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逆轉

「以後不要說那樣的話。」孫旭陽慢慢走過去，來到阿樹身邊，對她說道。

他的口氣很淡，其實含有強烈的不滿。關於孩子，孫旭陽沒有想過太多，但以他現在和阿樹的感情，他願意承擔一個孩子。

只是，阿樹用懷孕的可能性來刺激唐雨晰，讓他十分不悅。

阿樹靜靜的站著，沒有任何回答。

孫旭陽從阿樹身側走到她的正面，這才發現阿樹的眼眶紅紅的，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怎麼了？」孫旭陽問她。幾乎一瞬之間，他心軟下來。阿樹從來不是利用眼淚來博取同情的人，孫旭陽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話語說重了。

阿樹依然沒有回答，深吸一口氣，倔強的咬咬牙，走向電梯。她眼眶紅紅的，表情卻是堅毅，反而格外讓人心疼。

孫旭陽接著連問三個「怎麼了」，她都沒有回答。

女孩子深層的心思，孫旭陽又怎麼會明白呢。對於唐雨晰或者其他人，阿樹已經拿出決戰的勇氣，她已經顧不得其他種種，想盡辦法也要留住孫旭陽。

豈料唐雨晰根本沒有和她戰鬥的意思，不僅輕描淡寫化解了她的架勢，並且告訴她一個道理：真正在乎孫旭陽的人，是不會在乎勝負的。

阿樹知道，自己在心態上輸給了唐雨晰。而唐雨晰用相對平靜的方式，狠狠的嘲諷了阿樹的急躁，毫不留情的刻畫出阿樹的內心的不安，挖出了阿樹藏的很緊的對於這份感情的懷疑。

「旭陽，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一件物品。」電梯裡，阿樹忽然對孫旭陽說道。

「啊？」孫旭陽莫名其妙的看著阿樹。

「算了，沒什麼。」阿樹看著孫旭陽迷茫的表情，忽然轉向電梯外面的風景。

「阿樹……」孫旭陽望著阿樹消瘦的肩膀，叫了她的名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電梯「叮」的一聲，來到史大山所在的樓層。由於阿樹不能繼續隨隊征戰，所以必須向史大山匯報。

史大山的房間的門口敞開著，不但是臥室，同時也是一個臨時的辦公室。他們昨晚去斯圖加特狂歡，半夜就已回來，正好與後半夜去斯圖加特賭城的孫旭陽和蘇馨兒錯開。

得知阿樹要走，史大山當然也是十分惋惜。此次中國隊在霍根海姆大獲全勝，阿樹功不可沒。

阿樹的離開，無疑使得中國隊在繼德國站之後在日本站完成「二連霸」的希望變得十分渺茫。要知道，日本站的比賽是A1大獎賽裡唯一也是最特殊的夜賽，在賽車手視野有限的情況下，賽車的調校尤為重要。

不過，阿樹畢竟有她自己的事業，史大山也不能強留。阿樹能夠來幫中國隊一場，已經是中國隊十足的榮幸。這幾天史大山和中國賽協的人員交流，才知道阿樹是被國內機械方面的前輩稱為「中國最有才華和潛力的技師」的人。

實際上，這幾天的觀察裡，史大山也看的出來，這個國內的「天才技師」阿樹這段時間放棄大名鼎鼎的德國博世的公司項目來給中國隊助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車手孫旭陽。他至今搞不清楚蘇馨兒和阿樹究竟誰是孫旭陽的女朋友，但是孫旭陽的個人問題，他也不想過分追究。

「我們九點出發，你這個隊長，負責通知你的人。」對著阿樹寒暄幾句之後，史大山對著孫旭陽說道。

「不是有個新聞發佈會嗎？」孫旭陽問他。

「暫時取消了。」史大山神情黯淡，相對於昨天中國隊拿到兩賽冠軍的狂喜，他今天並不顯得有多麼高興。

「昨天車隊去斯圖加特喝酒，沒出什麼問題吧？」孫旭陽不太放心的多問一句。

「沒有，中國隊一切都好。不要磨磨蹭蹭了，還有一個小時我們就出發了。」史大山說道。

孫旭陽點頭，拉著阿樹離開史大山的房間。

他去樓上的豪華大套房，看到眾人都已經起來。小雪激動的撲到孫旭陽的懷裡，明知自己今天要和孫旭陽分開而依依不捨。

「馨兒呢？」孫旭陽問她們。

「她很早就走了。」唐雨晰回答道。

「哦，是嗎。」孫旭陽喃喃說著，心裡忍不住有些惆悵。蘇馨兒的每次出現和離去，都像是一陣風，難以捕捉。孫旭陽沒有想過需要她陪伴的時候，她總是糾纏著他；而他希望她留著的時候，她總是溜走。

