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給定住了，宇文泰在原地吶吶地瞪著王薛，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莫名奇妙和手足無措。

在王薛身後的宇文蝶沒有聽懂，她不懂為什麼王薛會對爹爹說出這樣的話。

「這到底……爹爹？」

「小蝴蝶，小蝴蝶──」王薛拉了拉站著的宇文蝶的手，要她一起跪下來：

「跟我一起求妳爹好嗎？求他成全我們兩個，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宇文蝶緊握住王薛的手，把疑問丟給表情十分難看的宇文泰。

都要投胎轉世了，為什麼還要面對這樣的事兒？

不知道為什麼，宇文泰忽然認定這一切都是天注定；想逃，自然是逃不掉。他私底下處心積慮就是要王薛離開宇文蝶，如今這孩子卻又跟自己的女兒相見，不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是什麼？

就連黃泉之下都可以追來，他真的已經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去分開這兩個人了。

宇文泰面色凝重的走向前，略過宇文蝶的問題，認真地問道：

「王薛，你是真心對待小蝴蝶？不是兒戲？」

王薛看著宇文蝶，再看向宇文泰，用力的點點頭。

「你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向老夫做擔保？你要明白，小蝴蝶是老夫最疼愛的女兒，老夫不可能將心頭上的一塊肉無條件地割給陌生人！」

一怔，宇文蝶不安地看向王薛。

她不知道現在的王薛究竟恢復正常了沒有，說不定他等等真會對爹爹一笑，說要等人就跑回河畔了。

若是這樣……

宇文蝶看向宇文泰，宇文泰的視線全在王薛身上，壓根兒沒注意到她。

王薛想了一下，那時間的流逝真讓宇文蝶捏了把冷汗；隨即他笑了，開口輕道：

「只要你開口，我的命隨時都可以交給你……岳父大人。」

倒抽了一口氣，宇文蝶不敢置信地看著王薛；王薛握著她的手一緊，雖然沒看向宇文蝶，倒給了她一些心安。

「好，那老夫就可以放心投胎了。」宇文泰點了點頭，對宇文蝶揮了下手：

「跟著那孩子吧！小蝴蝶，別讓自己後悔就是。」

語畢，也不多看這兩人一眼，宇文泰頭也不回地旋身就往石橋步去。

「爹……啊？」

王薛忽然從身後一把摟住宇文蝶的腰，將臉輕輕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宇文蝶的心停跳了一拍，過多的不安讓她開口問道：

「王薛？」

「妳不該來這兒……」

「王薛？」宇文蝶急急轉過身，認真地看著眼前似瘋非瘋的王薛：

「你……你沒事了？還是……」

王薛微微一笑，執起她的手烙上深深的一吻。

見狀，宇文蝶像是被什麼給螫了一下，她慌慌張張地拔出手，誇張地退後了幾步，臉上卻掛著笑意：

「你果然瘋了，王薛才不會做這種動作！王薛他才不會……」

然後，眼淚落了下來，宇文蝶無助地哭了起來：

「王薛才不會……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他不會……」

王薛微皺著眉頭，然後舒展開來，張開雙手，給了宇文蝶一個很深很深的微笑……

宇文蝶奔了過來，王薛將她用力擁進懷裡，像是千百年不見的相思蔓延開來，全讓淚水和歡笑給淹沒了、覆蓋了，終歸一言難盡。

「小蝴蝶，好幾次我都在夢裡見到妳……張開眼睛卻又是一片黑暗……所以我決定不醒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醒了……」

「是牛頭馬面讓我來這地府找你的，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呃！」忽然想到了什麼，宇文蝶忽然從他懷裡掙開，跑到那石橋邊；宇文泰低著臉，跟著上橋的人們搖搖晃晃地向前行。

他面無表情，對宇文蝶的呼喚就像聽不到似地，毫無反應。

王薛走了過來，將宇文蝶摟進臂彎中；同樣目送著宇文泰離去，他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這兒是奈何橋，過橋的人都得喝上一碗孟婆湯，忘了前世的事才准去投胎；妳爹做了這麼多善事，會再世為人投胎享福，放心吧！」

宇文蝶點點頭，緊抓著王薛的手，想將爹爹的五官牢牢記在腦海裡，就算回到人世相見，也還認的出對方。

子欲養而親不待，她也只能這麼做；其他的，留到以後再說吧！

「那麼……我們回去吧？」

王薛一愣，沒來得及開口，率領眾鬼將的崔珏來到兩人眼前；不只崔珏，還有牛頭馬面和秦廣王一幫人馬等，場面大的連週遭的魂魄都不禁要停下腳步端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閻羅王大人有旨，將轉輪王王薛流放至第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瞇了瞇鳳眼，崔珏收起卷軸，看向縮在王薛懷裡的宇文蝶：

「宇文蝶，妳也該歸回陽間了；牽魂之術雖能使妳魂魄離身，但若離身太久便不得再回魂……這妳應該不知道吧？」

宇文蝶用力地搖搖頭，緊緊抓著王薛怎麼也不肯放手。

王薛凝著懷裡的人兒許久，像是終於做了什麼決定，對宇文蝶笑道：

「只要跳入那條忘川河，我們就能一起回陽間，妳願意相信我嗎？」

「要一起回去。」

連一絲遲疑都沒有，宇文蝶安靜地牽著他的手，一起面向那靜止如鏡面的河水──

「轉輪王大人！」

「轉輪王大人，不要！你會……」牛頭馬面快一步走向前想阻止，卻被王薛一個眼神遏止住腳步。

王薛淺淺的回眸一笑，無聲的嘴型對他倆說了些什麼；然後緊握著宇文蝶的手，閉著眼睛，在那群人奔過來之前投入了河裡。

忘川河很快便將兩人的身影吞沒，馬面刷地跪了下來，腦海裡還迴盪著王薛丟給他們的兩個字。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