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你...(廿三)　親吻　

漫漫長街上，神態威嚴的路燈環伺於左右，背脊微微彎曲著，彷彿在迎接我們的來臨，晚風呼嘯而過，街景一閃即沒。小田手裡刁根菸，開著我的車，目標在大明路上的故鄉KTV，準備幫詩晴小妮子慶生。

阿豪今天放假，所以他自行過去，並沒有跟我們一起。正勝坐在副駕駛席，我則到最後座陪俊昌聊聊天，畢竟要當兵的人，嘴巴上說著有多不在乎，其實心裡多少都會感到有些惶恐不安，這時便需要我這種有過經驗的人來開導一下他。

「現在當兵真的很爽，甚至可以說是去渡假，只是少了些自由而已。」我說。

「應該不會有打人或欺負學弟的事吧？」他問。

「好多了！聽說以前還有那種拿一百元給你，叫你買一堆東西回來，再找五十元給他的事咧。」

「不會吧？」

「不用想太多啦。我的經驗，簡單的說，就是爽的事讓給老鳥去爽，他爽你就跟著爽。累的事你自己去做，菜鳥就是要認命，老鳥也是從菜鳥走過來的。一開始就是不自由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多了點。大概半年左右的時間就能熬出頭，到時有新進的學弟，你的工作就會變輕變少，慢慢的就變成你在享受了！」

「是哦，那放假正不正常呀，老兵會打新兵嗎？」

「大多數單位放假都很正常，除了一些特別的單位……」

男人只要一講到當兵與女人，話題絕對是有如滔滔江水匯入百川般，綿綿不絕。所以，後面的話我就自動省略了，應該沒幾個人會想聽下去吧。

　　　　　　　　　　＊　　　　　　　　　　＊　　　　　　　　　　＊

由於今天是平常日，所以前來唱歌的人並不多，我們才剛下車，便見到阿豪坐在等待區的沙發上等著我們，身前的玻璃桌上還擺了一個蛋糕。我則趁著小田在停車的空檔，拉著正勝一同去找香腸伯玩『十八啦』，詩晴小妮子則黏在我身旁觀戰著。

只是我今天運氣挺背的，連輸兩次後，就換正勝接手。誰知他一上場，隨即一口氣連贏16條香腸回來，看著在一旁觀戰的詩晴不禁驚叫連連。

正勝將16條香腸分成大小腸各八條，留下包廂號碼給香腸伯後，才走進去。

本來詩晴是說開間小包廂就好，然而我與阿豪都堅持，既然是生日就是要盡興，小包廂坐八個人太擠了點。最後開了中包廂，買二送四共六小時。

詩晴小妮子還是跟以往一樣，一走進門便想去搶點歌處的座位。阿豪笑著將她抓回來，硬將她丟到正中間的座位上，道：「今天妳是壽星，要坐中間！」

詩晴嘟起可愛的小嘴，不滿地『哼』了一聲後，忽然抓起我與阿豪的手臂，把我們兩拉到她身旁的座位上道：「你們兩幫我慶生的，所以也要在旁邊陪我，哼！」

我與阿豪相視一眼，苦笑之餘也只好乖乖的坐下。

欣雅拉著芷涵在電腦選歌機前忙著點歌，小田站在欣雅身旁，不時比手畫腳的，似乎在講著要點哪些歌。俊昌搶不到選歌機的位置，只好看著點歌本來選，正勝則坐在門邊，手拿著啤酒往酒壺裡倒。

我與阿豪抽著菸，中間夾著詩晴聊著天。只是一根菸尚未抽完，這小妮子就已經抗議道：「吼，都是菸味，你們兩坐在一起啦，我好難受唷。」話一說完，立即站起身來跟我換位置。

此時第一首歌播了，欣雅點伍思凱的『生日快樂』來送給詩晴。阿豪一見到畫面上的歌名，立即向坐在門邊的正勝說道：「阿勝，先關燈。」隨即又拍手道：「大家先把今晚的第一次獻聲給詩晴吧！」我則忙著拆開蛋糕包裝，插上蠟燭。

