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同樣的問題

「耀輝，我在倫敦定了酒店，你跟我一起走嗎？」似乎料定許晴會接受挑戰，蘇媚安然自若，朝孫耀輝說道。

「雖然你不請自來，不過我也不是那麼小氣量的人，」許晴朝管家史密斯瞄一眼，「史密斯先生，給她安排一個客房，離我的房間遠一點。」

蘇媚欣然笑笑，「既然如此，那今晚就住在這裡。」

這種在情敵家裡還能隨遇而安的態度，不禁讓孫旭陽想起她的女兒蘇馨兒，同樣也是能夠心安理得就住到別人家裡。

許晴當然也不打算怎麼招待她，走向門口，冷冷丟下一句，「我去處理自己的一些事情，你請便。」

蘇媚看著許晴氣度悠然的離開，心中暗自佩服：這女人，果然不同凡響。我都「殺」到她家裡，她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若是普通女人，只怕都已經氣瘋了。

再想到自己當年氣得派人去追殺許晴，蘇媚忽然產生略輸一截的感覺。不過仔細想想，蘇媚還是嚥不下隱藏二十多年的這口惡氣。

儘管以前有過照面，不過這一次，真正是她們面對面的交鋒。

琴棋書畫，美貌智慧，我哪樣會輸給她……蘇媚星眸微閃，整齊的貝齒輕咬朱唇。

孫耀輝帶蘇媚遊覽別墅周圍的景色，又怕許晴吃醋，刻意拉上小靜陪同。

孫旭陽眼不見心不煩，帶上老媽給他製作的通行證，去麥克拉倫的技術中心練車。這裡的跑道與勁速賽場的跑道完全不同，孫旭陽利用剩下的一天時間，好好的感受各種不同的彎道，也抓緊時間來駕馭F1的賽車——畢竟，胡羊市的勁速賽場的缺少如此成熟的F1賽車，僅有的那兩輛，還是老媽轉贈的上個賽季麥克拉倫淘汰下來的舊車型。

車隊經理得知孫旭陽來賽道練車，匆匆下樓找他談話。而孫旭陽給他的答覆是明確的拒絕之後，他臉上的失望的表情，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而看到孫旭陽和車隊經理交談，斯蒂夫裝作漫不經心的從旁邊經過，當他聽到孫旭陽拒絕車隊經理讓他加入車隊的邀請，冰封的表情出現一絲鬆動。

「斯蒂夫！」車隊經理走後，孫旭陽叫住慢慢走遠的斯蒂夫。

斯蒂夫回頭，看著孫旭陽，慢慢又走過來。雖然孫旭陽幾乎拯救他的賽車生命，不過他面對孫旭陽，依然還是表現不出半點善意。

「斯蒂夫，你還記得屠飛影嗎？」孫旭陽問他。

「屠飛影？哪個屠飛影？」斯蒂夫解下悶熱的手套，問道。

「就是以前在勁速賽場，用法拉利F430跟你比賽，輸掉之後賭氣把賽車撞壞的那個男孩子。」孫旭陽說道。

「哦……是他……」斯蒂夫終於產生一點印象。他不記得屠飛影的名字，不過屠飛影的倔強的像未曾打磨的金剛石一樣的眼神，給斯蒂夫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已經被法拉利的『青草計劃』選中，進入法拉利的基地進行長期的培訓。」孫旭陽接著說道。

「啊？」不拘言笑的斯蒂夫臉上產生的誇張表情，顯然證明他十分吃驚。

對於法拉利的「青草計劃」，斯蒂夫略有耳聞，他知道法拉利挑選少年車手的條件十分苛刻，為數不多的名額裡，選拔都是全世界最有潛力的一些賽車少年。而大多數業界的分析師認為，他們之中，必將有一兩個，會成為若干年後的F1賽場上的明星。

「飛影是以你為目標的，如果當初不是在勁速賽場輸給你，他也不會想到要進入F1。」孫旭陽拍拍斯蒂夫的肩膀，「你一直把我當作對手，但是說不定，飛影才是你真正的對手。」

斯蒂夫不說話，垂下眼簾，陷入沉思。他真想不到，那個比他還小兩歲的男孩子，會有如此飛躍的進步和如此美妙的機遇。卻不知為何，他又覺得他和自己在某些方面非常的相似。

「他是怎麼被選上的？」斯蒂夫略微好奇的追問一句。

「飛影是福特方程式賽車在中國賽區的冠軍。」孫旭陽回答道。

斯蒂夫微微翹起嘴唇，「在低級賽事表現出眾的，到F1未必就厲害。誰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他會不會被淘汰掉。」