「她留了一張牌給你。」唐雨晰接著又說道。

「什麼牌？」孫旭陽立即問。

「一張黑桃A。」唐雨晰拿出一張撲克牌，交給孫旭陽。

孫旭陽接過牌，翻來覆去的看，沒有看出什麼特殊之處。

突然，他想到一個關聯點。他記得所有的庫洛牌，都可以對應一張撲克牌。

黑桃A，就是庫洛牌裡「雲」。象徵著「你的決斷將造成決定性的結果」，補充的信息是「必須擁有判斷力，看清楚狀況再下判斷。」

關於「雲」的意義，慢慢的浮上孫旭陽的心頭。也不知源於什麼動力，蘇馨兒不在時候，孫旭陽百無聊賴的將庫洛牌占卜詞典看過幾遍又幾遍。對於這些牌的意思，早已爛熟於心。

這算是告誡嗎？孫旭陽拿著牌，不禁陷入沉思。還是，馨兒想說其他的一些什麼？

唐雨晰悄悄的觀察著孫旭陽的表情。饒是她聰明如此，她也猜不透這張普普通通的撲克牌的含義。

庫洛牌語，這只是存在於孫旭陽和蘇馨兒之間的語言和秘密。

「飛影呢？」孫旭陽終於放下牌，問唐雨晰。

「他們在另外的房間。哦，屠飛影昨天和米麗亞是一起的，不要緊吧？你米麗亞硬拉著屠飛影陪她過夜的，說是杜雷不在，她一個人睡覺害怕。」唐雨晰問孫旭陽。

孫旭陽笑笑，「沒事。」

實際上，孫旭陽的意識裡，是想促成屠飛影和米麗亞的。況且，他也知道，他們兩個小孩子，暫時還不會做什麼的。估計兩人昨晚單獨相處一個晚上，感情增進不少。而米麗亞這個鬼靈精，將來一定會把飛影吃的死死的。

「小陽哥哥，你今天真好看。」小雪忽然說道。

今天孫旭陽原以為會有一個新聞發佈會，故而穿了一套考究的西服。他身材算不上特別高大，但還算挺拔，穿上西服，自然是增色許多。

而許魅歌安靜的望著孫旭陽，笑瞇瞇的眼神裡，也流露些許的讚賞。

「魅歌，你和小雪是今天回去嗎？我們直飛日本，應該不是相同的航班。」孫旭陽轉向她，說道。她特意來這裡看他比賽陪他過中秋，但是孫旭陽卻沒抽出太多的時間陪她們，心中未免有愧。

「我帶小雪在歐洲玩幾天再回去，正好我爸爸也在歐洲談生意，我可以帶小雪和他會合。」許魅歌淡淡一笑，溫柔的說道。

小雪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像是一朵綻放的小花。

說起來，小雪認識孫旭陽真是一種運氣。她在醫院裡的枯燥的人生，一下子發生了重大的轉折。不僅經常有漂亮的姐姐來探望她給她買禮物，甚至還有機會有姐姐帶著她來歐洲旅遊。而保持心情的愉快，對於病情的康復是最為有效的。

或許，小雪結識孫旭陽，是命中注定的吧。如果不是魅歌的事件，孫旭陽也不會住院。算起來，魅歌也是給孫旭陽人生帶來重大改變的人。

看到眾人的去向都已確定，孫旭陽也就放心下來。他想去看看旖旎姐妹，但是又怕遭遇尷尬，心中作罷。

也不知老爸昨晚的中秋之夜，過的太平不太平。孫旭陽忽然心想。

「那，我們一起吃個早餐還是怎麼樣？」孫旭陽詢問。

「不必了，我今天還有訓練，必須提前趕回去。」唐雨晰說道。

「我也走了，我怕跟不上公司的項目。」阿樹緊接著說道。唐雨晰做事乾脆利落，阿樹也不想拖泥帶水。

孫旭陽略微失望，問，「魅歌和小雪呢？」

「你還是跟車隊一起用餐吧。總是脫離車隊，影響不好。」許魅歌替孫旭陽考慮，又體貼又合理。

「小陽哥哥，親！」小雪知道即將離開孫旭陽，心中不捨，縱身一跳，搭住孫旭陽的肩膀，「啪嗒」一下，親了孫旭陽的嘴唇，又落到地上。

見到小雪如此天真，眾人都呵呵的笑起來。

孫旭陽愛惜的摸了摸小雪綢緞般的頭髮，「好啦，你跟魅歌姐姐要聽話，每天準時吃藥。」

「小雪很乖的！」小雪翹起小嘴，辯解道。她的馬尾辮一甩一甩，酷似小靜。

於是乎，眾人就在這個昨晚用於慶祝中秋的豪華大套房的客廳裡告別，她們之間雖談不上同心同德，但還都具備著基本的禮儀和基本的尊重。畢竟，即便性格不合，也還沒有發展到反目成仇的程度。

孫旭陽——將她們送出房間，許魅歌動作遲緩，留到最後，似是有話要說。然而牽著小雪，許魅歌的紅唇幾次開啟，卻還是沒說什麼。

而阿樹在遠處看到孫旭陽和許魅歌在套間門外互相對視，心中不捨，不過還是跟著死對頭唐雨晰進入電梯。

「我們國內再見吧。」許魅歌最終說道。她此刻心亂如麻，自己千里迢迢飛來這裡，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

