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 第二章 要塞
出現在天空中的「虹之翼」梅利希姆,每次與她相遇時都會被一種激情所驅使。
非但不會感到厭煩,而且在每次見面時的那份感激跟感動都會積蓄起來,並逐漸擴大。
(伴隨著喜悅,今天也積蓄了一些……在我眼前的,你的身姿。)
他儘管向下俯視著那位女性,但卻並非用鄙視性的目光來看她。飄舞著火粉的炎發和艷麗的灼眼也只能算是那充滿力量和意志的容顏的一小部分,但已是那麼的絢爛、那麼的華麗。
(與火焰和瓦礫多麼相襯的女性啊……燃燒、破壞、簡直就是能動的化身。)
黑色的披風加上下擺稍長的襯襖,腰帶上沒有佩劍,只穿了一件單衣作為鎧甲。黑色的長靴上是閃閃發亮的馬刺。雖說是一身看起來是一種出於實用性的簡素打扮,但是從她全身散發出的是讓對手感到「不能與之為敵」的完美姿態,有一種壓倒性的尊嚴和存在感。
(僅僅用美麗這個詞,不足以形容這個女人。)
她就是被任何一個人——包括「紅世使徒」——都公認為是當代最強的,「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
渴望再次聽到久候之人的聲音,梅利希姆說道:
「真沒想到你會把『天道宮』搶來幹這種事啊。沒想到那有名的『髓之樓閣』戈比達,居然在這種時候失了手呢。」
「是嗎?我可認為時機剛剛好啊。」
瑪蒂爾達一邊裝不知道,一邊率直地開始了戰鬥。作為習慣,她用白瓷一般的——然而充滿了生命力的——左手輕輕的撥弄了一下長髮。在華麗地飄舞著的火粉還沒消失的瞬間,就迅速有力地把手往旁邊伸出。
(這就是與我面對面的姿態麼。)
在這個梅利希姆所熟知的,賞心悅目的動作的結尾,還是有一個讓人感到不快的東西映入了眼簾。
在伸展開的中指末根上閃閃發光的是一顆鑲嵌有精心雕琢的黑寶石的指環。這就是用來表達「紅世」的真正魔神「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意志的神器「克庫特斯」。
指環跟戴在手背上的裝飾帶隨著手的動作閃著光芒,而在她張開的手掌中,湧現出熾紅色的火焰。火焰漸漸變成一把大劍的形狀,然後被她有力地握住了。
瑪蒂爾達像是在確認劍的形態那樣揮了一揮,然後從上到下的輕撫了一遍,點了點頭:「好!」在那旁邊,她輕輕地舉起右手,產生出同樣的火焰。
這次火焰圓圓地擴展開來,固定在胳膊上。那是一個能遮擋全身大小的一個園盾。
「我們要上囉,亞拉斯特爾——」
「嗯。」如同遠雷一般低沉的魔神聲音從「克庫特斯」傳出。
這個對話中所包含的信賴以上的某種「東西」,讓梅利希姆的激情變成了憤怒。
「——!!」
就算是旁觀者也立刻可以看出來他的態度的急劇轉變,「甲鐵龍」伊路亞尼卡看到那個樣子也不由得苦笑。
(怎麼好像小孩子一樣。)
雖說不能馬上明確判斷出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但[葬式之鍾]引以為豪的「兩翼」中的右翼「虹之翼」梅利希姆的心,卻完全被他的宿敵「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所俘虜了。
而且,對梅利希姆來說,一直以來與宿敵之間的激烈交鋒和這種心情似乎並不矛盾。就算是劍鋒交錯的時候也不過是他們兩人——他完全無視亞拉斯特爾的存在,所以說是兩個人——交結在一起的一種形式,他曾經這樣斷言過,讓周圍的人吃驚不小。
實際上,他是很認真地在戰鬥,這一點從他的一舉一動就能明白地看出來,所以誰也沒有對此說過半句閒話……恐怕能真正理解他的心意的人就只有「棺柩裁縫師」亞西斯了。
(雖然我不是瑪蒂爾達•聖米露,但不管怎麼說,這是戰爭。)
伊路亞尼卡留下梅利希姆,自己把巨體往下滑去。
(而且不光是那兩個人,還有「我們」之間的戰斗啊!)
