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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很令人懷念的夢。
「人一輩子只能殺一個人。」是這樣嗎?
「是的。因為這最後會殺死自己,所以我們只擁有殺人一次的權利。」為了自己?
「正是。人一輩子只能承受一人份的人生價值,所以大家才會為了願諒那些無法走到盡
頭的人生,用尊重的態度去看待死亡,因為生命等價,就算是自己的生命,也不是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那麼,爺爺呢?
「爺爺已經不行了,我已經殺了好多人,我因為承受殺害他們的死亡,所以已經無法承
受自己的死亡了。爺爺的死,會在沒有任何人承受的情況下,前往空虛的地方,那可是件非常寂寞的事。」
只能殺一次嗎?
「嗯,能殺人的次數只有一次,在那之後就不帶任何意義了。僅僅只有一次的死相當重
要。如果你殺害了他人而用掉自己的死,將永遠沒辦法殺死自己,也無法作為—個人而死去。」
…爺爺你很痛苦嗎?
「嗯,我已經走到盡頭了。再見了,SHIKI。如果你能迎接一個平穩的死亡就好。」
……爺爺?爺爺,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帶著那麼寂寞的表情死去呢?喂!爺爺——
…響起了「啪」的一聲。
跟外頭的雨聲不同,那是黏稠而令人厭惡的聲音。
我從夢中醒了過來,並睜開了雙眼。那是在草長得相當茂盛的倉庫裡,我雙手被銬著,被人丟到水泥地上。
……狀況和剛才並沒有什麼不同。身體的無力感已經開始消失,而在我眼前有個與我相像的男子。白純——裡緒。
我就這樣保持倒在地上的姿勢,確認著眼前的對手。那個人帶著難看的笑容俯視著我。
「已經清醒了嗎?公主殿下還真是性急啊!」白純說完就蹲了下來,他的手上拿著個針筒。
「藥物對你來說似乎沒什麼用,我一開始就該用這個的。」白純拉住我的手,把針筒刺了下去。因為藥物而麻痺的我,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全身使不上力,兩手也被銬住,我只能瞪著那個男人而已。
「真是不錯的眼神,兩儀式果然就是得這樣才行。剛剛打的只是肌肉鬆弛劑而已,我還得請你再乖乖躺在那兒一下」
白純裡緒坐到水泥地上,眼神彷彿像在舔舐一般看著我的身體。我則是看著窗外的雨。
「…這三年,真是漫長啊!我這一直等待的心情,要是你能理解就好了。」那個東西的嘴裡咬著些什麼。
但我對白純裡緒則是漠不關心,對方雖然知道,卻仍自顧自地說著。
「…從荒耶的說法聽來,我似乎是失敗品,他竟然說我相反過頭了。我跟你為什麼會完
全相反呢?兩議呀!我們明明這麼相似,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世間的一般人吧?兩個狂人,就得要彼此感情深厚才行」
…我沒有回答。真的,我並不是在無視他,因為兩儀式正在想著男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那個東西繼續無聊地獨白。
「…因為你發生了事故,所以我一直沒機會登場,先前預定好讓那兩個人破壞你的計劃,
所以我得乖乖地別礙手礙腳…利用了他人,等沒用時就捨棄掉,這很令人不爽吧?但光靠我
自己又無法對付荒耶,所以我只能照他所說的離開你身邊而已。所以你別那麼彆扭了,又不是忘記了所有的事。
…我很清楚,荒耶無法把兩儀式逼入絕境,能辦到的只有同為狂人的我而已…我知道的,這一天一定會到來。」
