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中原人的禮節?我看連我們的豬狗都不如……”他的話說來彆扭,而且甚是刺耳,連說帶比,才把這話說完。
李劍銘一聽就知道這些人果非中原人士,乃蠻荒異域之人,他也不知道老叫化是怎麼跟他鬧起衝突的,故此便靠在門口,沒走過去。
這時老叫化一聽,暴跳如雷的吼道:“他奶奶的,我說這房中是有人住的,你們這些蠻子卻不聽,硬要闖進來。他奶奶的好啊!你竟敢罵我們中原仁義之民為豬狗不如,呸!不要看你的牙齒這麼白,我老叫化火起來,可以打掉你的大牙、小牙、門牙、犬牙、真牙、假牙、大板牙、小板牙……”
那些人聽到老叫化如此高論,面面相靦地望了一下,那為首的帶著懷疑地問道:“什麼叫大牙?小牙?門牙?犬牙?真牙?假牙?大板牙?小板牙?”
那些人搖搖頭,聳了聳肩,表示聽不懂這個話。
老叫化仰天大笑,他笑得涕泗直流,聲竭氣盡,他張開自己的嘴唇,指著道:“這是大板牙!這是那年啃豬腳所裝的假牙,這是……”
那些人此刻好似看出他的嘲笑之意,此時勃然大怒,但聽“嚓嚓”長劍出鞘之聲,數道藍芒閃起。
那當頭一個,回頭喝叱了一聲,對老叫化道:“我看你也是練武的人,我海南黎山獨孤客門下大弟子還魂劍要來領教你的武功。”
李劍銘一聽,恍然忖道:“哦!他們是海南劍派的——”他腳下一移,已經來到老叫化面前。
老叫化正在一楞,突覺面前風聲微颯,一道人影已經到了自己面前,他一見是李劍銘,頓時眥牙一笑,吼道:“你們這些海南來的蠻子,替我滾回去,不然我打斷你們的狗腿……”
李劍銘見老叫化的模樣,生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借酒裝瘋!他擺了擺手道:“老叫化哥哥!你休息休息吧!這事讓我來管。”他掉頭說道:“在下這個老哥哥是喝醉了酒,未能以禮待人,尚請……”
他這句話未說完,那些人中的一個咆哮道:“他媽媽的,你這個混八蛋,罵了人還要說什麼,你老子也打掉你的大牙、小牙、門牙、犬牙……”
他似是很得意自己在途中所習得的罵人的話,此刻又學得幾句,故而沾沾自喜,眼睛轉了兩下繼續道:“還有大板牙、小板牙……”
他這牙字還沒說完,即見眼前一花,瞼上已經著了一下重的,直把他打得昏頭腦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半晌還沒回過神來。
那當頭自稱還魂劍的老者,眼見面前這位俊美的年青人,此時突地眼中鋒芒畢露,發出懾人的神光。
他心裏大為驚駭,想不到這毫不起眼的年青人,會是個內力已至還璞歸真,精元內斂的上乘高手,他一聽李劍銘輕叱一聽,便心知不妙。
果然他眼前一花,那俊美少年竟躍了過來,他低哼一聲,斜跨一步,以海南“神鷹拿”
的擒拿手法,飛快地往前抓去。
豈知李劍銘身形如電,剛在他五指伸出的當時,已經躍過他身前,打了那人一個耳光。
還魂劍五指抓空之際,心裏一凜,他跨步斜移,變抓為折,反手揮出一掌,右手握拳護胸。但腳下卻提起一腿……
李劍銘生平最是惱怒別人辱友自己父母,所以他一聽到這來自海南的蠻人,竟出口罵上自己父母,他一怒之下,飛身躍出,其快無比的打了那人一個耳光。
