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謎題

　豪口中說得的“老朋友”，自然非天使獸莫屬。

　大概是靠近天使獸聚集地的緣故，感到殺戮方舟的威脅，一群天使獸騰空而起，朝著格拉姆的直撲而來。一眼看去，黑壓壓的天使獸群遮蓋了半個天際，足有五六百頭的數量，但遠不足以對格拉姆構成威脅。

　原本奕豪打算直接用滅世魔炮直接轟掉前方的天使獸群，然而在把輸入提高到百分之七十的時候，格拉姆的動力系統卻再度呈現出暴走的跡象。千鉤一發之際，奕豪緊急把動力系統的輸出功率壓到最小，總算阻止格拉姆的失速墜落，但同時卻也使得格拉姆的高度大幅降低，同時靈子屏障也再無力啟動。

　降低高度的格拉姆成為下方沙蟲的目標，數以百計的沙蟲紛紛由沙漠裡蹦出來，躍到格拉姆的甲板上，霎時間艦橋外響起一片叮叮咚咚的聲音。值得慶幸的是，奕豪一開始就讓所有艦內成員都在船艙內待名，沙蟲們拿格拉姆堅硬的裝甲毫無辦法，但卻轉而開始破壞裝甲外的東西。奕豪心疼無比的看著艦外的貴重儀器被沙蟲們大口咬碎的情景，而這時候旁邊的聽筒裡又傳來輪機長告急的聲音。

　“報……報告！我們這邊快撐不住了！”

　沙蟲們有著堪比岩石的沉重身體，數以百計的沙蟲聚集在外面的甲板上，對動力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格拉姆來說是難以負荷的沉重負擔。格拉姆地艦首已出現緩緩下降的驅使，因此輪機長強烈要求提高格拉姆的出力，要不就這艘魔導戰艦只有墜落沙海的結果。

　“不準！”奕豪當即駁回輪機長的請求。格拉姆連續兩次出現同樣的故障。幾乎可以肯定是受到外界因素地影響，在沒採取相應處理的情況下，再提高格拉姆的動力也只會重演暴走危機而已。“外面的沙蟲我來想辦法，盡可能延緩格拉姆地下墜！”

　下達指示後，奕豪把格拉姆的操縱權交給旁邊的副手，和早已整裝待發的鐵蘭一起衝出艦橋。然而當他們衝上甲板的時候。卻發現還有比他們更早的人物。

　“喲，奕豪，你來遲了啊？”

　穿著一身狩獵裝束的老紳士，回頭向奕豪打招呼。只見他地右手拿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雙桿獵槍，而前方已躺下了三隻沙蟲的屍體。

　“雷……雷登？你……你出來幹什麼！”

　因為太過吃驚的緣故，以至於奕豪連問話都有點結巴。

　“說什麼呢！這艘船現在可是面臨危機啊，難道你要我像女人一樣躲在船艙裡祈禱嗎？”

　雷登豪爽的一揮手，雙桿獵槍瞄準一頭撲來的沙蟲扣動扳機，只聽一聲火藥的爆響，沙蟲頓時萎靡倒地。

　奕豪驚訝無比地看著雷登的射擊。這些沙蟲有著就連威力強大的來福槍都無法射穿地堅硬外殼。本來雷登手中的老式獵槍根本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然而老紳士卻以過人的反應捕捉到沙蟲張開嘴撲來的瞬間，扣動扳機把獵槍的子彈轟進沙蟲柔軟的腹腔裡，短短兩分鐘裡一共殺死了四隻神話中地怪物。

　“真是厲害啊……”

　奕豪對老紳士投以由衷欽佩的目光，同時也受到莫大的衝擊。

　原本他以為在諸多紅世妖魔面前，普通人是完全無力的存在，然而雷登讓他看到即使毫無靈力的普通人。也能夠以一己之力勇對抗神話怪物的可能。奕豪這才驚覺到，他所持有的巨大力量竟在不知不覺遮蔽了他的雙眼，讓他看不到生命本身的堅強。而一廂情願的把自身置於守護萬物的崇高立場。

　這樣的他，和自封為“神”而企圖清洗人類的銀假面，其實也是同樣的狂妄。

　（雷登，謝謝啊……）

　奕豪向老紳士至上崇高的敬意，只覺得胸中驟然迸出一股坦蕩的豪氣，似乎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突然消失。全身上下涌起前所未有的力量。