那個東西靠近了我。他像狗一樣的趴下,舔著兩儀式的腳。響起了「啪」的一聲。黏稠的聲音,潮濕的感覺。
帶刺的舌頭,一邊舔一邊往上遊走——讓人感覺想要發抖。
「————」我發不出聲音來。
迴響在灰色倉庫裡的,只有那個粗重的喘息聲。我的身體明明無法動彈,感覺卻變得更加敏銳,有如身處熱帶夜晚般不停冒汗,像是被
水淋過一樣,全身融入汗水裡。
「————」我腳邊的和服下擺被撕碎了。
那個叫做白純裡緒的東西吐著熱氣,繼續埋頭在這種行為裡。
沾滿唾液的舌頭,從膝蓋緩緩往上遊走,他很仔細地舔著我的腿到內側,黏稠的聲者一直重複。
糖水般的液體,圍繞在肌膚上的感覺非常噁心。
「————」
…我只能忍著不發出聲音。於是那個黏著我肌膚的東西,用非常緩慢的動作,從腳爬到了腰部。他的舌頭一點也沒損害到和服下擺,單純在布料上爬行著。
「咻嚕」、「啪」。黏稠的聲音只讓人覺得不快。不停湧出的唾液,滲透我的衣服流到身上。
…被銬著的雙手很痛,動物般的舌頭細心地沿著我的胸部來到脖子。他從我的臉頰一路舔到眼睛,呼呼的喘息聲,在眼前一直在重複著。
一想到自己沾滿唾液的身體,聞到那個有如動物般惡臭的呼吸,讓我開始覺得想吐。
「——死狗。」我如此罵道。
那個東西很高興地笑著,用力咬住我的脖子。
「啊——」因為藥物而變敏銳的感覺,現在非常強烈,像是腦髓被刀子侵入一般,我發出尖銳的叫
聲。
或許是因此滿足了吧,白純裡緒移開了嘴。我的脖子上留下動物的齒印,沿著脖子流下的血,都讓人感覺淫蕩。
「…還不行,還不到吃的時候。因為那會讓你無法回到原形。」那個東西說完後站了起來。
「因為白純裡緒愛你,所以要慎重對待你……吃東西是我的起源,當那股衝動湧現時,
我就見一個吃一個地吃下周圍的人,但是,應該因此消失的白純裡緒竟然還在這裡…我才不會輸給衝動,因為有你這個同伴,所以我才會放過白純裡緒一馬。」
白純裡緒有如逃避自己的慾望般離開我身邊。
「…但是!你竟然連昨晚都沒辦法動手殺我。到頭來,你還是連一個人都沒有好好殺過。
殺掉荒耶那種不是人的傢伙沒用,你明明是遠勝於我的殺人鬼,為什麼——連一次都沒有殺過人!」
白純裡緒持續著粗重的喘氣,看向倒在地上的我。
「那樣可很令我困擾啊…!我可不能沒有同伴,這樣會讓我沒辦法安心,總是感到不安!
明明…明明我只認為你是我的同伴,但卻被你狠狠背叛了。這樣下去,白純裡緒不就會被起源給吞噬嗎?」
…還真是愚蠢的誤解。自稱是白純裡緒的那個東西,踏著靜靜的腳步消失在草叢裡。
「…你給我等著,我馬上——把束縛你的原因給除掉。」只傳來這樣的一句話。我雖然知道那句話的意義,但就是無法思考那會帶來怎麼樣的結果。
…這一定是因為藥物的關係,我就在這種頭腦不清晰的狀態下,盡想著些沒完沒了又無意義的事,像是被窗戶玻璃彈開的雨滴數量,明天的自己會變得怎樣…。
說到底,我究竟為什麼會去尋找殺人鬼呢?最近發生了許多事,因此讓我忘記一開始的理由。我——的確是因為想要安心,所以才跑到街上去。
再度發生的殺人事件,再加上四年前的模糊記憶…我害怕可能又會殺了那個人。
「——原來是這樣啊,如果真的有殺人鬼存在,我就不是殺人鬼了。」我說完,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
我好想回去。好想過著清醒過來的半年間,與那個人度過的每一天生活。
我想證明我也能像普通人般活下去,所以得跟殺人鬼這個對手做個了結。但是,我卻遺忘了這個目的。
我一直潛伏在巷弄裡追蹤殺人鬼,還老實承認自己內心的殺人衝動。我就在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況下追蹤白純裡緒,然後把自己弄成像現在這樣被綁住的窘
境。
若是以前的我——若是三年前的我,就算殺人鬼再現我也不會在意吧?
