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你...(廿五)　無奈　

晚上的樹王站顯得有些冷清，路過的車子也沒幾輛，更不用說進來加油的車了。

看著加油員們聚在一起聊天、打鬧著，彷彿對眼前這冷清的景象絲毫不以為意，我無奈的搖搖頭，在怎麼說我只是調過來這裡兩個月，有些事還是別管得太多比較好。經過數年社會的歷練經驗告訴我，妄想改變一件事情時，總是會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於是選擇獨自走到洗車機旁，坐在那裡抽著菸，想著芷涵。

洗車機旁邊是塊田地，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水蛙的呱呱聲，只是我朝著聲音來源處看去，卻又找不到半隻水蛙。我仔細的看了一下，確定真的見不到水蛙的身影後，才放棄想懷念田園之樂的念頭。

下班時，我只花了十分鐘的時間，便將帳全部結完了。這裡的營業額比起之前所待的總站少了一半左右，算起帳來的速度當然就快上許多，很多步驟在接近下班時，就已經先處理好了。

我跨上機車，騎回總站。雖然我現在調站了，但這邊並沒有宿舍，離總站也不至於太遠，所以我下班後仍是回總站去睡覺。

甫一上樓，便見到大夥們坐在會議室裡，看情況應該是尚未結完帳。我走了進去，芷涵一見到我，立即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而詩晴小妮子則是直接連跑帶跳的來到我身旁，拉著我的手說些想念的話語。當然內容是說些我沒在這上班，她不習慣的心情，並不是男女之情的想念。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才往小田的方向看去，他正坐在電腦前key著報表，而趙怡汶領班坐在他身旁。

因為這間加油站營業額比較高，所以結帳的程序比較複雜些，報表才會由小田來key。只見他邊key報表邊教著趙領班，不過我怎感覺趙領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見他們一時半刻間還無法結完帳，便先回房去洗個澡，待會等他們結完帳後還要跟芷涵、小田、欣雅去夜遊。

只是不知是我洗的太快還是他們結帳速度太慢，當我洗完澡時，還沒看到小田走回房裡。我將髒衣服擺在房門口的臉盆裡，隨即躺回床上補個眠，早上快八點才睡，下午一點多就起來，害得我精神有些不濟。

剛躺下去睡沒多久，就被正勝給叫了起來。

「領班，報表有問題，小田請你過去一下。」他說。

「哦……」我懶懶的應了一聲，十分不願意的離開這溫暖的被窩，伸著懶腰，隨便穿了雙拖鞋就跟著正勝走向會議室。

小田一看到我走進會議室裡，立即招手呼喚道：「耗子，小雅負了五千多元耶，我查不出原因，你來找看看。」

我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坐到小田讓出來的位置上，看著電腦上的金額，真的是負5022元。

我皺了一下眉頭，這是沒道理的事，不可能無緣無故少這麼多錢，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問了一下小田他有查過哪些地方後，我決定從頭再清查一次。

「小田，你去小金庫再算一次裡面的金錢對不對。」

小田『嗯』一聲，立即走下樓去。

「正勝，你把所有的錢與油票重算一遍，算完後給芷涵復算。」

正勝與芷涵應了聲『好』，便重新再清點現金。

「阿豪，你去樓下抄一下汽一的機械錶給我。」

阿豪點點頭，隨即拿了紙筆走下去。

「詩晴，妳去看一下投庫單上的預繳金額多少，順便拿早班跟大夜班的報表上來。」

我看著詩晴跑下樓去，身旁的欣雅忽然問我道：「領班，我要做什麼？」

我瞧了她一眼，隨即挖苦道：「妳哦？趕快雙手合十祈禱去吧。」

欣雅聞言不依的跺了跺腳，露出嬌憨的小女兒神態。

我笑著看她一眼，便集中精神重新對起報表。

不久後，他們幾個陸續回來跟我報告我所交代的事，然而還是查不出原因，欣雅與小田的神色不禁有些難看起來……

小田苦著一張臉問道：「耗子，真的查不出來嗎？」

我緊蹙著眉頭，臉色凝重不發一語。

忽然，我發覺一件怪怪的事，俊昌今天放假，但是……怎麼還是少了一個人，趙領班呢？

我問出了我的疑問，小田一聽到趙領班這三個字，整個臉色瞬間變了樣，十分生氣的回答我道：「媽的，她說事先已經約好她男友，就先跑了。」

「……」我無言了，名義上她現在算是這裡的領班，竟然丟下班員就跑？怪不得她在樹王站會搞得眾叛親離。

我搖搖頭，將這惱人的情緒暫時先置之一旁，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先找出負五千元的原因。

