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你...(廿二)　猶豫　

洗車機聲轟隆隆作響，使得處在洗車機旁的我有些耳鳴。嘴裡刁著根菸，遠遠的看顧著加油站現場，雖然我正在偷懶著，然而也是會掌握住狀況，隨時待命著；當有人高聲叫道『領班』時，就會立即快跑步衝出來，所謂混亦有道，即是如此。

其實，與其說我在監管著整個現場，倒不如說目光焦距大多都集中在芷涵身上。遙望著她，她靜靜佇立在柴島處，頭低低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如小田說的，她現在都一個人靜靜的站在一旁。每當有人走過去跟她說話時，她都會面帶微笑的回答，但是當對方走開後，她又會立即回復成現在這個樣子……

「領班——」現場處傳來一聲呼喚，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立即起身小跑步回現場。

「領班，站長有事請你上去一趟。」早班的加油員見到我後對我說著。

「哦。」我冷淡的應了一句。早班的加油員便走上樓去繼續結帳。

我聽到站長找我，就向離我最近的阿豪交代一聲，才轉身走進員工休息室上樓去了。

「大哥，您找我啊？」我說。

大哥聽到我的聲音，隨即放下手上的公文，轉身面向我微笑道：「浩志，你剛剛說的事情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

我聞言錯愕了一下，片刻後才道：「怎麼這麼快啊？」

「樹王站晚班的領班趙怡汶一直跟她的站長處的不愉快，之前就有向總公司申請調站，於是我剛剛打電話去問看看她的意願，她同意調站兩個月，甚至換站也沒問題！」

我楞了一下，道：「換站？不好吧，大哥您不要我了嗎？」

大哥站起身來輕輕拍著我的肩膀道：「傻孩子，大哥只是尊重你的意願而已，我當然希望你能一直留下來幫我的忙啊，畢竟你跟了我這麼久了，晚班有你看顧著我也比較安心。」

我歉然地道：「大哥……抱歉，我是為了私人的感情問題，才提出調……」

大哥忽然伸出手截斷我的話，道：「你跟她的事，大哥也略有耳聞，她是個好女孩，如果你真的無法接受她的話，也應該好好的跟她講清楚。」頓一下，隨即又說道：「不過大哥也是局外人，或許你選擇逃避是有你的道理，所以我尊重你的做法。」

我先是大感訝異的看著大哥，畢竟我本來以為公務繁忙的他並不會知道這件事，哪曉得他早就已經看穿了。聽到後來，卻是一陣感動。想不到大哥這般信任著我，不但不怪罪，也不過問，更給予肯定以及尊重……

我感激的道：「大哥，兩個月後，我一定會再回來幫您的忙！」

大哥『呵呵』一笑，摸摸我的頭微笑著。

「那麼何時要調呢？」

「後天星期四。」

「嗯……」

　　　　　　　　　　＊　　　　　　　　　　＊　　　　　　　　　　＊

我並沒有直接向班員們宣佈我要調站的事，而是留待結完帳後再開一次班會，屆時連帶著一些要交代與安排的事一併宣怖。

長形辦公桌上，晚班八人全員到齊。我居於主位，其次為小田，其它人則是各自入座。小田本來是放假，我也想說等結完帳後再通知他過來開會就好，只不過他卻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早進會議室裡，原因很簡單，當然是為了陪欣雅。

這種小型的班會程序很簡單，一切以方便為主，並沒有做開會記錄，更沒有司儀。

我乾咳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後才道：「俊昌即將在月中18號就要入伍服役了，所以最近會再補一位新人。」停頓了一下，對著俊昌問道：「你想要提早幾天離職呢？」由於俊昌只是加油員，所以並不能辦理留職停薪，要去當兵，就只有離職一途。

俊昌沒有絲毫猶豫，立即道：「提早五天就好。」

我算了一下日期，再確認的問道：「五天？那是做到13號嗎？」

俊昌對著我點點頭。

我『嗯』了一聲，隨即宣怖下一件事情，道：「明天是詩晴生日，要幫她辦慶生會，之前我們都是由壽星請客，然而詩晴年記還小，所以我打算用班費出，有人持反對意見嗎？」

阿豪舉了一下手，我朝他點點頭後，他才道：「領班，我之前有答應詩晴要幫她辦，所以錢由我出就可以了。班費就可以留著等俊昌要離職時再用！」

我想了一下，兩者前後差沒幾天，其中一攤肯定是要自行掏腰包贊助的，便點點頭折衷地道：「這樣好了，阿豪我跟你一起分攤詩晴的慶生會，班費就如你說的，留到俊昌入伍時再用。」