………我變得軟弱了。只能一個人躺著,厭惡自己沾滿白純裡緒唾液的身體。外頭下著雨。
我覺得自己真是非常愚蠢又淒慘。我實在無法原諒他,可惡、真令人不爽,如果有讓我變成這樣的原因在,我真想抱怨個
兩句。因為我並沒有什麼錯。
讓我變成這樣的責任,全部在那個人身上。
…沒錯,全是因為那個人。因為那個人我才變成這樣。因為有那個人所以我變得軟弱。若沒有那個人就不會有這樣的自己。
所以,若是那個人不在了,我連活都會活不下去——
「…我這個笨蛋。」由於藥物的效力,腦袋一直不是很清楚。我的身體熱到令人喘不過氣,汗水如同眼淚般流著。這種模樣要是被人看到,我可是會羞恥而死。
…所以,不快點去不行,我不能一直待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這裡不是我想呆的地方。
…我得快點回去才行,回去自己的家,那個我該回去的地方。但很不可思議的是…當我這麼想時,心中描繪的不是兩議大宅,而是黑桐幹也在那裡等
待的,那間非常平凡的公寓…
殺人考察/6
——最後,我來到了那棟倉庫。從橙子的事務所離開約兩小時路程,就能到達位在港口的無人倉庫。在前往橙子那邊之
前,我已經查出這裡就是白純學長真正的居所,也是藏匿藥物的地方。在雨中,我走近即使在倉庫街也算很大的那棟建築。
倉庫正面的門關上了,看來是無法從那裡進去。而比自己大上幾倍的鐵門不可能用螺絲
起子撬開,於是我繞到了倉庫另一頭。
…一點空隙也沒有的倉庫牆壁裝滿玻璃窗,雖然可以從那裡進去,但玻璃窗卻是位在離地面約五公尺的高度,沒有梯子的話連摸都摸不到。
倉庫比外表看來還大,有如學校的體育館一般,但我想一定有後門之類的地方。我邊走邊找,很快就發現牆上有一個如同普通房間門扉一般的人口。
於是我一聲不響地走近它並轉開門把,門沒有鎖上,我就這樣溜了進去。
…那裡是個像雜物間般的狹窄空間。在眼前有另一扇通往倉庫內的門,當我走向那扇門的同時,響起了「鏗」的一聲。
「——好痛。」我抱住頭。
在察覺自己被人從後面敲了一記前,我的身體就倒在地面上。
… 某種東西咕嚕一聲滑下了喉嚨。
等到眼前一片漆黑的視野稍微能看見一些東西後,我抬起了倒下的頭。
…場所還在原地,應該才過了幾分鐘而已吧?但我卻感覺很冷,身體不停發抖著。我想站起來,一隻手卻感到疼痛。
我左邊的手肘朝怪異的方向彎曲著,不只如此,雙腿的膝蓋內側也被刀子割傷了。
…那位置是以前曾受過重傷的部位,現在連跑步都會痛。現在那裡被切傷,若是想站起來就會令我感到幾乎要昏過去一般的疼痛。
但是,若這樣躺著就不會有任何疼痛感,傷口已經塞住了,也沒有流血。再加上彎曲的那隻手骨頭也不覺得痛,目前感覺似乎還過得去。
要說異常,就只有身體那股膨脹的感覺了。
……剛剛吞下去的是藥吧?沒錯,那應該像是止痛藥之類的東西,不過能夠一吞下就馬上生效止痛,我倒是沒聽過
這種非常好用、又有如魔術一般的藥物。
「…………」我觀察著房間,發現牆邊有某個人在,他就蹲坐在一堆瓦礫上。
「抱歉,因為我不想綁男人,所以只有用這種方法了。」他說完就走到我的身邊。
我的腦袋因為藥物而一片空白,身體的感覺很熱,連看到的景象都一片慘白。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清楚知道他到底是誰。
「白純——學長。」
「黑桐,你還真記不住教訓啊!不是跟你說過別來找我嗎?你就是因為不聽話,所以才會
有這種下場…不過,我也有點高興,因我這讓我知道你果然站在白純裡緒這一邊……沒錯,
把你讓給兩儀太可惜了。為什麼我沒察覺到呢,要是讓你成為我的同伴就好了。」
學長的口氣,跟他以前的口氣不同。他用有如他人般的口氣,居高臨下地說著。
……但是,在我聽起來只覺得那像是在演戲。
「……你是沒辦法創造同伴的。」開口說話的瞬間,激烈的疼痛讓我說不出話來。
看來雖然不痛,但我的身體出了很嚴重的問題。我忍耐腦袋每開一次口就要燒掉般的疼痛繼續說道。
「因為學長的藥,連一次也沒成功過不是嗎?」房間內的空氣凍住了。
白純裡緒咬緊牙根看著我。
「…真是沒想到。黑桐,沒想到你竟然能瞭解到這種程度。正如你所說,我可不是為了
取悅那些笨蛋才送藥的。的確,在我一時衝動吃了人後,那東西可以讓他們閉嘴。對那些笨
蛋來說,我可是免費送藥的英雄啊。大體上不管我怎麼做,他們都不會插嘴,不過,這也只是其次的東西而已。」
他縮縮肩膀,停止了說話。如果他不再繼續說下去,那就只有由我來說。
