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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追魂》第34章
第十八章 遊戲人間

 暮冬、銀花、雪地、雙騎。

 除夕、寒風、街道、駢轡。

 經過了一連十三天的跋涉,李劍銘偕同劉雪紅在雪花寒風下到了杭州。

 他是在除夕正午偕同劉雪紅趕到杭州的,他在當天趕到城內,便被老叫化找上了。

 老叫化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請我吃個三百杯再說,其他事別忙。”

 待他看到了依偎在李劍銘身旁的劉雪紅時,他讚賞地說了第二句話:“啊呀!李老弟,你真豔福不淺,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唉!只有我老叫化可憐,生來的孤老命,沒有個媳婦可以暖酒,連這麼冷的日子,也只好赤著腳……”他看到劉雪紅羞紅著臉時,得意地哈哈大笑,摸了摸他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

 李劍銘見到劉雪紅一張臉都藏在自己懷裏時,他對老叫化笑道:“既然沒有小媳婦替你縫鞋子,那麼讓我替你做媒,娶個老媳婦吧!也好替你疊疊被,洗洗衣,捉捉蝨子……”

 老叫化一聽,哇哇怪叫道:“好哇,你這下得意起來了,‘喜上眉楣’‘喜不自禁’,‘雙喜臨門’,‘喜氣揚揚’,喜……”他用手搔亂髮,尷尬地對劉雪紅道:“我肚子裏的材料只有這麼幾句,再也喜不出來了……”

 他這一番做作,只把個劉雪紅笑得花枝招展,幾乎都直不起腰來。

 李劍銘心知這酒鬼,生來就是個詼諧之人,整日裏總是笑口常開,那嘴巴沒有裂開來的時候,一定是喝了酒,在睡大覺。

 因而他撇了撇嘴道:“我看你真要個老婆娘——”

 老叫化雙手亂搖,嚷道:“啊呀!我這老叫化子可不會要婆娘,有了婆娘喝酒都喝不得,那時可要了我的老命,我那叫化婆豈非成了謀害親夫?還有那個願意嫁給我?”他眯了眯眼睛,輕輕的對劉雪紅道:“何況我這雙腳的‘馨香’她也受不了呀!”

 劉雪紅愕然的望瞭望老叫化的耶雙如黑鐵鑄成似的腳,不解其中的奧妙,但是李劍銘卻曾聽見老叫化大發高論過,而且也領教過老叫化那雙腳上的氣味,因而此時一想,不由得捧腹大笑,直把個劉雪紅弄得莫名其妙。

 李劍銘見劉雪紅張口欲問話之際,他說道:“等下我再告訴你其中的奧妙,現在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一下。”

 老叫化道:“對!對!在雪地上談這麼久,可要把我酒蟲都凍死了,走!咱們去喝他幾壇……”

 劉雪紅大驚失色道:“幾壇?”

 李劍銘笑道:“丐幫幫主有個招牌叫做飄渺酒丐,天下無人不知,那個不曉,他是整天都泡在酒罎子裏,養了好幾十條酒蟲?……”

 劉雪紅又是一驚道:“酒蟲?什麼叫酒蟲?”

 老叫化大笑道:“哈哈!他是逗逗你的,你別信他……”他心裏在忖思著道:“這個姑娘竟是如此天真,又是這麼個逗人喜愛,唉!我老叫化真後悔當初只顧練什麼童子功,連個女人都沒碰一下,不然我現在的女兒,豈不是也這麼大了!……”

 他看到了劉雪紅瞼上揚溢著一片幸福的光彩,又想道:“我這個李老弟什麼都好,只是這方面太不專情,上次在洛陽扔了一個,害得那女的好哭一場。”

 “這次又為了一個女的,與天娛宮那些老魔鬧出事來,想不到今天又把這妞兒給釣上手。”

 “上次那兩個我老叫化沒什印象,這個我可喜歡得緊,我非要幫忙她,不要攪得不好,又被扔了,那我老叫化想起來也難過。”

