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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夫長》第43章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章 九死一生

  夏士蘭問道:「文森特,你打算怎麼做?」

  文森特肅聲道:「方丹上校的軍隊駐地離這裡有多遠?」

  「他的部隊在馬薩城東部的卡洛要塞,就算全力趕路,離這裡也有一天的路程,現在出發,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返回。」夏士蘭答道:「你準備去請援兵?這恐怕行不通。一是方丹未必相信咱們,二來時間也趕不上。」

  「先不管這些。夏士蘭,你有熟悉路程的兄弟嗎?」

  看到方丹點頭,文森特轉頭道:「若拉,這事要交給你去辦了。」

  「我?」若拉一愣:「你想讓我去報警?」

  「對,你拿著巍恩的授權令,和夏士蘭的弟兄們一起,從秘道出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卡洛要塞,向方丹說明情況,請他發兵救援。」

  「為什麼讓我去?」

  「你有王都口音,方丹是裡約堡人,一聽就能聽出來。雖然路上會有危險,但以你的武藝,警惕一些對付幾個馬賊不成問題。」

  「既然有秘道,幹嘛不一起走?」

  「這麼多婦孺老人,一旦被敵人發現,就會被咬著尾巴吃得乾乾淨淨。」

  若拉還想說什麼,文森特斷然道:「別爭了。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出發。」轉頭對夏士蘭道:「叫你的弟兄給若拉帶路,馬上就走!」

  夏士蘭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巍恩坐在一邊保持著沉默。儘管情勢危急,但有文森特這個老兵在,他就多了幾分信心。他一直覺得此次羅德島之行有些出乎意料的順利,看來真正的殺機現在才剛剛出現,教會既然處心積慮地想除掉他,這支馬賊的出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想到這裡,他從懷裡拿出巡行法官的授權令,看著上面的國王印章,搖了搖頭,淡淡一笑。

  十分鐘之後,眾人來到了廣場破舊的馬廄裡,掀開一堆乾草,拉開暗門,便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夏士蘭道:「這條秘道通往山下,出了秘道後走上一會兒,有一個城外客棧,在那裡可以換乘騎馬。我的助手希曼會帶你去。」

  若拉點了點頭,來到地洞旁邊,希曼搶先跳下了地洞。若拉回頭看了眼巍恩,欲言又止,眼神頗是複雜,既有不捨,亦有擔憂。

  巍恩呵呵一笑:「一路小心,快去快回。人民等著你勝利凱旋的消息。」

  若拉歎了口氣,無奈道:「文森特,照顧好這個討厭鬼。」文森特含笑點頭。

  若拉轉身正要跳下地洞,巍恩忽然又道:「等等。」

  若拉停住腳步,巍恩從腰畔解下短匕,遞了過去:「拿著路上防身。」

  若拉搖頭拒絕,巍恩臉色一沉:「你能不能聽我一次啊,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好不好?!」

  若拉美麗的雙目中露出一點晶瑩,一咬牙接過短匕,不再說話,反身跳進地洞,健美勻稱的身軀很快便消失在了陰影之中。巍恩怔怔地看著地洞,文森特走了過來:「兄弟,我沒讓你走,你不怪我吧。」

  「怎麼會?你就是讓我走我也走不了,更別說騎馬了。」

  「不僅如此。你現在是大家的希望所在。你若一走,大家的心立刻就散了,那會死得更快。」

  巍恩摟住文森特的肩膀,笑道:「兄弟一場,何必還解釋什麼?你讓若拉離開,還有別的意思吧。」

  「老圖爾的希望全在若拉身上,我不忍讓他以後傷心。」

  「說實話,你覺得咱們有多少機會等到救兵來到?」

  「除非奇跡出現,否則,」文森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九死一生。」

  夏士蘭命人把秘道重新掩好,問道:「文森特,接下來怎麼辦?」

  文森特沉吟道:「你還有多少人有戰鬥力?」

  夏士蘭下頜一揚,示意四周的漢子,道:「全在這兒了。加上我一共還有十個人,都是我身邊的好手。

  巍恩心裡抽了一口涼氣:「十二對幾百,如此懸殊的比例,哪來的勝算?」

  文森特淡然道:「十隻老虎,只要放手一搏,頂得上千百隻綿羊,再厲害的馬賊,也不過是烏合之眾。對不對,兄弟們!」

  眾人轟然應了一聲,臉上全無懼色。他們清楚,明天的這一戰,關係得不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身後的老婆孩子。夏士蘭喝彩道:「說得好!不過,文森特,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接觸陽光。」

