奢求。如果她繼續看他,她一定會忍不住想見他,然後……她又會繼續害他了!

為了不要每天沉溺在拉扯的思緒中。琉璃開始研究書庫中滿滿的書。

圖甦想的沒錯,琉璃是噬巫,這些武功秘笈和評論對她一點用也沒有,但在逃避思念的情況下,琉璃卻一頭栽了下去。而令人驚訝的是,她的悟性確是出奇的高,尤其是魔法的部分更是舉一反三。

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正因為琉璃不能練,所以她根本沒有屬性相剋或心法相剋的問題,對她而言,這些東西就像一部部的故事,看完,懂了,就夠了!

換做是其他的練武者來到這裡,這些屬性、種族、心法都不同的秘笈,一但看了就會忍不住跟著秘笈上所寫的做,如此一來,這些複雜多樣的秘笈不將他搞得走火入魔才怪。尚幸琉璃不能練,所以,她反倒成功地將這些書看得完完全全。

漸漸地,她已經被這個她從來未曾接觸過的世界吸引住了!幾乎忘了外界的存在,若不是醒神時,浮在眼前的男孩的臉,她幾乎要以為,她忘了他……。

龍皇宮殿中,離王子寢宮不遠的大庭園裡,六個十四歲到十六歲不等的男孩躲在苗圃後面,悄聲討論。

「你們說,這幾日王子是不是怪怪的?」多話的班塔耶首先神秘兮兮地開啟話題。

「是。」皮喇臉色微動,但還是維持一貫公式化的回答。

「是有些怪里怪氣。」耐達依搔搔臉。

明斯克冷冷地點點頭,點得很用力,似乎非常認同。

「你們總算發現了!」尼路閒閒地道,大有未卜先知的味道。

「發現什麼?」大嗓門的漢斯困惑地嚷嚷,看來還搞不清楚狀況。

尼路嘴張了張,接著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放棄向漢斯解釋。跟頭豬解釋有個屁用,簡直是浪費口水。

皮喇還是一張臉101號表情,他又沒問他,他就不回答了。

耐達依摸了摸鼻子,瀟灑地笑了笑:

「我口才不好。」這是他的結論,意思就是,他沒信心解釋清楚得讓漢斯聽得懂。

明斯克沒有反應,只是拿眼看著班塔耶。

班塔耶見狀,知道他應該要負起“翻譯”工作:

「我說,大塊頭。你覺得王子最近練功練得如何?」

他知道漢斯這傢伙對什麼都遲鈍都白癡,只有對武功是天才。“天才與白痴只有一線之隔”這句話在漢斯身上絕對是明證。如果從他天才部分的武功下手,他應該就很容易懂了。

「很好啊!王子還是很強!讓老子很想跟王子過過招。」漢斯開心地回答,雙眼還閃著興奮的光彩。

聞言,皮喇抿緊了唇,看來有些生氣。耐達依又笑了,笑得很開心。明斯克索性閉上眼,將背靠上了樹幹。尼路則是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污也”的惋惜表情。至於班塔耶,他受不了的翻白眼。

漢斯不解地看著五個同伴,他常常為他們的反應迷惑。因為,他們的反應通常“很不一樣”,讓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很好。那你覺得,王子最近練功專不專心。」班塔耶決定用更白話一點的說法,畢竟對一個語言智商只比室溫高一點的局部智障,他還能奢求什麼呢?

