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入虎穴
車子飛快在路上行駛。
下午五時四十九分。
兩人一直互不交談,也不知現在應去甚麼地方。
他們問關係複雜,非敵非友。
這是下班的時間,道路頗為擠塞,令氣息更為沉悶。
車內忽地響起一下尖長的聲音。金統側望了淩宇一眼.取出無線電話,放到耳邊去。
驀地金統整個人彈了起來,怪叫道:”甚麼?”控制車盤的手一震,車子幾乎鏟上行人道上去。
金統面色說有多麼難看,就有那麼難看,不過情緒去回復了過來,沉聲道:“怎麼發生的?”又聽一會,才掛斷了電話,跟著一扭車盤,轉入了另一條街去。
淩渡宇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到那裏去?”
金統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前方,道:“到醫院去!”
這回輪到淩渡宇吃了一驚,叫道:“什麼?”
金統歎了一口氣道:“威爾失蹤了!在最嚴密的保護下,卻像空氣一般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甚麼時候失蹤,當醫生進行檢查時,才發覺他不見了。”
淩波宇默然無語,仿佛又看到那道神秘的電光。
金統又再低呼一聲,叫道:“看!前面那架平治,是馬蔔的座駕車。不知他一個人要到那裏去,那不是往醫院去的方向。”
淩渡宇道:“跟著他。”
金統這次言聽計從,卻不敢跟得太近,因為馬蔔認得他的車。
金統苦惱地道:”這樣跟法,一定會把人跟掉。”
淩渡宇道:“你若能貼近到一百尺內的距離,我便有辦法。”
金統不信地望了他一眼,右腳卻不由踏上油,加速前進。
兩車慢慢接近,就在快要進入淩渡宇所說的距離時,馬卜的平治忽然在路旁的停下來。
這時無論是向前直駛,或是隨著他的車停下,都很易被發覺。
金統的反應也是非常快,急速扭盤,轉入下一條橫街。
車還未停定,淩渡宇撲了出車外,金統跟出,雙方倒合作無間。
轉出橫街的彎角,恰好看到馬卜下了車,在一個煙檔買煙。
淩渡宇低聲道:“你留在這裏!”不理金統是否同意,逕自向馬蔔走去,一邊從袋裏取出一個金屬小盒。
馬蔔這時剛轉身,看樣子要回到車內。
這是下班的時候,街上行人很多,對淩渡宇相當有利。
馬蔔打開車門,一隻腳踏了進去。
淩渡宇加快步伐,迫近至二十多尺內。手中小盒有圓孔的一端,對正馬蔔,就在馬卜完全進入車內前,他一按發射的按鈕,一粒沙般大的黑點,疾射向他西裝的袖口,命中後黏附在他袖上,馬卜這才關上車門,發動引擎。
淩渡宇很快回到金統的車內,繼續跟蹤。
金統是一個頑固的人,卻絕不笨,己有點明白淩渡宇在幹甚麼,所以雖然馬卜的車已不見影蹤,他仍是不慌不忙,從容駕駛。
果然淩渡宇從袋內取出一部電話記事薄般大小的儀器,上面的小型螢幕,有一個小紅點在緩緩移動。
淩渡宇道:“轉左。”跟著不斷指示方向。
這樣遠端地吊著馬卜的車,一個小時後,離開了曼克頓,向新澤西的工業區駛去。天色漸暗。
淩金兩人搜索枯腸,都想不到馬蔔來這裏要幹甚麼?
追蹤儀右上方有一個電子讀數,正在不斷跳動,顯示出馬蔔與他們間的精確距離。
儀器上移動的小紅點停了下來。
在淩渡宇的指示下,金統駕著車子,左彎右轉,最後來到一道大閘門前,門衛森嚴,門旁的牆上寫著:“泰臣公司……國防工業重地”。
大閘後是廣闊的的空地和數十座樓宇和貨倉,金統不敢即時停下,待車子再滑出百來碼,轉入一條橫街,才停了下來。
金統沉聲道:“你肯定他是進了那處?”
淩渡宇曬道:“除非這儀器騙我們!儀器上的讀數八二八,馬蔔現在應該在八二八的距離,這個範圍裏,除那泰臣公司,再無其他的建築物,馬蔔當然應該在裏面。
金統不滿地看了淩渡宇一眼,默然不語。
反是淩渡宇道:“‘這泰臣公司絕不簡單,近年來出產各種軍用儀器、武器,大受國際上買家歡迎,所以銷路直上升,由一個在破產邊緣的公司,一躍而為軍人界的巨星,最近還開始生產戰機,預訂者之多,使他們短期拒絕再接任何訂單。”
金統聽得目瞪口呆,在軍人工業來說,全賴精密長期的研究,天文數宇的投資,所以幾乎一走下坡,便極難翻身,泰臣公司這種在短短幾年內不單止完全回復過來,還追過了頭的情形,只可用神蹤來解釋。
金統呼出一口氣道:“想不到你對這方面倒很熟悉。
淩渡宇淡淡一笑,也不解釋,他參加的“抗暴聯盟”。不時須要訂購軍火,所以不得不對國際上的軍火市場,下工夫研究。
兩人心情沉重,先是名人自殺,跟著卓楚媛、文西、威爾等三人失蹤,他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現在連下一步行動要幹甚麼,說實在的,兩人完全不知道。
馬蔔來到這裏,事情看來遠比想像更為複雜。
國際刑警的總負責人,會和一間世界最先進的軍火工廠有甚麼關係?他為甚麼不去醫院,卻到了這裏來。
金統話題一轉道:“威爾受傷,迫使我對整件事作重新估計,於是我才動用了所有線眼,也找到了史亞。”
淩渡宇奇怪地望了金統一眼,這是他早先問金統的答案,那時他勃然大怒,現在卻自動說出來,大見和解之意。
金統續道:“不過我仍然不相信這件事和甚麼奇異力量有關,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弄鬼。”
淩渡宇歎道:“我也希望你的推斷正確,對付人總比對付妖精鬼怪有把握一點。”
金統不理淩渡宇的嘲諷,繼續道:“我也想過內奸的可能性,所以那天我撞到你和文西一起時.放過了你們,就是這個原因。那天你來幹甚麼?”
淩波宇正要答話,忽地驚呼起來道:”他出來了!”