厚厚的胸甲因吸氣而又再次膨脹了起來。
「嗚嘎哈啊啊啊啊——!」
用盡全力發出的「幕障壁」,這次卻並沒有擴散開來。後面噴煙的動力推動著硬化的前端,那是有著最大硬度的彈頭和壓倒性速度的炮彈。目標當然就是站在「天道宮」前的瑪蒂爾達。
但伊路亞尼卡的這一擊,其實並不是衝著她發起的。這一擊,一定——
純白的緞帶——
一條純白色的緞帶輕飄飄地飛舞在瑪蒂爾達面前。
最初的半秒鍾還在優雅地飄舞著,但是突然間,緞帶呈螺旋猛烈地旋轉起來,其表面的櫻色自在式也開始閃閃發光。
逼近而來的「幕障壁」的噴進彈被捲入了緞帶的螺旋之中,接著整個都被輕鬆地扭曲了前進方向。噴進彈沿著那個歪曲的方向,朝著不著邊際的方向飛去,最後落在山上爆炸了。
儘管拿手的噴進彈被彈開,但伊路亞尼卡卻猙獰地笑了起來。正如梅利希姆的宿敵是瑪蒂爾達那樣,分配給他的敵人,是在背後守護著「炎發灼眼的殺手」的火霧戰士。他說道:
「前幾天受你照顧了啊,『寡言和戰機無雙』……」
一個女人突然背靠背地出現在瑪蒂爾達的身後。
「受了那麼重的傷才僅僅過了五天,就已經恢復了麼?」
絹絲襯衫的上衣,刺繡著葉子花紋的細長裙子,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搞錯了場合的盛裝貴婦人。這個自然地掌握了奢華但又不落俗套的風格的女性,就是有著戰機無雙之美譽「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接著,從她戴在額頭上的鑲嵌有寶石的裝飾帶狀神器「PERSONA」中——
「賀愈禮服。」傳出了簡短而又冷淡,但又帶有一絲開玩笑口吻的話語。那正是賦予她異能力量的「紅世魔王」——「夢幻冠帶」蒂雅瑪特。
抵擋住伊路亞尼卡「幕障壁」攻擊的白色緞帶是纏繞在她肩膀到elbow的裝飾帶的末端。若是一般的「使徒」或火霧戰士的防禦•反射的自在法,「幕障壁」的炮彈可以將其連人一起打碎。而她卻在還沒有準備好戰斗的時候輕鬆將其避開。
雖然,威爾艾米娜也明白他並沒有使出全力。作為宿敵,雙方通過確認對方戰技純熟程度就如同一種代替問候的行為,不,應該說那就是他們的問候方式。
清楚地明白這一點的瑪蒂爾達,笑著問道:「怎麼?我們專程來到天下聞名的布羅肯要塞拜訪,難道來招呼我們的就只有熟識的兩個人嗎?」
她用灼眼毫不疏忽地一邊注意著周圍的狀況一邊說道。
清楚明白這一點的男人——梅利希姆笑著答道:
「我們只是負責出迎的,到時候肯定會隆重招待你們——但是……」
同樣,他也一邊警戒著那女人的舉動,哪怕是手指的輕輕一動,一邊說道:「比起這個——」
(梅利希姆?)
