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打擊

伯格？德國隊的主力車手？孫旭陽心裡咯登了一下。

就在一兩個星期之前，孫旭陽還曾經和他在英國的銀石賽道交手。而就在昨天，伯格還順利從撞毀的賽車裡若無其事的鑽出來，向著觀眾席揮舞手臂。

這是一個具備相當實力的車手，賽車的風格勇猛而銳利，經驗豐富，是這屆A1大獎賽的奪冠大熱門，如果在賽車方面有什麼缺點，那只是因為賽齡過長而顯得靈氣不足。

但是，孫旭陽怎麼都想不到，昨天還看上去十分健康的伯格，卻因為賽事結束的巡迴圈的小事故而撞車身亡。

孫旭陽急忙沿著標題閱讀下去，得知伯格是由於腦部創傷而最終導致死亡，故而在事故現場抬上擔架的時候，他看上去還只是四肢稍稍擦傷，神智清醒。

咯登。孫旭陽的心，再往下沉了一格。

將報紙翻到後面，才是關於中國隊屠飛影獲得分站冠軍的賽訊。

孫旭陽甚至無心查閱目前的各支車隊的積分排名，放下報紙，望著外面平整的停機坪，長長的做一個深呼吸。

德國隊的車手伯格顯然不是他的隊友，但是伯格的死亡，顯然對同樣身為A1車手的他，帶來不少的震驚——尤其，就在前幾天，他們還經常在賽道上碰面，儘管不打招呼，但前輩一樣的伯格，總還是友好的向其他車隊的車手略微點頭。

孫旭陽悄悄的觀察坐在隔壁一排座位上的屠飛影。

飛影神情柔和的看著身邊的米麗亞，而米麗亞則扣著屠飛影的手掌等待著飛機的起飛。屠飛影顯然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身份尊貴的小美女米麗亞，只能被動的承受著她的熱情。

看他的樣子，無疑還不知曉伯格的事情。

一張紙條傳到孫旭陽的手邊。

孫旭陽展開，看到上面寫著：抵達日本，誰都不要亂跑，先做一個簡短會議。

這是史大山的字跡。

孫旭陽這才明白，為何中國隊的大多數的隊員今天都看上去有些沉悶。原來，他們早都已經從新聞裡知道伯格死亡的消息。

賽車像一場戰爭，但並不是一場真正的戰爭。著名車手伯格是德國隊之外的所有車隊的對手，但是，沒有車隊會因為伯格的死去而歡呼雀躍。

相反，每個人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件發生。

紙條傳到屠飛影那裡，屠飛影直覺的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但是又猜不到發生什麼事情。他只是簡單的以為車隊裡的某人違反隊規，史大山需要當面宣佈處罰。

斯蒂夫依然冷冷的看著報紙，心思難測。

飛機慢慢的啟動，廣播裡用英語提示乘客繫上保險帶。

再突然的，飛機加速，離開地面衝上藍天。

飛行的方向是遠在東方的日本，孫旭陽望著越來越小的地面建築，忽然有點感傷。

這是屠飛影第一次獲得榮耀的霍根海姆賽道，這是阿樹所在的德國，這也是孫旭陽和蘇馨兒幾次碰面又幾次離別的歐洲。

飛機進入平流層，地面的景象被雲層遮蓋，孫旭陽收回目光，去關注坐在不遠處的屠飛影。

果然，屠飛影拿起面前的報紙，開始閱讀起來。

孫旭陽在側面緊張的觀察著他的表情。

屠飛影的臉色，從正常的紅潤，瞬間變為蒼白。他的嘴唇和手臂，都漸漸的顫抖起來。

米麗亞感覺到什麼，親切的用意大利語問屠飛影怎麼了。

屠飛影連做幾個深呼吸，依然無法平靜下來，他的瞳孔放大，反應比孫旭陽想像的更加激烈。米麗亞驚恐的看著屠飛影，急忙叫來乘務員。

車隊的生活組長也發現屠飛影的異常，立刻走過去詢問情況。屠飛影再深喘幾口氣，搖搖頭表示沒事，向服務員要了幾杯冰水，一口氣喝下去。

他慢慢的平靜下來，米麗亞輕聲的問了幾句，接著拿起報紙的新聞觀看起來。

「飛影，不要緊吧。」孫旭陽終究還是不放心，離開座位，走過去看看情況。

「嗯。」屠飛影點點頭，神色卻是有些陰沉。

「這個事故是伯格的操作失誤，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孫旭陽又說道。

「嗯。」屠飛影再次點點頭。

孫旭陽長吸一口氣，不知還能再說什麼。屠飛影目前的狀態，就像是當初他面對川上弘野落崖的現實而展示出來的狀態。

伯格的死亡，是因為他在比賽之後的一些不恰當的操作。實際上，他是想模仿屠飛影的那個「神奇過彎」，而不幸的，造成了撞車的後果。

而作為老車手的伯格，已經屬於非常冷靜，他沒有急於在比賽裡進行不必要的嘗試，而選擇在比賽結束的巡迴圈裡探索那個彎道的巧妙攻取方式。

但是，沒有孫旭陽的口述，他又怎麼能夠順利做到？而撞車導致死亡的嚴重後果，也是伯格自己沒有想到的。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意外。

但是，又好像源於屠飛影過分完美的表現。

屠飛影此刻臉色蒼白，隱隱還透著一絲鐵青。

孫旭陽知道單純而稚嫩的屠飛影在將伯格的死亡歸咎於自己，卻也不知能夠說什麼來安慰和開導他。

車隊的醫療組裡有心理調整師，但是無法在飛機上展開治療。史大山在飛行結束之後要開的簡短會議，估計也是談論伯格的這個事情。

「飛影……你不要想太多……」孫旭陽對著屠飛影說道。他看著飛影，就像是看著當時因為川上弘野死掉而慌張迷茫的自己。

歷史就像是會重演，孫旭陽猛然發現，當年不知所措的那個自己，此時已經變成安撫別人的人。

「前方有氣流，飛機即將產生顛簸，請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好嗎？」空姐走過來，用英語對著站在走道上的孫旭陽說道。

「米麗亞，你陪他說說話。」孫旭陽沒辦法，只能用英語朝著米麗亞交代一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經歷過川上弘野墜崖事件的他，其實也知道，此刻的屠飛影，實在是沒有心思接受任何人的勸慰。由於遭遇賽車死亡事件而產生的內疚，會一波一波的湧上來，不斷糾結而斬不斷。

只是，當時的他，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而屠飛影，即將面對的是一場或許更加激烈更加殘酷的比賽。

斯蒂夫還在禁賽期間，如果組委會沒有足夠的理由解除斯蒂夫的禁賽處罰，那麼，能夠上場比賽的，就只有我一個了。以屠飛影當前的狀態，沒辦法有效而快速的調整回來，勢必會影響比賽，甚至威脅他的安全。孫旭陽心想。

一瞬間，孫旭陽覺得自己的擔子重了很多。他是隊長，任何緊張和擔憂都不能流於表面。最危急的時候，應該是他上。

誰能知道，繼川上弘野之後，正規賽事車手伯格的死亡，是否對他而言，是一次第二輪的打擊？

沒有人會在死亡面前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