金統吃了一驚,望回閘門。
一點動靜也沒有。
金統望住淩渡宇手上拿著的追蹤儀,顯示馬蔔所在的小紅點正在飛快地移動。。
金統訝道:“為甚麼走動得這麼快?”适才追蹤馬卜時,小紅點只是緩緩移動,絕不似目下的速度。照這樣的移動,馬卜早應走出了大門,難道他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淩渡宇苦笑道:”我也希望知道。”忽地抬頭望向天空,叫了起來道:“直升機!”
金統條件反射般發動汽車的引擎,呼地沖出。
夜空上有兩點紅光,向東方駛去。
金統把車速增至極限,在街道上飛馳,不斷超越路上的車輛,驚險萬狀。
金統忽地把車子在路旁停下,詛咒起來,直升機不知去向。
淩渡宇安慰他道:“這是雖敗猶榮,我從沒聽人說可以用車去追直升機的。”
金統笑了起來,道:“這樣說,難道我們還要慶祝嗎?”
淩渡宇道:“當然!不過是到醫院的餐廳去慶祝!”
金統開動車子,想想到醫院去看看,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車子在路上疾馳。
金統說道:“這件事一定是由一個有非常龐大勢力作後盾的組織,為了某一不知名的理由,進行一個驚人的陰謀。”他始終不肯接受超自然異力這類看法。
淩渡宇不作一聲,金統奇怪地望向他,淩渡宇神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金統道:“甚麼事?”
淩渡宇望向倒後鏡,道:“你看看跟在我們後面的大車。”
金統在倒後鏡端詳了一會道:“這只是輛普通的十噸大貨車,奇怪!”看一看車內的米表,指標顯示車時速九十多哩,續道:”為甚麼它要用這樣的高速行駛?”
淩渡宇道:“這架貨車大不簡單,轉彎時比你的老爺車還靈活。”
金統說道:“我的車真實性能遠勝它外型,我才不信。”一扭叭,車子來了個九十度的急轉,走上了高速公路,以一百二十多哩時速前進,輪子和柏油路激烈地磨擦,發出吱吱尖叫。
不一刻,金統目瞪口呆,那巨型的貨車靈巧地轉了一個彎,從容不迫地跟在背後。
淩渡宇道:“這輛貨車是超時代的設計,你休想擺脫它。”
金統悶哼一聲道:“若是它要來對付我,我保證它吃不完兜著走。”拿起無線電話,想通知警方的朋友,面色倏地大變。
淩渡宇淡淡道:“是否有干擾?”
金統點了點頭,道:“那為甚麼還不動手對付我們。”跟著笑道:“你看它的車頭會否裂開,伸出支火箭炮來?”開起玩笑上來。
淩渡宇對金統的鎮定相當欣賞道:“在他們發射火箭炮前,我們最好先撤離你這偽裝劣車的好車。”
金統啞然失笑道:“一分鐘後我們駛上新澤西大橋,過橋後有個大公園,就在那裏下車如何?我看它能拿我們怎樣。”兩人的語氣間不自覺地把大貨車當作有靈性的東西,事實上無論他們的福特如何左搖右擺,大貨車也相應地擺動地來,像拖車一樣。假設這是與某一種的自動追蹤系統操縱和指揮下的現象,可說是聞所未聞了。
淩渡宇嘿然道:“我看如果我們犧牲小我,投河自盡,會多隻陪死鬼。”
金統一邊加速,一邊道:“對不起,命只有一條,恕我不奉陪了。”新澤西橋在望。
淩渡宇驚呼起來“小心!”
金統猛踏油門,面前驀地閃出一輛巨型貨車,把前路完全塞滿。尾隨的貨車超前爬頭。
驚人的事發生了。
貨車的尾箱緩緩打開,一道滑梯斜斜地垂了下來。
貨車上二十尺長的尾箱,是個設計巧妙的囚籠。
另一線上沒有來車。
淩渡宇大叫道:“扭肽!”
金統怒喝道:“我不知道嗎?”他用盡全力,呔盤一動不動。金統踏上刹車掣,可是車子依然高速前進,欲罷不能。
車子完全不受控制,向著貨車後的滑板駛上去。
金統一把抽出手槍,伸出窗外,把子彈全打進貨車的車呔去。一點分別也沒有,汽車駛上三十度傾斜狀的滑板上。
淩渡宇叫道:“車門鎖死了。”話猶未已,兩人已沖進車後尾箱的黑暗裏,尾箱門在車後關上。
一切靜到極點,汽車安詳地停在黑暗裏,前一刻還是以高速行駛,一沖進貨車箱*塚伲肴荒骝梗罎暨チ艘磺卸苐綳統辶Γ?侵指芯趿釗四咽苤甞礴拎負躋爲煌縷鵠矗?鞘親羆筻說摹笆烟佟薄*
尾箱有隔音的性能,使人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像一個真空的無聲世界。
只有兩人的心跳聲。
金統道:“為甚麼我的心跳得比你快那麼多?”其實不止心跳,連他的呼吸也比淩渡宇急促得多,顯示他在前所未有的震駭裏。
黑暗中淩波宇傲然一笑,他自幼苦修俞咖和禪坐,若連這點修養也缺乏,怎對得起歷代祖師。,他淡淡道:“那跳得快好還是跳得慢好。”
金統呆了一呆,答道:“快是代表沖勁和生命力,當然是‘快’好。”
兩人靜了一靜,一齊爆起狂笑,那似身陷險境、遭人生捉活囚的人。
淩渡宇一扭車門,咦了一聲道:“門可以開了,你試試能不能打著火。”
金統頹然道:“早試過了,不可以,對方究竟用甚麼武器,這樣可怕。”
淩渡宇沉默了一會,道:“你信不信,現在對付我們的,絕不是人。”
若早先淩渡宇這樣向金統說,金統一定破口大駡,這一刻他卻耐著性子,沉聲道:“你有甚麼憑據?”
淩渡宇道:“說出來你也不信。”走出車外,在黑暗的貨車箱內摸索。
貨車以高速行駛,淩渡宇要不斷改變重心,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另一邊傳來零碎的聲音,淩渡宇知道金統也和他幹著同樣的事,結果當然一樣;這車廂以厚鋼板建成,全無門鎖,今次插翼難飛。
這兩個同陷險境的人很快又聚在車內,他們放鬆心情,讓身體軟軟挨在汽車的座椅內,養精蓄銳,以應付任何即將降臨的厄運。
金統道:“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貨車現正以高速行走。剛才我在車外幾次幾乎滾倒地上,但這汽車我並沒有拉起停車手掣,連打開了的車門也不見晃動一下,你說這是甚麼道理?”