他身形如電,腳尖方一落地,即倒身躍回,勢逾脫弦之矢——豈知他背上風聲一響,一道渾厚硬重的掌力,已經撞了上來。
他哼了一聲,身形欲然墜下,腳尖方一點地,即側身豎掌,平拍而出。
兩股掌力一撞,他的身子幌動了一下,便將身子穩住,而那還魂劍雖在從容出招,卻因對方掌力如山,堅硬有若萬載堅岩,是故手上一麻,身子禁不住往前沖出兩步。
他上身才一向前俯出之際,那提起的右腿已經詭絕無比的往後蹬出。
李劍銘剛在忖想對方掌勁怎地如此怪異,竟然忽軟忽硬,一交一替之際,已消去自己不少真力,陡地一溜銳利的風聲,已往自己胸前襲來。
他星目一掃,已見到那倒蹬而來的一隻腿,頓時他心裏一驚,忖道:“海南武功怎地如此詭奇絕倫——”
他忖想之際,吸胸縮腹,左手已探掌往下一撈,奇快無比的抓住了那只踢來的腿。
他嘿地一聲,左手一揚,硬生生地將還魂劍舉起,拋在空中。
他左手剛一上拋之際,“刷刷”兩聲,藍虹倏轉,劍芒如水,遍灑而來。
李劍銘身子一轉,腳下演起“天星步法”,雙臂並直,駢掌如劍,斜斜劈出。
他雙臂掄出,生像兩枝長劍,臂風削出,竟然發出“虎虎”之聲,僅僅揚出一招,便已將那劈來的三枝劍封住。
他側身一讓,奇幻詭異的曲肘一撞,已將身後沖來的一人手肘“曲池穴”撞中,叱叱兩聲裏,翻掌一切,已奪下兩枝長劍,順勢之下,已將那兩人穴道點住。
這些都是刹那之事,他威勢豪壯,所至披靡,數招即已有三人躺下。
他這時跨步斜讓,避開側面劈來的一劍,正待出手擒敵之際,頭上猛地一聲怒吼,劍寒如水,刀風銳利無比的削了下來。
他身形一頓,左手奪來的長劍反撩而上,右手長劍看也不看的施出一招。“星幕密密”。
但聽“噗噗”數聲,那擊來的幾枝長劍,統統撞在他的劍幕之上,那從空中躍下的還魂劍,此刻劍上力道一震,整個身子倒彈而起,又升在空中。
李劍銘仰首望見那剛在墜下的還魂劍,他冷笑一聲,身子便欽然飄開落在老叫化身旁。
老叫化此時狂笑一聲,撫掌大樂,他嚷道:“你們這些蠻子,非要人教訓一頓也不行……”
此時還魂劍已經落在地上,他滿臉驚容的問道:“你是落星天魔的弟子?”
李劍銘拿起手中雙劍一看,說道:“這兩枝劍又是淬毒的……”他雙手一個交擊,但聽“嗤”地一聲,兩枝長劍已經齊把柄之處斷下。
還魂劍驚得目瞪口呆,他自己知道這兩枝劍是師尊採集五指山的鐵砂,精煉而成的利器,根本不易截斷,而面前這個年青英俊的書生竟輕易的截斷此劍。
他見到自己帶來的弟子,已有四人倒地,心中更是驚詫,想不到中原會有這麼年青的絕頂高手,刹時一個念頭泛過他的腦際……
“莫非他正是落星追魂?”
他面色一變,隨即想到師門“孤獨劍法”來了,他心裏稍定,說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正是!閣下既是海南劍派之人,也該明禮,怎地惹到我頭上來?”
“敝派祖師與落星天魔曾較劍於衡山,敝祖師在第三十八劍上,因一著之差而敗於令師手下——”
李劍銘至此方始恍然為何上次黎山雙雄會因聽到自己是落星追魂,而要逼問落星秘笈之下落,並且對方劍法似有尅制自己落星劍訣之處。
還魂劍繼續道:“是以凡我海南弟子皆有向閣下領教劍訣之……”
李劍銘一見附近已慢慢有人圍了上來,他說道:“你既是如此說,那麼我們約個時間吧!