「…你在賣的東西,並不是藥物。」白純裡緒沉著臉歎了口氣。
「嗯,你說的沒錯。我啊,想要找到跟我一樣的傢伙,但那種傢伙卻只有兩儀而已。那
麼,我就只能用人工的方式創造了,對吧?這間倉庫的大麻是從荒耶那裡拿來的,這跟其他
的大麻有點不同,雖然沒有依存性也不會產生耐性,但這可是不會在體內分解的毒啊!使用幾十次後就會完全破壞理性,是究極的興奮劑。」
「……碰到那種使用幾十次的對象,你就會給他血晶片是嗎?」
「應該說是看起來有希望的對象,那個是我用自己的血特別製造的,起源覺醒者會受縛
於起源。像這類人的血已經不是普通的血了,結論雖不中亦不遠矣。有的人只會感覺像一般
的藥物,也有人承受不了因此死亡。真可惜,如果能承受得住,一定就會變成我的同類。結果害我還得處理一點也不想吃的屍體。」
「……你明明說過不是因為想殺人才殺的。」我用有如要燒焦的喉嚨說著很愚蠢的事。白純裡緒的臉暗了下來,彷彿在說:「你怎麼這麼說?」
「因藥物而死並不是我的錯,想要藥的人是他們,受不了而死的責任在在他們身上,我是感到同情啦,因為他們如果像我一樣特別,那就不會死了。」
我的頭感到一陣暈眩。剛剛吞下的藥,似乎讓我的意識變得很零碎。
「不過都持續了二年,卻連一個成功的傢伙也沒有,於是我想放棄了。就在此時,兩儀
清醒了過來,你應該很高興吧?我也很高興。沒錯,我們是同伴?在這種意義上,白純裡緒和黑桐幹也是同伴,原因在於——」
白純裡緒「嘿」地一笑。我只能一直看著他。
「沒錯,三年前破壞她的就是我跟你。你破壞式的內在,我則是破壞她的週遭。」
……果然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和白純裡緒,若兩者缺少任何一個人,式就不會變成那樣……正如他所說,在這種意
義上,我和他展現了無比的合作吧?
「黑桐,很簡單的。兩儀喜歡半夜行動的個性真是太好用了,我只要跟在她後面,在她
即將要前往的地方殺人就好!剛開始還曾被人看見,但幾次下來就很熟練了。那天跟你吃完
飯分開後,我不是很完美地先趕到兩儀大宅嗎?因為那是要讓你看到,而特別用心準備的東西。」
我無法聽清楚白純裡緒的話,呼吸不順暢,感覺像是心臟著火一般……我不知道呼吸這回事,竟然是這麼困難。
「…禮拜一殺了四個人的,也是你吧?」但是,我竟然在說話。
他點了點頭。
「真是受不了,難得我刻意安排他們襲擊兩儀,她卻只讓他們無法動彈而沒越過最後那
一線,讓我還得去負責善後…但看來,那件事還是多少有點效果的樣子。」白純裡緒回到了牆邊。
「時間差不多了。讓你受苦了,幹也。沒問題,是你的話,很快就能解脫了。」他拿起瓦礫上的東西…那是一把短刀還有像棒子一樣的東西…那把短刀,是式的。
「…你難道把式給…」
「不。我對她什麼也沒做,因為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你。她的事現在已經無所謂了。雖然我現在讓她在隔壁的倉庫沉睡,但明天就會讓她回去。」
他一手利落地拿著那兩個東西,再度來到我身旁。
「那麼就開始吧。放心,沒什麼好擔憂的。因為至今失敗的理由,在於只給藥物而已。
荒耶也說過,要讓起源覺醒得要雙方同意才能達成…沒錯,所以這次會成功。只要你想的話就能得到一切,絕對不會失敗。幹也,你可以變得很特別喔!」
…白純裡緒感覺有點鑽牛角尖般地說著。我只是搖了搖頭。
「自己明明會因此消失也要變得特別…?你不是討厭這種事嗎?」
「傻瓜,你竟然相信那種話,這當然不可能會討厭的吧?我因為起源覺醒的緣故而變得特別,力量不但變強,也能辦到普通人辦不到的事。
我不會輸給任何人,也不會讓人說我弱。我能做想做的事,照自己的意思活下去。這些快樂的事——是四年前的白純裡緒做不到的。」
想要變得特別、想要比別人優秀,這就是他的願望。但這應該是每個人都有的願望吧?若說這個人有罪,絕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
「當然,我並沒有消失.我仍然是白純裡緒。幹也,衝動是可以抑制的,根本沒什麼好
怕。我只是因為想吃才去吃而已。不是因為起源的意志.是因為我自己的意志而希望去吃人。」
「白純裡緒只不過是為了引起你的同情,而在欺騙你罷了。」橙子這麼說過。是這樣嗎——
「…什麼?你不驚訝嗎?我很想看看你驚愕的表情呢!真奇怪,你為什麼不驚訝呢,幹也。」
白純裡緒感到很不可思議般地問著。因為這種事——
「我一開始就知道了。」