淩渡宇苦笑一下,他早已注意到這一點,車內像是個靜止了的世界,一切是那樣和平和安定。
金統並不祈求淩渡宇有甚麼答案,追回早先的話題道:“你剛才說,有些事說出來我也不信,那究竟是甚麼事?”
淩渡宇醒悟到金統倒不是那麼有興趣聽他的解釋。而是在這瘋狂的寂靜裏,說話可以把注意力扯離這令人不安的等待。
淩渡宇道:“我有天生的第六靈感,每逢有危險臨近時,會預先有感應。”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金統這次倒很有耐性,沒有橫加打斷。
淩渡宇續道:“我十八歲那年,卻給一堵自動倒塌的角牆壓個正著,還打破了頭,事前卻一點預兆也沒有。”
金統笑道:“你的第六感看來也會買大開小了。”
淩渡宇在黑暗裏搖搖頭,道:“後來又經過了幾起同類型的事件,我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就是我這種預知危險的異能,只對有生命的物體起感應,但每次‘電光’出現前,或是現在這大貨車,我都沒有絲毫的預感,所以我敢大膽的說,這一切都不是有生命的物體所為。”
金統皺眉道:“也不一定是這樣,可能這生命體的精神層次,遠遠超出你這特異預感的範疇,所以你難生感應……’說到這裏噤口不言,連他自己也為這個得出的推論感到震駭。
那會是甚麼形式的生命?那能令人忽然失去蹤影、自願放棄生命,操縱貨車,使他們現在身處的汽車陷入奇異的靜止狀態,又有一班人為‘他’買命。但為甚麼‘他’不把他們攝走,那不是乾脆俐落,而要像現在那般轉折,刻下又要把他們帶到那裏去?
金統心亂如麻
在汽車的黑暗裏,一點也感不到貨車的移動。
淩渡宇沉默了好一會,嚴肅地道:“金統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能對整件事的水落石出,有很大的幫助。”
金統霍然驚醒,迅速答道:“請說!”
淩渡宇正要發問,暮地響起玻璃破碎的聲音。
汽車前的擋風玻璃整塊粉碎下來,粉未濺飛。
金統驚叫道:“麻醉氣!”。
一股濃烈的氣味,充斥整個黑暗的空間。
金統側倒在淩渡宇身上。
淩渡宇知道金統已不省人事,他卻不驚反喜,閉上口鼻的呼吸,改以皮膚呼吸,這種技倆,在苦行逾枷上只屬小玩意,技精者能入水不死,加上淩渡宇對藥物的奇異抗力,淩渡宇有信心可以保持清醒。
他裝作暈倒椅上。
黑暗裏一時靜寂無聲。
像過了一個世紀般的長時間後,貨車的尾門緩緩升良.幾支強烈的電筒光照射入來。
有人在門外發命令道:“將他們抬出來!”
第六章 離奇遭遇
金統和淩渡宇兩人在被搜身後,給放在擔架上。像重病的人,被運送往某一不知名的地方。淩渡宇不敢張開眼睛,怕給對方發現。
敵人一直默然不語,不過細聽足音,最少有十多人在押送他們。
這還不是發難的好時候,他要深入虎穴。
押送的隊伍進入了建築物內,乘搭升降機,停了下來。淩渡宇感到給放在地上。這是一個室內的空間,靜得每個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淩渡宇異乎常人的知感,感到有人正在仔細地觀察他。
一把低沉柔和的女子聲音道:“這就是‘阿達米亞’要生擒的人,也是‘光神’要的人。”
另一把老人的聲音道:“是的,芬妮小姐、‘光神’把他帶來給我們。”
芬妮小姐的聲音響起道:“‘阿達米亞’吩咐把這人送到‘光神殿’。”
老人問道:“那怎樣處置另外這個人?”
芬妮小姐道:“把他留在這裏,待‘阿達米亞’吩咐後。再作處理。”這些人說話條理分明,顯出一定的教養水準。完全沒有狂亂的感覺。
他們究竟是甚麼人?
這個念頭還未完,淩渡宇給人抬起,不一會停了下來、升降機門關閉的聲音響起,他感到向上升去。升降機停下.門開,又給人抬了出去。
芬妮小姐輕聲道:“放他在這裏。”
又給放在地上。
跟著是離去的足音,這些人把腳步放到最輕,生恐驚擾了某一個人。遠處傳來升降機啟動的聲音,這似乎是離去的唯一通道。
淩渡宇細察空氣的流動,感到這是一個龐大的空間。看來這就是‘光神殿’了。光神究竟是何方神聖,難道真是一個神。阿達米亞又是甚麼人?
只有兩個人的呼吸。
芬妮小姐的聲音響起道:“阿達米亞!光神要的人送來了。”
阿達米亞並不回答,一點反應也沒有。
芬妮小姐沉默了一會,溫柔地道:“阿達米亞!人送來了。”聲調中含有令人震怵的深情。
淩渡宇估計這阿達米亞一定時常都是這樣被問而不答,所以芬妮才兩次相詢。
一把男聲響起道:“噢!知道了!”他的聲著平和悅耳。很是動聽。
阿達米亞忽地道:“為甚麼只發展了左邊,而不是右邊……為甚麼會是這樣?”
淩渡宇心中極是難受,甚麼左左右右,這是甚麼啞謎?難道阿達米亞是個狂人,但他的語氣卻只像一個哲人在苦思一個難題。
芬妮小姐和淩渡宇一樣,不過她卻可以發問,大惑不解地道:“甚麼左和右?”
阿達米亞這次答得很快,道:“‘光神’告訴我,真正的我們是在‘右邊’,而不是在‘左邊’,我們卻發展了‘左邊’。那是人類最大的錯誤。噢!這就是那個人!”
淩渡宇感到阿達米亞的眼光在他身上巡遊,正想躍起身來發難,阿達米亞又道:“我要去見‘光神’,向它請示。”
淩渡宇噓了一跳,這光神竟然是個可以謁見的‘神’。難道真如金統所料,是個比人類高級的生命體?又或是異星人?
