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鴻鈞老矣

　從紫霄宮中出來後，眾人都顯得有些神不守舍。當然，三清要好上一些——他們畢竟已經成了聖人，這成聖之法對於他們來說，卻是遠遠沒有那麼重要的意義的。

　　於是，就在其他幾人各自思考著自己的心事的時候，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再次對峙了起來。

　　——當然，這次他們沒有動手。

　　「師弟，你還是堅持你的說法嗎？」

　　元始卻是已經冷靜了下來。

　　「是的。」

　　通天點了點頭，他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

　　「師兄，你也一樣吧？」

　　「嗯。」

　　元始沉悶地應了一聲。

　　「我要是不堅持下去，也就不配做你的師兄了。」

　　「哈哈……」

　　通天卻是笑了。

　　「的確是這樣。不過，我們總要分個誰對誰錯吧？」

　　「對。」

　　元始也同意通天的說法。

　　「不過，作為同門，一師之徒的你我畢竟不應該在手上爭個高低。」

　　「那就還用原來的戰場吧！」

　　通天提議道。

　　元始點了點頭。

　　兩人同時把目光轉向林德。

　　「道兄，能讓我二人繼續在《坐而論道》上辯個高下嗎？」

　　「當然可以。」

　　林德笑著表示歡迎，不過，他也明白了二人的打算——他們是想通過支持者來比個高下——誰的支持者更多，就是誰的理論更被眾人承認。雖然真理經常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但是，最終經過時間的考驗，能被大眾接受的，卻肯定是真理。

　　看來他們已經有了長期爭論的打算了！

　　不過，比起通過戰鬥，用「成王敗寇」的標準來判定真理，林德倒是更喜歡他們這個耗費時日的法子——再說，《洪荒半月談》也一定會因為他們的辯論而更上一層樓吧！

　　互相道別，並給每人都送了幾隻用來聯絡的鬼魂之後，林德就和眾人分開了。然而，他卻沒有走遠。在覺得其他幾人都已經遠去之後，他又回到了紫霄宮前。

　　鴻鈞正靜靜地坐在那個小亭子中。

　　「你來了？」

　　看來鴻鈞卻是早就知道他要來的。

　　而林德也不覺得奇怪。

　　「老師，你專門送來那個題目，讓元始和通天二人爭吵，之後又停止講道，關閉紫霄宮，甚至分發法寶，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鴻鈞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老師你故意告訴我的吧？」

　　林德也顯得很沉穩。

　　「故意用一個『鴻』字拆成的名字發信，而且還不加偽裝，讓我無法通過因果網推算發信地到底是誰——這根本就是在暗示我，發信的是老師您，從而讓我採用那個問題吧？」

　　「的確如此。」

　　鴻鈞卻是沒有否認。

　　「那為什麼？」

　　林德繼續追問著。

　　「別告訴我您沒推算到結果？」

　　「我推算到了，所以才要發那封信。」

　　鴻鈞一笑。

　　「我要看一看自己推算的是不是正確。」

　　「結果呢？」

　　「就如我之前說的那樣——他們已經可以出師了。」

　　「就是說，他們已經達到您的要求了？」

　　「不！」

　　鴻鈞卻突然否定了林德的說法。

　　「他們已經超過我了！」

　　「什麼？」

　　鴻鈞自然明白林德驚訝的是什麼。

　　「我說的不是法力或者境界，而是求道之心。」

　　「求道之心？」

　　林德呢喃地重複著，似乎明白了什麼。而鴻鈞則繼續道：

　　「我目睹過盤古大神的開天和身隕，因此而境界修為大進，卻也同時感受到了天道的強大和可怕，所以，到了現在，我對天道的理解已經到了一個盡頭，不能也不敢再往前進了。然而，他們還可以。

　　「而且，他們在我一直不敢回答的『如何選擇未來』的題目上，也都有了各自的答案——元始的『大勢』，通天的『一』，而太上那個滑頭，大概也心中有了他自己的答案。而這個選擇，以後將作為他們所選擇的『道』的核心——所以，我才說他們可以出師了。」

　　「竟然是這樣？」

　　林德雖然懷疑過鴻鈞的想法，卻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沒想到吧？」

　　鴻鈞笑了笑，卻顯得非常的疲倦。

　　「雖然現在他們的境界和法力都不如我，但是，在求道的路上，他們卻是以我的終點為起點的——所以，他們一定能超過我的！」

　　說到這裡，鴻鈞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紅暈。

　　這是老師對學生的最後祝福吧！

　　林德心中不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對了，看在你幫我完成了最後的測試的份上，送你一個忠告——在有機會成為聖人的時候，不要因為過程，而把手段當成目的！」

　　哦……這似乎正是林德的弱點——經常在做事情的過程中忘記最開始的目的。不過，鴻鈞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你不用管我為什麼這麼說！」

　　鴻鈞看出了林德的心思，

　　「我只能告訴你——現在我經常後悔當初選擇成聖。」

　　啊？後悔選擇成聖？林德一時間懷疑鴻鈞是不是糊塗了——即使與力量沒有直接聯繫，但注定「不死不滅」的命運，難道還不夠優越嗎？

　　「如果可能的話，這話也請你帶給接引、准提、女媧他們。」

　　只再說了這麼一句，鴻鈞就再也不說話了。

　　一頭霧水又無可奈何之下，林德只好就這樣離開了紫霄宮——他仍舊有很多東西想不明白，不過，他卻不會再回頭去詢問鴻鈞了——因為他已經明白，道是要自己去求得的。

　　而且，失去了求道之心，作為學者的鴻鈞，也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