大家隨著音樂與掌聲伴唱著，在眾人的歌聲薰陶之下，詩晴眼眶有些泛紅的唱完這首歌。歌曲一畢，便到了許願、吹蠟燭的時間。

這時我瞥見銀幕上的跑馬燈，趕緊呼道：「詩晴、詩晴，快看銀幕！」

大家聽到我的呼喊，也跟著看向銀幕。只見跑馬燈上的訊息寫著：「祝我最疼愛的楊詩晴小妮子生日快樂，雖然我時常欺負妳，但是哥哥我真的很疼妳哦！耗子……」

詩晴訝異的看著我，緊緊抿著唇，臉上怖滿了感動。

我摸摸她的頭，笑道：「有沒有嚇一跳？我剛剛特別請服務生在播完這首歌時打的。」

詩晴用力的點著頭。阿豪接口道：「快吹蠟燭吧，大家等著要吃蛋糕呢。」

詩晴聞言，皺起小巧的鼻子對著阿豪抗議一下，才雙手合十，秀眸微閉，緊緊抿著嘴低下頭祈禱，片刻後才抬起頭，用力一呼，將眼前的蠟燭吹熄了。

我將塑膠刀遞給詩晴，詩晴搖搖頭道：「我不會切耶。」

我啞然失笑道：「傻瓜，壽星要切第一刀，妳先隨便下一刀吧，後面我再幫妳切。」

詩晴『"哦』了一聲，才伸手接過塑膠刀，手微微顫抖著、緩緩的落下這一刀，眾人見詩晴切完第一刀了，便再次給予掌聲。待掌聲過後，我才接過刀子，幫她平均分給大家吃。

阿豪買的是黑森林八吋蛋糕，外層怖滿巧克力片，中間有一團奶油成圓形狀，其上再點綴一朵巧克力花朵。切開後，裡頭除了巧克力與奶油外，還有一顆顆的藍莓隱在其中。

我將巧克力花朵這份切給詩晴，今天她生日，理當享有這最精華的部份。其它的再平均切給剩下六個人，僅留最後一塊給自己。

坐在我身旁的詩晴一邊吃一邊叫道：「好吃、好吃。」我回頭往她瞧去。見她吃到嘴邊都沾滿了巧克力，便取了張面紙遞給她，笑著調侃道：「小花貓，嘴邊的巧克力趕快擦一擦吧。」

詩晴嘟起可愛的小嘴，不依的皺起眉頭，忽然伸手沾了些許奶油，往我臉上抹來。事出突然，我來不及反應，隨即慘遭她的暗算。詩晴見奸計順利得逞，臉上立即怖滿笑容，笑嘻嘻的拿著手上的衛生紙幫我擦乾淨。

我感覺這些舉止似乎太過親密了點，心虛的往芷涵看去，剛好與她的目光迎著正著。芷涵一接觸到我的目光，瞪了我一眼後，便低下頭繼續吃著蛋糕。我趕緊伸手接過詩晴手上的衛生紙，自己擦了起來。

只是今晚的詩晴不知為什麼，一直要找我合唱，或者與我聊天。相對於她的態度，芷涵顯得安靜了許多。我不時偷眼瞄向芷涵，也一直與她的目光相對上，但同樣的，她只要一發覺我在看她，便馬上移開目光，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

一整晚唱下來，我與芷涵完全沒合唱到。我邀她一起合唱時，她就藉口喉嚨不舒服。然而欣雅找她唱，她卻又唱的十分悅耳、動聽，完全感覺不出哪裡怪怪的。

芷涵，妳是不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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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本來是要唱到早上六點，可是才剛過五點，大家就開始喊著累了，最後決定提早一小時結束這場慶生會。

小田開著車，載著我們六個人回加油站，阿豪則是自己騎摩托車。

阿豪喝了不少，令我有些擔心，他要走前，我還一直叮嚀他騎慢點、要注意警察，他也一直說著他沒醉，還很清醒。直到我目送著他騎出一段路後，看著機車並不會搖搖晃晃的，才稍微安心了點。

開回加油站的路上，除了我與小田以外，其它人都睡著了。也是啦，唱五個小時的歌，大家一定累壞了。

五點多的街道上，天已微微亮了起來，路旁也有早起的老人家，朝著公園的方向漫步走去，準備要做運動。我將車窗搖了下來，聞著清晨特有的清新空氣，精神頓時感到好了許多。

等到小田將車停好號，我才喚醒後座沉睡中的眾人。

俊昌與正勝一下車，隨即急著牽機車騎回家繼續補眠。小田則是發動了機車，要護送著欣雅回家。至於芷涵就留給我載，我的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左手中指的骨折還沒完全好之外，其它的傷口都結疤了。