　奕豪長嘯一聲，衝入前方的沙蟲群。

　下一瞬間，炸裂的紅芒刺痛鐵蘭和雷登的眼睛。

　奕豪高高舉起左手，耀眼的紅芒在左手掌中勾勒出破滅之六芒。

　六芒星的圖案投影到格拉姆的甲板上，交錯成一直徑超過五十米的巨大魔法陣，將甲板上的沙蟲囊括其中。

　下一瞬間，奕豪輕輕彈了下手指，魔法陣中數以百計的沙蟲，隨著指尖的輕響同時崩散。

　一堆堆細小的沙礫散落在格拉姆的甲板上，隨即被風卷到破滅的彼方。

　奕豪隨即抬頭望著天使獸群的方向。

　火焰的“紅”和冰結的“藍”在他的左右手中出現，然後在匯聚成混沌的“灰”。

　混沌的“灰”在手中化成槍矛的形狀，朝著前方的天使獸群投出。

　槍矛在出手的瞬間化成混沌的鋒刃，死神的鐮刀拉出幾乎撕裂天空的灰線。

　三分之二的天使獸群被灰線吞沒，然後在世間永遠消失了蹤跡。

　奕豪僅僅兩個動作就將半數以上的強敵葬送。

　無論是地上倖存的沙蟲，還是天上殘餘的天使獸，都被這超過言語所能形容的威勢所震撼。

　到格拉姆重新獲得穩定的高度為止，雙方都沒有再採取任何動作。

　……………………

　“呼……”

　奕豪長長呼出口氣，就像被困深海許久後終於浮出水面的潛水者，露出說不出暢快的神情。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右手翠綠色的魔眼圖騰已悄然隱去，而仿佛交換般，左手卻浮現出暗紅色的六芒星圖案。

　意識流轉下，左手的六芒星隱去，右手的魔眼再度浮現。再一次亦是如法炮製。

　奕豪禁不住輕笑出來，“葬神領域”有著剝奪神格地無上權能，但也持續限制他無法使用魔力，以前始終找不到克服的辦法，但現在已經不是問題了。

　“奕豪，發生了什麼事情？”鐵蘭趕過來。困惑的看著他。“你又可以重新使用煉金術了嗎？”

　“嗯，多虧雷登給我的啟示。”奕豪向後面的老紳士揮揮手，再轉向前方時，目光卻變得毒辣。“這下。可以好好陪銀假面玩玩了。”

　………………

　暫時關閉“葬神領域”後，奕豪可以像以前那樣使用至高煉金，因此很容易便修復了格拉姆上被沙蟲破壞的部分，同時經由靈子共振地同步檢測，總算找出導致魔導機關暴走的原因。

　“是靈子密度提高的關係？”奕豪感到詫異。

　所謂靈子密度，是指分布在單位環境中靈子的數量，也可以看成該地域地靈氣活躍程度。打個簡單的比方。蓬萊的靈子密度就要遠遠超出凡世的靈子濃度，而即使同樣在凡世，類似地脈之類的區域也會聚集比其它地方更多的靈子。對紅世中人而言，在高靈子密度的場所使用驅動靈子地法術都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這一特質放到以靈子為能源的魔導機關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原本以百分之七十的效率運轉著的靈子爐，在進入高靈子密度的區域後受到活躍靈子地影響，出力驟然提高到超出格拉姆調節能力的程度。於是便引起各個魔導機關的暴走——簡單來說，也就是所謂地“能量過剩”。知道這一點後，奕豪當即調節了靈子爐的動力分配。將大部分過剩的能量轉移到外面的絕對障壁上，使得格拉姆恢復了正常。

　恢復正常的格拉姆加快速度朝著天使獸的聚集點趕去，一路上奕豪在下面地沙漠裡發現給更多沙蟲的蹤跡。似乎越靠近天使獸的聚集點，沙蟲出現得就越頻繁，反而天使獸倒越來越罕見。

　“奇怪，這些沙蟲都是天使獸變的不成？”

　奕豪為之困惑。並開玩笑似的推測著。天使獸和沙蟲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兩者間沒有任何共通性，按照道理說沒有變化的可能，就算是神通廣大的銀假面想到什麼辦法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奕豪也實在看不出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解明他疑惑的證據在隨後的幾分鐘裡出現。當格拉姆航行到距離地圖上的坐標點還有五公理的位置時，一群天使獸由西北方的天空飛來，由於奕豪把靈子爐多餘的能量都輸到格拉姆外層的絕對障壁上，因此絕對障壁散髮出耀眼的靈光，對天使獸構成致命的吸引力。天使獸群猶如聞到血的蒼蠅般追著格拉姆而來，不顧一切的附在絕對障壁上，貪婪的吮吸著上面豐沛的靈子能量。

