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第五大殿，押著馬面的兩個鬼差這才把他的手銬鬆開，滿臉歉意的微笑道：

「馬面大人，這是判官大人的命令，很抱歉到現在才給您鬆綁。」

「不打緊，你們也是秉公辦理。」馬面握了握手，轉了轉脖子，大大的吐了口氣。

被關在第五大殿才幾個月，他幾乎已經快忘了外頭的世界長什麼樣子；轉輪王大人一口咬定是他逼自己上凡間，才讓馬面的刑責減輕了大半。

思及此，馬面黯了黯神色，又問：

「對了，想請問兩位，轉輪王大人……」

互看了一眼，兩個鬼差誇張地搖搖手：

「不知道，不知道，最高審判我們這些低等下屬本就不能參與，咱倆還有要事在身……」說著，兩個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這不是馬面嗎？」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住了原本想追過去的馬面。

背對著那人暗自握了握拳，馬面轉過身，換上一張極其虛偽的微笑的臉：

「秦廣王大人。」

「免禮免禮，哈哈哈，許久不見……被這麼教訓了一頓，下次應該不會再這麼胡鬧了吧？」秦廣王揚起眉，把玩著自己鍾愛的犄角大八字鬍。

「是，下屬還有要事在身，就……」

「慢，」秦廣王又把馬面叫住，背著手走到他面前：

「這麼急做什麼？剛被放出來能有什麼要事？本王難得見到你，不多跟你聊聊怎麼成？」

「秦廣王大人真愛說笑，若是想見下屬，一封詔書便成。」

「只怕一封詔書還比不過王薛的一句話不是？」

「……這話聽起來倒像秦廣王大人在吃轉輪王大人的醋了？」馬面冷冷一笑，意有所指的說道。

秦廣王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本王嫉妒那小子做什麼？現在第十殿也歸本王所管，本王每天忙的焦頭爛額，別拿本王跟那吃飽了沒事幹的小子……喔！對了，那小子現在也不輕鬆啊……哈哈哈……」

馬面怔愣了幾秒，隨即又問：

「秦廣王大人可知轉輪王大人的下落？」

「崔判官守口如瓶，本王只從美人口中略之一二。」

「請說。」

秦廣王先是打量了馬面幾眼，又是一副氣人的倨傲：

「你……不是有要事在身？本王可不好意思再打擾你啊！要耽誤了什麼本王怎麼擔當的起？」

「秦廣王大人，下屬正是要找轉輪王大人，請您告訴下屬轉輪王大人在哪兒吧！」

馬面低聲下氣的模樣讓秦廣王樂的很，平時仗著還有王薛在後頭撐腰，這兩個見到他可是連招呼都不打的呢！

秦廣王作勢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本王想想……怠惰公事、欺瞞上司、私闖奈何橋、弄丟了思鏡又強逼下屬私上凡間，還有什麼……啊！明知故犯、知情不報，擾亂人間秩序是不？馬面，你說說看，這該判什麼刑啊這？」

忍下想衝向前咬死秦廣王的衝動，馬面頭低的更低：

「下屬不知。」

聞言，秦廣王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知？怎麼會不知？馬面只是不想說而已，秦廣王也明白，但他就是想從馬面口中聽到一丁點兒關於王薛的壞話。

「不知？馬面，你可是跟那小子一起接受審判的哪！怎麼會不知？」

「下屬確實不知，鬼王的審判與我們下屬是分開的。」

前審完，王薛就被押往第五大殿內堂，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馬面根本就不知情；只是光聽到在前殿宣佈的罪行，就夠馬面為王薛捏一把冷汗了。

「好了，這是你的生死簿。」一扔，秦廣王這才鬆口：

「本王只聽說王薛瘋了，在奈何橋那兒徘徊；實際如何，只有崔判官才能回答。」

「那……」馬面喜出望外，原本想一探究竟的興奮又被秦廣王一句話擋了下來：

「得了，你快去勾魂吧！別再想東想西，轉輪王已經被廢，沒人知道實情……你也明白就算是本王，也不得隨便接近奈何橋這件事兒吧？」

「是……」

「本王還真想知道，王薛是為了什麼弄成這樣……」秦廣王刻意瞇了瞇眼睛：

「馬面，你應該知道一些內情吧？」

閻羅王並非完全冷酷無情，只要王薛說出有何隱情，都可以減輕罪行；偏偏王薛鐵了心什麼也不肯說，崔判官宣判什麼他全都認了，才會定為重罪。馬面自然想幫王薛說話，卻在快把宇文蝶的名字抖出來的同一時間接收到王薛的眼色，只好乖乖閉口。

馬面心裡明白王薛是真心喜歡宇文蝶，就沒把那天他見到小蝴蝶跟個男人一起出現的那幕跟王薛說。

「不……下屬什麼都不知道，大人不也聽說了麼？」馬面抬起頭，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怒道：

「都、是、轉、輪、王、大、人、逼、的！」

丟下這句話，馬面揮袖忿忿離去。

秦廣王撫著大鬍子在原地低吟了會兒，沒有動作。

「秦廣王大人！」潘雷慌慌張張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做什麼？真是有失大體！虧你還是本王手下的判官。」皺眉，秦廣王不悅地瞪著面前冒冒失失的潘雷。

若今天換成崔判官，絕不會如廝粗蠻，定是溫文儒雅，令人賞心悅目；要怪只能怪自己籤運好卻不知把握，想當初他還覺得崔珏這名字不夠響亮，才提議跟第五殿的閰羅王大人互換。

現在可好，來了個名字很響亮沒錯，但人不如名的判官，叫秦廣王真是悔不當初！

當然，這也是為什麼秦廣王會對閻羅王怨念之深的緣故。

「你該當像本王一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你瞧瞧自己這什麼樣子！」

「是……是……」潘雷喘著氣，仍不忘回應秦廣王的教訓。

秦廣王不耐煩地多看了潘雷一眼，又問：

「究竟何事？」

「啟稟秦廣王大人，」潘雷行了個禮，緊張慌亂全寫在臉上：

「第十大殿忽然鬼哭神號，鬼差又不受下官指示，整個場面就快控制不住了！」

「啊？該死！你怎麼不早說啊？真沒用！」

莫名奇妙挨了頓罵的潘雷也不敢多說些什麼，低著頭尾隨秦廣王很快便消失在第五大殿前。

一隻黑色的鳳蝶落了下來，停在他纖細的手指上。

靠在柱旁的崔珏瞇著一雙鳳眼，若有所思的盯著那鳳蝶；本想過來看看馬面的他，把這些都聽進了耳裡。

自古以來，鬼哭神號，必有大事發生；崔珏搖了搖頭，讓那蝶飛離自己手上，他的視線隨之愈來愈遠──

然後，嘆了口氣。

「這時節……還有『黑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