 於是,他心裏決定了一個主意。

 他對劉雪紅道:“我在杭州包了個客棧,專門預備給李老弟的,不過……”他轉頭對李劍銘道:“銀子是要由你給的,千萬別忘了。”

 李劍銘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惹得劉雪紅又是一陣好笑。

 他們一行,緩緩的步行在杭州街上。

 此時因為正是除夕,所以街上熱鬧得很,販完年貨的商人,都已從外埠回到家中。街道兩旁,貼滿著紅紅的對聯,在白雪裝成的大地裏,顯得更鮮豔。

 街上行走的人們,也都堆著笑瞼,攏著雙手,匆匆走過身旁,他們雖是詫異李劍銘一行,來得非常怪異,但是卻仍然點頭含笑而過。

 李劍銘看了看街道左右的景色,他感慨地道:“這是我第一次安舒的行走在街上,看看除夕的景色,回憶去年的除夕,我是在終南山裏的一個古洞渡過的……”

 於是,他想到了去年以前的幾個除夕,那時是在金龍堡裏與公孫慧琴渡過的。

 他還記得除了老堡主賞了兩分銀子外,公孫慧琴還送了一個小金戒子給他,但是,他卻因為抱男子漢的自尊心,拒絕接受那個金戒子。

 一些舊事,此時從記憶裏被拉了出來,又供他慢慢的咀嚼,那些愈是陳舊的往事,此時愈是香甜,也愈令他懷念。

 人,只要多活一天,他的回億就多了一分,所以說回憶多,這人的年齡愈大。

 年老的人,回憶充滿了他們的生活裏。那些過去的日子,是如此的長,而那未來的日子卻是如此的短,因而,他們的生活裏儘是回憶。

 年青的人,希望充滿了他們的生活裏。那些過去的日子,是如此的短,而那未來的日子卻是如此的長,因而,他們的生活裏充滿希望。

 這就是有人說,回憶太多的人,他會覺得自己老了,至少,他的心靈較身體更為成熟。

 李劍銘連日來與劉雪紅相處,她那溫柔的愛撫,嬌羞的嗔笑,充實了他目前的生活,使得他幾天忘掉了那在危難中的公孫慧琴了。

 他心裏一凜,忖道:“啊!我幾乎連日子都過糊塗了,慧琴姐的生死,決定在我的手裏,我竟忘了她!假如不在期限之內趕到,那我還做什麼人?我豈不是忘恩負美的罪人嗎?”

 他拉過老叫化輕輕問道:“幫主,那河套煞君的江南行宮,在什麼地方?你有沒有打聽出來?”

 老叫化點了點頭道:“我丐幫弟子遍佈天下,豈有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查不出來的道理。?沒問題,我們喝了酒再談吧!”

 李劍銘追問道:“那河套煞君已經到了沒有?”

 老叫化搖搖頭,說道:“還沒有,不過據我手下弟子探聽出來的消息,河套煞君才過長沙,要趕到這裏,還需個好幾天功夫。”

 李劍銘道:“你消息是不是確實的?”

 老叫化一瞪眼道:“河套煞君那魔頭,帶著一十二輛香車,數十個從人,自河套來此,幾乎把整個武林都驚得跳起來了,我老叫化還會不知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李劍銘道:“我這幾天一直趕路,日行夜宿,根本沒跟武林人物接觸,所以連這大消息也不知道。”他放低聲音道:“我那慧琴姐是否安全?還有那個老人是否也好?”

 老叫化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個江南行宮裏佈置得機關重重,我老叫化連續偷進去兩次,都差點把老命送在那裏……”

 劉雪紅回頭問道:“幫主,你們說些什麼?”

