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七世是個驕傲而又複雜的人,他時而脾氣溫和,時而固執己見,時而平易近人,時而暴躁狂虐。生而為帝王的命運,注定了他的反覆無常。
下午的時候心情還不錯的法蘭帝國皇帝,在傍晚秋獵儀式的前夕,突然爆發了。因為,他的侍衛突然開始告誡周圍的貴族要小聲說話免得讓陛下更加惱怒。
到底是什麼人惹的理查德七世勃然大怒?
人們紛紛猜測。
“肯定和剛剛進帳篷的特里尼侯爵有關。”一些看到侯爵拜見陛下的貴族偷偷議論道。
理查德七世低頭望著死去的小約瑟蒼白的面容。他的身體已經冷了,頭上的傷口中流的血塗了半張臉。但是最致命的還是他胸膛的一刀。它直接從小約瑟的左胸切入,斬斷了數根肋骨後刺入他的心臟。
看著約瑟那緊皺著的仿佛承受著莫大痛苦的眉頭,理查德七世憤怒的全身發抖。他伸手用力的去抹平它。但是他做不到。
這讓他想起了他的父親。
理查德七世的手頹然的垂下。
“曼斯,對不起。”他痛苦的說道:“我上次見小約瑟的時候他還是個流著鼻涕的小鬼,沒想到再見到他已經是這樣的了。曼斯,我會給你報仇的,會找到兇手,將它吊死在廣場上。”
“謝陛下。”特里尼侯爵爬在地上,哭泣的渾身無力。鮮血染紅了他半邊身體。
“那麼,愛德華‧科西。你來告訴我接下來的情況吧。”
“好的。”李昂點點頭,敘述了起來。“陛下,我和我的朋友外出騎馬。我的馬術很糟,急於學習……在歸途的時候我們突然發現了一夥強盜……”
……
更遠一點的小土坡後面,李昂冷笑道:
“好了,該我們上場了。”
斯塔維奇和他的手下哈哈大笑著解開了綁著馬嘴的套子,拿起他們的刀劍,“兄弟們,該我們揀便宜了。
“你不上去?”李昂看著身邊的米蒂亞。
“我保護你!”她討好似的湊到他身邊,似乎巴不得趕緊來個敵人以使她美女救英雄。
“隨你的便。”李昂聳聳肩,“那邊佈置的怎麼樣了?”
“放心吧。不過真的不用再那三匹馬上加上標記?”
“不用。”李昂搖搖頭,“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些馬是一批的。我們沒有必要畫蛇添足。”
“但是我們還要栽贓給朗斯公爵啊。”米蒂亞還是有點迷惑。
“哦,”李昂笑了,“這些難道不是朗斯公爵的手下幹的嗎?我們只是恰巧經過的路人而已。拉爾森‧席爾瓦想殺掉特里尼家族的男性已繼承爵位和財產。只要侯爵和他的兒子順順利利的死了,無論別人怎麼懷疑他,有公爵撐腰的他都贏定了。但是,如果侯爵不死,那麼他自然而然的留下了尾巴 他的姓名。為了婚姻文書的合法性,他不能使用假名。而拉爾森‧席爾瓦,一個姓席爾瓦的人,這個提示足夠明顯了。”李昂說著,得意的呵呵笑了起來,“尤其最讓我滿意的是朗斯公爵還不能拋棄拉爾森。他是公爵和法師聯繫的紐帶。因此他只能被動的承受。你瞧,我們沒花太大的力氣就讓敵人陷入被動,這還多虧了拉爾森的愚蠢。”
“還有你的那莫名其妙的腦袋,真懷疑你是個魔鬼,怎麼就能知道亂七八糟的任何事情呢?”米蒂亞小聲的嘟囔道。
這邊兩個人說這話,那邊斯塔維奇已經帶著手下衝上了大道。
“前面的人躲好了,我們來救你了!”斯塔維奇一邊隨意的把弩箭射了出去一邊大吼道。
他一向不會用弩,射出的箭飛的不知哪裡去了。他嘟囔一聲扔掉弩弓,然後拔出腰間的長刀,怪吼著衝了出去。
此時的巴扎裡一夥人就如同最初的特里尼侯爵的手下一般,完全被打懵了。
斯塔維奇的隊伍佔據了絕對的主動。蠻人這邊人有十五人。而朗斯公爵的手下,除去三個包圍的人,只剩下8人了。近一倍的人數差距,再加上之前巴扎裡已經用光了遠程的武器。面對驟然間從身後出現的攻擊,幾乎瞬間就崩潰了。
不過,顯然不會用弩弓的不光是斯塔維奇,十五支弩箭產生的效果竟然僅僅是射殺了一匹馬!但是它們成功了擾亂了對手,使他們縱馬殺來之前,巴扎裡仍然沒有整理好隊形。
正規的軍隊和雇傭兵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軍陣!