阿達米亞腳步聲逐漸遠去。
淩渡宇忍不住把眼簾打開一線,柔和的燈光下,一個金髮苗條的女子,背著他站立,身型優美動人。
這是個很大的空間,像個大禮堂,沒有任何家私地沒有窗戶,阿達米亞步音消失的方向,有一道橫互的黑色大布幕,透著極度的神秘,光神難道就住在裏面,想到這裏。淩渡宇好奇心大盛。
“噢!”耳邊傳來女子的驚呼。
淩渡宇大叫不好,自己一時疏忽,竟然察覺不到芬妮下轉頭回身,看到自己睜開雙目。
他的反應何等迅捷,在芬妮還未叫出聲時,整個人借腰力彈起,左手閃電劈出,切中芬妮頸側的大動脈上,芬妮應手倒下,淩渡宇一手把她抱著,不讓她倒跌受傷。
淩渡宇把芬妮的面孔抬高,那是非常秀氣的顏容,年紀在二十五六間,像位有文化和藝術氣質的大學教師,遠多於一個神秘和與擄人謀殺有關的恐怖分子。
淩渡宇沒有時間思索,緩緩把芬妮放倒地上,眼睛望向那把整個大堂隔斷的垂地大黑幕,他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把那叫阿達米亞的男子擒獲。
淩渡宇一個箭步標前,來到黑幕的正中。他猶豫了一下,才把幕分開,他估計阿達米亞一定是在簾幕內,可能還有那‘光神’。
眼前的情景令他整個人跳了起來,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擬定的行動,一項也用不上來。
沒有阿達米亞。
沒有光神。
沒有任何人。
甚麼也沒有。只有一條無窮無盡的通道,禿禿的牆壁,斜斜向上延伸至無限的深處。
淩渡宇呼吸也停止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步人通道裏,腳步聲在空闊的通道裏分外刺耳,活像鬼怪步步纏追。
走了十多步,淩渡宇轉身回望,這一看連膽大包天的他也哧得驚叫起來。
黑幕消失不見,身後也是無窮無盡的通道,由低向上伸展過來。
這是甚麼一回事。
這一定是幻象。淩渡宇狂叫一聲,上腳踢向身旁的牆壁。跟著是一聲慘叫,淩波宇縮回劇痛的右腳,痛楚是那樣地真實。牆壁的堅硬是不容置疑的。
淩渡宇挨在通道一邊牆壁上,大口地喘氣,水泥牆壁的冰冷,令他逐漸平復下來。
看著向左右無限延展的通道,他第一次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任何方向感!
這是否另一個宇宙的空間?
過了好一會,淩渡宇收攝心神,大步向前走上去。
通道的寂靜使人瘋狂,每隔十多碼,通迫的頂部腿有一個發亮的光格,昏黃的燈光灑射下未,把通道沐浴在黃色的光暈裏。
他不斷向前走;通道永無休止地伸延,他完全失去了時間和方向,只知機械化地向前推進。
不斷的步行、不斷的步聲、不斷的回音。
有很多瀕臨死亡又幸而不死的人,都述說走入一條通道裏的經驗,或者便是這樣的一條通道。
在淩渡宇開始懷疑自己經已死去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
另一個淩渡宇驀然在前方出現。
淩渡宇整個人跳了起來。
面前的淩渡宇也跳了起來
淩渡宇心中一安,這只是一面鏡子。但很快便感到不妥當,原來當他踏回實地時,面前另一個淩渡宇仍然躍在在半空。
淩波宇面色煞白,卟!卟!卟一連退後了三步。
面前的淩渡宇緩緩落下,有若電影裏的慢鏡。一降到地上,這另一個淩渡宇旋轉起來,旋轉的速度驚人地迅速遞增,很快變成一個“人”的陀螺。又像一股龍捲風暴。
更奇異和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出現。
打著轉的陀螺逐漸失去實體,變成一團光雲,逐漸明亮和擴大起來。光暈裏若隱若現地化出一個蒙眩的影像,在光雲的核心翩翩起舞遊走。
淩渡宇瞳孔擴大,全身麻木!完全失去了應變的能力,這不是因為情景太詭異,而是他看到一些深心中最渴望的東西,,一些最美的東西,一種只有存在夢境裏的美好事物,成為活生生的現實。
通道消失,變成一個難以界劃的奇異空間,充滿了柔和的光彩,這光彩並不是靜止的.而是順著光譜由紅變紫,又反次序變了回來,一切是那樣奇異和美麗。
光暈中的人形逐漸形成人體,愈來愈清晰。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超乎世間任何美態的女子。
她的雙眸像嵌在漆黑夜空中的藍寶石,赤裸的身體,水晶般豐瑩通透,在光雲中充滿了活力,跳躍飛舞,每一個霎態都是美得無懈可擊,沒法挑剔。
她的輪廊身形遠勝任何畫師筆下的維納斯女神,高貴中帶著強烈的誘惑。
淩渡宇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忘記了這是真是假,陷入一片渾飩裏。
美女從光暈中走出來,繞著淩渡宇飛舞遊走,赤裸的胴體散發著令人目眩的白光,修長的手不斷伸向淩渡宇,長而有力的拇趾著地,略一觸便彈上半空,作出一個隻應天上有的優美姿態。她的動作有時疾若閃電,有時緩若飄羽,極盡美妍之能事,卻沒有一絲猥褻的意味。
周圍的空間開始變化,像天空般那樣寬廣深邃,慢慢暗黑下來。
漆黑裏發亮的美女天仙妙舞,忽隱忽現,在永恆裏作出淩渡宇深心中夢寐以求的美態。
美女在黑暗裏激起光彩奪目的漣滿,灑出一片一片的光雨,灑落在淩渡宇身上和四周的空間。
美女愈來愈有生命力,忽地向淩渡宇遊來,一觸淩渡宇,又退至深黑的遠方,變成一個小光點,光點刹那間變大,第二次接觸淩渡宇。
每一次交接都帶來震撼淩渡宇心靈的感受,那並非肉體的實質接觸,而是一種心靈的連結,他感到美女對他那無盡的愛,那種大海般使人沉溺的“真愛”。
他想哭,卻哭不出聲。
這種愛,是他一出生後無時無刻不在追求的東西,就算在卓楚媛和艾蓉仙身上也找不到。