伊路亞尼卡感覺到盟友的語氣裡藏著一絲不安的東西。
雖然伊路亞尼卡信任著他,但是今天的戰斗跟以前的小規模沖突賀局部戰不同。[葬式之鍾]可以說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的,「棺柩裁縫師」亞西斯的「壯舉」實現的時刻已經近在眼前,這正是一個關乎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
在山麓的兩軍對峙也演變成一個難以判斷哪一方面更佔上風的亂戰狀態。不論趨勢如何,從全體的形勢看來,都沒有任何開玩笑的餘地。
(……明明是這樣的狀況,難道他還……)
果然不出所料,梅利希姆說道:「那天的約定,你還記得嗎?」
瑪蒂爾達一時間不知其所謂何事,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而背後與她緊貼著的威爾艾米娜的肩膀則馬上僵硬起來。
「……!」
正如梅利希姆那樣,她也顯露出隱藏在心裡的某分思念,並作出渴求。
以一種很不快的語氣作出回答的,是在瑪蒂爾達手指上的亞拉斯特爾。
「你說的約定,就是指那句愚蠢的胡話嗎。」
聽到隻言片語也不想聽到的聲音,梅利希姆馬上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皺起眉頭。他極其討厭介入他們之間礙事的人。而在這種人之中,他最討厭的就是這個「男人」。
看到他們的樣子,瑪蒂爾達不禁覺得可愛,噗哧的笑了。
「啊啊,說起來——我記得是『贏的一方可以任意處置輸的一方』,是這樣子吧?」
「那麼,主人……我也差不多該去了。」
「唔……」在天井被打穿了的「首塔」頂上,一個自在法正開始啟動。
接受了房間中央熊熊燃燒的「棺柩裁縫師」亞西斯的青色火焰後,「大擁爐」摩洛說道:「加利大人,雖然『兩翼』那兩位應該不會發生萬一的情況,但是,如果萬一真的有變,這裡的事就拜託你了。」
他全身的骨頭都在急躁地嘎吱嘎吱的顫動。從華麗的禮服之中,骨頭匡啷的一聲掉到了天秤的大秤盤裡。在骨頭彈起來又再度接觸地面之前,就變成了黃色的火粉在空氣中薄薄地擴散開來。他散開來的身體滲透到遠處賀近處的空氣中,開始構築自在法。
被他那樣囑咐的如人類般大小的蛋卵——「凶界卵」加利,也不正經回應他,還是那副老樣子,那三副顫動著的面具用敷衍的語氣說道:
「經常拿這個盾來面對敵人呢!」「代替我受了傷呢!」「今天會發揮多大作用呢!」但是,那三個聲音裡卻確實地包含了對他的回應。
摩洛不是用那副只有骨頭的寒酸臉,而是在呼吸中摻著笑對下一個人說:「琪爾諾伯格大人,我的『拉比林托斯』發動以後,就馬上把你傳送到『那一邊』。請你盡量妥善處理……」
「快停止你那種像臨終遺言一樣的口氣吧,瘦牛!」
黑衣白面的女人,「暗之水滴」琪爾諾伯格從途中打斷了摩洛的話。
這個牛骨的宰相,把那種東西——那種自己雖然也感覺到,但卻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表現得太過露骨了。
他們藏在心底的東西,就是恐懼。
亞西斯想要實現的「壯舉」,嘗試開創一個完全嶄新的時代,正因為如此,他們[葬式之鍾]不僅要面對火霧戰士,甚至還要面對在這個世界本身所引起的反作用力賀抵抗力,甚至會被其吞噬……對這樣的一種避無可避的東西產生的恐懼。
與他所擁有的實力不成比例的是,摩洛異乎尋常的膽小。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比其他的任何人都更能嚴肅地接受這份恐懼。
跟其他的「九垓天秤」不同,在危急時刻能以自己的力量突破重圍的強者的輕鬆心態,跟他是無緣的。他到現在為止擔任的都是一些戰爭時期外的組織強化和弱化敵人的工作。而且,在那個方面,他還是極其有能力的無人能代替的存在。宰相「大擁爐」摩洛並不是作為強者,而是作為賢者而為討伐者們恐懼的為數不多的「魔王」。
