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所謂正義三

　屠龍幻境。

　混沌，漆黑，衰老，死亡……

　當漆黑的光芒徹底將王宇的意識和靈魂覆蓋的時候……

　時光本源剛剛完成覺醒的意識，在感受到王宇的靈魂被吞噬之後，意識深處則是泛起了一種快意和失望並存的情緒……

　之所以感到快意，是因為它終於能夠徹底的殺滅眼前這個曾經讓自己遭受屈辱的人類了，而感到失望，則是因為它覺得這樣的勝利，對於自己來說，實在是太過簡單輕鬆，完全不能夠徹底發洩自己內心之中的憤怒和屈辱……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武俠小說的世界之中，主角修煉武功，努力復仇，結果當復仇開始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仇人已經身受重傷甚至已經死亡了，自己學了一身的武功，最終卻沒有用武之地……

　這種感覺，無疑是很讓那些復仇者們失落的……

　復仇，最大的快感，其實就來源於殺死那些強大的仇人，在仇人死亡之前，慢慢的訴說自己的憤怒和痛苦，慢慢的讓對方感受到絕望和痛苦，一點一點的享受復仇帶來的甜美感覺，而如果仇人本身已經死亡，又或者是身受重傷不再強大，那麼這樣做復仇，也就自然而然很容易會失去意義……

　而同樣的道理……

　對於時空本源來說也是如此……

　對於時空本源來說，自己曾經被一個人類所壓制，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

　而現在，在自己覺醒之後，這個人類居然毫無反抗能力的就被自己殺死，那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可以說是一件更加可恥的事情……

　道理很簡單，其實在很多人的內心深處之中……

　被一個強者擊敗，往往並不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

　甚至有些時候，當敵人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後，這種失敗反而會變成一種榮耀的體驗……

　而反之。如果是被弱小無能的敵人擊敗，就自然而然的會產生一種恥辱的感覺，敵人越是弱小，往往越是會產生這種恥辱感……

　就像是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能夠忍受來自於上司的責罵甚至是侮辱，但是對於那些生活在他們下層的人，他們則甚至無法容忍任何一個帶有惡意的眼神……

　因為對於他們來說，上司的責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的上是一種榮耀，就像是在官場裡，其實官員並不怕被上級責罵，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上級官員的責罵，往往恰恰是一種對於低級官員的保護，就是因為要保護，所以才會去罵，而反之。對於官員們來說，最怕的就是上級官員對於他們完完全全的不聞不問，當做他們不存在，往往到來這個時候，恰恰就是官員們的官路走到盡頭的時候……

　因為上級官員是不會對一個已經注定要離開官場的人說任何的廢話的，他們也不會浪費任何的時間在這樣的人身上，對於他們來說，對於那些注定要被淘汰的對象，他們是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去責罵的，而他們會去罵的。也往往只是那些依然還有價值的官員……

　人們往往可以容忍上位者們對於他們的責罵或者質疑，甚至是一些過激的行為，但是對於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的一些行為，卻往往會是零容忍的……

　就像是同樣一個女大學生受到侵犯。如果侵犯者是高官富豪又或者是富二代之類的人，那麼絕大多數人最多會在感情上去譴責一下這些人，甚至一些人還會覺得這個女大學生一定是自己不自愛，才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而同樣的道理，如果是一個農民工或者一個流氓混混做了這樣的事情，那麼就必定會引發公憤。所有人都會覺得做出這種事情的農民工，簡直就是罪大惡極，應該受到法律最嚴厲的制裁，甚至會認同宣判死刑的人，恐怕也不會在少數，因為在絕大多數人的認知之中，女大學生這個身份，其實是高於農民工和流氓混混的，而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當下層人物侵害到更高層次人物利益的時候，往往就很容易會引發出普通人的憤怒，因為那是和他們的人生觀以及價值觀相互牴觸的……

　如果一個官員做出這樣的事情，那麼絕大多數人或許會覺得，讓這個官員停職，其實就已經是對於官員很大的處罰了，但是如果是一個普通企業的員工做這樣的事情，那麼不讓這個人去坐牢，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會接受的……

　說到底，其實就是念頭不通達……

　就像是富二代和富二代之間，相互打架鬥毆，就算是彼此之間打傷了對方，充其量也不過像是普通人一樣去相互交涉，有道理的總是能夠在處理的時候佔據一些優勢，而吃虧的也往往可以得到一定的補償……

　而如果一個富二代被一個小流氓混混打傷了，那麼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一般來說，在事後，如果這個流氓混混不付出一定的代價，富二代是不可能滿意的，而這個代價，往往都會是血的代價……

　其實很多時候，很多的復仇者，往往都是帶有一定的病態和變態的……

　他們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夠痛快淋漓的完成復仇，另外一方面，又不希望復仇成功來得太過輕易……

　他們一方面，希望自己的仇人能夠跪在自己的面前為自己做過的錯事去懺悔，但是另外一方面，卻又不希望對方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就果斷跪了，這樣一來，復仇就會變得毫無成就感可言，甚至會讓人覺得這樣的復仇本身就毫無意義可言……

　如果仇人不夠強大，不夠睿智，對於對於復仇者本身來說，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巨大的打擊了……

　而此時此刻，時空本源的意識之中，產生的就是這樣一種複雜的情緒……

　在時空本源原本的意識之中，眼前的人類既然能夠將覺醒之前的自己逼入絕境之中，想來還是應該有一定的實力的，所以他對於復仇，還是充滿期待的。他期待能夠碾壓一個有實力的對手，期待對手能夠在自己的碾壓之下做出反擊……

