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21章 判決
晚飯時,康慨見帥望哭也哭夠了,眼淚也擠不出來了,整個人腫得像個桃似的,有意逗帥望說話,把這件事丟開算了。
可是小傢伙變得沉默,康慨說:「帥望,你被你父親處罰,是因為我吧?」
帥望強打精神,笑笑:「不是,是因為我說錯話。」
康慨道:「同我沒關係?」
帥望道:「為什麼同你有關係?」
康慨沉默一會兒:「韋大人要我先帶著李強的舊部。」
帥望看了康慨一會兒,終於真的笑了:「那太好了。」
康慨拍拍帥望的手,眼睛轉向一邊,忽然有點紅:「帥望,對不起。」
帥望再笑:「你在說什麼?」呵,原來——如果這樣,他的犧牲還算值得,是不是?帥望的心情好一點,嘻嘻笑:「你在外面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康慨笑噴了:「你,你這個小傢伙。」
然後黯然:「是啊,真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韋帥望沒精打彩地:「我心情不好,別告訴我。」
康慨苦笑:「昨天你睡著後,韓掌門對你父親很生氣,要帶你走。」
帥望抬起眼睛來:「啊!」他這一覺似乎錯過很多。
康慨道:「韋大人說,掌門有意要帶你一起離開冷家,我覺得,我覺得冷家還是在韓掌門的控制下比較好。所以,我說服韓掌門,把你留在這兒。我告訴韓掌門,你父親很關心你,我確實認為,韋大人並不是對你毫不關心,可是,帥望,你不是個乖孩子,他不是個耐心的父親。我對你們沒信心,我覺得不安,我感到內疚。」
帥望垂下眼睛,半晌:「沒什麼,我不會跟韓叔叔走的。」
康慨道:「我不覺得你們兩個,有哪一個不好,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優點,也可以有很多缺點,缺乏耐心是缺點之一,言詞與行為過份隨意放縱也是缺點,在環境允許時,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小缺點,做為自己獨特性格的一部份,可是,現在你與父親的這兩個並不算惡劣的缺點,卻引起雙方大衝突,造成很大傷害與困擾。」
帥望眨眨眼,小缺點嗎?可是父子倆人,彼此的眼中,對方的缺點卻都是罪大惡極的。
康慨說:「我覺得今天下午,你父親已經表現出很大的進步,是不是?」
帥望沉默一會兒,笑笑:「啊!我還以為他會殺了我,竟然沒有。」
康慨輕聲:「那麼,一個已經不耐心三十多年的人都做出了改變,你在十年中形成的小習慣,是不是可以改一改?」
帥望半晌點頭:「我會注意。」
康慨道:「你不用愛他,不用原諒他,也不用喜歡他,你只需要與他和睦相處。」
帥望第一次聽到這種話,愣了半晌,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一點茫然,啊,不用愛他不用原諒不用喜歡他,只是改變一些不好的習慣?他沒有理由再牴觸,可是,知道自己不必愛那個人,為什麼讓他覺得好像——若有所失?
不用愛他,也就是說,那個人其實也沒有必要愛護他。當你被免去一項義務,其實同時也就失去了一項權利。如果沒有人要求你愛一個人,也就等於那個人沒有義務取悅你。
帥望沉默一會兒:「我會感激他做出的讓步,尊重他的生活態度與生活方式。」
康慨拍拍帥望的肩:「好孩子。長大,就是這樣的,寬容是一個美德。」不再愛也不再恨不再依賴也不再彼此傷害。
帥望笑笑。
可是更加沉默,表情茫然淒惶,哪怕只是一個孩子,也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世界觀,改變,會令他痛苦迷茫,會令得他懷疑自己一貫的做事方法,會讓他覺得無助與淒涼。
看到帥望這個表情,康慨歎氣:「帥望,是不是對你要求太高了?」
帥望笑笑:「沒什麼,我想起來,他說過的,他要我別提問,如果他不問,我不能開口說話。」
康慨沉默一會兒:「他沒有真的這樣要求你。」
帥望淡淡地:「是嗎。」
康慨默然。
帥望道:「如果不是有所期望,我大約也不會這樣憤怒吧?這種要求,讓我感到屈辱。如果只是當做陌生人,應該只是——恐懼?」
帥望笑:「如果是桑成,說不定只是答一聲是,啥感覺也沒有。」笑:「我是被慣壞了,是吧?」
康慨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事都需要有人做,這個世界,需要各種各樣的人,你無論是一個性情張揚的人還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都沒有錯。小傢伙,我不會說你被慣壞了,你善良大膽,我喜歡你。我只是說,你的某些習慣,對於你與你父親的相處會造成——傷害,做出一點改變,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難,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帥望沉默。
康慨見韋帥望還是悶悶不樂,明白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化掉的,便也沉默下來,一邊吃飯一邊想自己的事。
飯吃完了,韋帥望終於良心發現:「你很忙吧?我沒事了。」
康慨笑了:「嗯,我不過在想事情,在哪兒想都一樣。」
帥望問:「什麼事啊?」
康慨笑道:「我講個故事給你聽,是這樣的,一夥人中,有兩個人,我們叫他們,一號與二號,這兩個人一直不合,因為一號功夫不如二號,被打過一次,一直懷恨在心。很不巧,因為一次變故,這個二號被分到一號手下,結果被一號刁難,大怒之下,再一次打了一號,把一號打昏了,這時他的同伴三號,同他一起受欺負的,就說,打昏他,按規矩以下犯上,也是死罪,死前還要受他折辱,不如殺了,就把一號的腦袋砍下來了,然後這兩個人就等著,等來的抓他們的人,四號,四號來了,他們就承認,人是他們殺的,束手就擒,可是四號同一號的關係很好,抓住兩人之後,當場折磨毆打,把二號打昏迷幾次後,把三號的指甲拔下來了,二號三號的夥伴忍無可忍,搶走了兩人。現在呢,一號死了,二號三號四號都在關押中,如何處置?」
帥望悶悶地:「法律應該有一貫性,以前怎麼做,現在就怎麼做唄,如果要改,得先改法律,改了之後,再按改後的審判,不然,今兒你想起來了這樣做,明兒他再那樣做,還叫啥規矩啥法律啊?」
康慨默,那就得統統殺掉。不行。
康慨問:「如果不考慮那些,你覺得一個正確的法律應該是什麼樣的?」
帥望道:「劉邦不是說過嗎,殺人者死,傷人盜竊抵罪。」
康慨沉默,他希望能得到一個不殺任何人的辦法。
帥望清晰地:「打仗鬥毆,傷手賠手傷腳賠腳,雖然後動手的在對方明顯有傷人意圖的情況下可以算正當防衛,可是人已昏迷不醒,還把人殺了,百分之百是謀殺。有啥好遲疑的。二號應判肉刑,不過他已經挨過揍了,免打。三號謀殺,死刑,如果你考慮他是激奮下殺人,判死緩也行,四號虐待在押人員,鞭刑,拔他指甲,造成重大後果,可加大處罰。」
康慨沉默一會兒,笑了,輕輕摸摸帥望的腦袋:「實際情況複雜得很,小子。」
帥望道:「當然了,因為你在意的並不是公正。」
康慨再愣,然後道:「你不明白,那兩個人本來就不應該安排在一號手下。」
帥望道:「懷才不遇的多了,都想起來就把上司殺掉?」
康慨沉默。
小傢伙斷案,有韓青的一本正經,非公正不可,還有韋行的狠辣決斷。真不似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