當經受過正規訓練的軍隊排列好陣型,豎起那如林的長槍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打敗他們。但是,如果他們的陣型破碎了,陷入了混戰之中,那些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生死的傭兵顯然更有優勢。何況他們的人數還多一倍呢!
斯塔維奇興奮的第一刀就劈開了一個豁牙小子的腦袋,馬匹的衝擊力沿著長刀展現在傷口上。
眼睜睜的看著吉因被削掉半邊腦袋,巴扎裡憤怒的吼叫了起來,這一切變化的太快了。剛才他們還是獵手,現在竟然成了獵物!
他騎著馬用手中的長劍迎向斯塔維奇。
刀劍在空中碰撞,發出一陣刺耳的刮擦聲。
兩馬交錯而過。
“爽!哈哈!”斯塔維奇舔了舔嘴唇,笑了起來,“小子,你是我的。我要削掉你的頭蓋骨拿回去做成一個酒碗。能夠成為我的酒碗,你應該感到榮幸。”
“一個蠻人,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巴扎裡看著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陷入危機中,焦躁不安,但是他不敢分神,眼前的這個男人帶給他太大的壓力。
“喔哦,哈哈,你去向你的上帝問吧。”斯塔維奇一踹馬腹,戰馬打著響鼻飛奔而去,兩人再次相交而過。
“呸。”蠻人吐出一口血沫,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的胸腹隱隱發疼。但是他很高興的看到他的對手一頭栽下了馬。斯塔維奇殘忍的笑著將左手的短刀重新插回腰間。剛才錯身而過的時候他就是憑著這把刀殺死的巴扎裡。無數次的戰鬥早就交會了他如何在戰鬥中出其不意的取得最終的勝利。
很快,八個朗斯公爵的手下就先後被斬殺當場。
而李昂和米蒂亞也走到了充滿血腥味的戰場中。
“還有沒有幸存者?”李昂大聲的向四周喊道:“我是愛德華‧科西。艾德‧馬卡洛侯爵的貴賓,從城外練習騎獵歸來,正好遇到此事。現在歹人已經被清除,還有沒幸存者。請你們放心的出來。我們能夠保證你們的安全。”他一遍喊一遍向四面望去,卻故意的忽略了特里尼侯爵所在的方向。
“我在這裡。”馬路對面的樹林中傳來微弱的喊聲。很快,李昂在一個淺坑中“發現”了特里尼侯爵。
“侯爵,怎麼是你!”李昂故作大驚。
侯爵沉默了一下,然後他指著身後說道:“後面,他們後面還有人。不要放跑了!求你,一定要把他們殺死!一定!”
他的話音剛落,前方就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原來斯塔維奇在李昂的指示下早就去尋找那些人了,沒多會就看到他們的馬上拖著三個死人回來了。
“愛德華,我們在那邊還發現了兩具屍體。一個騎士和一個孩子的。我把它們也帶來了。”斯塔維奇下了馬衝李昂說道。
“孩子……”李昂猶豫的瞄了侯爵一眼。
只見侯爵雙手鑽成了拳,聲音顫抖的說:“給我看看,看看我的小約瑟。”
“侯爵大人……”
“別管我,我沒事。”他推開李昂,努力的站起來向屍體蹦去,半路突然的摔倒了,然後他顫抖著繼續向前爬行。淚水在土地上淋出兩道濕痕。
李昂心中略微有些不忍。
舔犢情神,一個失去唯一的兒子的父親會有多麼的痛苦?
是的,他本來可以讓這個孩子也活下來。但是,他轉頭看著斯塔維奇在侯爵背後那副滿足的表情。他沉默了。
現在,伊格維奇勳爵是他最大的助力。有些事情不想做也要去做啊。
“約瑟。”侯爵終於爬到了兒子的身邊,他捧著他滿是血跡的小臉嚎啕大哭了起來。“約瑟!爸爸會給你報仇的!”
“侯爵,請節哀。”李昂彎腰扶著他的肩膀,低聲說道。他的心中真的產生了憐憫。儘管所有的這一切都和他的計劃一模一樣。畢竟制定計劃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只是紙上的文字,而現在他們是活生生的。
“愛德華。”侯爵突然反身抓住李昂的手,他重重的跪在李昂的面前,“你和你的朋友要幫我!”
李昂忍住心中的不適,假裝猶豫了一下,說:“好的,但是我要如何幫你呢?”
“幫我,殺了那對狗男女!”侯爵臉色變得格外的猙獰。
……
珍妮‧特里尼伏在拉爾森的膝上,一臉的甜蜜。證明他們成婚的文書正捉在他的手中。
“拉爾森,從今天起我就是珍妮‧席爾瓦了。你還從來沒跟我講過你的父母呢。”
“是我要變成拉爾森‧特里尼了!”撫摸著那張單薄的紙,拉爾森的心中哈哈大笑了起來。但是這樣的話當然不能跟可憐的珍妮講,他撫摸著她的長髮,說:“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席爾瓦這個姓氏還是大人賜給我的。”
“大人?”