「你們一定有機會再見面的。」孫旭陽笑笑，感慨著斯蒂夫和飛影這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的命運交匯，離開賽場。

孫旭陽回到別墅已經是晚飯時間，由管家史密斯吩咐廚師安排一份豐盛的晚餐，許晴並未來到餐廳吃飯，餐桌旁只有蘇媚、孫耀輝、小靜和孫旭陽四人。

氛圍古怪的有點壓抑，蘇媚也不像白天那樣伶牙俐齒又風情萬種，她沉悶的態度，讓孫旭陽想起蘇馨兒心情低落的時候不愛理人的模樣。

她們母子兩個真像是一個胚子裡刻出來，不僅面貌身材一樣，連性格都差不多。有時候沉默冰冷有時候潑辣刁蠻，有時候纏綿有時候敷衍，旁人總是猜不透她們的心思。而她們就舒適的生活在這樣的狀態裡，不想為別人改變，只是偶爾伸伸爪子護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整個，就像瞬息萬變的貓兒一樣，又或者說，都是謎一樣的女人。

孫旭陽一邊默默的吃飯，一邊心想。

結束晚餐，孫旭陽去找老媽。連管家史密斯都不知道許晴在哪裡，孫旭陽擔心老媽，只能一個一個房間的去找。

這幢豪華別墅的房屋佔地面積就是普通別墅的幾十倍，如果真要把這裡的所有房間都一個個仔細的搜羅一遍，恐怕要花費一天以上的時間。

孫旭陽心想老媽一定呆在安靜的地方，於是順著夕陽照射的屋子，一間一間的尋找。

就像探索著一個人造「森林」，孫旭陽順著迴廊，一層一層的向上。

終於，推開位於頂樓的第三書房的紅木大門，孫旭陽看到老媽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裡面。

即將消失的夕陽就在許晴的身後照耀著，柔和的夕陽，彷彿是迷戀塵世的一切，依依不捨的依附著山坡，長長的延伸著趴伏到這裡的窗台上。

許晴捧著書本，坐在古典的木椅上，像是圖卷裡的聖母一樣美麗而端莊。秀髮被陽光自然的染成金色，無瑕的臉龐折射出優美的陰影，年輕富有活力的身體，甚至給人感覺是一個正值芳齡的女孩。

「媽。」孫旭陽走上前，輕輕叫了一聲。

許晴早已覺察到孫旭陽到來，聽到他的喊聲，這才抬起頭，「有事嗎？」

「到處都找不到你，有點擔心。」孫旭陽走過去，「你在看什麼？」

「隨便翻翻。」許晴一雙炯炯有神的美目繼續放到書頁上，停留兩秒，就翻過一頁。

孫旭陽走到她旁邊，才看清原來這是一本琴譜。不過上面密密麻麻的音符，他一點都看不懂。

許晴看的很快，過眼即翻。

她天資聰慧，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而這些琴曲她原本都會，只是許久不練，有些生疏，所以看看琴譜，複習一遍。

孫旭陽看到老**身側的地板上，已經堆著厚厚的將近幾百本的琴譜，終於反應過來，老媽把自己關在這裡整整一天，原來是在複習琴曲。

老媽表面上對老爸無所謂，總是做出不強留的姿態，其實卻是很在意老爸……孫旭陽看著老媽略顯疲憊的神情，心中感動。

「小陽，」許晴花兩分鐘又看完一本琴譜，放到一邊，忽然問道，「我和蘇媚，誰更漂亮？」

「當然是老媽你了。」孫旭陽脫口而出。

「如果你是你老爸，你會選誰？」許晴又問。

「啊？」孫旭陽楞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選一個很簡單，但是說出理由就很難。

許晴微笑一下，搖搖頭，「算了，不為難你了。有時候我倒是挺同情蘇媚的。」

孫旭陽沉默著，不是很明白老**心思。

「給我把那個架子上的一堆書拿過來。」許晴指著對面的書架，說道。

孫旭陽上前，把那厚厚的一摞書都整齊的擺放到老**椅子旁邊。

「你不用陪我，我再看一會兒就回去睡覺了。」許晴看到窗外的夕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以下，打開屋子裡的頂燈，對孫旭陽說道。

「老媽。」孫旭陽站在屋子裡，沒有離開。

「什麼？」許晴抬起一雙亮眼，看著面前的兒子。

「我以前錯怪你了。」孫旭陽說道。

許晴笑笑，笑的像出水的蓮花一樣清雅天然。

「我這輩子所有的苦難，都是因你爸爸而起。」許晴充滿柔情的盯著孫旭陽，「但是現在想起來，這些苦……都值得。」

「老媽你會贏她的，老爸不會跟她走的。」孫旭陽朝許晴鼓勵的笑了笑，走出書房。

沿著原路慢慢返回，孫旭陽嘗試著體會老爸的心情，忽然覺得他一定也不好受。兩邊都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一個是青梅竹馬，一個是至情至愛，像老爸如此聰明的人，也是束手無策。