該做的都做了，也都沒問題，難道欣雅真的虧了五千元？這並非完全不可能，但我做了三年多以來，最多也只有看到加油員虧兩千多元而已。

啊！還有一個地方。我一想到還有可以懷疑的地方，立即確認似的問小田道：「今天預繳的金額你確定都沒問題嗎？」預繳是以五千為一個單位，其它地方都沒問題，只剩這裡還能懷疑了。

小田猶豫了一會才道：「第一次預繳時比較亂點，當時車很多，又要換禮品，後面肯定沒問題。」

我瞪了小田一眼，道：「你是不會早點說嗎？」

「我忘記了咩……」

我沒好氣的瞧了他一眼，隨即向眾人道：「你們全都在這等我一下，我去二樓查金庫。」

一樓有個小金庫，裡頭放了現金七萬元，都是零鈔，沒錢找給客人時，就由這裡換。二樓則是大金庫，整天下來的營業額全都投進裡面，等到隔天會計上班時，才會拿出來清算。由於大金庫的錢比較多，為了防止監守自盜的情況發生，知道密碼的人便寥寥可數。通常只有站長與會計知道，然而前陣子站長上台北總公司受訓時，我曾經領班兼代理站長職位一段時間，所以我才會知道大金庫密碼。

轉動大金庫密碼時，我不由得緊張了一下。因為大金庫為了安全起見，密碼時常更換，所以我怕密碼已經改了，那就要等明天會計上班時才能查了。若留到明天等會計查也是可以，不過必須繳納其中誤差的十分之一金額充當站務基金。而且現在若沒查出結果，待會我們出去玩時的心情一定會大受影響。對工讀生而言，五千元將近一個月的三分之一薪水……

當手把順利壓下去的那一刻，我暗暗地鬆了口氣。

我將三次預繳的錢全都拿出來重新算過，終於發現有一包的金額少寫了五千元。

　　　　　　　　　　＊　　　　　　　　　　＊　　　　　　　　　　＊

深夜裡的大街上一片沉寂，不復白天、晚上的喧嘩景象，招牌霓虹燈大多熄滅，僅餘少數幾個，伴隨著路燈，孤單地綻放些許光芒。

我騎乘機車，載著芷涵，芷涵將手環抱住我的腰，我們雖然還沒正式開始交往，卻已經擁抱過也接吻過，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我看著騎在前方的小田與欣雅的背影，心情一陣舒暢。芷涵似乎也感覺到我心情很好，笑著問道：「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呀？」

我輕輕撫摸著她抱在我肚臍上方的手，微笑道：「明天下班時我帶妳去吃好料的！」

芷涵訝道：「怎忽然這麼慷慨？」

我指了指前方那兩個人，竊笑道：「小田要請客啊，剛剛幫他找出五千元，嘿嘿……」

芷涵『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指刮著我的臉頰道：「你好壞哦，怎麼可以這樣趁火打劫呀。」

我哈哈一笑道：「自己兄弟，客氣什麼！」

芷涵輕輕的捏了一下我肚子上的贅肉，我輕打著她頑皮的雙手，邊騎著機車，邊玩鬧了起來。

我們騎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來到了興大附近的929撞球館，來這做什麼？當然是打撞球啊！

我們四個人開了一檯，我與芷涵一隊，小田則是跟欣雅。平常我跟小田偶爾就會一起去打撞球，兩人的實力也差不多，打起來就比較有競爭的感覺。當然，我們都不算是會打撞球的人，真正會打撞球的都是在電視上或者賭很大的人，而我跟小田只是玩輸的付球檯費，境界差多了。