  「能接觸最好,不能就和他們在黑暗中游鬥,沒準也不吃虧。夏士蘭,你手上可有弓箭?」

  「弓箭?我想想,對了,這個古堡以前有個兵器室,裡面有不少武器,好像還有重弩機,都是黎塞留公爵留下用來守衛古堡的,雖然時間久了點,估計還能將就著用。」

  文森特一拍雙掌:「好!有了弩機,咱們的勝算就又大了些。

  弩機從兵器室被抬了出來,很可惜,十多架弩機只有不是機關銹死,就是木質的扳機和弩架爛成了木屑,只剩下兩架弩機還能使用。文森特試了試,用腳將三隻弩箭蹬上弓弦,對準一株樹幹摳動扳機,「砰」地一聲,兩隻弩箭入木三分,威力驚人。

  夏士蘭惋惜道:「可惜啊,要是所有的弩機都能使用,咱們居高臨下,想必能熬到明天晚上。」

  「有總比沒有強。」文森特道:「把它抬到堡頂的箭垛上,咱們至少也要給這些馬賊一個下馬威!」

  弩機被抬上了堡頂,架在了箭垛上。文森特繼續帶著人四處佈置,忙得不可開交,巍恩幫不上忙,便主動留在堡頂照看弩機,順便給機關上些潤滑用的油脂。

  巍恩站在堡頂放眼環顧,四面山巒的陰影一片黑壓壓的,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沉重的令人幾乎透不過氣來。往下看去,山腳下的馬薩城的城廓依稀可見,城中寥寥燃著幾點燈光,算是為這黎明前的黑暗帶來一點明亮。

  巍恩凝視著,心裡不由地有些感慨。人生際遇無常,昨天晚上他還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覺,今天晚上就變成了在這吹秋風,明天晚上自己會在哪呢?他苦笑了一下,只要不是在地獄或者天堂,在哪兒他都可以接受。

  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雖然談不上像清鈴一般悅耳,甚至還有些刻板,但對於此刻的巍恩來說,卻無異於一根救命的稻草,簡直比世界上任何美妙的歌曲都動聽。

  「你又遇到危險了?」

  巍恩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你怎麼來了?」

  月光下,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站在他面前的不遠處,金色的長髮隨風飄舞,身上的白紗在月光的照映下淡淡地反射著皓白的光芒,如同謫落凡間的仙子,不惹紅塵中的一片塵埃,正是墮天使加布林。

  加布林緩緩道:「我聽到十字架的召喚,知道你身處危險之中,所以出來看看你。」

  巍恩心裡一陣驚訝,自己胸前的十字架看來真是一個通靈的寶物,居然能主動發現危險。搓了搓雙掌,他有些興奮地道:「你來得太及時了,否則明天這個時候,你可能就要給我收屍了,呵呵。」

  「發生了什麼事?」

  巍恩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她,然後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帶走你一個人容易,但要一下救這麼多人,現在的我還沒有這個能力。」橡樹教堂的事情後,加布林已經瞭解了巍恩的性格,明白他是不會扔下夥伴獨自逃離的。

  巍恩心一沉,道:「連你也無能為力,難道這次真的在劫難逃?」

  加布林臻首微垂,陷入沉思中。巍恩看著她專注的姿態,忽然有點兒怦然心動。他急忙晃了晃腦袋,移開了目光。

  過了一會兒,加布林忽然道:「辦法倒也有,只是很冒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巍恩苦笑:「有奶就是娘,你說吧。」

  加布林秀眉輕蹙,淡淡道:「你要考慮清楚。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到了明天,我不可能在白晝裡現身把你救走。」