不過近兩天我是沒空的……”
還魂劍手指一動,猶疑了一下,仍然沒有將長劍插入鞘內,他說道:“在下先領教閣下三十招‘落星劍式’。”
李劍銘回頭看見老叫化此刻竟然靠在牆角呼呼睡去,他說道:“好吧!你先走到城門口等我,我馬上就來。”
他回過頭來,走到老叫化面前,正待俯身抱起飄渺酒丐。
突地——兩縷急銳的嘯聲自身後傳來,一連“噗噗”兩聲,兩枚暗器擊中他的背心“命門穴”上,立時響起一片歡呼之聲。
李劍銘怒火頓時熾起,他哼了一聲,緩緩長身而起,回過頭來。
他反臂一兜,伸出左手接住那自背上滑落的兩枚暗器一看,但見是一種似鐵非鐵,似木非木的扁形暗器,暗器的兩邊刻有幾個小孔,是以發出時能有急嘯之聲。
他哼了聲說道:“我一生最恨暗中傷人的鼠輩,爾等堂堂海南劍派,竟然會有此舉,嘿嘿!暗器浸以毒藥,打人趁以不防,你們也不要怪我開殺戒了……”
他星目放光,煞聚眉梢,左手一揚,但聽急嘯聲裏,兩道烏黑的光芒,飛射而出,去勢有若電掣。
還魂劍原先不料手下弟子會暗中發出暗器,待到發覺已經太遲,他駭然的望著李劍銘身中暗器,卻仍夷然無蕩。
待至李劍銘話聲一落,已不容他再解釋,兩枚師門“舟形鑽”又射了過來。
他喝了一聲,飛身躍起,一道藍芒繞身而起,擋向那激射而來的“舟形鑽”。
兩枚“舟形鑽”成直線射出,二前一後,快逾流星,他舞起手中劍,正好在空中將這兩枚暗器格住。
兩聲刺耳的金屬磨擦聲響起,他手中劍顫動了一下,虎口一麻,險些握不住劍,他心裏驚道:“他的內力好強——”
這個念頭才在他腦中盤亙一下,一道人影已經閃過他的身旁,但聽兩聽悶哼,人體僕地之聲立時傳來。
他以左足為軸,飛快地轉身過來,一揚劍,便是一招“福禍無門”,藍光騰飛裏,自偏鋒刺出一劍,奔向李劍銘脅下“章門穴”。
李劍銘把那兩個投射暗器的海南弟子點住穴道,眨眼之間手足齊飛,已將那幾個驚慌失措的海南弟子抖倒地上。
他曲肘一撞,右手五指箕張,逕自抓向還魂劍右手的脈門之處。
他這一招乃是中原神君所授他的怪招,有點類似“大擒拿手法”,但卻是連環出招的,虛實迴圈應用,奇幻無比。
還魂劍長劍一出,劍刃平翻,一溜劍光已經點中對方“章門穴”上,他心中地喜,手上力量一加,拚命往前一送。
豈知他力道剛一發出,便覺劍尖受阻,反彈回來,劍身受力,頓時曲成一道弧形。
他忙不迭地身子一轉,欲要收回長劍,那知對方五指箕張,已往他手上扣上。
他再也不能想及為何對方不畏兵刃了,此時腦中儘是怎樣避開對方這快捷的一招。
他嘿地一聲,沉身坐馬,左手握拳直搗,右臂怪絕的一旋,頓時長劍斜斜一滑之下,便又跳將起來,點向對方面門之上,他這招正是“孤獨劍法”中的第三招“斷虹裂處”。
李劍銘一仰頭,撞出的左時刹時頓住,往後一揮之下,卻又兜一半弧往前抓去,虛幻莫測地劃了無數的掌影,他那伸出的右手卻又收將回來,護住前胸。
還魂劍施出一招“斷虹裂處”後,劍雙立即探了個空,但見對方轉動兩步後,便又立出奇招,攻了進來。
他一吸氣,運劍轉化,“孤獨劍法”連環使出,刹時劍氣彌漫,藍光閃爍間,他已一連攻出十六劍。
他雖是劍劍兇狠,招招都欲置李劍銘於死地,但是李劍銘依仗“天星步法”的神妙,有若柳絮似的飄在劍光隙縫之中。
他仍是使出“中原神君”教他的那手擒拿手法,不時逼得還魂劍回劍自保。
他眼看著還魂劍已在他手下走過十六招了,心裏暗忖道:“我若叫你走過廿招,那我還算什麼落星追魂!”