　為之厭惡的奕豪本打算啟動武裝轟掉天使獸，然而在他下達命令以前，下方的沙蟲先有了動作。

　一隻沙蟲突然高高躍起，猛地咬住一頭天使獸的右腳，浮在空中的天使獸本待掙扎，然而緊跟著又有兩隻沙蟲咬住了它。天使獸承受不住三隻沙蟲的重量，發出凄厲的哀號聲墜到下方沙海中，霎時間被無數沙蟲分食殆盡。

　最初奕豪並未注意到這微妙的變化，但隨著聚集而來的沙蟲越來越多，天使獸亦以飛快的速度減少著。到後來幾乎每兩隻沙蟲躍起，便有一頭天使獸墜落。以格拉姆為中心的方圓五百米內，不斷上演著沙蟲只只躍起和天使獸頭頭墜落的詭異情景，眾人看得口愣目呆，就連奕豪亦為之驚愕。

　“沙蟲和天使獸不是一夥的……那傢伙在盤算著什麼……”

　奕豪緊皺眉頭，下令格拉姆再次提速。

　五分鐘後，格拉姆突入到坐標點兩公里的位置，出現在眾人視界中的是沙漠裡的一塊灰白的地域。

　由上空看去，該地域大致呈圓形，直徑在一公里到一點五公里左右，表面呈現出類似岩石的灰白色，表面有許多尖銳的岩山狀突起，數以萬計的天使獸就棲息在那些岩山上面，不時衝著空中的格拉姆發出陣陣咆哮聲。由靈子探測器檢測到的數據顯示，灰白地域處聚集著令人難以置信的高濃度靈子，單以靈子密度計算，恐怕是神界蓬萊的十倍以上！

　如此龐大的靈子源出現在凡世，難怪會對周圍的環境造成劇烈影響，就連格拉姆都無法適應。

　在思考銀假面意欲何為前，奕豪更納悶的是，對手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召集來如此龐大的靈子源？在通天塔的時候，奕豪就曾見識過康拉德以數以萬計的**構建起的超巨型靈子熔爐，並從靈子熔爐中抽取出足以創造可容納千萬人口的虛擬空間的巨大能量，但，就算是那種非常識的超巨型靈子熔爐，亦遠遠不能和此刻眼前的靈子源相比。

　“等等，難道是……”

　好像突然注意到什麼，奕豪把靈子探測器鎖定在某頭天使獸的身上，它正站在岩山頂上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體表不斷放出肉眼可見的靈光。奕豪試著以靈子探測器測試天使獸釋放的靈子能量，而一如他的預料那般，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個非常誇張的數字。

　“三……三萬法爾！”

　“法爾”是靈子能量的單位，若把普通人的生命換算成法爾，平均大概兩百不到，就算是稍微厲害一點的紅世妖魔，其能釋放出的靈子能量也不可能超過兩千法爾。但是，此刻天使獸身上釋放出的靈子能量竟然高達三萬法爾！遠遠超過紅世常識的數字！

　“……原來如此，把被吞噬者的靈子能量儲存在體內，然後在這時候釋放出來嗎……”

　奕豪很快找到解釋的方法。已經確認天使獸是以吞噬靈子能量為生的生物，它們會強行抽取獵物的靈子能量，然後將其儲存在體內，於是在不斷重複的吞噬中，三萬法爾也不過只是獵物數量的累積而已。以更簡單的道理來解釋——這頭天使獸恐怕此前已吞噬了相當於一百五十個普通人的生命，而此刻釋放的，便是從這一百五十條生命中吸收的靈子能量。

　天使獸的咆哮聲漸漸低弱下去，釋放出全部靈子能量的它們，已再無法維持物質層面的固態，最後頹然倒地，身體也逐漸崩解為細小的微粒，就如同那些過去被它們吞噬的人類一樣。

　“……天使獸只是搜集靈子能量的道具？”奕豪愕然看著天使獸的消散，稍遲一秒後，目光飛快移到靈子源的中心。“等等，這樣一來，那傢伙想創造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