  巍恩怔了怔:「不用考慮了,加布林。如果要走,也不用等你出來了。」

  加布林凝目看著巍恩,兩道澄淨的眼波中沒有摻雜絲毫的感情:「巍恩,這個世界上難道有什麼事情比生命還重要?」

  「怎麼說呢,加布林,你是天使,不明白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有時候,人寧願放棄生存的機會也不會割捨某些精神或物質上的東西,因為失去了它們,就是繼續生存下去,也失去了意義。」

  「對你而言,這些東西是什麼?」

  「是承諾和信任。對我來說,承諾意味著責任,信任意味著榮譽,一樣也不能丟。」

  加布林靜靜地看著巍恩,這一次,巍恩的目光沒有游離。過了半晌,加布林似乎輕輕一歎:「好吧。我成全你。」

  文森特等上堡頂,感覺有些疲倦。巍恩看著他道:「都佈置好了?」

  「差不多吧。也不知道有用沒有。」文森特自嘲地一笑。

  「天救不如自救,只要有一線生機,咱們也得爭取。」

  文森特點了點頭,忽然目光一凝:「你怎麼把這兩架弩機挪到了一起?」兩架弩機本來是分開架在箭垛上的,此刻被架在了一起,一左一右,矛頭直准下面的城堡廣場。

  「嗯。這兩個傢伙還挺沉,挪它們累得我半死。」

  「你要幹什麼?」文森特不解。

  巍恩輕輕撫摸著經過擦拭後變得光滑的弩架,道:「因為我想打個賭。」

  「打賭?」文森特眉頭一皺:「打什麼賭,和誰打賭?」

  「和咱們的命運打賭。」巍恩展顏一笑:「不過,你也是賭徒之一。」

  隨後,巍恩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文森特,文森特聽完,只覺得匪夷所思:「這樣能行嗎?」

  「行不行,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兩人又商議了半天,突然,下面傳來夏士蘭的聲音:「文森特,巍恩,天就要亮了。」

  巍恩聞言一怔,轉頭望向東方,只見地平線隱隱露出一線青灰色,天空漸漸轉成了淺淺的藍色。巍恩與文森特對視一眼,眼神中均帶著幾許唏噓。

  不知道十幾個小時後,會有多少人再也看不見今天的日落西山。

  巍恩、文森特站在主堡三樓的窗戶前,眺望著漸漸轉亮的東方。他們身後,夏士蘭等人站在房間陰暗的角落,身著又厚又長的黑袍,把整個人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

  天空已經變得灰濛濛的,漆黑的夜色迅速褪去,只餘下遠方的一片朦朧。突然間,一線紅光自雲霄中猛地出現,眨眼之間,紅光已經變成了拋物線的形狀,矗立在蒼穹的盡頭,而紅光的顏色也以驚人的速度變深,變亮,如同火山噴發出的無邊溶漿,充滿了令天地色變,令人眩目的燦爛與雄壯。

  緊接著,霞光四射,雲中的一片片紅光拼接在了一起,就在剎那間,火紅的太陽露出了熾熱的面龐。巍恩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朗聲道:「太陽出來了。」

  天色終於明亮,鳥兒的叫聲傳進了古堡。

  巍恩轉身,對著其中一個已經服藥的男人道:「準備好了嗎?」

  男人應了一聲,慢慢從角落裡走出,來到窗邊,蒼白修長的手指緩緩地向窗外探去,黑色的衣袖微微抖動著。

  手指剛剛碰觸到陽光,男人發出劇烈的顫抖,猛然把手抽了回來。巍恩急忙道:「怎麼了?」

  男人垂著腦袋沒有答話,只是不斷撫摸揉搓著伸出窗外的左手,他身邊的夏士蘭道:「疼不疼?皮膚倒還沒有灼傷的痕跡。」

  男人搖了搖頭:「疼倒不疼。只是這麼多年都沒曬過太陽了,心裡有著非常奇怪的感覺。」

  巍恩臉上帶著微笑,沒有說話。他清楚,換作是誰這麼久不見天日,都需要一個心理適應的過程。

  在夏士蘭的催促下,男人重新將手探出了窗外,天上的朝霞立刻將他蒼白的肌膚染成了金色。他的手掌顫抖著,幾次想把手縮回來,夏士蘭按住了他的肩膀:「要是不疼,就堅持一下。」