 老叫化擠了擠眼道:“這是機密大事,你不能聽的。”

 劉雪紅見到老叫化一副裝模作樣的怪像,她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將那溫柔熱熾的視線放射在李劍銘身上,捕捉住他的湛清的眸子。

 李劍銘心裏一顫,他感到她那黑亮澄清的秋水裏射出的視線是那樣柔和,那樣癡迷,他同時也可看到她臉上的鮮豔的光彩,以及那嘴角掛著的幸福的笑靨。

 他伸出手去,輕輕的握住了她那晶瑩如玉,皎白如雪的柔荑,頓時,一股溫暖的熱流自對方手上傳來,他覺得一絲春意,在這冬日萌芽了……

 漸漸,他臉上開朗了,他笑了笑,手上用力緊握一下,說道:“沒什麼,等下再告訴你吧!”

 劉雪紅溫馴的點了點頭,那弧形的櫻唇顫動了幾下,但是她卻沒說出話來,代替的又是一朵美麗的笑靨。

 李劍銘想到了這將近半個月來,劉雪紅那溫柔馴順的媚態,根本沒有一絲潑辣兇暴的影子出現過。

 他想到了她以前那個綽號來,以及初次在伊川縣城裏見到她的情景,那時她是那樣的潑辣火熱,一副凶覇覇的樣子,動不動就豎眉瞪眼,撅嘴罵人。

 但是她現在卻變得如此的溫柔,使他經常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他忖道:“為什麼以前她那樣,而現在卻又會這樣可愛呢?”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忖道:“女人的心,真好像海底的針一樣,難以捉摸。”

 是的,女人的心,就像那秋天藍空多變的雲彩一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幻著,根本無法捉摸。

 不過,她們若是陷身在愛的漩渦裏,就會變得較為單純,而她們所裝出來的表情,也都只不過是一層煙幕罷了。但是就僅僅這層煙幕,足可使她的戀人,整日裏昏頭昏腦,疑神疑鬼,為了她的一笑,一唱,一皺眉,一撇嘴,一聲死鬼,一瞪大眼而心神顛倒,惶恐非常,整日裏戰戰競競的,生恐她會絕裙而去。

 其實陷身愛河的男孩子,只要他抱著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則不會被那層煙幕給迷得昏頭昏腦。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樣就不能夠領略到愛情的甜蜜,以及生活裏的情趣,而且一般陷身愛河中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理智,要抱著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談何容易?因為,在戀愛中的男女,是完全盲目的,是處在一種半昏迷的狀態。

 一般的女孩子,她們若是陷身愛河,則性情與平常有兩種最大的差異,一是較平常更加沉默,更加溫柔,另一則是較平常更加多言,更加有話講。

 劉雪紅可以說是屬於前者,她心裏喜愛著李劍銘,因而她認為自己要溫馴的對他,那些刁蠻潑辣的個性子,此時都已掉個乾淨,再也不使出來了,怪不得李劍銘會想不出來其中的道理。

 且說老叫化看到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在街上就溫存起來,一臉的癡迷樣子,他搖了搖頭忖道:“我老啡化也不曉得這是什麼味道,不過看他們這樣子,好像很是甜蜜似的……”他舐了舐嘴,埋怨地忖道:“他奶奶的,嘴裏都淡出鳥來,他們還在眉來眼去,難道那有喝棲這麼有味道?……”

 他拍了拍李劍銘肩膀道:“老弟要溫存的話,等到了客棧有那麼多時間,現在你們走在大街上,何苦貪這片刻眼皮上的享受呢?”

 劉雪紅一聽,忙不迭地將手一縮,暈紅著瞼,嬌羞地啐了一口,別過頭去,加快了幾步,李劍銘卻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他這狗嘴巴,老是長不出象牙來,你莫聽他的。”

 老叫化聳了聳肩見劉雪紅走在前面,他輕聲道:“老弟!那邊一個姑娘在受罪,你現在又搞上一個,你到底怎樣安排她?”

 李劍銘一怔,他苦笑了下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叫我怎麼說呢?”

 老叫化晴罵了聲道:“你說你倒底喜歡那個?”

 李劍銘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老叫化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倒說得好,你這意思就是兩個都喜歡,是吧?”