漢斯看來聽懂了。他很仔細的思考,最後搖搖頭:

「好像沒有。」

見狀,其餘五人都不由舒了一口氣。

接著,耐達依笑得更高興了,他覺得他們的反應真的很好笑。皮喇皺皺眉,像是極度不滿。明斯克低下頭,懊惱地瞪著地下。尼路也輕笑起來。倒是班塔耶興奮了,他發現方法奏效,於是繼續道:

「這就是了!這就表示王子有心事!而他會有心事一定有原因,這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懂嗎?」

漢斯迷茫地點點頭,隨即又追問:

「王子會不會是生病了?」

聞言,五人又瞪開了眼,寂靜中,響起囂張的大笑聲……耐達依早已笑出了眼淚。

「說完叫我」明斯克率先走到一邊。接著,其他二人,皮喇、尼路也跟著走到一邊去了。只有耐達依還留在原地,因為他覺得看他們兩個演戲滿有趣的,而通常有趣的事,他是不會缺席的。

「王子沒有生病!你這個長肉不長腦的傢伙!他是王子!以他的修為要生病,比殺了他還難!」班塔耶激動地嚷道。他真想敲碎這大塊頭的腦袋!怎麼,裡面全裝了豆腐渣嗎?

漢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很想問,真的嗎?但總算沒問出來!可是,怪怪的就是有心事嗎?

漢斯想問清楚,但班塔耶動作更快:

「記住!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懂也沒關係!你只要知道,王子的確怪怪的就可以了!聽懂了嗎?」班塔耶專制地下命令。

漢斯愣愣地點頭。

「接著,我們就可以繼續剛剛的話題了!」班塔耶噓了口氣,如釋重負地道。

尼路走了回來,看著亮著雙眼,笑容滿面的耐達依和一臉傻樣的漢斯:

「你早該這麼做的!」尼路這樣對班塔耶說。

班塔耶苦笑了下:

「以後,誰都別想逼我跟漢斯解釋!」

六人繼續坐回苗圃後的草地上之後,討論也開始了。

「尼路,你剛剛的意思好像是,你早就發現了?」班塔耶好奇地問。

尼路看了眾人一眼,決定先問問眾人的發現:

「你們先說說看,你們發現王子有什麼奇怪的行為。」

眾人思索了一下。

「練功時常常在不該斷的地方中斷。」班塔耶道。

「常看著宮外發呆自言自語。」耐達依道。

「半夜離房。」明斯克簡單交代。

「飯吃得太少。」皮喇道,換來眾人驚訝的目光。

漢斯沒有說話,因為他被下了命令,只准聽,不准說任何一句話。

尼路點點頭,雙目神光懾人:

「沒錯,而且這些異常行為都發生在這五天內!」尼路攤開手掌肯定地說道。

眾人露出思索的神情…..呃…..漢斯除外,他還是一臉茫然。

看著眾人思索的神情,尼路反問道:

「你們說,五天前有什麼事情發生?」

聞言,除了漢斯之外,眾人都不禁一呆,同時想到一個人,一個之前他們討論過的人……琉璃!五天前聽說那個人族女孩回到人族去了!

尼路精明的目光逐一掃過眾人,拋出了更驚人的消息:

「而且,我知道一件更重要的事!」

聞言,眾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尼路嚴肅地板起臉,將目光落向遠方寢宮的屋頂,沉聲宣告:

「王子正在研究人族繪製的海圖全覽和邦聯軍事佈圖!」

「啊?!」眾人驚呼,語氣中有恍然,有不解,更有迷惑。邦聯軍事佈圖倒還好說,但是為什麼研究海圖全覽呢?那是只有航海的人才會去看的。他們當然不相信王子想轉行當舵手,難道只是興趣?或者……另一個的可能就是,王子有出海的打算。但,真的是這樣嗎?