人類有一基本的悲哀,就是那種“永感不足”的感覺,即管情侶緊擁在一起,設法把靈欲互相交結,他們仍然只是“孤獨”地努力去享受和想像自己私人的感受,再“幻想”對方的感受,就像兩個獨立的孤島,各不相干。詩人對明月詠歎,明月自是明月,詩人自是詩人,理想有若水中之月,永不可即。但在這一刻,淩渡宇卻真正地無須努力地,享受到和直接感受到“愛情”。
他無需通過任何語言,也感受到對方的愛。
如果世間的愛情像觀看那水中之月,這一刻他已把水中之月撈在手心。
美女狂歡地飛躍迴旋。寶石般的美眸向他閃射誘人的光芒和期待。
恍惚間淩渡宇跟她一起飛躍,沒有任何肉體那令人卑賤的限制。
他們在夜空上翱翔,完全脫離了人的枷鎖。
美女的長髮波浪般起伏,仿若掃過原野的輕風。
淩渡宇感到出奇地虛弱,心中升起一股明悟:這美女是借著他的能量而存在,這一切也是借著他的能量而存在,是一股奇異的力量,引發了這一切一切,引發了他未知的某一面,引發了他深心內的渴求。
想到這裏,他怵然大驚。停了下來。
美女重複先前誘人的動作。
淩渡宇心中天人交戰,一方面他渴想和美女一同共舞,另一方面,他又知道這大是不妥。累年的禪定,使他在懸崖邊掙扎。
淩渡宇一口咬在提起的手臂上,鮮血濺出。刹那的痛楚,使他完全回復清醒。他一聲狂叫,身子向後暴退。
一退便退出黑布幕外。
眼前一切依舊,垂地的黑幕橫互在“大殿”的中心,身後那芬妮小姐仍然卷臥原來的位置,可是淩渡宇己失去了揭開布幕的勇氣。
他一連向後退了十多步,咕咯地坐倒地上,剛好是那芬妮小姐的身旁。
他無意識地望向美麗的芬妮,慘呼一聲,別轉了臉,原來他居然覺得芬妮醜陋不堪,遠比不上他腦中那鮮明美麗發光的女子,那深心中追求的形象,使他對芬妮的美色不忍卒睹。
後悔湧上心頭,他躍起向黑幕沖去,只有裏面才有那最有意義的東西、其他一切都是平凡和乏味。管他甚麼!
他的手觸上布幕,又踉踉蹌蹌向後倒退,不!他要逃走,離開這裏。
跌跌撞撞地來到升降機前.一手壓在按扭上,機門即時打開,淩渡宇想也不想,沖了進去。
升降機只有上下兩個按扭,淩渡宇一把按在下麵的按掣。
機門關上,徐徐下降。
機門打開,升降機外站了兩個人,一見競是淩渡宇,愕然以對。
淩渡宇一個箭步標前,趁對方發呆的刹那,左右乎同時擊中那兩人的額側,對方一齊應聲倒地。淩渡宇一側身,順手牽羊,從他們身上掏出手槍。
升降機外是一個客廳模樣的地方,廳心站著幾個人,聽到異響,都一齊望向淩渡宇那個方向,恰好見到淩渡宇猛虎般向他們撲來。
淩渡宇完全回復過來。
對方反應快的,己伸手人外套內掏槍。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淩渡宇,他一舉雙槍,高喝道:“舉手!”
對方幾人面色齊變,緩緩舉起雙手。
淩渡宇大感滿意,向舉著手的敵人走去,金統仍然躺在擔架上,不省人事。
其中一位道貌岸然的自發老者搖頭道:“朋友!你逃不出去的。”
淩渡宇曬道:“你留點精神去擔心你自己的命運吧!”他認出這是先前那老者的聲音。
淩渡宇跟著用槍嘴指了指金統,道:“救醒他!”
老者道:”藥物不在這裏。”
淩渡宇面容冷酷地道:“我現在給你三十秒的時間,若我的朋友還未醒來,我先槍殺你們其中一人。”
老各眼中閃過憤怒的神色,很快又壓制下來,淩渡宇冷硬無情的神色,使人感到他絕非說笑。
老者沉聲下達指令,立即有人走往金統處,取出一小筒噴劑,噴在金統的鼻上,一‧股濃烈難聞的氣味。充斥在整個空間裏。
老者似是眾人的領袖,道:“淩先生果然不凡。”
淩渡宇心中升起羞慚,若對方知道自他連那黑幕也不敢揭開,不知對他有何構想。他只是一個失敗者,不敢面對深心內渴求的理想。
金統掙扎了幾下,鼻管咿咿晤晤發出聲音,登時把淩渡宇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回復警覺。
那噴劑效用神速,金統回醒過來。
淩渡宇鷹隼般的目光,罩定各人,一邊急步走到金統身邊,一條濕冷的毛巾會更好,但他無從獲得,唯有蹲身把冰冷的槍管,貼在金統的面頰,輕輕拍打,低喝道:“醒來吧!金統!”
金統又掙了一掙,張開眼來,呆了數秒,摹地“呵!”一聲坐了起來,眼神由茫然轉為清醒。
淩渡宇心中贊了一聲,金統不愧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人,這麼短的時間恢復了神智,對自己大增助力。
金統接過淩渡宇遞給他的槍,站了起來道:“就是這班牛鬼蛇神在攪風弄雨。”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大步向廳心眾人走去。
淩渡宇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金統喝道:“誰是代表!”
淩渡宇指著那老者道:“看來是他了。”
金統粗暴地向各人搜身,每一個人都被命令伏在地上,最後只剩下老者一人站立。
金統道:“電話在那裏?”不待老者回答,他的眼睛已經巡梭到廳側一套組合沙發旁小幾上的電話,大步走了過去。
趁金統打電話的空檔,淩渡宇向老人間道:“你的身分和姓名?”
老人抿嘴不答,面上神情堅決。
淩渡宇雙目奇光忽現,全力展開他拿手的催眠術。
老者眼中出現茫然的神色、忽又回復堅強穩定,這人心志堅毅,是催眠者最頭痛的施術對象。
淩渡宇話鋒一轉,道:“‘光神’對你們好嗎?”
老者呆了一呆,這句話奇鋒突出,是淩渡宇攻心之策,減低老人對抗的敵意。
淩渡宇步步進迫,不讓他有任何思考的時間,道:“芬妮小姐說,阿達米亞要你和我合作。”這句更是胡謅之至,淩渡宇要引起他思想上的混亂。
老者果然愕了一愕,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
淩渡宇眼神深邃無盡,像兩個沒底的深潭,緊緊攫抓著對方的心神。
淩渡宇聲音放得更柔和友善,道:“你叫甚麼名宇?”