 李劍銘默然的點了點頭,他說道:“她們都互相不曉得,而她們各有各的……”

 老叫化叱道:“你這簡直是廢話,既然兩個都喜歡,那包在我身上,兩個都娶下來,有什麼關係?”

 李劍銘道:“這個……”

 老叫化沒等他說完,搶著道:“有什麼這個那個的,我老叫化看到那些薄情的少年就討厭,難道你也要挨我的罵?走!少嚕蘇。”

 說著,他拉了拉李劍銘,趕上劉雪紅,一道走向客棧而去。

 他們剛一走到客棧門口,但見一排店夥堆著笑臉迎接著他們。

 自有兩個店夥接過他們身後隨著的駿馬,一個載著老花眼鏡的掌櫃漢的老者走了出來,非常恭敬地拱手道:“公子!少奶奶請進——”

 李劍銘滿腹疑雲的也是一拱手道:“免禮,免禮。”

 那掌櫃的見到李劍銘這樣,他滿臉惶恐,道:“少爺太客氣,小的不敢——”

 老叫化一揮手道:“我們少爺要早些歇息,你們房子準備好了吧!”他摸了摸紅鼻子道:“你先去準備一桌酒席,把上好的美酒送來一壇,走吧!”

 那掌櫃的喏喏而退,不敢再多嚕蘇了。

 李劍銘問道:“幫主,你的葫蘆裏倒底賣的什麼藥?”

 老叫化街著劉雪紅擠了擠眼睛道:“少奶奶!老叫化要討賞……”他看到劉雪紅羞紅著臉,於是又是哈哈大笑。

 李劍銘問道:“老哥哥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飄渺酒丐哈哈笑道:“現在的人勢利得緊,見錢眼開,見官則拜,我老叫化憑什麼能叫他們叩頭如也?哈哈!我說你是皇帝小子派出來的江南巡撫,現在是化裝巡查來的。”

 李劍銘懷疑地道:“憑你這樣子,他會相信你?”

 老叫化得意地道:“這叫做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各的神通。”

 我老叫化行遍江湖三十餘年,什麼事沒見過?又有什麼人沒見過?這些人的鬼心思,我一瞧就洞徹察微——”

 他摸了摸紅鼻子道:“你還記得我曾跑到平西王府裏的廚房裏去,拿了二十只雞吃了三天嗎?那時我在王府裏悄悄的遊遍了每一個角落,後來在那個王爺的書房裏看到一個黃澄澄的東西……”說著他揣了揣腰,伸手到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來——李劍銘接過一看,他訝道:“這是平西王的金印呀!你怎好把他偷出來呢?”

 老叫化正色道:“這怎的說是偷呢?我是拿出來的。”他連忙接過那顆金印,藏在懷裏,生恐李劍銘會搶去似的。

 李劍銘一聽,又好氣又好笑,他說道:“好好!就算你拿的吧!你可要還給他。”

 老叫化道:“我玩夠了自然會送回北京去,不過這錠金子可有十兩重,夠我喝個幾壇……”他舐了舐紅嘴唇繼續道:“起先這掌櫃的見到我破破襤襤的樣子,要趕我出去,哈哈!我拿張紙把這印子蓋了一下,寫了幾個龍飛鳳舞,鐵劃銀釣的大字……”

 李劍銘聽到這裏,心裏好笑,他忖道:“你這幾個核桃大的字,就像狗爬似的,還說什麼鐵劃銀鉤,龍飛鳳舞,真個是自己往臉上貼金。”

 老叫化非常得意的說得口沬橫飛,他指手劃腳地道:“那掌櫃的一看我那幾個字,立時嚇得臉色大變,全身像抖糟糠似的一陣好抖,他抖了一陣子,好似骨頭都抖散了,一交扒在地上。”哈哈!他嘭嘭嘭的一連叩了三個響頭,嘴裏一直說要請我恕罪,等我裝模作樣的罵了幾聲後,他才敢抬起頭來。老弟!你知道他怎麼樣了?哈哈!他的頭上腫了個大包,你沒看他現在額頭還有一個紅印……”

 李劍銘一皺眉,想不到老叫化會如此的惡作劇,他說道:“你何必這樣為難他們呢?”