即使是那樣的他,也會遇到無法應付的情況,正因為這樣,才必須做好事前應對的準備,儘管時常保持著優勢,但是卻湧現出無數的敵人。
被壯大的夢想所深深吸引的他們,是決不會退讓的。
這樣的激烈沖突,絕不會得到平安無事的解決。
即使他們深深理解了這一點,他們還是要往前衝。
為實現亞西斯所期望的「壯舉」,作為其必要條件的「都食」與「小夜蹄鳥」的爭奪戰,還有現在正進行的「大戰」……在這過程中,長久以來在一起共同作戰的同輩們都被一個接一個殲滅了。因為大家都希望向前邁進,所以誰也無法阻止事態的發展。
然後到了現在,這種缺落感,與即將迎來最後階段的「壯舉」相呼應,要進一步加速增長起來。這並不是像預感那一類曖昧的東西,而是從過去的積蓄中獲得的,時間的實感。
摩洛在害怕,並不只是膽小的表現。只是用他聰慧的頭腦來把握著一切會把自己捲入其中的情況。而這種感覺,會隨著膽小程度的增加而變得更為明顯。
琪爾諾伯格非常討厭那樣的他。
老是比別人多一份心眼兒,多考慮一層,對可以看到結果的無能為力的事實感到害怕……為什麼只有他要遭受這種痛苦呢……不是太可憐了嗎。
所以她說出一句隱含著「不要太在意」這種意思的話語。
「就算是一絲不苟的人,認真過了頭只能讓人感到厭惡。只要我們贏了就不會有任何問題。」雖然她選擇的用詞卻完全不同。
但摩洛自然是按照她所說的字面意思來理解。
「確實是那樣,但是……」
如同與他那消沉的聲音相呼應一般,又一根骨頭掉落下來,變化成自在法,飛散開來。琪爾諾伯格覺得這就好像是倒數著永別之前的時間似的,氣得緊緊皺起了眉頭。
以為那種嚴峻的表情是對自己的責備而惶惶不安的摩洛,終於再次轉向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主人的化身——那團鮮艷的青色火焰。
「主人,為了不再讓『天道宮』作出任何奇怪的舉動,我要將『拉比林托斯』擴大成往常還要巨大的規模。我會盡可能地爭取時間,但是……」
「不需要再說了,我的宰相。」
亞西斯也忍不住打斷了這位愛操心的好助手的話語。
「行動,要快。」仿佛要把自己的聲音付諸行動一樣,他向鳥籠注入了更多的力量。這時蹲伏著的「小夜蹄鳥」身上的圖紋,已經延伸到脖子上了。
「在我們的壯舉完成後,更需要像你這樣的男人。」
「對於您的厚愛,我感到不勝榮幸。」
聲音裡摻雜著一絲絲喜悅,摩洛把身體低低地曲了下去。雖然本人好像打算要鞠躬,但他已經沒有可以用來彎腰的腰骨了。不僅如此,隨著身體向下屈曲,肩膀上的骨頭連同整件禮服都掉落到了大秤盤上。最後只剩下一個頭浮在半空中。
「王用語言和行動向你表示感謝。」「率領俘虜們上吧!」「盡早回來呀!」
在加利好像喝彩一樣的嚷嚷聲中,摩洛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鳥籠裡的少女。
「我希望你,也能對我們的『壯舉』……」
他對成為寶具以來,第一次被當成伙伴來對待的「小夜蹄鳥」說道。
「……我希望你對這個打破倦怠時代的『壯舉』也能表示贊同。」
他隔著從被運進這裡以後就一直出於全開狀態的鳥籠上的小門說道。
「我希望你並非作為一個道具,而是作為同志來主動選擇協助我們。」
他對那個既不回答也毫不動彈的「使徒」繼續說道。
「然後,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意志和雙腳從那裡走出來。」
這次也跟剛才一樣,少女仍然以無言和無反應來回答了他。
少女無禮的態度和摩洛對少女的真摯,讓琪爾諾伯格勃然大怒:
「瘦牛,你別在這裡磨磨蹭蹭的說個沒完好不好!」
「是、是的,那我走了……」
「啊——」非常乾脆地,摩洛最後的骨頭——頭骨也掉了下來,化成了黃色的火粉,消失了。
琪爾諾伯格把源自心底的憤怒表現在嘴上。