金統這時走到淩渡宇身旁欲言又止,但淩渡宇已無暇他顧,全力以精神去駕馭對手。
老人茫茫然地道:“人生實在太苦悶了,光神是我們的希望。”
淩渡宇估不到會引出這句話來,他卻有同感,比起适才的遭遇,人生實在是太悶了。其實他最想問的問題,就是卓楚媛等現在身處何方,但這時為了不令對手產生對抗的意識,不得不順著他來說話。
淩渡宇道:“光神從那裏來的?”
老者搖頭道!“是他找到了我們,他乘著閃電,來到地上。”
淩波宇道:“光神要你們做甚麼?”
老者面上現出興奮的神色,道:“它不要求任何東西,反而要幫助我們,幫助我們回到天上做神,光神說它只是我們的忠僕,我們才是神。”
淩渡宇大感愕然,心忖這算是那門子道理。不過已不由多想,其他的敵人隨時會出現和反擊,必須速戰速決。
淩渡宇道:“光神在那裏?”
老者在催眠下,陷入混蒙的狀態,閉上雙目,緩緩道:“它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現,它的神體卻給供奉在飛船的神合內。”
淩波宇心中一震,難道真是外太空來的異星人,隨著太空船來到地球上。
他打蛇隨棍上,間道:“那些它找來的人,是否也在那裏?”
老人震了一震,露出掙扎的神情。
淩渡宇不敢放鬆,道:“是不是也在飛船內。”
老人呆了一呆,點頭道:“是的!”
淩渡宇問道:“飛船在那裏?”這時他也緊張起來,假設老者的答案是在天外,他就算有太空總署在背後支持,怕亦要一籌莫展。
老者道:“在……”
異變突起。
四周暗黑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淩渡宇暗罵一聲,一個箭步向老者標去,照他估計,定是手到擒來,一來對方受制于催眠術,神智混飩,二來以他的身手,即管對方壯健如牛,也難逃他的指掌,何況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他立即知道自己錯了,老者並不在那個位置,這怎可能?他靈敏的聽覺清楚地告訴他沒有任何人移動帶起的風聲,包括伏在地上的敵人,他迅速走動,四周空無一人。
在淩渡宇駭然裏,左邊風聲壓體,淩渡宇一言不發,一個古勾拳向對方痛擊。
對方身手非常了得,一側頭避過他的鐵拳,低喝道:“是我!金統!”
淩波宇尷尬收拳,幸好這是不見指掌的黑暗,剛才他往極度震駭下,失去了應有的冷靜。
兩個患難的人又聚首一堂。
金統低聲道:“你記否得大門的位置?”
淩渡宇不答反問,道:“你通知了警方沒有?”
金統廢然道:“電話受到干擾,我們的敵人著著領先,連這樣的優勢也可以刹那間瓦解冰消。”又悶哼了兩聲,他的性格剛強之極,絕不言敗,但面對接二連三受挫,也感氣餒。
淩渡宇道:“跟我來!”向前撲去,暗忖只要貼到牆邊,那怕找不到出口。
兩人一齊慘呼!向後踉蹌倒退。
原來不出三步,一齊掩上堅硬的石壁。
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一直在廳心活動,最近的牆離他們最少有四五十尺,怎會才走兩步便撞上牆壁。跟著是“嘭!嘭!”兩聲,夾雜著兩人的慘叫聲,原來他們才退了兩步,背脊亦撞上一堵硬牆。
整個空間在他們不能察覺下,徹底改變了。兩人互相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顯然都是在極度的震駭。
柔和的光,慢慢亮起來,片刻前還是僅可見物,刹那後兩人已不能睜目。
光線太過強烈了,把一切物質,包括他們的衣服和身體,都幻化成沒有實質的物體。
在眩人眼目的白色強光下,他們倆人正在一道十二尺許的正方形廊道裏。
廊道平伸往左右兩邊。
淩渡宇望向金統,後者眼中射出驚駭欲絕的神情。淩波宇頗有一點快感,金統一向不信怪力亂神,這一來足夠他消受了。他有了早先的經驗,大大增強了應變的能力。
淩渡宇站起身來道:“兄弟,左邊還是右邊?”
金統大口大口地吸氣,勉力站起身來道:“對不起!我身上東西全給他們搜去,沒有銅幣,不能擲毫決定。”
淩渡宇像是忽地想起一件事,喃喃道:“左、右、左?或右?是不是這個意思?”
金統遭遇此間怪事,早暈頭轉向,不辨東西,淩渡宇這幾句說話,更是令他一頭霧水,他不知道這是淩渡宇想起阿達米亞所說的“為甚麼只發展了左邊,而不是右邊”,自然足無從理解。
淩渡宇並不浪費時間去解釋,向右邊走去,道:“讓我們來賭賭彩數。”
金統聳聳肩,跟著淩渡宇向廊道的右邊走去。
光線不知從那裏透出來,卻一點熱度也沒有,倒是相當涼快。
兩人在寂靜的廊道愈跑愈慢,終於金統支持不住,倚著牆停了下來,道:“我要歇歇。”長廊似乎永沒有盡頭。
淩渡宇正要回話,強光開始暗下來,不一刻回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兩人驚魂未定,一點光芒在遠方亮起。
金統叫道:“那是出口。”通道的一端灑射出柔柔的日光。
那便像兩個在荒島苦待的餘生者,看到來援救的船隊。
淩渡宇首先躍起,歡呼道:“快來!”
金統死命跟隨。
出口的光線愈來愈擴大,顯示他們迅速接近出口。
兩人終於來到出口處,驀地停了下來。
強烈的日光從外射進來,使他們完全看不見出口外的情景。
在出口的盡端,有一幅大玻璃,把整個出口封閉起來。
金統敲了玻璃幾下,原本失望的面容露出興奮的神色,喜道:“玻璃並不厚!”
淩渡宇向他一點頭,兩人連番患難,大有默契,一同退後幾步,然後全力以肩膊向封著出口的大玻璃沖去。
玻璃濺飛。。
整幅大玻璃瓦解下來。
兩人踉齧向前跌出,強大的衝力,使他們滾倒地上。
四周充斥著人們的叫聲和汽車聲。兩人駭然地發覺他們正倒在曼克頓熱鬧中中心的街道上,四周的行人驚呼走避,看著他們兩個人。
日正當午,一地的碎玻璃。
淩金兩人對望一眼,望向通道出口的方向,只有一塊碎了的大玻璃,卻沒有任何出口,那只是一問書店的落地玻璃吧!