 老叫化道:“今天是除夕,街上所有的客棧都人滿了,那些單身的漢子,不知怎的都呆在杭州,我若不擺這麼一記噱頭,還有客棧可住?那時你可真要跟我老叫化到‘靈官廟’去住。”他咳了一聲道。“閒話少說,先看看這客棧的佈置吧。”

 這間客棧很大,前後一共有五進之多,大小房間有幾十個,每一間都佈置得富麗堂皇,懸燈結彩的。

 無數花花綠綠的燈籠掛在走廊裏,襯著屋簷上垂下了幾條晶瑩的冰柱,形成一種特殊的和諧。

 老叫化裂開嘴道:“這兒還不壞吧?可以好好的過個痛快的年!以前我都是在荒山破廟裏渡過年關,今年有你在此,可真要多樂一樂。”

 他們穿過了一連兩重走廊,彎彎曲曲的轉了幾個月亮洞門,來到第三進大廳裏,他們一踏進廳內,便覺室內溫暖如春,敢情一個大大的鼎爐架在室內,裏面正燒著炭火。

 廳內桌上早巳擺好一桌酒席,地上放著二個大罎子,那個掌櫃的堆著笑瞼在迎接著他們。

 老叫化一瞧見那兩壇灑,趕忙咽了口唾沬,他揮了揮手道:“掌櫃的,你不必親自招呼我們,我若需要什麼,自會叫夥計的。”

 那掌櫃的連聲應喏道:“是!是!大人,小的這就下去,若大人有何吩咐,可隨時叫小的………”

 老叫化高傲地點了點頭這:“你叫他們不能亂講,我這次陪李大人出來,可是有關軍機大事,若是亂講,可要殺頭的,聽到沒有……”他哼了一聲,又道:“你們可以把大門關上了,見得等下那些官崽子來了,打擾我的酒興。”

 那掌櫃的惶恐非常的連聲答應,叩了個響頭才走出去。

 劉雪紅見到那掌櫃的滿額頭都是灰,唯唯的退了出去,他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聲,掩口而笑,刹時櫻桃乍破,滿室皆春。

 老叫化瞪了瞪眼睛道:“老弟!你這媳婦笑得真好看,我那爬上喉嚨的酒蟲,此時都落到肚子裏去了,看來你真有幅了上劉雪紅啐了一聲,羞紅若臉罵道:“缺德!”

 李劍銘也是搖了搖頭道:“老哥哥,你怎可這樣說呢?劉姑娘與我……”

 老叫化搖了搖手道:“好!好!算我廢話好吧!我要吃酒了。”

 說著捧起一壇灑,拍開封泥,仰頭便往吐裏灌,他一連“咕嘟”了好幾口,方始放下罎子,用手擦了擦頷下的糟鬍子,大呼道:“好酒!好酒!過癮!過癮!”

 李劍銘是見慣老叫化這付窮兇極惡的怪樣,但是劉雪紅卻是初次看到,直驚得她目瞪口呆,悄聲對李劍銘道:“他獨自一個人能喝得這麼多的酒?啊!我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好酒的人。”

 老叫化擠了擠眼睛,大笑道:“我老叫化,一生都喜歡獨斷獨行,喝起酒來更是一個人獨包,可以整整喝一晚都不醉……”

 他據案大吃,拍拍椅子,叫李劍銘坐下,他又喝了兩大口酒,得意地對劉雪紅道:“我有一次趕路到汴京去,因為太晚了,而且那天剛好是一個什麼節日,所以所有的客棧都滿了,我老叫化一向隨便,心想只要找個破土地廟也不妨歇上一晚。”

 那裏知道那客棧老闆勢利得緊,看我這付樣子,不但不租房房子我住,反而諷刺了我一頓,他奶奶的,我老叫化一氣之下,整了他一頓,哈哈!劉姑娘,你可知道我用什麼方法?”