一念既定,他大喝一聲,腳下連轉五步,換了三個方位,豎掌一劈,右手伸進對方劍幕之中;探指點向對方“肘膠”、“曲池”、二二裏”三穴。
還魂劍此時頭上汗水直流,心裏驚悸欲死,他那從海南出發時,所帶來的豪邁之氣,此時俱已消失殆盡。
發絲貼在額上,被汗水粘得緊緊的,他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挽劍斜挑,欲然劃出一劍,密密的劍網佈滿身前,那“嗤嗤”的劍氣聲,竟又響了起來,敢情這時他已失去了李劍銘的身蹤,是故才使出這招絕招。
他手腕剛一撩出,便覺一股其重無比的力道撞在劍幕之上,立時手腕一沉,劍幕一松,逼得他退後了半步,方將身形穩住。
李劍銘趁此勢子,已經點住還魂劍“曲池穴”上,但聽“嗆啷”一聲,長劍墜地。
他一個拿手,其勢如電的扣住了還魂劍“肩井穴”上,他說道:“你狂妄無知,縱恿容門下,該當重加懲戒,現在看在今天是除夕,饒了你,還不滾回海南異域去!”
他話聲一了,左手掌心出力,已將還魂劍推出半丈之外。
還魂劍羞紅著臉,呆呆的看著李劍銘,好一會,他歎了口氣,黯然的俯身拾起長劍,解開倒在地上的門下弟子穴道,然後回頭說道:“不管什麼時候,我海南劍派自有來中原找閣下和機會,閣下小心點吧!”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們來,我都可隨時奉陪——”
他說到這裏,突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哼!自大的傢伙!”
他面色一變,側首往四周看了看,卻又見不到什麼人,只有幾個老百姓站在遠處指手劃腳而已。
他惑然的搖了搖頭,心裏忖道:“是誰這樣說我?難道這是‘傳音入密’的最上乘功夫?”
還魂劍不曉得他想什麼,見他這樣,於是拱了拱手,便偕同門下弟子頹然而去。
※※※天空裏一片黑暗,地上卻一片雪白。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雪來,飄下的雪花,像是棉絮,又似飛花,片片,朵朵,輕巧的隨風而降………
雪花悠蕩地落在屋頂上,瓦簷上,雪地上,轉眼之間,又融和在整體中,看去仍是一片白、白、白、無盡的白………
李劍銘站在雪地上,怔怔的望著那消失在暮色中的幾條人影,他的心裏似乎有點感觸,但卻又捉摸不住什麼,是以將視線逗留在那茫茫的夜空,久久………
他悠悠的歎了口氣,拂了拂頭上氊帽的雪花,輕輕抖了抖身上的雪片,轉身欲待走回客棧。
“咦!他到那裏去了呢?”
李劍銘一轉身,見牆角已經失去老叫化郎身形了,他驚忖一下,然後將目光往四外一溜,卻見不到任何形跡可疑的人。
他也不多想,緩步走進客棧內,他才一踏進門,便見到滿屋都睡滿了店夥計,他哼了一聲,反手將大門閂上,也不多看一眼,飛身激射而進。
他的身形快速有若電掣,僅在欄杆上邊腳尖點了兩下,便又換氣飛騰,直往里間而去。
他身形轉了兩轉,便已落在門前,他一推門,竟然是裏面拴著,他心裏一震,舉手拍門道:“雪紅,你在裏面嗎?”