  男人點了點頭,強忍著不適,幾分鐘之後,身體漸漸恢復了平靜。夏士蘭道:「感覺如何?」

  男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中充滿了愉悅與愜意:「太溫暖了。神啊,感謝你讓我重新回到了你的懷抱。」

  他的話音未落,房間裡的所有人便響起了一陣歡呼,巍恩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一章 脫鞘而出

  文森特輕輕擦拭著手中的長劍,態度專注而仔細,彷彿是在撫摸情人的長髮。巍恩看著他輕柔的動作,忽然道:「這把劍不是凡物吧。」

  文森特點了點頭,劍鋒一揚,他仰視著凝著冷光的劍刃:「此劍名『浩然』,是我家傳的寶劍。」

  「文森特,我心裡一直有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要不,沒準今後永遠也不知道答案了。」

  文森特看了巍恩一眼:「你問吧。」

  「到底什麼是新教之爭?」

  文森特思忖片刻,道:「幾年之前,大陸有一位叫馬丁的神父認為目前的教會存在了太多的腐敗和黑暗,必須進行宗教改革,否則教會早晚會墮落在慾望的深淵中。在他的布道中,馬丁提出了一系列宗教主張,如反對偶像崇拜,厲行節儉樸素等等。」

  「這位神父的觀點應該能得到民眾的支持吧。」

  「是的。馬丁的主張提出後,立刻得到了廣大市民和商人的支持,但同時也遭到了傳統教會和保守貴族的強烈反對。幾年來,兩派觀點水火不容,爭吵的很激烈。依我看,早晚會兵戎相見。」

  「簫家想必是康德王國支持宗教改革的一方吧,因為他們是社會工商業的代言人。」巍恩若有所思地道。

  「不錯。所以你和簫家走得近,自然而然便被教會的保守勢力視為敵人。」

  「那教皇對新教改革抱著是什麼態度?」

  「他的態度一直很曖昧,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這時,夏士蘭的聲音傳了過來:「巍恩,敵人出現了。」巍恩與文森特聞言,快步走到窗邊,身軀隱在窗戶後面,向遠處眺視。

  城堡外面平緩的坡地上,幾匹快馬出現在入堡的小路上。馬上騎兵沿著城堡幕牆來回奔馳了幾圈,最後停在城堡大門前,一名騎兵發出了一記尖銳高亢的哨聲。

  文森特道:「這是前哨騎兵,是來觀察附近是否有埋伏的,大隊人馬在後面。

  一陣隆隆的蹄聲在山谷中傳來,宛如天際的沉雷。聲音越來越大,不多時,無數騎兵出現在了巍恩的視線之內。

  紅鬍子雙腿一夾,策馬奔上路邊的一個土丘,雷納斯和幾名親兵跟在他的身後。紅鬍子馬鞭向前一指,三百餘名彪悍的騎士從他的面前馳過,源源不斷地湧向薩拉門托古堡。

  雷納斯道:「昨晚封山的伏兵報告,他們擊傷了一個深夜上山的男子,可惜那個男子對地形十分熟悉,藉著夜色逃脫了。大哥,估計巍恩已經有了準備,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紅鬍子哈哈一笑:「老二,就憑咱們這精銳的三百雄鷹,那個巍恩就是有了準備,又能如何?」

  「咱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進山,不知道馬薩城的人發現了會不會去方丹那裡報信。」

  「哈哈。這一點唐古拉斯大人已經考慮到了。他已經在要塞安排了人,這兩天只要有馬薩城方向前往卡洛要塞請援的人,他的人都會設法截下來延緩幾天,等到方丹知道了消息,估計咱們早就回到獅子谷了。」

  雷納斯沉默半晌,慢慢道:「唐古拉斯算無遺策,果然名不虛傳。如此一來,巍恩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紅鬍子大手一揮:「我倒覺得他純粹是多此一舉。以咱們的實力,抓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何必安排得那麼仔細?兩天時間?呵呵,我估計一頓飯的工夫就足夠了。」

