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龍馬負

　自從三清來人族一次之後，人類的自信明顯提升了不少——三位聖人既然都在人類中收了弟子，那他們也必定會多少的照顧人類——雖然這可能只是想當然的想法，但是，卻確實讓人類鼓起了對自己種族未來的自信。

　　對於人類來說，這種自信心，也許比聖人的扶持，更加重要一些。

　　人類的生活依舊繼續著，普通的族人採集野果、狩獵野獸，有修道潛質的，則整天努力地打坐練氣，看起來似乎與之前沒有什麼變化——當然，事實如何，沒人知道。

　　然而，事情是不會永遠一成不變的——

　　一直溫柔的流淌著的洛河，最近突然變得異常凶暴起來。這條清澈寧靜的河流，變得怒濤翻滾，而河流中的水，也變得和深不見底的潭水一個顏色了——那是一種讓人恐懼的，未知的黑色。

　　「洛河到底怎麼了？」

　　自從遷徙到這洛水河畔之後，人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條溫婉的河流這個樣子。所以，突然見到這樣的變化，他們也異常的恐懼。

　　「難道是我們觸怒了河神，洛神的女神發怒了？」

　　用擔憂地眼神看著依舊不斷翻滾著波濤的洛河，人們的眼中都充滿了愁色——如果洛河不平息下來，那人們很可能有要遷徙了。遷徙中的苦楚，人們卻還是記憶猶新的。

　　「先舉辦一場祭祀吧！看能不能平息洛水女神的憤怒。」

　　伏羲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是他卻不知道，這洛河的異常，其實和洛水女神千水完全沒有關係——最近西王母在瑤池邀請所有的女仙，千水作為女仙中比較重要的人物，卻是已經去赴宴了，還要過幾天才會回來。現在控制著洛水的，卻是受千水所托的共工。

　　不能不說，共工對千水的追求還是有些成效的。雖然這位對感情異常遲鈍，又或者說對感情完全不在乎的女神依舊沒有明白控水祖巫的心意，但是，常年的相處，卻至少讓她將共工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在有事需要離開的時候，她才很自然的將自己的職務委託給了一位祖巫。而共工正好還要留下監視人類，也就欣然接受了。

　　然而，不得不說，共工雖然可以說是洪荒之中對水的掌握最厲害的幾人之一，但是，他卻完全不適合做一個河神——至少，不適合做洛河這種平緩的河流的河神。

　　這個傢伙接掌洛河之後，雖然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他卻依照自己的喜好，把一條溫柔的母親河變成了一條翻騰的怒龍——他覺得這樣的河流才有意思，但卻完全忽視了這樣做，會給這河流兩岸的生靈造成怎樣的影響。

　　——這就是洛河發生突然變化的原因。

　　當然，伏羲是不知道這一切的，而共工更不會去主動告訴他，所以，人類還是努力地完成著他們的祭祀準備——

　　大量的食物，一些他們在製造石製工具的時候，無意間得到的玉器，更加稀少的天材地寶，還有幾隻由人類的修煉者合力宰殺的妖族——當然還是未化形的那些。

　　以目前人類的能力，這些就是他們所能拿出來的極限了。在全族準備都完成之後，首領伏羲帶著他們，在他們聚居地的附近，洛河的岸邊，開始了他們的祭祀。

　　「偉大的洛水女神啊！請平息你的憤怒，接受我們的祭祀，一如既往地平靜流淌，一如既往地保佑我們人類吧！」

　　大聲地念誦著祭祀的詞語，伏羲率領著族人，不斷地在河岸上向著河水跪拜，而在河水的下面，看著這一切的共工卻是哭笑不得——雖然被尊崇，被祭祀是件好事，可人類現在祭祀的明顯不是他，而是真正的洛神千水。那麼，他這個真正的肇事者又該怎麼辦呢？

　　共工繼續哭笑不得地看著。而河岸上，伏羲卻已經停止了念誦和跪拜，他讓族人跳起了一種只有祭祀時才會跳的古怪舞蹈，同時將事先準備的祭品都一件接一件的投入了河水之中。

　　乾脆代替千水收下這些祭品算了！

　　共工正這麼想著，卻突然發現事情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隨著人類那祭祀的舞蹈，洛河的上空突然黯淡了下來，而在遙遠的上游，共工感到有一個不算弱小的妖族突然進入了水中，並急速地向這下游游來。

　　這是怎麼回事？

　　共工不明所以，就悄悄潛伏在了河床的深處，想要看一看究竟。

　　而人類卻是沒有共工那種廣闊的感知能力的。他們能夠感受到的，只是天上的太陽似乎被雲朵遮住了，天空黯淡了下來。這種有些突然的黑暗，讓一些膽小的人不寒而慄，而膽子大的如伏羲者，也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擔心這是上天在向他們示警。