裏面簌動了一下,劉雪紅說道:“你,你等下再進來。我……”
他劍眉一聳,迫間道:“你怎麼啦?”
劉雪紅顫聲道:“我沒什麼,你不要進來!”
李劍銘聽出了劉雪紅話中的焦急情緒,他劍眉軒起,神光射出,但他卻靜靜地道:“好!
我到前面去。”
他話聲一落,便施出“流星飛逝”的絕頂輕功,有如一陣風似的轉眼便來到窗外。
他伸手到懷裏,掏出“蜻蜒迴旋鏢”來,臉上頓時又泛過了一絲殘忍的顏色。
他大喝一聲,整個身子急如脫弦之矢,沖進房裏。
他目光銳利之至,剛在視窗被震開之際,已經瞥見房內果然有著一個男人,他身形躍進之際,一揚手,那枚“蜻蜒迴旋鏢”挾著異嘯電射而去。
屋內那人正好挾著劉雪紅,欲待飛身離去之際,猛地一聲大喝,震撼著他的心弦,他一楞之際,“蜻蜒迴旋鏢”已挾著異嘯,射了過來。
他一時措身不及,橫掌一拍,擋向那射來的暗器。
豈知蜻蜒迴旋鏢貫入李劍銘無儔的內力,此時一碰到他的手掌,立時削了進來。
但聽“喀折”一聲,他整個右臂被削斷,慘叫聲裏,“蜻蜒迴旋鏢”轉了個小弧,電射而進他的背心。
“嗤嗤”聲中,“蜻蜒迴旋鏢”切斷他的肋骨,深深削進他的體內。
鮮血有若潮湧,他張開了無神的眼光,看了一下飛騰而進的李劍銘一眼,蠕動一下嘴唇,還沒能說出話來,便倒地死去。
劉雪紅見到這慘極的死狀,她瞪大了眼,怔怔的站立著,盯住那具屍體望著。
李劍銘溫柔地說道:“雪紅,你還好吧!”
她一聽到他的聲音,方始回過神來,喜極的叫了聲,飛身投進他張開的懷裏,她輕聲喊道:“銘哥!銘哥……”
李劍銘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道:“別怕!有我……”他溫柔的拂了拂她的黑髮,嗅著發上沁出的鬱馥香味。
她閉上眼睛,享受著這溫情的慰貼,這時,她只是一個受人憐愛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個會武的俠女。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的軟弱似的,完全要依賴著他,在他的懷抱裏,她才感到安全,感到寧靜,若是一不見他,便心裏惶然,生恐著那驟來的打擊。
她喃喃道:“銘哥,不要離開我。”
李劍銘憐愛的撫摸著她的肩頭,低頭湊到她的耳邊道:“我沒離開你,喏!現在我不是在這裏?”
她扭動了一下身子,哼了聲道:“我要你永遠……”
李劍銘笑了笑,輕聲遺:“好了,你不要孩子氣了,客棧裏的夥計都被人點中穴道呢!”
他緩緩的推開懷裏的劉雪紅。
劉雪紅好像心裏不高興似的,撅起個小嘴,她哼了聲,別過臉去。
李劍銘指著地上的屍首道:“這個人是從那裏來的?”
劉雪紅看著地上的屍首,此時血液都凝結起來了,室內地毯上也沾滿了血跡,屍體模糊得很,只能見到一片血污?
她搖搖頭紅著臉道:“我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就進來,所以我在不及提防下,被他扣住穴道……”她頓了頓道:“你那什麼暗器,聲音好嚇人喲,怎麼一個就可以殺死人?”