「——哼,這頭遲鈍的牛!」雖然已經無法跟他對話,但是他就在這裡。不一會兒工夫,他啟動了自在式。
女人為完成男人分配給她的任務,用力地閉上眼,然後說:
「主人,我也去了。」
亞西斯明白她受傷的心,所以這樣回答道:
「就交給你了,去大鬧一場吧!」
「沒錯!只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梅利希姆很激動地喊出了要把這位[葬式之鍾]的宿敵拉攏進自己軍團的如意算盤。
「我們的主人絕對會允許的……不,他可能還會為此而高興呢。也絕不會讓其他的『九垓天秤』說什麼閒話的。」
他從苦笑著的伊路亞尼卡的頭頂上緩緩下落,發出了至誠的誓言:
「讓我們的劍都指向相同的敵人——」
然後立起劍尖,
「要是我打贏了的話。」這是以戰斗為前提的求愛。
在瑪蒂爾達發現體內的魔神對於他這種熱情感到很不高興,於是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她明確地回答道:「沒問題。但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好!」
梅利希姆燃起欲望,注視著瑪蒂爾達這個他一定要得到手的女人。
除了與她一決高下所必要的東西以外,其他的一切已經不能進入他的視線了。
不用說,當然也包括站在她後面的另一名女性的可愛裝扮和美麗容貌。為什麼,那個人沒有從一開始就穿著「萬條巧手」的戰斗裝束呢,為什麼沒有帶上面具呢。
就算知道這些,他也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中。
把他戴在頭上的伊路亞尼卡雖然知道那個理由,但是他並不像他的盟友那樣稀奇古怪而又性格傲慢。儘管對毫無表情的「女性」抱著一絲憐憫,但是比起這些——
(他到底明不明白啊,我們現在所處的狀況——)
正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梅利希姆用長靴的馬刺「匡」的輕叩了他的額頭一下。同時——
(宰相大人正在展開「拉比林托斯」,在構建完成之前要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無聲的極其冷靜的聲音在腦中迴響起來。
(嗯——?)
從布羅肯要塞的「首塔」傳來點點力量的脈動。作為盟友才會知曉的自在法的觸感,讓大家明白了牛骨的宰相的企圖。那是絕不輕易使用,但是至今仍無人能破的,「大擁爐」摩洛屢試不爽的自在法「拉比林托斯」發動的氣息。
(什麼?)
在這種急迫的形勢下,知道了不冷靜的人原來是自己的伊路亞尼卡,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羞愧。梅利希姆現在雖然為自己的戀愛而熱衷,但也並不代表他是沉溺於其中而不顧一切。其實想一下就知道,他是希望打敗「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的。
必須捨棄勝負以外的一切,才勉強可以抓住時機——缺乏這樣一種面對最強又最糟糕的敵人時所必需的心理準備的人,竟然是伊路亞尼卡自己。
(老人經常慢人半拍,麼……)
(這也是廢話啊,上囉,戰友!)
互相都沒有改變表情,「兩翼」開始了戰鬥。
伊路亞尼卡讓巨大的身體乘著風,向站在「天道宮」的邊緣的兩人落下。同時,從張開的翼噴射出「幕障壁」,把自己背後設置成一個不可侵的無敵領域。比剛才的噴進彈增加了數十倍大小的巨大重量,正以驚人速度發起突進。
作為其突擊前端的,是站在龍頭上、背上出現了「虹之翼」的梅利希姆。從衝著前方舉起的佩劍,施放出沒有任何先兆的一記「虹天劍」。那華麗且具有非凡破壞力的光芒,毫不遲疑地徑直奔向那兩人站立的地方,爆炸開來。
從爆炸的火焰中,飛過來一束熾紅色的光輝。
向著那束光輝,梅利希姆咧開嘴笑了。
(來吧,火霧戰士——!!)