不過今天多了兩位美女在場，使得我們兩起不了勝負之心，打到後來，比分已經不重要了，玩的開心就好。

芷涵神情專注瞄準著小白球，用力的揮桿向前一撞，頓時『咚』一聲，小白球飛了起來。坐在一旁的我趕緊憋著不敢笑出聲，旁邊的欣雅則是肆無忌憚的捧腹大笑道：「哇，跳球耶，小涵妳好棒喔！」

聽到欣雅的調侃聲，芷涵不滿的抿著嘴，瞪了欣雅一眼後，隨即拉住我的手不依的道：「她笑我啦！」

我微笑著用手背輕輕磨蹭芷涵粉嫩的俏臉，安慰她道：「等等我幫妳報仇，乖哦。」因為撞球檯上挺髒的，所以我是用手背摸芷涵的臉，而沒有直接用掌心。

芷涵聞言笑著點點頭，才緊緊挨著我身旁坐下來，一起看著場中小田的表現。小田一口氣吃了八顆球後，才輪到我上場，卻留下十分難打的球給我。我承認我不是職業選手，這種高難度的球十次裡有進兩三次我就很感動了，可惜這次落空了。

欣雅拎著球桿上場。由於我剛剛拼球沒進，留下的球型挺美的，只不過有些遠，對於欣雅這種個子160左右的女生來說，是身材球。

欣雅右腳向後抬起，以保持平衡，身子盡可能伸展開來，橫趴在球檯上。我們三個人目不轉睛、屏息以待等著欣雅打出這一球，結果卻『碰』一聲，欣雅支撐身體的左腳滑開，整個人跟球檯做了最親密的接觸……

這次我就不用在客氣什麼了，929撞球館裡立即傳出一陣響徹雲霄的大笑聲……

　　　　　　　　　　＊　　　　　　　　　　＊　　　　　　　　　　＊

打完了撞球，我直接載芷涵回到她家，而小田則是先載欣雅回到公司牽摩托車，再護送她回去。

當小田回到房裡時，我正好刷完牙、穿著四角褲準備上床睡覺。現在在房裡，只要沒外人，我都會脫掉上衣。畢竟天氣這麼熱，房裡又沒冷氣，小田也都知道我以前的事，穿著衣服睡覺只是折磨自己而已。

小田一進門便劈頭問道：「你與芷涵現在究竟發展到什麼關係了，怎麼看起來這麼親密？」

我猶豫了一下，最後仍是毫無保留的說給他聽，甚至連在公園裡她主動吻我的事情我全都說了……

「什麼？你跟芷涵接過吻了……」小田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我點點頭。

小田略微困惑的點了根菸，緊緊皺著眉頭道：「你們的發展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吧？還有，你的態度也是，前天不是還說不想現在就跟她交往嗎，怎麼馬上就接吻了？」

我有些心虛的垂下目光，不敢接觸小田的眼神。他說的沒錯，我也沒忘，但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我真的不曉得……是當時的氣氛影響嗎？還是我也一直在期待著這天的來臨呢？唉……自從做出那件荒唐事之後，我還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定力這麼差勁。

小田見我不說話，繼續質問道：「不是說要等兩個月嗎？現在才兩天而已，會不會太快了點？」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道：「我真的想等兩個月啊，卻沒想到芷涵會主動到這種程度……」

小田用力的吸了兩口菸，稍微緩和一下情緒後才道：「算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跟她交往下去嗎？」

「我若親完她後才跟她說我不想跟她交往，她會怎麼想？現在除了將錯就錯的交往下去外，還能怎樣。」

小田丟了根菸給我，語重心長的道：「如果這樣，你就要小心之前所擔心的事可能會發生……」

是啊，我該如何開口跟芷涵說我就是傷害她的兇手呢？如果交往下去，就得面對這件事情，時間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嘆了口氣，我緩緩地道：「這段時間，我會用盡全部的心力來愛她。如果最後的結局註定是要分開，至少也要讓她在恨我之餘，還會想起我的愛……」

「決定要交往了？」

「嗯！」

「好吧。還是那句老話，我跟小雅會盡全力撮合你們兩的！」

在愛與恨面前，僅僅一線之隔、一念之差，妳……會選擇哪一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