一個怒氣衝衝的女人大步向他們走來,道:“你這兩個瘋子,為甚麼要撞毀我的書店,我要報警。”
金統向淩渡宇推讓道:“聽說閣下應付女人最是高明,這是你一顯身手的機會了。”
淩波宇苦笑道:“我可以應付那個女人,但請你應付我身後這個男人。”
金統望往他身後,一個員警不懷好意地排眾而上。
金統怪叫一聲,整個人彈起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第七章 力圖反攻
他們經歷了很多事:名人的失蹤和自殺、威爾的受傷、在醫院的失蹤、卓楚媛和文西的消失、神秘的電光、活像有靈性的大貨車、神秘的組織和人物、阿達米亞、光神、神奇的通道,這許多事,實在都指示出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參與其中。
這力量究竟是正是邪,他卻分不清楚。
說它是正,偏偏它又與擄人和謀殺連在一起。
說是邪,它卻從未正式加害任何人,包括他和金統在內。
“喂,你在想甚麼?“坐在安樂椅上的淩渡宇抬起頭來,見到金統一邊用大毛巾幹頭,一邊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他們剛從憤怒的書店女老闆和員警的追捕下逃回來。
這是淩渡宇的臨時寓所,金統本提議到他家去,但淩渡宇以保密理由拒絕了他,誰說得定金統的家不是住滿了敵人。
淩渡宇也是剛沐浴完畢,享受這數天來從未曾有的休息,聞言笑道:“我也不知在想甚麼?或是要想甚麼才好”
金統同意地點頭,他自己的思想亦是混亂不堪,像一大團亂線,線頭不知埋在那裏。
金統記起了一件事,問道:“在貨車的尾箱內,敵人放麻醉氣前,你曾問我一個很關鍵性的問題,但你來不及問,我便暈倒了,那究竟是甚麼問題?”
淩渡宇正容道:“你記否我曾向你說過,楚媛私自留起了一些有關名人自殺的資料,沒有寫在她的報告上。”
金統想起當日處處阻撓卓楚媛,神情不大自然,喃喃道:“記得……其實她為甚麼不寫在報告上,那將會增加說服力。”
淩渡宇道:“這正是問題所在,資料一定非常重要,否則也不會有人故意破壞她儲在電腦中的檔案,但為甚麼她不把資料加在報告上。”
金統皺眉道:“是的,為甚麼會這樣。那天會議她已準備說出來,可惜……”以他的性格,肯表示這樣的悔意已是難得。
淩渡宇道:“我想道理非常簡單,這一定是那資料並不適合公然寫在報告上,想想你們國際警方會有些甚麼禁忌。”
金統霍然道:“我明白了。”
淩渡宇期待地望著他。
金統徐徐歎了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國際刑警有所謂三不管。”頓了一頓,續道:“就是對舉凡有關‘宗教’、‘種族’、和‘政治’這三方面的事情,都絕不插手。在一般情況下,我們只是幹著各地警方的中間人,做穿針引線式的聯繫工作。只有威爾負責的‘特別行動組’是一個例外,負起各式各樣希奇古怪的任務,唉!不過我一直無緣沾手。”
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淩渡宇心知肚明,金統因為當不上“特別行動組”的主管,加上對超自然事物的偏見,所以才會對卓楚媛那樣地充滿敵意。
金統道:“即管是‘特別行動組’也不可以管這三方面的事情……噢!我知道了。”面上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淩渡宇在他一說出三不管,早智珠在握,介面道:“所以正因為楚媛得到的資料,牽涉到其中一方面的問題,所以她才要求一個秘密會議,可惜你這個混蛋,加上馬卜那老狐狸,把‘是’說成了‘非’。”
金統面也漲紅了,不過他是肯面對錯誤的人,喃喃地道:“聖人也有錯,何況我只是個凡人。”
淩渡宇不欲迫人太甚,適可而止地道:“若是和這三方面的其中之一有關,便一定是宗教,這亦說明了這宗教是有跡可尋的,這次你要將功贖罪了。”
金統怒駡道:“我何罪之有?”話是這麼說,手卻在電話機上的鍵盤按號碼。
電話駁上了,微型擴音器傳來女子的聲音道:“聯邦調查局夏其洛先生辦公室。”
金統報了姓名,不一會男子的聲音響起道:“老金,找我喝咖啡嗎?”
金統嘿然道:“飲咖啡沒有問題,只要我交代你的東西做得妥當的話。”
夏其洛道:“我早知你不安好心,要利用老友心軟的弱點,有事稟上。”
金統把“光神”、阿達米亞”等一大堆名詞直塞過去。
夏其洛道:“好吧!我立即給你查!”
金統道:“我還要查一間公司。”
夏其洛輕鬆地道:“一件糟兩件也是糟,說吧!”
金統道:“就是泰臣公司。”
夏其洛忽地沉默了片刻,再說話時聲音出奇地嚴肅。道:“你和這公司有甚麼瓜葛。”
金統大感不妥,道:“只是一個可能性,喂!發生了甚麼事?”
夏其洛道:“聯邦調查局正在秘密調查這公司的董事主席泰臣,原因說出來你也不信,就是他為甚麼能做出這麼多遠勝其他公司的優秀武器,以及他所賺天文數字般的美元,究竟到了那裏去?”
金統和淩渡宇愕然對望了一眼,這泰臣和他的公司顯然大有問題,由此推論,往訪他公司的馬卜亦是大有問題。
夏其洛道:“若你要對付的是這個人,我勸你最好忍手不碰他,此人和軍部及政府內的高官有數不清的利益關係,他動一個指頭也夠你受的了。”
金統道:“謝謝你!你快給我查那是甚麼宗教!待會再給你電話。”
夏其洛又叮囑了幾句,要金統不要碰泰臣,這才收線。仿似泰臣是只噬人不吐骨的惡獸。
金統向淩渡宇攤開手道:“好了!淩大俠,我們下一步怎麼走?”不自覺下,他尊重起淩渡宇的意見來。
淩渡宇皺眉道:“楚媛失蹤到現在,足有四天、看來我們也要採取雷霆行動了。”
金統訝道:“我們現在有如遭人追打的落水狗,可以幹些甚麼?”