 劉雪紅搖了搖頭道:“老前輩遊戲人間,所作所為之事,皆出乎晚輩意料之外,這我猜不出來。”

 老叫化一聽之下,只覺得心中受用非常,他得意地捧起酒罎子,一口氣將裏面的半罎酒喝個精光,他哈哈笑道:“唯有劉姑娘知我心,哈哈!我老叫化碰巧一高興也跟你結拜一番……”他摸了摸頭上亂髮說道:“我老叫化心裏一氣,想出個好主意,哈哈!那真是絕妙透頂,真是妙絕頂透!嘻嘻!我在院子裏巡視了兩匝,發覺他這個客棧裏雖然房間多得不得了,但是只有一個毛廁,所以我老叫化靈機一動,便到廚房裏拿了兩罎酒,跑到毛廁裏去……”

 他似是想到那年所做的得意之事,所以摸了摸紅鼻子繼續道:“那個毛廁倒是用磚頭所砌,牢得不得了,我一個人鑽了進去,把大門反扣上,又把所有窗子關上,一個人在裏面大喝起酒來。”

 我才喝了幾口酒,便有人要進廁所解手的,哈哈!我理也不理,隨他在外亂喊都沒用,那人沒法就走了,但是一下子又有人來,我老叫化照樣請他閉門羹。

 “那天一個晚上,我整整喝完兩罎灑,例在牆上便睡著了,但是那整個客棧的人都捧著肚子,在毛廁門外團團亂轉,直把那客棧老闆罵個狗血噴頭,害得客棧裏幾百個客人都沒睡好覺,因為院子裏臭氣薰人,不得好眠也!哈哈!”

 李劍銘想不到老叫化是如此缺德,覇住毛廁,不叫人進來,他忍住笑,搖搖頭道:“老哥哥,你這也太缺德一點吧,害得他們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老叫化抓了一根雞腿,啃幾下後,說道:“有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叫老叫化吃閉門羹,我老叫化也請他們吃吃閉門羹,這還有什麼過份?何況還有那個老夫子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只不過是遵循夫子之道罷了,這算得了什麼?”

 李劍銘沒想到老叫化如此強辭奪理,竟然搬出大道理來,但又說得還有點道理,他笑了笑道:“你做事也做得過份絕了,怎好這樣呢……”

 老叫化塞了滿嘴的雞肉,再也無暇說話,他搖了搖他那油手,含糊不清的說道:“老弟!

 你也免說了,再不吃,可對不起自己的‘五臟廟’。吃啊!”

 劉雪紅偷偷地問道:“什麼叫五臟廟?”

 李劍銘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這就是五臟廟。”他換了個口氣道:“雪紅,你慢慢吃吧!不然會被老叫化哥哥吃個精光,也可是不客氣的。”

 於是,午餐就在輕鬆的情緒下過了。

 ※※※暮冬、銀花、寒夜、雪地。

 除夕、爐火、燭光、客棧。

 李劍銘剛剛挾了兩塊炭,放在爐鼎裏,便聽見門上兩聲輕響。

 他應了一聲說道:“是雪紅吧!進來!”

 門扉一響,一條粉紅色的人影,帶著一陣淡淡的幽香飄了進來,刹時室內彌漫著一片聲香…

 他鼻子聳動了兩下,目光便凝注在門口,他神定日呆的望著那走進來的劉雪紅,心裏一陣蕩漾,嘴角的微笑更濃了。

 劉雪紅被他那炯炯的目光盯著,幾乎羞得抬不起頭來,她臉上薄薄的暈紅,更加濃了,但是心裏卻的蜜意也更甜了。

 兩人的視線密密的接觸著,她的微翹的嘴角,頻頻上揚,終於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嬌軀微顫,編貝如玉,直把個李劍銘笑得滿腹納悶,他蠕動了一下嘴唇道:“你笑什麼?”