經過走廊，孫旭陽突然看到蘇媚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扶欄邊。

她身披一件藍色長裙，裊裊動人，細嫩的手指裡，優雅的捏著一樽水晶酒杯，而水晶杯裡，盛著香氣四溢的猩紅色的葡萄酒。

此刻的她，像是一座超美的藝術品，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遠處的景色。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皺紋，皮膚保養的絲毫不遜色於花樣年華的蘇馨兒。

她的氣質高貴而典雅，也難怪孫旭陽第一次看到她，還以為她是蘇馨兒的姐姐而不是蘇馨兒的媽媽。

孫旭陽從她身後經過，未作任何停頓，只是瞄她兩眼，就繼續走向前面。

「小傢伙。」望著外面的黝黑的夜景的蘇媚，卻突然開口。

孫旭陽停下一下腳步，接著又立刻向前走。

「你怕什麼？過來，我有話問你。」

她的聲音婉婉動聽，語氣像是太妃糖，柔軟又有韌性，甚至能夠讓人幻想到混合著奶油、香蘭素和榛子的濃郁香味。

孫旭陽想了想，轉身又走過去。

蘇媚望著孫旭陽走到自己面前，也不說話，只是用一雙明亮的鳳眼盯著他，過一會兒才說道，「不愧是耀輝的兒子，模樣還算英俊。」

「你的馨兒，卻經常說我醜的像八戒一樣。」孫旭陽有些不滿的說道。

蘇媚笑笑，「當然，你也的確算不上特別俊俏，比起你父親，長相上你差的遠了。我們馨兒的眼光，向來是很高的。」

孫旭陽不想談論相貌的問題，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你喜歡我們家馨兒吧？」蘇媚突然又問。

「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孫旭陽立刻回答。說不上為什麼，雖然面前的人是自己母親的情敵，可是孫旭陽對她，卻實在討厭不起來。似乎蘇媚淺淺的笑意裡，自動散發著能夠化解別人內心戒備的物質。

蘇媚再次笑了笑，迷人的感覺在走廊裡擴散開來。這帶著一點逗笑的表情，彷彿是不相信孫旭陽的回答。

孫旭陽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他實在想不通，老爸平時怎麼應付蘇媚的魅力。

「我和許晴，誰更漂亮？」蘇媚突然問孫旭陽。

「我老媽。」孫旭陽不假思索回答。

「哼，你跟你父親一樣，沒一句真話。不管什麼時候，都在違心的說話，你們男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面對自己的內心？」小口紅酒下肚，蘇媚的臉色泛紅，更顯嫵媚迷人。就是這哀怨的口氣，也讓人無比憐惜。

「如果你是你老爹，你會選誰？」蘇媚又問。

孫旭陽心想怎麼女人的問題都一樣，他說道，「當然是我老媽。女人不是光漂亮就可以的！」

「哦？」蘇媚挑起眉毛，「你終於承認我比許晴漂亮了？」

「我……我沒這麼說！」孫旭陽急忙狡辯。

想不到蘇媚和蘇馨兒不僅相貌和性格相似，連狡猾和抓人字眼的本事都一模一樣。

看到孫旭陽微微漲紅臉，蘇媚開心的笑著，「小傢伙挺可愛，也難怪馨兒對你有意思。」

「啊，什麼？」

「哦！」蘇媚一雙嫩掌摀住嘴巴，「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孫旭陽看著她烏黑深邃的眼珠，心想她一定是故意逗自己，不禁有氣，「你慢慢喝，別醉倒在這裡。不過我告訴你，我老爹是不會跟你走的。」

「跟不跟我走，不是由你來決定的。」蘇媚臉上的紅潮退下，重歸自信的表情，指著身側的一輛手推小車上的幾瓶紅酒和幾個酒杯，「怎麼樣，陪我喝幾杯嗎？這些都是我從南京的蘇家直接帶來的，每一瓶都是珍藏的絕世好酒，有錢也買不到的。」

「對不起，我對葡萄酒向來沒興趣。」孫旭陽存心模仿著她剛才說話的口氣，轉身走向迴廊的盡頭。

蘇媚拿著酒杯，看到孫旭陽慢步離開，淡雅的笑笑。她再緩緩轉過半個身子，望著那無邊無際的黑夜星空，輕歎一聲，吐出一口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