  雷納斯一笑:「大哥英武睿智,區區一個巍恩,自然不成問題。」

  紅鬍子放聲大笑,朗聲道:「兄弟們,隨我來。擒下巍恩,中午咱們進城找樂子去!」

  眾人奔下土丘,一匹快馬迎了上來,正是方纔那幾名前哨騎兵之一:「大哥,我們已經巡邏完畢,沒有發現異常,只是城堡大門已經被磚石砌死,很難重新開啟。」

  雷納斯在一旁道:「咱們昨晚沒有伐木,現做破門的工具最少還要用半天。」

  紅鬍子搖頭道:「做什麼攻城武器?傳令下去,所有人下馬,給我從牆上翻進去!」

  傳令兵一聲令下,已經在城堡前列隊完畢的騎兵紛紛下馬,拿出繩索準備翻牆。很快,三百餘人除了十幾個看守馬匹的衛兵以外,開始像螞蟻上樹般爬入城堡。主堡內的文森特看在眼裡,雙眉一振:「巍恩,他們果然沒有準備破門的工具,騎兵成了步兵,咱們的計劃還真沒準能成功。」

  ※※※※※※※※※※※※※※※

  若拉隨著希曼出了地道,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家客棧。希曼不久便從客棧牽出了幾匹馬,後面還跟著一名年輕人。

  希曼道:「若拉,我讓這個小伙子做你的嚮導,去要塞的路,他非常熟悉。」

  「謝謝。」若拉翻身上馬:「天快亮了,你趕緊回去吧。」

  「好的。你一路小心。」希曼點頭道。

  若拉一揮馬鞭,對著年輕人道:「我們走!」

  二人一路急速飛馳,傍晚時分,乘著夕陽的餘光他們終於趕到了寂靜山嶺。卡洛要塞是一座完全由巨石砌成的石城,它座落在寂靜山嶺,易守難攻,方丹上校的三萬大軍入島後一直駐紮在這裡。

  二人將近要塞,城門箭堡上的守衛發現了他們的蹤影,很快,城門一開,幾十步兵在一名騎兵軍官的帶領下,衝出城門,在城門不遠處截住了他們。

  「什麼人?」軍官發問道。

  若拉勒住馬韁,只覺得全身酸疼,像散了架一般難受,座下馬兒的鼻子裡不停地喘著粗氣,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我受裡約堡巡行法官巍恩所派,前來報警請援!」若拉高聲道。

  軍官眼中光芒一閃:「報警?報什麼警?」

  「馬賊紅鬍子率兵出現在馬薩城,意圖攻擊巍恩法官,請方丹上校火速發兵支援。」

  「你有什麼證明?」

  「我身上帶著巍恩法官的授權令,請你帶我去見方丹上校。」

  「讓我看看授權令。」軍官伸手道。

  若拉搖頭道:「對不起,我要看到上校後,才能出示授權令。」

  「放肆!」軍官陡然臉色一變:「我乃今日城守值日官,任何出入本城之人,本官全都有權檢查!」

  若拉一愣,她本以為總算到了要塞,算是完成了任務,沒想到卻會出現這樣的場面。當下又氣又急道:「你這人怎麼亂發脾氣?你帶我去見方丹,他自然會明白。」

  「豈有此理!我們上校大人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見的?你要是刺客怎麼辦?下馬!」

  「為什麼下馬?」

  「我要帶你去看守所詢問,查明你的來歷後,再稟報上校。」說到這裡,軍官的唇邊露出了一絲狡獪的微笑。

  若拉大怒,看守所?這要是在裡面呆上一兩天,十個巍恩也沒命了。「你……」若拉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不下馬?」軍官的態度咄咄逼人:「我看你是別有用心。來人!把她給我拖下馬。」

  軍官身邊的步兵齊應一聲,十餘柄長矛瞬間圍住了若拉,兩名士兵執劍上前,準備動手拉人,若拉身後的小伙子不等招呼,自動溜下了馬。若拉銀牙一咬,拔出腰邊短匕,決定動手硬闖。