 劉雪紅笑道:“我笑你眼睛死盯著人家,好像要吃掉人似的……”她春蔥微舒,掠了下額上的發絲問道:“你不認識我?”

 李劍銘定了定神道:“我當然認識你,不過可沒見到過你穿如此美的衣裳……”

 劉雪紅俯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綢衫裙,又拉了拉披著的粉紅色披風說道:“這衣裳還不是以前那件?有什麼好看?”

 李劍銘見到劉雪紅好似不高興,他連忙道:“不!我說錯了,我是說你今天很美!”

 劉雪紅淡淡一笑,但心裏卻是非常高興李劍銘的誇獎,她哼了聲也沒說什麼。

 李劍銘撥了撥炭火,將銅筷子放在燎子邊,他靠在椅上道:“雪紅,你過來坐在這裏,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雪紅笑了笑道:“有什麼事?這麼嚴重似的。”她關上門,姍姍的走了過來,在李劍銘對面坐好,抬起頭來望著李劍銘。

 他吸了口氣,頓了頓道:“雪紅,你知道今天下午我出去幹什麼?”

 劉雪紅眨了下眼睛,搖搖頭,帶著詢問的眼光望著李劍銘。

 李劍銘沉聲道:“我是到河套煞君那江南行宮裏去的,因為有兩個人失陷在理面……”

 他咬了咬嘴唇,思忖了一下道:“這兩個人裏面,有一個女的,她……”

 他將身子坐了起來,伸手到爐缽上烘了一下,望著那態態的炭火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說完這句話後,兩眼仍然凝視在炭火上,沒有眨一下眼睛,他抿緊了嘴唇,靜靜的忖思著。

 室內靜寂無聲,時而爐缽裏嗶綠一聲,一粒火灰彈了開來!很快地就又熄滅了……

 這時,一聲輕歎自劉雪紅嘴裏響起,她淡淡地道:“這個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幫主告訴我的。”

 “哦!”李劍銘恍然悟道:“難怪我下午從那裏回來,你臉色不大好……”

 “誰說我瞼色不大好?”劉雪紅反問了一聲,她說道:“那位姐姐你有沒有看到?”

 李劍銘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人闖了進去,從頭搜到底都沒見到鐵甲怪的影子,只有幾十個二流角色在裏面,我統統點了他的死穴……”他眼中鋒芒畢露,神光暴射,恨恨地道:“我恨不得將那整座星子搗為平地,把那河套煞君碎屍萬段……”

 劉雪紅怔怔地看著他,幽幽地道:“你很愛她是吧?”

 李劍銘望著劉雪紅那悠清的秋水,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又加強地說道:“是的!我很愛她……”

 他兩眼視線抬上了幾寸,望著那帳上猩紅的沿子,以及一絲絲的流蘇,他的思緒分散了,也是一絲絲的……

 漸漸,那一絲絲的往事,滙合成一個整片,每一截片面,都有著公孫慧琴的笑靨、微嗔、薄怒、巧笑,每一個片斷都右她的長髮、湛眸、瑤鼻、小嘴……

 他哺喃道:“是的,我愛慧琴……”

 劉雪紅點頭道:“哦!原來她是叫慧琴。”

 李劍銘從幻想中醒了過來,他的視線又移下兩寸,仍然停在她的臉上。

 他誠摯地道:“她是叫公孫慧琴,我四年前就認識她了,那時我因為體弱,所以在金龍堡裏經常受人欺負,只有地沒有岐視我,經常給我溫暖,使我能夠在那兩年的時間內,紮下內功的根基……”

 於是,他訴說若自己昔日的遭遇,像一條潺潺的溪水流過她的心底,她的眼眶潮濕了,她感慨地為李劍銘那不幸的遭遇歎息著,心弦起了共鳴,兩顆晶瑩的珠淚墜落在衫上,緊接著又是兩顆……

 屋裏的炭火留下了許多的灰燼,李劍銘低沉的聲音,戛然止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望著那有若帶雨梨花似的劉雪紅道:“你哭什麼呢?反正這些都已是過去了,現在我不是很好嗎?”