　相比起那些弱小的如同螞蟻一樣可以輕易碾死的普通人來說，時空本源更希望自己的對手是一個強大的存在，時空本源也更希望自己能夠對一個強大一些的目標出手……

　就像是很多的貓都喜歡在殺死老鼠之前戲弄一下老鼠。為的就是感受一下獵物的恐懼，從而給自己帶來狩獵的快樂……

　可惜，戰鬥卻是出乎時空本源預料的順利……

　是的，順利！

　時空本源在覺醒之後的意識支配之下，幾乎瞬間就完成了對於死神之軀的改造。強大的法則力量，也在瞬間就完成了對於王宇的攻擊……

　幾乎只是一瞬間，時空本能就能夠感受到眼前的人類的意識在衰老和死亡還有扭曲的作用之下，幾乎已經變得非常非常微弱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頭一口吞下某種小動物的巨蟒，幾乎在吞下對方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同時進行消化了，強大消化能力，幾乎等於在一瞬間就完成了殺死對方並且將對方徹底吞噬的任務……

　對方雖然還有生命力存在，但是卻已經如同大海之上的一葉扁舟一樣。彷彿在恍惚之間，就會被巨浪徹底的吞沒，又好像是吹著淒冷夜風的夜晚，明滅不定的燭光，彷彿在瞬間之間就要徹底熄滅……

　這樣的感覺，讓時空本源很自然的產生了一種快意和失望交替的情緒……

　可惜了，只是這種程度的對手麼？

　屠龍幻境。

　「可惜了……」

　在時空本源的意識產生可惜的念頭的時候……

　王宇的腦海之中，泛起的卻也是一身淡淡的嘆息……

　時空本源嘆息的是自己的對手太過弱小……

　而王宇在嘆息的，卻是對手短暫到極點的生命……

　伴隨著王宇在意識之中的一身嘆息，他的意識就徹底的消失在混沌的漆黑之中。彷彿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就這樣消亡了麼？

　感受到王宇的意識和靈魂，似乎徹底的在漆黑的包裹之下完全被湮滅，時空本源似乎的內心之中，卻是幾乎在一瞬間就泛起了濃濃的失落的情緒……

　如果說。時空本源之前只是對於對手弱小的失望的話……

　此時此刻，它卻是陡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失落之情……

　那種感覺，就像是人們在看了一場精彩電影之後，散場時候帶來的感覺一樣……

　那是一種無盡的空虛……

　時空本源一下子就明白了這種情緒的由來……

　它突然意識到，即使自己殺死了眼前的人類，即使自己無比的強大……

　但是。自己無論如何，卻都是屠龍幻境的一部分……

　只要屠龍幻境徹底毀滅，自己也終究會同時被徹底的毀滅……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強大的力量又有什麼作用呢？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殺死敵人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呢？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在這個時候覺醒了意識，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種情緒的產生，幾乎是一發不可收拾，如同洪水一些，瞬間席捲了時空本源的意識……

　一股暴力，破壞，毀滅的情緒，幾乎一下子就將時空本源完全充滿……

　然後，這種情緒就轉化成為了力量……

　毀天滅地的力量！

　是的，毀天滅地的力量……

　死神之軀的身體在這種規則力量的作用下，劇烈的膨脹起來，然後在整個虛空之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死神陰影……

　與此同時，時間開始高速的扭曲，空間也開始如同鏡面一樣碎裂……

　一個個如同末日一樣的場景在屠龍幻境的虛空之中呈現出來……

　衰老，死亡，陰影，扭曲，切割，逆轉，粉碎……

　一種又一種的法則力量在死神之軀的身軀之中被施展出來，強大的力量，甚至連死神之軀本身都已經開始無法承受，開始出現一道又一道的扭曲和碎裂……

　銀白色的巨大鐮刀，又一次出現在虛空之中，只是顯得比之前要巨大了數十倍甚至上百倍之多！

　鐮刀劃過，在虛空之中不斷切割著，撕裂著，每一次切割，每一次撕裂，都會引起空間的震盪和碎裂，每一次的切割，每一次撕裂，都會引發巨大的聲爆，如果是普通人，就算只是聽到切割的聲音，身體恐怕都會因為高頻率的共振而化作粉末，就連靈魂本身，也無法在這種高頻率的振動之下倖存下來……

　破壞和毀滅……

　似乎在一瞬間，成為了時空本源在此時此刻唯一一件要做的事情……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對於珍貴的秩序來說，破壞和毀滅，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行為……

　然而，對於原本就已經瀕臨毀滅的屠龍幻境來說，時空本源在做的事情，充其量只是原本就注定要發生的事情而已……

　時空本源的這種行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像是在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還孜孜不倦的進行強拆的拆遷大隊一樣……

　既然末日都已經來臨了，那麼拆遷或者不拆遷，又有什麼意義可言呢……

　充其量，無非就是如同末日之中的那些崩潰者一樣，肆無忌憚的宣洩一下自己的絕望而已……

　時空本源的絕望，來自於空間本身對於它的約束，空間毀滅，它也就注定毀滅，當時空本源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突然明白了，對於自己來說，突然覺醒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說是一件壞到不能再壞的事情……

　與其在毀滅之前絕望的掙扎，倒不如說無知的作為規則的一部分被徹底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