  「嗆啷」兩聲脆響,上來拉人的士兵被若拉一招逼退,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名士兵的手腕冒出了血花。

  軍官目中凶光一閃,左手一舉,剎那間,城頭幾十張弓箭從箭垛中探出,對準了若拉,箭鏃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只等軍官手勢一落,亂箭齊下,把若拉射成一個刺蝟。

  軍隊,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地方。

  軍官獰笑道:「乖乖地下馬,你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下馬?保住了自己的生命,那巍恩和文森特怎麼辦?若拉唇邊露出一絲往日清冷的微笑,她的心中已經做出了困難的抉擇。

  軍官目光閃爍,皺眉道:「你……」話音還未落下,若拉厲喝一聲,身體已自馬背上高高躍起,劃出一道弧線向包圍圈外躍去,圍著她的士兵紛紛仰頭,望著她騰空的身姿目瞪口呆。軍官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有任何掩護而躍上半空,若拉的行為無異於自殺,他絕沒想到,這個年輕姑娘的性格居然是如此的剛烈。

  弓弦聲從上空響起,幾十隻利箭脫弦而出,帶著死亡的氣息,毫不留情地射向若拉。若拉身處半空無處借力,根本無法閃避,弓弦之聲入耳,她心裡苦笑,雙臂合攏護住臉面,做出無奈的抵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突然,若拉的掌心湧入強大而澎湃的力量,心裡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不,而是感受到了一份信念:忠貞者,神與他同在!

  一道尖銳、高亢的嘯聲自若拉手中的短匕發出,宛如九天之上的龍吟,充滿了神秘與孤傲。眨眼間,短匕發出極為耀眼的璀璨白光,一下照亮了若拉的身軀,就在箭矢即將及身的瞬間,若拉改變了在空中滑行的曲線,雙臂筆直前伸,隨著光芒之刃,斜刺著向頭上的城樓飛去,射來的箭矢擦身而過,偶爾有一兩支剛觸到若拉的衣袂,便立刻在白光中融解、消散。

  軍官圓睜雙眼,大腦一片空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著恍如天外飛鴻的若拉,他心裡湧起了奇怪的感覺,此刻的若拉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人,而是一柄脫鞘而出、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聲悲嘶,若拉座下的駿馬全身插滿飛箭,頹然倒地,振起了地上的灰塵。

  城頭一陣大亂,眼看著若拉奔雷疾電般地衝上城樓,城頭的弓箭兵驚惶中忘記了再次搭弓射箭,紛紛向後退去,若拉一個翻身,矗立在了城門的箭垛之上。

  「噹噹噹!」城內的警鐘聲大作,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步兵與騎兵從兵營中潮水般湧出,迅速向城門處靠攏,若拉身旁的弓箭兵雖驚不亂,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兩隊手握圓盾的刀斧手。

  若拉獨自矗立在箭垛之上,雙目微合,神光內斂,短刃橫於胸前,表情莊重嚴肅,城頭強勁的夜風掠過她的衣袂,獵獵飛舞,她就像是一位出塵的仙客再次回到了世間,令人頓生敬畏之心。若拉腳下的士兵人數雖眾,但親眼目睹了她那驚世駭俗的一飛沖天,再沒一個人敢於上前攖其鋒芒,城樓上鴉雀無聲,只能聽到山風穿越石城發出的嗚咽。

  若拉此刻的心情卻並不像她表面上那樣平靜無波,方纔那生死攸關一刻,她終於再次尋回了上次與劍犀犀相通、人劍為友的奇妙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好,不但讓她的身體激盪著突破極限之後的力量餘波,而且讓她的精神充滿了自信與驕傲。

  這一刻,她的生命樂章迸發著激昂的旋律,令她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身外的一切煩惱與危險都不過是過眼煙雲,只要握劍的心活著,生命就不怕任何風吹雨打。