尼路沒有等他們發問,臉上閃動著睿智的光彩,直接下結語:

「先不要問!這幾天,大家就盯緊王子看吧!」

又過了五天…….。這五天,薩摩的行動還是維持著些微的古怪,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第六天,六人得知薩摩再度求見龍皇圖甦。

在尼路的慫恿和耐達依的威逼利誘下,六人都很沒格調地拉長了耳朵,躲在窗外偷聽。一開始皮喇還一臉不願地站在遠處,後來看到同伴們個個聽得極為入神,這才悄悄地靠在一邊聽。

龍皇寢宮中……..一大一小兩個人再度對立。

「我要到鑑院去。」薩摩一進寢宮,見到低頭處理公事的圖甦,直接宣告。

圖甦倏地抬起頭,將手中的毫筆放下。

「你說什麼?」圖甦抬高雙眉問。

薩摩冷著一張臉,再次宣告:

「我要到鑑院去!」神色認真無比。

圖甦大大地皺起眉:

「鑑院?你去那裡做什麼?」圖甦不解。

「鑑等!」薩摩道,雖然明知理由不充分,但只要能離開這裡,任何理由都可以。

鑑院是除了模里邦聯之外,其餘人族國家普遍的設施。目的是在鑑定武者的修為。第一間鑑院設在巴耶帝國,是帝國開國皇帝巴‧魯耶的第一首相,人稱先知首相的穆‧菲所倡議建立的。後來其餘各國也陸續跟進,在國內重要都市設立鑑院,並冠上都市名以玆辨別。

之後,就連位在三個人族大國間的重要中立港市─伊闊利市也設了一間鑑院,而且規模直逼巴耶帝國在首都建立的帝國鑑院。鑑院因此成為人類國家的常設機構。

但是,近百年來,各國鑑院都紛紛傳出不公情事,甚至鑑院評審收受賄賂也時有所聞。反而是中立港市的自由港鑑院,因為沒有政治力的介入,再加上歷任院長用心經營,靠著自由港的雄厚財力,聘請世界知名魔策師、魔導士和武鬥師、武練士,甚至偶爾還有更高等級的魔導師和武練師(註一)來當客座裁判,更兼不避嫌任用其他種族的人來當常駐裁判,打響了自由港鑑院的聲名。

於是,自由港鑑院的威信凌駕其他各國鑑院之上!每年到自由港鑑院來鑑等的人數為其他各國的總和。因此,“鑑院”這個名稱反而成了自由港鑑院的代名詞,只要一講到“鑑院”,指的也就是自由港鑑院。其餘各國的鑑院反而成了次級機構。

圖甦站起身,評判的目光直直落向薩摩:

「我們族人不需要那種東西!」圖甦直言。

鑑院雖然是人族的常設機關,但,對其餘各族而言卻是一個很沒意義的機構。因為,其餘各族因為體能、體質不同,成就一般都比人族高。也就是說,同齡的孩子,人族孩子或許才剛得到拳士的資格,但獸人族、龍人族中資質一般的孩子成就卻已經是武術士了!加上,各族壽命除了獸人之外,都比人族要多上許多,這也就註定,大多數的人族的武功、魔法成就都比不上其他族。

因此,其他各族對這些鑑院的標準其實相當嗤之以鼻。以龍人族為例,專以武術來講,族中中階龍人大多都達到了武練士的等級,甚至資質好的甚至是武練師了!至於高階龍人,大部分都超越了大武練師。這樣的分級顯然太低了!

對龍人族而言,鑑院是可笑的。因為,它們不僅只能評人族,讓人族自以為是地坐井觀天,自以為了不起,更重要的是,將武術強分為魔法和武功實在是可笑,對龍人族而言,魔法和武功是合一的!這一點,許多人族學校倒是聰明多了!他們也開始有了所謂的魔武科系。

其實,關於鑑院的缺失聰明的人類怎麼會沒想到?他們想到了,但是各族壽命不同本生就是一件不公,這種天生的不公怎麼可以納入公平的評等中呢?加上,各族族人的成就太難估計,評等困難,因此,才會衍生成這種樣子。

既然鑑院對龍人族沒有用處,那麼圖甦也就很簡單就可以猜出,薩摩的主要意圖並非鑑等,而是離開。

對於圖甦的否定答案,薩摩不以為意。游移的目光落向窗外,金紫雙瞳閃著詭異的光芒,道:

「薩摩往後要到人族歷練,鑑等可以隱瞞薩摩的身分。」

正因為其他各族不屑去參與鑑院評鑑,加上鑑院為了保護人族利益,通常也拒絕他族的評等申報。因此,有了等級認證卡反而成為最好的掩護。

然而圖甦並不相信這個理由,因為,以薩摩的身分,他們隨時可以捏造虛假的身分,甚至讓他成為獸人族的一個無名小卒都可以。何必要自找麻煩地在這種時候到鑑院去?只是圖甦聰明地不直接反對,反而用起了緩兵之策:

「你想去鑑等,可以。但是,起碼要等到成年劫過了再去!」

薩摩抬眼看看圖甦,輕輕點了頭,神情平淡無波:

「那麼,薩摩先告退了!」他已經告知了他的決定,至於圖甦的想法……對他並不重要。

圖甦見薩摩並沒有堅持決定,又深深看了薩摩一眼,滿意地頷首微笑,右手輕輕一揮代表這次的談話已經結束。見狀,薩摩隨即轉身離開。只是他甫一轉身,臉上卻浮現了堅定的神色。這一幕,正巧落在從沒放鬆的尼路眼中。他知道,他們不會無聊了。

薩摩既然離開寢宮,在外面偷聽的六個人當然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眾人對看一眼正準備轉移陣地,沒想到腳還沒來得及踏出去,一道低沉的聲音就已傳來。

「你們都進來吧!」那是龍皇圖甦的聲音。

眾人你眼望我眼,僵在窗下,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尼路無奈地搖搖頭,他早該想到,他們躲在這,以圖甦的修為又怎會察覺不出?於是,他對著徬徨的眾人點點頭。六人只好一個接一個奉詔晉見去了。

「你們看了好些時候啦!」圖甦背對著他們,站在剛才他們偷聽偷看的那扇窗前。

眾人低下頭,只班塔耶代表回答了聲“是”。

說也奇怪,圖甦竟然沒有追究他們偷聽的事,反而若無其事地問:「你們的看法呢?」

眾人心中都猛地一跳,為什麼這麼問?眾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浮上這個疑問。可惜平靜的聲音聽不出龍皇圖甦現在的情緒。

問他們看法?!能有什麼看法?眾人雖摸不清圖甦的想法,但是卻很有默契地同時搖頭。五個人是心有定見,只有一個是真的沒看法。

圖甦轉過身,黑色的罩袍甩出一道優雅的弧度。落在眾人眼中卻不由打心底浮起顫慄的緊張感。

圖甦銳利的眼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垂首而立的尼路身上:

「尼路!你說。」

尼路低垂著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反問:

「敢問王上,王上要尼路說什麼看法?」

圖甦聞言,反而笑了起來,直言問:

「你看得出來薩摩的打算嗎?」

眾人心中一跳。倒是尼路,仍舊慢悠悠地回答:

「尼路以為,王子心思深沉,不易看穿。」

聞言,眾人不由露出肯定的表情。

其實,剛才那一幕,眾人都覺得不會輕易落幕,卻又不敢肯定,所以才在面對圖甦的質問時,顯得不知所措。

但是,觀察到那一瞬間臉色變化的尼路,自然不是如此想。但他選擇跟其他人一樣的反應。這不僅比較“安全”,而且,他還打著得知內情的心思。要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問龍皇是不行的,那麼管道就落在王子身上了。

圖甦皺皺眉,像是不怎麼滿意尼路的回答。

「那你說,薩摩會走嗎?」轉個角度又問。

眾人這時已經有點迷惑。王子剛剛不是才答應不離開的嗎?