這時,隨著一陣毫無來由的馬蹄聲響起,一匹悍馬帶著隨風飄舞的豪壯鬢毛狂奔而來。
鬢毛也是熾紅色,馬的身體也是熾紅色,馬具也是熾紅色,馬的喘息也是熾紅色,從狂奔的馬蹄所飛濺出的火花也是熾紅色。
騎在上面的是,炎發灼眼的女性。
就像燃燒的火焰一樣,露出了笑容。
從正面襲來的[葬式之鍾]的「兩翼」。
任何描繪英雄的繪畫,都不可能有如此華麗與英勇的姿態。
瑪蒂爾達•聖米露見到這十八年來交戰過數十次的宿敵,燃起了鬥志。在這種一著不慎全盤皆輸的交戰中,以及只有在這種狀況下才會出現的危及性命的時刻裡,那種自己的一切都得到磨煉的充實感,實在讓人有說不出的痛快。
當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被世界剝奪了的,名為戰斗的選項。
而現在這個選擇權則充分掌握在自己手中,甚至可以盡情地發揮。
可以戰鬥。這是多麼美妙的現在啊。
「——嘿呀啊啊啊!」
瑪蒂爾達把自己力量的一小部分、驅策著熾紅色火焰構成的悍馬,在空中狂奔。手裡的火焰大劍在她一揮之下變成了一支矛槍,然後被夾在她的腋下。她的身姿,看起來甚至跟勇敢與龍對抗的聖喬治很相像。但卻沒有那種尊貴的氣息。所謂的聖者乃是真摯之人,絕不會沉溺於歡樂。
而她現在就完全沉溺於戰斗的歡樂中,爆發式的笑了起來:「哈哈!」
面對其重無比的巨龍和破壞力驚人的劍士——她在槍尖無法碰到對方的位置上,往矛槍凝聚了更強勁的力量,然後有如烈火一般往前刺出。
「呀啊!」
同時,在她刺出的那根槍周圍並列地出現了一排同樣的槍,形成一列槍林。槍尖群在疾馳著的她前面急速向前延伸,又再度變得密集,形成巨大的一擊向「兩翼」襲去。
「唔——!」
梅利希姆一動也不動的揮了揮佩劍,施放出「虹天劍」。其放出的光芒毫不費力地把像箭一樣射過來的熾紅色的槍林打了個粉碎。但是,在那個陣列被打破而空出來的空間裡,並沒有目標的身影。
(是上面麼!)
在被自己的火焰所染紅的煙霧中,格外顯眼的熾紅色悍馬跳了出來。騎在馬上的瑪蒂爾達把長長的矛槍高高舉過頭頂——
「伊路亞尼卡!」
「在此!——啊啊啊!!」
感覺到危機的伊路亞尼卡一邊抬頭看著正上方,一邊吐出了「幕障壁」。
巨大化的熾紅色矛槍重重地刺在被搭建起來的防禦壁上。驚人的爆炸捲起一陣無煙的烈火,灼熱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如果是人類的話,大概一定會被這一陣餘波震得飛起來吧。在這股火焰之中,伊路亞尼卡那以甲殼和鋼鱗為鎧甲的身體悠悠飛起。他繞開凝固在空中的「幕障壁」,張開了下顎,準備把仍然停留在上空的瑪蒂爾達咬個粉碎。
注意到這一點的瑪蒂爾達則扣下一下馬鐙,讓馬跑了起來。然後以手裡的矛槍帶著火焰向他奔去。這次她準備直接把矛槍刺向他。但是——
「啊?」
梅利希姆並不在龍頭上。正當她這樣想的時候,純白色的緞帶纏上了她的手,把她連馬一起拽了開去。
「哇——!」
半秒前她所站的地方被從正後方襲來的「虹天劍」貫穿了過去。
「可惡!」
在伊路亞尼卡的相反一側回轉的梅利希姆在空中不滿地咂了一下嘴。
被緞帶甩上了半空的瑪蒂爾達迅速調整好馬的平衡,感謝道:
「謝謝!」
漂浮在她旁邊回應她的,是面戴隱藏著表情的面具、渾身飄舞著有如鬃毛一般的無數緞帶,身披戰斗裝束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你這次比以往的攻擊都要著急是也。」
「性急。」
和她訂立了契約的「夢幻冠帶」蒂雅瑪特也同樣以稍帶譴責的語氣接著說道。
瑪蒂爾達一邊苦笑一邊與「兩翼」拉開距離。
「至少希望你們說那是快而馬虎啊……」
她本來是想一口氣直向上飛,直接衝進那個大概是布羅肯要塞的中樞的巨塔(她們不知道「首塔」這個稱呼)裡去的,但是面對梅利希姆這個使用不會因距離而減弱威力的「虹天劍」的對手,拉開過遠的距離無疑是自討苦吃。伊路亞尼卡也跟他在一起的話,從遠距離進行的不準確的進攻就會被「幕瘴壁」所阻擋,肯定不會奏效。跟「虹之翼」和「甲鐵龍」這「兩翼」戰斗的時候,不能靠太近也不能離太遠,只能在相互的必殺距離上互相鬥智鬥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