「嗯。」孫旭陽簡單的點點頭。面對許魅歌，他心裡總像是憋著什麼，但是又不知如何表達出來。

「走了。」許魅歌輕輕說一句，然後牽著小雪，走向電梯。

孫旭陽看著她們一大一小的苗條的倩影，長吸一口氣。對於許魅歌，他從來沒有一個準確的定位，而不像唐雨晰，很明確的保留在「朋友」的位置。

回到房間，他把小雪書寫的對聯從客廳牆壁摘下，重新收藏起來。整個客廳被許魅歌打扮的十分古樸典雅，甚至還留著淡淡的香味。

他望著空蕩蕩的豪華套房，回憶著昨晚的熱鬧，突然有點寂寞，一個人坐下來，望著陽台，心裡頓時也變得空蕩蕩的。

蘇馨兒留給他的黑桃A，靜靜的躺在桌子上。

你的決斷將造成決定性的結果。

蘇馨兒希望我做什麼樣的決斷呢。

孫旭陽的腦海裡，浮現出蘇馨兒昨晚金裝銀飾的耀眼形象。蘇馨兒端著香檳酒依附在他身邊的景象，像是一場夢境，一場閃亮亮的難以忘懷的夢境。

篤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打斷孫旭陽的沉思。

「進來。」孫旭陽說道。

門推開，是屠飛影和米麗亞。

「他們都走了？」屠飛影看到豪華套房裡空蕩蕩的只有孫旭陽一個人，吃驚的問道。

「剛剛才走。」孫旭陽一邊回答，一邊抬頭看鐘，發現自己在這裡發呆了整整半個小時。腦海裡一幕一幕的，都是昨晚賭場裡的情況，光鮮亮麗以至於刺眼的蘇馨兒，在他眼簾的前方晃動。

「哦，再過半小時，我們就要出發了。」孫旭陽補充說道。

他留意到從屠飛影站到他面前開始，米麗亞就勾著屠飛影的胳膊，儼然一番小情侶的模樣。

米麗亞屬於特別漂亮的西方女孩，而且也一點都不胖，16歲的年紀已經初步形成美女模型，又是千金之軀，將來必定從小美女躍升為大美女。

看到孫旭陽的眼神注視著他的手臂，屠飛影尷尬的略微推掉米麗亞的嬌嫩手掌，問孫旭陽，「那我們趕緊收拾東西下去吧。」

「米麗亞也去？」孫旭陽問他。

屠飛影轉頭看看米麗亞，眼光裡閃出一絲猶豫。

米麗亞靈巧的眼睛則看看孫旭陽，再看看屠飛影。她雖然聽不懂孫旭陽和屠飛影在說什麼，但是古靈精怪又聰明的她，立刻猜到了大概，隨即用意大利語表示她要跟著去。

「飛影，你就帶著她吧。她應該不會添麻煩的。」孫旭陽聽不懂意大利語，但是也猜到米麗亞是要求跟著飛影一起去日本，對飛影勸道。

同樣的，米麗亞猜到孫旭陽在幫她說話，衝著孫旭陽甜甜一笑。

屠飛影表面冷酷，其實也喜歡米麗亞，偏又不想失了男子漢的尊嚴，假意躊躇了幾秒，才向著米麗亞約法三章防止她干擾中國隊比賽，然後答應帶她去比賽，前提是需要杜雷陪同以及得到她長輩的同意。

米麗亞興高采烈，立即打電話去聯絡。她是家裡的掌上明珠，歐洲人的觀念又比較開放，她要去日本「觀摩學習」，家裡只會增派人手保護她的安全，又怎會不答應她的出行？

「指導員那裡，我會幫你溝通的。」看到屠飛影和米麗亞達成協議，孫旭陽對他說道。

屠飛影點點頭，嘴角隱藏不住蔓延細微的笑意。如果說他和米麗亞此前一直處於「僵持期」，那麼從如今開始，他們就將不知不覺的步入「蜜月期」。

除了米麗亞的加入，一切都彷彿回到比賽的正常秩序。

這個意大利血統的米麗亞，絲毫沒有東方人的含蓄，在即將起飛的飛機的機艙裡，親密的挨著屠飛影，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喜歡屠飛影。

隊員們不知道米麗亞是金枝玉葉，還以為是小美女愛小英雄，看看屠飛影，也都不多說什麼。

而孫旭陽總覺得隊員們好像都沒有德國站獲勝應有的欣喜，比如他們看到屠飛影帶著小美女登機，都不去逗他。

接著，他看到斯蒂夫獨自坐在飛機角落的位置，翻閱報紙。

斯蒂夫的表情依然嚴肅而沉悶，孫旭陽原想坐過去和他交談幾句，不過想了想，還是拉不下這個面子。

飛機上有免費提供的英文報紙，孫旭陽看到有關於賽車的報紙，拿起一份回到座位上。

他調整座椅，舒舒服服的攤開報紙，滿以為頭版一定是中國年輕車手屠飛影雙冠王的新聞，卻不料，黑色加粗的英文標題是：

A1大獎賽，德國著名車手伯格事故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