  「什麼事?」隨著一個豪邁有力的聲音,一位中年軍人在士兵的簇擁下快步登上城樓,圍在若拉周圍的士兵自動後退幾步,人潮中迅速閃出了一條裂縫。

  ※※※※※※※※※※※※※※※

  希曼送走若拉,再次潛回秘道,經過一段曲折,來到了暗洞洞口,剛從草垛裡探出頭去,急忙又縮了回來。

  藉著雜草的縫隙,希曼看到馬廄之外的城堡廣場上,密密麻麻地陣列著荷刀執矛的武士,一個個殺氣騰騰,蠢蠢欲動。突然,希曼屏住了呼吸,他看到主堡封砌的大門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手裡握著劍鞘,面對著不遠處的幾百武士,臉上的表情卻像欣賞風景一般淡然從容。

  這個人正是文森特。

  「他瘋了!」希曼在心裡驚呼道。

  「這個人是個瘋子吧。」紅鬍子站在隊伍中間的一個制高點上,對著身邊的雷納斯疑惑地道:「一個人要抵擋我這麼多弟兄?他難道想自殺不成?」

  雷納斯皺著眉頭,他望了望圓形主堡,道:「難道他有所憑仗?大哥,堡頂上好像有兩個弩機。」

  紅鬍子聞言抬頭,看了幾眼後,不以為然地道:「兩個弩機能成什麼氣候?」

  雷納斯搖了搖頭,表示他自己也不明白。紅鬍子道:「既然他想單挑,我就成全了他!下令,上兩個弟兄去會會他。」

  兩名手執巨斧的大漢在一片鼓噪聲中越眾而出,大吼著撲向文森特,幾百步的距離迅速縮短。

  文森特冷冷地看著大漢奔近,待到大漢猙獰的臉孔清晰可見之時,他的身軀突然一晃,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文森特自二人之間閃身穿越,停住腳步時,已然恢復了方纔的站立姿態,唯一不同的是,利劍已經脫鞘而出!

  兩名大漢的吼聲戛然而止,沉重的腳步兀自往前奔了幾步,兩道血柱接著像噴泉般自頸子裡噴出,頭顱在血花燦爛中永遠脫離了和身體的聯繫,滾進了雜草叢生的亂石中。

  閃電一擊,解決問題!

  沒有任何的花哨和累贅,這是無比實用的殺人方式,是文森特劍術凝煉的真正表現,殺手般精準、雷霆般致命!

  紅鬍子「哦」了一聲:「功夫不錯啊,難怪敢出來單挑。好,再上去三個人,送他回家!」

  三名武士再次前衝,馬賊的鼓勁喝彩聲再次爆響。文森特迎上三人,手中劍鋒吞吐,猶如行雲流水、羚羊掛角;刃上寒光熠熠,令人眼花繚亂,無處躲藏。

  一擋一格,借勢一抹,一名武士手捂前胸,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帶走了生命的所有活力;腳步毫不遲疑,側身繞過對方的劍網,擦身而過時,另一名武士已在慘叫聲中倒地不起。輕靈地轉身,最後一名武士變得臉色蒼白,猶豫半晌才大叫一聲,舉刀劈來,文森特長劍一探,猶如毒蛇的口吻,一口咬住了武士的咽喉,武士腳步一頓,高舉的屠刀「砰」地一聲墜落在地,身軀緩緩下跪,嘴裡含糊地「啊」了幾聲,倒在了文森特的腳前。

  短短的幾分鐘,文森特的衣服上已經濺上了點點血斑,一滴滴鮮血從劍鋒上滾落到黃土之中,鋒芒處更顯得閃耀奪目。

  「好劍法!」希曼在草叢裡暗暗喝彩,同時心生悚然,這才幾個回合啊,五條性命已經從此告別了人世。

  所有的鼓噪聲都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恐怖的劍手。這群馬賊不是沒經歷過血腥和死亡,但如此快速的死亡,如此直接的斃命,確實讓每一個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紅鬍子額頭青筋凸露,舉手一揮,正要下達衝鋒的命令。雷納斯急忙道:「大哥,此人已是困獸之鬥,咱們不必興師動眾,反倒亂了陣腳,再上去五個人,肯定能結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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