李劍銘道:“這是叫做‘蜻蜒迴旋鏢’,能夠飛旋殺人,置人於死地,而且用過之後,只要把彈簧……”
他說到這裏,話聲突地一停,目中神光暴射,回眸向著窗外喝道:“那個鼠輩?啈b窗外!”
他話聲一落,哼了一聲,左手摟起劉雪紅,猛一長身,穿出窗外,一個轉折便已踏上屋簷。
他腳跟剛一站穩,一逢暗器挾著呼嘯之聲,往他身上罩來。
他叱了聲,大袖一揮,狂飆飛旋,那些射來的晤器,悉數反射而出,他的身子順著大袖飛揚之勢,激射而起,有如一隻大鷗盤亙空中。
他星目閃處,已經瞥見三道人影分散開來,朝四外奔去。
他冷哼一聲,在空中一個轉折,有若疾矢劃空而過,直往那當中一人撲去。
那人方始奔出三丈,猛地頭上風聲大熾,他一側首,已見到落星追魂挾著一個人飛撲而下。
他心裏大駭,朝後一揮手,兩溜烏光激射而上,自己卻拚命的向前跑去。
他的身子還沒移前兩尺,已聽到落星追魂大叱一聲道:“鼠輩那裏走!”
喝聲裏,李劍銘左足已經輕輕的蹴上這人背上“鳳眼穴”,他將劉雪紅放下,匆道:“你看著他,我馬上來!”
他右足踏在那暈去的人背上,一提氣飛身躍起,長嘯聲裏有如流星似的劃空而去。
劉雪紅腳才一落地,已經失去李劍銘蹤影了,她驚忖道:“他這輕功不知道是怎麼學的,一個縱跳竟能遠遠七丈之外,真個嚇人。”
她右足一踢,已經將那人身子翻轉過來,她見到這人年約三十多歲,黑臉濃眉,儘是虯須。
她的視線下溜,驚呼道:“啊!他是唐門弟子!”
敢情這人脅下掛著一個大大的鏢囊,囊上繡著一個大大的“唐”字,而劉雪紅為峨嵋弟子,自然知道唐門中人的裝束了。
她忖道:“唐門毒藥暗器名聞天下,他們又怎會惹上‘落星追魂’呢?”
她想了一下,猛地背後衣袂風聲響起,一道人影飛撲而來,她心裏一驚,腳下斜跨半步,反轉身子,交互劈出兩掌,攻向來人。
她雙掌才一劈出,一道綠影閃起,已完全封死她的去路,她身子一挫,雙肘收回護胸,腳下退出兩步之外。
一聲嘶啞的笑聲裏,竹影頓時斂去,現出老叫化來,他笑道:“姑奶奶,是我老叫化,別打!別打!”
劉雪紅一見是鐵渺酒丐,她羞赧著瞼道:“哦!原來是老前輩,我當是誰呢!”
老叫化搖了搖手說道:“多禮!多禮!就是我老叫化,姑奶奶你好一手蛾嵋‘孥雲掌’,靜幻老和尚是你的誰?”
劉雪紅道:“那是敝師叔……”
老叫化呵呵笑道:“想不到這老禿顱,也有你這麼個乖侄女,哈哈!這樣一來,我可不能置身度外了。”他看了看地上的那人,問道:“他呢?”
劉雪紅道:“他去抓賊人了。”
老叫化道:“果然這個消息沒有錯誤,他們真的幹起來了。”
劉雪紅訝道:“什麼他們幹起來了?”
老叫化正待說話,驀聽一聲長笑傳來,他一聽說道:“這是那老牛鼻子的聲音,說不定他們會碰上……”
他正說到這裏,風聲起處,李劍銘飛躍而來,他看見老叫化站在劉雪紅身旁,問道:“幫主,你剛才到那裏去了?”
老叫化見李劍銘脅下挾著一個人,他說道:“我們回客棧裏再說吧!”他挾起地上躺著的唐門弟子,領先朝客棧奔去。
李劍銘問了聲道:“剛才沒什麼可疑的人來吧!”