像是在呼應眾人的迷惑,尼路也以迷惑的語氣回答:

「……王上恕罪,尼路以為王子是守信之人。」標準的忠臣式答法。尼路現在有些感激皮喇平時的“教導”。

聞言,圖甦似乎是相當失望,嘆了口氣,沉重地坐在窗邊的小躺椅上。擺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六人離開寢宮,尼路首先掩住漢斯的嘴,撇眼示意眾人到苗圃後集合。隨即領著眾人走了。

不片刻,六個人就聚在苗圃後……

「尼路,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耐達依睜著晶亮的雙眼好奇地問。

尼路神秘兮兮地笑了一笑,輕聲叮嚀:

「這幾天注意了!」

注意什麼?眾人滿臉迷惑。

「不要賣關子,快說,注意什麼?你又發現到什麼了嗎?」班塔耶催促著。

其他人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從臉上的表情看來,都很想知道尼路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尼路見狀,輕輕一笑:

「你們想,王子為什麼要去跟王上要求王上絕對不會答應的事呢?」

「為什麼?」班塔耶愣楞地反問。

不過,尼路顯然不想公佈答案,只見他胸有成竹地笑道:

「想知道為什麼,就等著看!」

接著沒有理會一臉迷惑的眾人,立刻安排起來:

「漢斯,這幾天不准你同任何人說話,等到我說可以了,你才可以說話。皮喇、耐達依和班塔耶三個準備七到八人份一個半月的食水,還有秘密去找一個航海能手,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明斯克你和我一起行動!我們日夜輪班小心盯住王子!」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

「你的意思是…….」耐達依收起笑臉,嚴肅地問。

尼路慎重地點點頭:

「王子一定會走!而且時間不會太久。所以我們要快!」

就在眾人沉默地打算時,只有漢斯兀自瞪著牛眼抗議:

「為什麼老子我不能說話。」不平地嚷嚷著。

當然不能說話,以漢斯的性格,說不准哪天就把他們的計劃通通說出來。不過,尼路當然也知道,如果用這種理由搪塞漢斯,以他的個性準又是一場大鬧。於是尼路看了漢斯一眼,丟下了最有效的餌食:

「你做到了,我就跟你過招!」

漢斯一聽,哪還管什麼說話不說話的,連忙歡天喜地地答應了!

看到漢斯的興奮模樣,尼路悄悄在心中計劃著。對付漢斯,他有的是辦法。

漢斯不知道尼路的打算,還高興著終於有人願意和他動手了!天曉得他有多想和這群人動手,可偏偏任他好說歹說,就是沒人肯和他對招。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尼路的承諾,他哪還不連忙答應?

不過,以他簡單的思考模式卻完全沒想過,尼路要是這麼好商量,那他還叫尼路嗎?

平靜的日子又過了三天……。

這天,六人又聚在一起看著一如往常練功的薩摩。

「喂!尼路,你看王子這幾天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班塔耶低聲問。

「是啊!你會不會猜錯啦!」耐達依附和道。不是他想懷疑尼路聰明的頭腦,只是,這麼多天了,薩摩的作息正常到簡直可以預測他下一件要做的事,一點也不像即將遠行的人啊!

「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莫不成王子這道東風決定不吹了吧?」班塔耶略顯焦急地道。

尼路不耐煩地撇了兩人一眼,肯定地道:

「不會錯!就是沒動靜才有動靜!」

漢斯張了張嘴,像是想問,但最後還是沒開口。他還記得約定哩!倒是皮喇開口了:

「你的意思是說,王子這幾日異常平靜是因為他已經決心要走了?」

「嗯!」尼路點頭,拉著眾人躲回樹叢後。

「王子會拖這麼久應該是為了避免王上懷疑。這幾天,不僅我們注意他,王上也在注意他。王子一定是想等大家都放心之後再走。」尼路解釋。

「這麼說,王子知道我們在盯他囉?」班塔耶反問。

尼路還沒回答,反而耐達依笑笑地道:

「很可能那天我們在偷聽的時候,王子就知道了!」

尼路但笑不語。

「也對。王上既然察覺得到我們,王子很可能也察覺到了!」皮喇猜測。

「那麼,我們想偷偷跟著王子豈不是……….」班塔耶憂慮道。

眾人聞言都不禁一陣憂心。如果今天王子的一切行動也把他們算計在內,那麼他們要想順利跟上王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了。