淩渡宇神秘一笑,在電話座按了一組號碼,不一會、電話的傳盤器傳來男子的聲音道:
“二五四三一。”
淩渡宇應道:“小鷹呼大鷹、我是龍鷹!”跟著是一大堆的密碼和切口,聽得金統一頭霧水,他能認出的是煙霧彈、麻醉槍、機槍、榴彈,甚至攀登和跳傘的工具,也在要求之列。
淩渡宇掛斷線後、金統忍不住問道:“這算是密碼式通話了,是嗎?”
淩渡宇有點歡喜金統的直接,笑道:“我向我的組織‘抗暴聯盟’提出兩個要求。精良的武器、炸藥和一切有關泰臣公司的資料。保證四十六小時內可以隨時取用。”
金統面色凝重起來,道:“此事不能胡來,這類公司屬於國際工業,保安嚴密,我們怎樣混進去?就算他們放我們人去自由參觀,我們的目標又是甚麼?況且還不能百分百肯定我們要找的東西是在裏面。”
淩渡宇淡淡道:“馬蔔會告訴我們。”
金統愕了一愕、恍然大悟。
淩渡宇提醒道:“是你再給夏其洛電話的時候了!”
金統還想說甚麼,終又住口不言。搭通了電話後,夏其洛的聲音傳來道:“老金,算你有點運氣,我找到了有關的資料。”
金統道:“快說出來。”夏其洛道:“根據資料庫的材料,找到了一個在七年前由一位名叫列但的美國電腦專家創立……哼!其實這人在電腦行一事無成,不知是否窮極無聊,居然創立了一個叫光神教的教派,自立為教主。令人難解的是竟然給他吸引了一群高級知識份子,人數迅速擴展。”
“更奇怪的是,當他的光神教有若朝日高升時,忽然銷聲匿跡起來。就是這麼多!”
金統沉聲問道:“光神究竟是甚麼玩意?”
夏其洛嘲笑連聲道:“那是要找鬼來信的教義,他們的光神,就是閃電,他們崇拜的,是閃電,你說惹人發笑不?”
金統面色變得更難看,要他笑實在難比登天。他想起淩渡宇形容的閃電和史亞所說的電芒。
夏其洛道:“喂老金!你不是也要入教吧。”嘻哈大笑起來。
掛斷線後,金統的面色難看如故。
淩渡宇知道他的感受,金統這連串遭遇,大大打擊他往日的看法和自信,安慰地道:
“你不一定要考慮入教。”這句話語帶雙關,氣得金統睜大雙目,說不出話來。
淩渡宇道:“若要入教,首先要謁見教主。是嗎?”
金統堅決地點頭道:“當然!讓我找那最有資格的介紹人。”淩渡宇笑道:“看來你也要找你的朋友布津幫忙了。”
馬卜駕著車,離開了國際刑警的辦事處。
下午三時十五分。
他的平治轉上了著名的百老匯大道,各式各樣的劇院、電影院、酒吧林立兩旁。
在一個紅燈前,他的汽車停了下來。
無線電響起,不是那個裝在車上的無線電,而是他掛在頭上的一個小型無線電通話器。
通話器一把沙啞難聽的聲音響起道:“馬蔔,你的估計看來錯了,沒有人跟蹤你。”
馬蔔陰沉地道:“紅牛!不要用這樣的態度來和我說話,記得在你爛得發臭時,誰救了你的性命?”
紅牛冷笑道:“若非我還有利用價值,你會救我嗎?我和手上精銳的雇傭兵,這數年為你幹了多少事,甚麼也補償不了,是嗎!馬卜總管。”
馬蔔一點也不動怒,淡淡道:“紅牛!你忘記了我們的理想嗎。”一踏油門,平治在街道上行駛。
紅牛沉默了一會,道:“那只是你和泰臣的理想,這世界多美好,我才不要到那空無所有的天外,我……要做地球的主宰。”
馬蔔道:“只要建好了飛船,地球還不是任由我們屠宰切割,所以我們一定要把所有反對的人幹掉,朋友,耐著性子吧!”
紅牛頗為燥暴,怒叫道:“耐性!我的耐性已到了極限,你和泰臣兩個人連那甚麼阿達米亞一個小瘋子也控制不了,教我還有甚麼耐性,光神早說過它只是我們的忠僕。照我的方法,幹掉那列、子,讓光神直接為我們服務,待我打開那神合,看看光神是否三頭六臂。”
馬蔔怒喝道:“閉嘴!你犯的錯誤還不夠嗎?要你幹掉淩渡宇這麼簡單的一件任務,也失敗了,還賠上了手下的性命,現在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有沒有人跟蹤我,你再失敗的話,看泰臣會否對你客氣。”
傳話器傳來急促的喘氣聲,紅牛顯然在盛怒中,突然間又靜止下來,跟著傳來紅牛平靜的語聲道:“對不起!馬先生,我一定會盡力做好。”通訊中斷。
馬蔔心中凜然,紅牛在這等情形下仍能控制他的情緒,是他可怕的地方。
淩渡宇和金統的跑車,這時在幾條街外的遠處,聽著布津通過無線電通訊器的報告。
布津道:“馬蔔只是一個人,沒有護衛的其他車輛,我們要動手嗎?”
金統正在猶豫間,淩渡宇搶著道:“還要再等一會。”
金統道:“老朋友,這是沒有可能的,馬蔔絕非蠢人。怎會想不到我們一定會去找他晦氣?”
布津通過傳訊設備插口道:“我動用了超過三十輛車。動用了你六十多人,每一輛車跟蹤他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鐘,所以他一定還懵然不知我們的步步追躡,故此沒有戒備也說不定……”語氣並不肯定,顯然對這個看法沒有多大信心。金統道:“我最清楚他的為人,凡事謀定後動,絕不會予人可乘之隙,難道他真是無辜的?”
淩渡宇毅然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博他一搏。”向傳話器叫道:“布津,準備行動,記著!先用貨車把他截停,擊碎玻璃後,立即施放爆霧催淚彈,其他一切由我們來,留意動手的指令。”
布津應諾一聲。
淩渡宇一扭吠盤,跑車逐漸增速,向馬蔔的方向追去。
跑車不久轉進了七十一街,馬蔔剛好在前面的路口轉入,變成在他們前面行駛,只隔了十多輛車。
其中最少三輛車截了布津的人。
淩渡宇面色一變。
金統和他相處多時,知他素來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色變,訝道:“甚麼事?”這時布津手下駕著的大貨車,開始超前,準備截停馬卜的平治。
形勢一發千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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