“是啊,你不覺得席爾瓦這個姓氏很耳熟嗎?”
“啊,是了。”珍妮恍然大悟道:“朗斯公爵家族的姓氏啊,拉爾森,你是朗斯公爵的親戚?”
“不,只是他的騎士。”拉爾森臉上的皮緊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輕鬆。
“那也好啊。這樣也許父親就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了呢。”珍妮天真的笑道。
“是啊。”拉爾森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往往遠方,巴扎裡怎麼還沒有點燃煙火?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
突然,他站了起來,眼睛望向了遠方。
……
“他發現我了。”李昂自言自語道。他輕輕的笑了笑,原來這夥人互相接近的時候還會有預兆啊。看現在的距離還有上千米呢。這樣偷襲是絕對不可能了。至於他和劉旭之間為什麼沒有這種提示,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被遺跡中的那個玩意默認為是一夥的吧。
又走進了一點,他們終於能夠看到坐在教堂門口的樺樹下的男女。
“給我個勁弩!”侯爵咬著牙,怒目望向遠處的二人。他此時終於看清了那個拉爾森的面目。就是那天在迪爾獵場羞辱他的年輕騎士!怒火在他心中蓬勃的燃燒了起來。他相信他一開始就是有陰謀的。
特里尼侯爵作為一個老獵手、老行伍,在軍隊中經常使用弩弓。他熟練的拉開弓弦,上箭,然後一踢馬腹,馬匹一陣小跑衝向拉爾森。
待離得近了,他稍稍瞄準就將弩箭釋放了出去。
他的攻擊很準,在五十多米遠的地方準確的正中拉爾森的胸膛。但是難以置信的是這支箭竟然像是撞到了一塊鐵板,不,即便是鐵板弩箭也能射透幾分。但是那只箭竟然直挺挺的被反彈了回去!
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特里尼侯爵和斯塔維奇等人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只有李昂還保持著平靜。
“這是怎麼回事?”米蒂亞抓住李昂的胳膊,用胸部使勁的摩擦。她什麼時候都忘記不了吃李昂的豆腐。
“我怎麼知道。”李昂聳聳肩。
米蒂亞不高興的哼了聲。她莫名其妙的感覺到李昂一定明白些什麼。或許是因為他出乎常人的平靜吧。
“啊!”特里尼侯爵並沒有被這種超乎常人形象的事情所嚇倒。他以極快的速度上好了弓弦,又是一箭射了出去。
但是,仍然毫無作用。
拉爾森的目光根本就沒有放在特里尼侯爵身上。他望向了李昂。
“是你破壞了我的計劃嗎?你的能力是什麼?”拉爾森冷笑了起來,“不過你不該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早晚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說完,他一把推開珍妮。獨自走向不遠處的馬。
“拉爾森!”珍妮趴在地上,不敢相信的望著不遠處裝若瘋狂的父親和宛若神明刀槍不入的丈夫。
“可愛的小珍妮。我要走了。”拉爾森跳上了馬還不忘向他的新婚妻子行了個禮。“我的岳父還真是個暴躁脾氣。”
特里尼侯爵絕望的再一次拉開了弓。他的手指被鋒利的弓弦撕扯的全是血口。這一箭射向了拉爾森的馬。
然而,還是被彈了回來。
這次,連李昂都皺了一下眉頭。
拉爾森回頭笑了笑,搖了搖頭,然後悠閒的騎著馬走了。
……
氣憤的幾乎要吐血的侯爵追著又射了幾箭,最終再斯塔維奇的保護下重新回到了穆斯教堂。
他望著這個教堂,心中充滿了傷痛。小約瑟出生於斯,當他回到這裡的時候他卻已經失去了生命。
特里尼侯爵跳下了馬,瘸著腿走到他女兒身邊。
“珍妮,他是誰?”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女人完全的荒了神,發生的一切讓她的思想混亂了,她望向李昂,“愛德華‧科西,是不是你挑逗我的父親攻擊我的丈夫!”
“閉嘴,你個賤人!”侯爵一巴掌把她抽倒在地。“告訴我他的姓名。”
“拉爾森‧席爾瓦。”珍妮不敢相信的望著他的父親,唯唯諾諾的答道。
“拉爾森‧席爾瓦,拉爾森‧席爾瓦,席爾瓦,席爾瓦……”侯爵不斷的念叨著,突然一個形象閃現在他的腦中,那是夏初的時候,在安斯山脈下的德羅陣,一個朗斯公爵的騎士在廣場中央宣布公爵的命令!是他,就是他。侯爵苦澀的哭了起來,朗斯公爵的人啊。這些人都是公爵派來的吧。就因為那次公然抗拒了他的命令嗎?
“我與你勢不兩立!”侯爵奪過身邊的斯塔維奇手中的刀,反身一刀將珍妮的頭顱斬了下來。
“我讓你永遠都繼承不了特里尼的姓氏!”他裝若瘋狂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