劉雪紅搖搖頭,伸出手去挽著李劍銘臂彎,飛身隨老叫化奔回客棧。
他們才一進入屋裏,老叫化瞼上變色地從前面客房走來。
他憤憤地說道:“他們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竟然把客棧裏的人,全數殺死——”
李劍銘驚道:“什麼?客棧裏的人,全數被殺死?”
他扔下脅下挾著的人,飛身朝前面奔去。
一來到屋裏,他便聞到一股很濃的血腥氣,他放眼著去,只見地上倒了十幾具屍體,每人都是胸前一個大洞,血液還在汨汨的流出……
他視線停留在梁上,僅僅一會,他的臉色變得殘酷了,他狠狠地念道:“天——娛——令!”
敢情梁上正是釘著一塊染滿了血跡的天娛令,一滴滴的鮮血,自權杖上的娛蚣尾巴漏下,模樣甚是恐怖。
他恨恨地哼了聲,右手大袖一拂,一股柔和的氣勁,洶湧而出,嘭地一響,已將那塊“天娛令”擊得粉碎。
他一個旋身又縱回後院房裏,劉雪紅問道:“怎麼啦?”
他回答著道:“全被天娛宮裏的人殺了。”他側首對老叫化道:“這些人裏怎麼會有唐門弟子?還有飛鳳堡裏來的,他們怎會跟天娛宮裏的人一道?”
老叫化道:“我正要告訴你呢!據本幫弟子自黃昏遞來的消息,說那河套煞君已將於明晨趕到那江南行官裏,而所有黑道人物,凡是接到‘天娛令’的,也都趕到杭州來了,他們聯合起來就是為了對付你的。”
李劍銘一揚眉道:“他們怎能殺掉那些毫無抵抗能力的人呢?哼!這下看來我又要大開殺戒了。”他頓了頓道:“幫主,剛才你到那裏去了?”
老叫化道:“我是看到一個老道士,因為面熱得很,所以才趕著跟隨而去……”
李劍銘問道:“老道士?是不是兩撇八字鬍,帶著一付老花眼,頂著一個破道冠,手拿一根長長的布幡的老道士?”
老叫化點頭道:“正是這老道土,你跟他朝過像了?”
李劍銘道:“我們換了兩掌,不分勝負,他非常滑溜的跑了,我正要追趕,竟又看見另一撥人,朝靈隱寺而去,說是要找黃沙一雕商量。”
“我從他們言語中聽到四川唐門之長,以及飛鳳堡堡主單手擘天的歐陽平都奉命來到杭州,聽以我才急急忙忙趕回來……”
他看了眼劉雪紅道:“我是擔心雪紅遇見這些人,恐怕抵擋不住,有了危險,那我就該死了。”
他話中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劉雪紅聽得心裏暗暗感動,含情脈脈的將關注的視線,停在他臉上。
老叫化點點頭,嚴肅地道:“現在你的處境很是危險,看來今晚除夕也不得安寧了,我們等到二更時,再動身到河套煞君的行宮去,把那個女娃兒救出來,攻個出其不備……”他頓了頓道:“剛才你見到的那個老道,是目前武當派裏碩果獨存的一位長老了,他失蹤了將近四十年,不知怎的現在又出現了,看來江湖真個大亂了……”
他說到這裏,好似想到什麼似的,臉上肌肉竟然抽搐了一下,他追問道:“你剛才說靈隱寺裏住了個黃沙一雕?”
李劍銘道:“那些人的輕功很是怪絕,跟中原的‘八步趕蟬’‘草上飛’相似,但卻速度更快,仿佛又是來自邊陲或海島……”
老叫化喃喃道:“黃沙一雕,黃沙一雕,莫非是棗海黃沙島的?”他一拍大腿道:“一定是東海黃沙島的,想不到二百年末見行蹤的黃沙一脈,竟然猶未繼絕,眼見江湖真個愈來愈紛亂了,唉!恩怨仇讎,何時能了?”