　　這時，那個突然進入洛河的妖族已經游到了人類祭祀地點的附近，而隨著他的到來，人們的耳朵中，都響起了一種如遠雷一般深沉而獨特的聲音。

　　「這是什麼聲音？」

　　岸上的人們本就因為天空的突然黯淡而有些驚慌，現在聽到這個古怪的聲音，更是議論紛紛起來。

　　「好像是馬嘶吧！」

　　「馬嘶？不太像！要我說，是龍吟！」

　　「龍吟？別胡說八道了！你小子見過龍嗎？就在這裡裝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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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平息和發洩心中的恐懼與擔憂，岸邊參加祭祀的人們，都開始胡亂地猜測起來——將恐懼說出來，的確是可以減輕和宣洩恐懼的——各種各樣的古怪猜想都從人們的口中吐出，場面頓時顯得有些混亂。而這時，平時一定會穩定秩序，讓大家安靜的族長伏羲，這次卻完全沒了聲音。

　　伏羲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洛河的上游。在那起伏的波濤間，眼睛很好的伏羲，正看到一隻巨大的怪物慢慢地浮出水面。

　　而其他的人類也漸漸看到了，在一陣驚訝地吸氣聲之後，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最終完全消失了。

　　那是一隻樣子古怪的巨獸，身材真的如龍一般高大，龍背馬身，身上長滿了閃閃發光的鱗片，背後生著一對蝙蝠一樣的肉翅，頭部有些像龍，又有些像馬。它漸漸地從洛河的波濤之中升了起來，最後竟是完全踏足於波濤之上，凌波踏水，根本就如履平地一般。

　　可以肯定，這絕對是一隻洪荒異獸，而且，仔細觀察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靈氣的話，也可以肯定，它是一個實力不錯的妖族，然而，此時，伏羲的注意力卻完全被這異獸背上的事物所吸引了——

　　那是一股龐大的難以想像的靈氣，其中還隱隱帶著一股威嚴的氣息——然而，那卻不是一個生靈。大概是什麼靈物吧！它們附在異獸的背上，就好像它的背上長滿了古怪的斑點和條紋。遠遠望去，伏羲總覺得那斑點與條紋中，似乎隱藏著什麼天機。

　　這像龍又像馬的異獸在洛河中慢慢地游弋著，似乎是似乎是毫不在意眾人注視的目光。它那大如玉盤卻又烏黑晶瑩的眼睛，始終只是冷冷地盯著站在岸邊的伏羲。

　　而伏羲也感覺到了這種異樣的注視。他小心地用一種不含敵意的目光回望著異獸的眼睛，可異獸卻突然發出一聲遙遠而嘹亮的嚎叫——聲音正如人們之前聽到的那樣，既似龍吟，又似馬嘶——接著竟直接向伏羲所在的河岸處衝了過來。

　　「首領快閃開！」

　　看到這幅情景，一邊的人們都大聲的向伏羲喊叫著。可伏羲卻不知道為什麼，硬是楞楞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眼神也是一片迷茫，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古怪的東西。

　　這個時候，那只古怪的異獸卻是已經衝到了岸邊，只要在先前一步，就要將伏羲衝倒在地了——而此時，伏羲依舊一動不動。

　　被那麼大的怪獸衝倒，恐怕是死定了吧？

　　人們不禁都閉上了眼睛。

　　不過，最壞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異獸在衝倒伏羲之前，就在他身前停了下來——從極動變成極靜，變化迅速得讓人感到詭異。

　　而伏羲，卻依舊眼神迷茫地站在那裡。

　　「這倒地是怎麼回事？首領到底是怎麼了？」

　　見到那怪獸也是一動不動，人們也逐漸明白他沒有惡意，漸漸的小聲議論起來。

　　而伏羲的眼中，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漆黑的虛空，沒有天空與大地的區別，虛空中充滿了無數的星斗。一閃一閃之間，星斗按照各自的軌跡玄妙地運行著，互相獨立，又互相影響。而伏羲，此時就處在星斗的中心，他正醉心地觀察著這些星斗的運行軌跡，完全已經忘記了其他的東西。

　　自從他開始觀察異獸背上的斑點與條紋，他的眼中就逐漸出現了這樣的星斗運行圖像。而當他和異獸對視之後，圖像更是無限地擴大，知道完全把他吸了進去。伏羲在那一瞬間也很驚慌，然而他很快冷靜了下來——既因為他沒有感受到什麼惡意，更因為他在這星斗的運行之中，感受到了一些天地間的道理，感受到了「道」的存在——那是幾乎所有的修煉者，都在追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