尼路皺眉沉吟,輕輕撥開樹叢,看到薩摩已經結束練武,按例就要開始一天兩次的冥想了。一但進入冥想,不要說他們在這裡看了,就連他們說的話恐怕也會一字不漏地聽到他耳裡。於是,尼路儘管心中疑慮重重,也只能暫時擱置,回過頭匆匆結束談話:

「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盯著王子,別到時候讓王子將咱們甩了。」

第四天夜裡……明斯克在月正當中的時刻,將眾人從溫暖的被窩中喚醒。這幾天為了行動的方便,眾人都睡在同一個房間。眾人被叫醒,一個個都是一臉迷糊樣。

「……幹什麼啊……」班塔耶睡得正熟,擺擺手,翻個身,又想再睡。

「……嗯…再來……老子要…要打趴他…」漢斯咕噥幾聲又繼續打呼。

「誰?」皮喇擁被坐起,睜著迷濛的雙眼發問。

耐達依還算清醒,躺在床上,對著不速之客皺皺眉頭,語氣帶點不悅:

「…嗯?……大冰塊?…..」

尼路的反應大概最是清醒,先是眨了眨眼,接著飛快翻身而起,輕手輕腳地開窗開門探看。接著,就開始忙著收東收西。

「要行動了!」明斯克看著差點就睡得人事不知的同伴,冷冷地宣告。

行動?!兩秒鐘的怔愣之後,睡蟲馬上跑得不見蹤影。幾個人急忙翻身而起,輕巧卻熟練地摸黑收拾。

眾人忙碌著,只有大塊頭漢斯還躺得筆直,呼嚕呼嚕地直打呼。只見明斯克背著行囊,坐上漢斯的床。冷冷地瞪著還在做打架夢的大塊頭。伸手點住啞穴。呼嚕聲嘎然而止。

沒反應?!明斯克不悅地挑挑眉,右手輕舉,一掌便往漢斯腦袋揮去,帶起一陣幾不可聞的掌風。

漢斯不愧是武痴,方才還睡得死沉,掌風甫起,他卻迅速從睡夢中清醒。

偷襲?!

「誰?!」迅速躲開下襲的掌,竄起身大喝,這才發現發不出聲音。

一陣冰冷迅速從腳底竄起。是什麼人能夠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他身邊,制住他的穴道又不被他發現?這漢斯也實在魯得可以了,他不覺得是他自己睡得太熟了,還道有身手高明的敵人來襲。

大塊頭凝神望去……只見明斯克寒著臉,冰冷的黑瞳散著幽光,正不滿地瞪著他。漢斯見狀一呆,明斯克?為什麼?

「行動了!」明斯克又重複了一次。

行動什麼?漢斯大惑。伸手自己解開啞穴,他比較想問另一件事:

「你幹啥偷襲老子!」漢斯憤怒低吼。

明斯克不以為然地聳眉:

「你睡太熟了!」說完不再理他,兀自離開房間,到房外等候去了!

「等──」漢斯想叫住他。

「等什麼等!拿著!嘴巴閉上!走!」尼路阻止漢斯發飆,將手中另一個包袱丟給他。

漢斯愣愣地接住布包,抬眼一望,眾人已經帶著各人的包袱行囊,準備出發了!漢斯一呆,也忘了追究偷襲之罪。愣愣地任由他人拉著他巧妙躲開夜晚巡邏的守衛,飛快地離開穆答烏普,進入密林區。尚幸眾人是從宮中離開,而非從外面進來,要是從外面進來,照穆答烏普的防守之嚴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行動,恐怕還要大費工夫。而現在,他們利用穆答烏普對內監視較鬆,眾人又熟悉內部守備狀態,因此雖然多繞了幾彎,但也總算順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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