李劍銘見到老叫化歎氣,他樂觀地笑道:“有什麼好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該他要死,我落星追魂稍一慈悲,竟然也會有人騎到我頭上來了,看來殺戒又得重開,不能過於心慈。”
劉雪紅輕聲道:“你要殺人,可不要殺我們峨嵋派的,我這樣出來,就已經……”
李劍銘摸著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殺人的!”
老叫化見到他們親蜜的樣子,皺了皺眉,反身走出門外道:“現在我要去睡覺,你們恩愛一陣吧!二更叫我。”
他話聲一落,已走到很遠去了,李劍銘笑了笑道:“他就是永遠這樣樂觀,好開玩笑,說起話來有時都氣得死人。”
劉雪紅笑了笑道:“我倒認為他人挺好的,又那麼風趣,說起話來更是有道理。”
李劍銘一揚眉問道:“有道理?”他看到她眼中的蜜慧柔情,恍然道:“嗯!有道理。”
他拉著劉雪紅,走到椅子上去,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於是細言絮語又輕輕的響起……
冷寂的冬夜,飄落的雪花已經停了,杭州城裏的白雪堆得很高,把日間淩亂的足跡都填得平平的,但見一片平……
兩行足跡自遠處迤邐而去,濛濛的燈籠光,緩緩的前移著,刹時,響起兩聲竹梆敲擊的聲音。
二更了。
這兩行足跡消失在牆角,燈籠光也消失了。
寒風呼呼刮過,在風中,三條人影飛越而起,往城外奔去……
李劍銘輕輕對劉雪紅道:“我給你穿的那副軟銅甲,任何刀劍都刺不進去,而且上面刺孔裏還有毒,你不用怕,跟著我一起進宮去。”
劉雪紅點點頭,默然的往前賓士著。
他們腳程很快,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些影子,連一絲痕跡都沒有,也許他們是不願在這美麗的雪地上留下坯的印子吧!
風,還在凜列的吹若,夜空中卻有著幾顆閃爍的星星。那些雲片此時不知到那裏去了,所以連那一條彎彎的眉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在野外飛馳著,除了衣袂發出的蠟蠟聲響外,其餘倒很寧靜,因為他們已遠離了杭州,遠離了杭州的吵雜。
驀地——遠處一聲憤怒的喝叱之聲傳來,接著兩聲摻厲的噑叫,打破這謐靜的冬夜。
李劍銘看了看身旁的兩人,匆匆道:“我去去就來!”他一提氣,振臂飛起,直往聲音響處落去。
他的輕功施展開來,有若流星劃過夜空,兩個起落便已奔出十幾丈之外。
雪地上兩個黑忽忽的影子在顫動著,一片紅色的血液,很快地滲了開去。
李劍銘落在這兩個黑影旁,他見到地上躺著兩個人,每人背上插了一把短劍,活活的被釘在雪地上,四肢還在顫抖著。
他一皺眉,四處打量了一下,便往右側飛躍而去。
他剛剛奔出十幾丈遠,便聽到前面不遠處,響起一聲怪叫道:“你們這些小子都是何人?
我乃河套玉面煞魔是也!”
這聲音一落,另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道:“呵呵!我乃東海黃沙一雕是也!”
這聲音一落,另一個冷冷的哼聲傳來道:“我乃天山冷鋒一劍是也!”
這聲音一落,另一個傲然的聲音傳來道:“我乃武當奪命劍客是也!”
李劍銘一聽這聲音,他驚喜地忖道:“這不是公孫飛鴻的聲音嗎?他又何時叫做奪命劍客了,不過他的內力較之前三人差一點……”
他仰天一聲長嘯,飛身躍起,大喝道:“我乃中原落星追魂是也!”喝聲裏他橫空禦風而過,聲音傳出老遠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