我見阿豪沒有再說什麼了，便問小田道：「這幾天我休息，你暫代領班的職務還習慣吧？」

小田道：「當然。」

我贊許的點點頭，隨即遲疑了一下，不敢看向其它人的目光，心虛似的對小田續道：「呃……後天開始，會有一位新領班由樹王站調過來帶你們，你仍然是代理領班，但要多幫她分擔一下哦，畢竟她剛來時會比較不熟。」

話一說完，眾人先是驚訝的看著我，霎那間，整個會議室頓時轟了一聲，吵了起來……

「領班，為什麼會有人調過來支援？」正勝道。

「你叫我幫忙看著，你呢，你不做了？」小田說。

「領班，你要拋棄我們了？」詩晴叫道。

「……」

　　　　　　　　　　＊　　　　　　　　　　＊　　　　　　　　　　＊

夜晚的微風輕輕撫過臉頰，混雜著一絲濕冷的氣息，雖然已經是五月了，然而穿著單薄的我，仍是感到一股寒意。看著手裡的香菸，菸草燃燒過後產生的煙圈緩緩地浮上半空中，才悄悄地消逝在夜空裡。

兩個人靜靜的、沉默的抽著菸，從點著火開始，便沒有再說一句話。

良久，手中的香菸燃燒到僅餘三分之一長了，我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將它放置於地上用拖鞋踩熄。

我看了身旁的那個人一眼，見他仍是沒有什麼反應，正打算站起身走進去時，他才開口了……

「這樣做真的好嗎？」

「我只能相信時間的魔力……」

「你這是逃避吧！」

「我是不想再繼續傷害她下去！」

剛才我說出我要調站的事情時，芷涵並沒有像其它人般問著我為何要調站，但她的神情，明顯的流露出傷心、失落的訊息。

而我也沒說是我主動申請要調站的，是假藉公司要培育人材的名義，將別站的領班調過來訓練一番，讓它們也能有更精熟的技術。當然，這種話騙的了別人，瞞不過我身旁的小田，他跟我待在這裡已經三年多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怎會在這時候出現呢？於是他便猜測出是我在搞的鬼。

小田氣憤的道：「你這哪裡算是為她好？你這叫自私！完全不顧她的感受，一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認為自己的出發點是對的，卻不知在無形之中，你早就已經深深的傷害了她……」

小田所說的話令我為之一塞，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好道：「米已成炊，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

小田聞言頓時更加生氣，憤怒的道：「你這句話叫做不負責任！我這次真的是看走眼了，你竟然這般懦弱，不敢面對！」停了一會兒又道：「枉費我與小雅一直在為你們的事操心費力，幹！」

我嘆了口氣，解釋道：「這兩個月是個考驗。如果兩個月後，芷涵對我的感情依然不變，或者是更勝於現在的話，我就會跟她說那件事情！」

「那不如乾脆現在就跟她說，也好過一拖再拖。」

「你真的不懂我的用意嗎？我就是寧願傷透彼此的心，讓這段本是不應該出現的戀情隨風而逝。你真的以為我不想跟芷涵在一起嗎？做這個決定我也是很痛苦啊！」調整一下情緒後又補充道：「我現在做了這個決定，至少還有機會跟芷涵在一起；若在這段時間裡被她發現那件事，也不至於令她受傷太深。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小田聞言為之一楞，沉吟片刻後才稍微消了些火氣，道：「如果芷涵真的要放棄了你，你要如何？」

我笑了，雖然笑容顯得有些黯淡，道：「我會鬆了口氣，也就不用跟她說那件事。然而，遺憾仍是免不了的，遺憾會伴隨我多久，我也不曉得。唉……」

小田仔細的咬嚼我所說的話，好半時才點點頭道：「那麼她若是兩個月後，還是這麼愛你，你又如何？」

我迎上小田緊盯著我的目光，毫不閃躲的肯定道：「到那個時候，就換我來回應她，全心全意的好好對待她，務必要讓她更加的愛我！等到時機成熟時，再告訴她。」

小田雙目猛地綻放出光茫，點點頭後道：「好，我衷心盼望著兩個月後你們能有個結果！但是你這兩個月，也要有所回應！至少要保持著似有情若無意的態度才行，否則不出一個月，芷涵就會被你完全不予回應的態度所趕跑的。」

我皺了一下眉頭，遲疑了一會後才點頭答應。

「小雅那方面就由我跟她說吧，你放心，我們兩一定會盡全力撮合你跟芷涵的！」

「謝謝……」

人，總是需要受到肯定的。這時候，身旁的朋友便顯得格外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