我叮囑小田騎慢點後，才對著芷涵道：「上車吧。」

芷涵搖搖頭，淡淡地道：「我想用走的，你要陪我嗎？」

我楞了一下，想了想，最後選擇乖乖的將機車牽回去停好，笑道：「我剛好也想陪妳走。」

清晨五點許，屬於老年人運動的時間，卻多了一股不協調的氣息。我與芷涵肩併肩的走在這長街上，任由風兒撫過臉頰，任由葉兒飄落於地，我們卻始終未曾開口再說一句話。

就這樣，直到走過了兩個紅綠燈後，芷涵才忽然轉過身抱緊我，就在這文心南五路上……

「怎麼了？」我冰冷的心，在這一瞬間，忽然消溶，化為滿滿的愛意，憐惜的摸著她的秀髮，輕聲的問道。

芷涵並沒有回答我，只是將手上的力道更為用力了些，抱的更緊了點。

我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後腦杓，任那些慢跑而過的老年人看著我們。

不知過了多久，緊緊靠在我胸膛上的芷涵才緩緩的道：「為什麼……」

我不懂這句話的含意，便輕聲問道：「怎麼了嗎？」

芷涵用著額頭頂在我胸口處搖著頭，夢囈般的道：「為什麼呢？我總覺得看不透你，你的心，究竟在想著些什麼呢？」

我維持著相同站姿，但左手環過芷涵的背後，輕輕撫摸著她的背，形成了擁抱的姿勢。柔聲道：「怎麼了呢？我在這……」

「你現在對我這麼溫柔，可是，等等你回去後，又會變得冷漠無情……為什麼呢？」

我呆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知道這些做法傷她傷的很深，因為我的態度總是如此搖擺不定。然而，我卻無法開口跟她說明原因。欣雅失控的神情依稀還在眼前，我沒辦法冒這個風險告訴芷涵真相……因為我若開口，萬一不幸失敗，就是再一次深深的傷害芷涵……

我乾咳了一聲，轉移話題柔聲道：「我先送妳回家，好嗎？」

芷涵鬆開我的身子，搖搖頭，一聲不響的拉著我的手走向豐樂公園裡。

一直走到土地公廟後方的假山坡上，芷涵才挑了一處較為乾淨的草皮，拉著我席地而坐。

鳥兒欣喜的在樹枝間穿揚而過，嘴裡唱著悅耳的曲調，微風輕輕撫過樹梢，帶起些許『沙沙』聲響，大地一片祥和的氣息，感染了我與芷涵。處身在這種環境之中，讓人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一切的煩惱也都置之於腦後了。

芷涵拉著我的手繞過她的後背，來到她的左手邊，才輕輕的將頭枕靠在我胸膛。我並沒有拒絕她這種行為，應該說，其實我也很喜歡、期待這種感覺……

「詩晴妹妹似乎對你很有好感……」芷涵忽然說。

我微微的加緊手臂上的力氣，將芷涵抱的更緊了些，才淡淡的道：「對於她，我只是將她當作妹妹般照顧！」

懷中的玉人輕輕的『嗯』一聲，就不再作聲。

我抱著芷涵，席地就坐於草皮上，享受著眼前令人陶醉的氣息。

忽然，芷涵掙開我的手，將身子整個壓到我身上來。冷不防之下，我被她壓在草地上……

我楞楞地看著她，在電視劇上看過無數次的劇情瞬間閃過腦海，難道這種事就要在我身上發生？心裡既是緊張，卻又不禁期待著下一個動作的來臨……

芷涵怯生生的瞧著我，秀眸微微泛起一層淡淡的霧氣，眼神顯得有些迷離……

我長長地迂了口氣，隨即閉上眼睛，既不拒絕，也不主動，只是一昧等待著即將可能到來的任何變化……

芷涵左手撫上我有些粗糙的臉龐，右手輕輕按在我胸前，緩緩的低下頭，朝我吻來……

時間，悄悄地暫停了；聲音，悄悄地消失了。天地間，彷彿只剩妳我，再也分不出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