 劉雪紅擦了擦眼淚道:“我還以為我從小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哥哥,是很可憐,那知你比我還要不幸,假使我早幾年遇見你,你也不會那樣受苦了……”

 李劍銘道:“那時你遇到我,會怎樣?”

 劉雪紅道:“我可以帶你上華山,要求師父收錄……”

 他一聽不由得啞然失笑道:“傻丫頭,那時你才多大?就曉得喜歡我了?”

 劉雪紅呸地一聲,假嗔道:“誰喜歡你,我是看你太可憐罷了。”

 李劍銘歎了口氣道:“這世界上比我們更可憐,遭遇更慘的不知道有多少,他們不但忍受著上天給他們的打擊,而且還要忍受別人加之的磨折……”

 “然而,人們終是要活下去,不管是在舒適中的,或是在痛苦中的,他們同樣的有著希望,企求著活下去……”:他看了看那微微張開小口,在聽得入神的劉雪紅,笑道:“看哪!

 我又不知道胡扯到那裏去了,好吧!現在我們言歸正傳……”

 劉雪紅嘟了嘟嘴道:“有什麼正傳不正傳的,反正慧琴姐姐你是一定要救她出來的,至於其他的事,我自己會告訴她的。”

 李劍銘問道:“你要怎麼跟她講?”

 劉雪紅輕笑一下,搖搖頭道:“我不告訴你!”

 李劍銘怔視了一下,撇了下嘴,也沒說什麼,便躺在靠椅上閉上眼睛養神。

 劉雪紅不曉得他怎麼表示,見到他這樣子,她沉思了一下,正待開口說話——陡地——門外腳步急促的響起,一到門口便停了下來。

 李劍銘睜開眼睛盯著門口,他問道:“門外是誰?”

 門外那人似是一楞,立即答道:“少爺,是小的,您老的老家人跟人吵架了……”

 李劍銘一驚,他望了下劉雪紅道:“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去去就來。”

 他打開門見到一個夥計滿臉焦急的站在門口,他問道:“他在那裏?”

 那夥計道:“門外有幾個客人投宿,我們掌櫃的沒答應,那些人好凶,把我們掌櫃打了一個巴掌,您那老家人地吃酒……”

 李劍銘一聽這店夥計說話嚕蘇,根本沒有說到正題,他一揮手道:“不要說了,我會去看看。”

 他走得非常快,步履如風,轉眼之間,已經來到客棧門口。

 他老遠就聽到老叫化那嘶啞的喉嚨在喊叫著,於是他皺了皺眉來到門外。

 果然老叫化站在門階上指手劃腳的叱駡著人,在他面前著一行七八個人,此時也都怒目瞪視著,好似真的激怒了,立即就會動手。

 李劍銘見到那些人的裝束甚是詭異,此刻雖是嚴冬,但是每個人身上只穿了件似綢非綢,似絹非絹的薄衫,每人的臂上套著兩個銅環,頭上披發未束,卻又砸了一個金砸,打扮得奇形異狀,詭絕異常。

 他最注意的是那幾個人的背後插著的長劍,以及每個人眼中銳利的眼神,他忖道:“這些人背上的長劍,怎地如此寬闊?看他們的眼神都像是有過十幾年的修練,內力渾厚,手足粗大,個個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尤其那當中的一個老人,放眼江湖,能有幾個人功力臻此?

 看來老叫化哥哥不會是敵手了……”

 他目光掃視了一下,忖道:“這些人完全不是中原打扮,看來好像邊陲之人,啊!是不是天娛宮裏來的……”

 他這念頭還沒有想完,那一行人中的為首一位,此時冷冷的笑了笑,說道:“我道是中原為禮義之邦,豈知一路看來,竟都是碌碌之輩,全無仁義,尤其是尊駕,更使我寒心,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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