「——耶?」驚愕的人,是他。
沒錯,這種事,我一開始就都知道了。從讀了那本日記後,我就全都能瞭解——不管是這個人早就放棄身為一個人類,或是白
純裡緒已經不在的事實。但即使如此,因為「請你救救我」這句話,是四年前的白純裡緒遺留下來的,所以就算
只有我一個人也好,我也要去拯救他。
「…你犯下殺人的罪行,為了逃離那罪行而捨棄自己。以前愛著兩儀式的白純裡緒,只為了讓自己正常化而追求式,那之中並不存在任何愛情,你——」
「吵死了!」白純裡緒大吼一聲,用力踹著我的身體,幸好我的痛覺早就麻痺而毫無感覺。
「我的事沒什麼好提的,現在可是在說你的事。」白純裡緒很不爽地說完,便揮動了短刀。他用式的短刀把棒子切下一塊約小指般的大小,然後放進自己的嘴裡。
「雖然連續服用對身體不好,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你實在太好強了。他粗暴地抓
著我的頭髮,把我的臉拉了起來,並將他的雙唇貼近我,我抵抗的舌頭被推開,他把咀嚼的東西傳到我嘴裡並要我吞下去。
……我無法抵抗,只得乖乖吞下。
「這樣就萬事OK了。」移開了嘴後,白純裡緒一臉平穩地說著。
「這次的是十回以上的服用量,你的身體應該會受不了吧?但你要在那之前吞下這個。幹也,你得用自己的意志,捨棄掉目前為止的自己。」
他那出了紅色的紙片。
……我的視野一片朦朧,無法很清楚看見眼前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這可是能讓你變得特別的東西喔!可以從那種到處可見的普通生活裡
解放出來喔!明明這麼快樂,為什麼你卻不停我的話。吞下它,幹也。如果對像不是你,我才不要!」
他拉起我沒斷的那隻手,把血晶片塞到我手裡。看見沒有反應的黑桐幹也,白純裡緒非常不高興。
「你給我吞下去,幹也,你的身體無論如何都無法承受剛才吞下那藥物的效果。你聽
好了,不吞下去可是會死喔!很普通的死和很特別的活,哪一種比較棒應該連想都不用想吧!」
的確,是連想都不用想。我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的聲音有如勉強擠出來一般細微。明明不管他也行,我卻回答了。
「因為感覺好像不大有趣。」白純裡緒的表情凍結了。空氣彷彿「啪嚓」一聲出現了裂痕。我還真是找死啊…
「……嗯,因為從學長你的經驗看來,感覺好像不太有趣。而且我比較想維持學長說的那種普通狀態,我不想成為特別的存在。」
白純裡緒看著我的雙眼裡已經失去了人性…這個人因為剛剛那句話,已經把我當成了敵人。
「…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聽好,你吞下去可是會死喔!你沒有其他選擇了!那時的白純裡緒也一樣!明明每個
人都——都想變得特別,都想比別人優秀,你卻……」他激動地說:「無法相信!」說完,他微笑地看著我。
那種笑容說不上是因為恐怖,還是因為不爽造成的。
「為什麼?真是難以置信,黑桐你為什麼這麼說?我知道你不是因為逞強而這麼說,
也沒有輸給任何人的感覺。你——是真心這麼希望、但這樣下去會死的喔!你在裝什麼酷!可惡,你不正常。你不是普通人,怎麼想都覺得你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你吧,學長。」有如被胃部湧上的噁心感催促一般,我說出這句話。
——如果我更會察言觀色的話,說不定還能活久一點。
「你已經活得不正常了。殺人的你不敢去正視那個罪過而一直在逃避,你用自己發瘋
的借口催眠自己,既然發瘋了,那殺人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說異常的人理當會做出那種異常
的事,但這只是自己欺騙自己…!
……不過,這根因為不爽而打人的理由一樣,完全不存在任何正當性。你卻為了讓自己正當化而假裝瘋狂,到現在也還一直在逃避。」
……沒錯。從第一次殺人,並受到荒耶宗蓮的誘惑開始,白純裡緒就消失了。
他用身為狂人久能存在的理論武裝自己,並追求同為殺人鬼的兩儀式。因為若有與自己一樣的殺人鬼,自己就能夠正當化,能夠因為同樣擁有不正常的夥伴而感到安心。
「………吵…死了。」白純裡緒瞇著眼往我這邊看來。不過若不把話說完,那就是去了來這裡的意義。
「……從出生起就毫無由來而嗜好殺人的式,以及為了保護自己而自認嗜好殺人的白純裡緒。」
……天然的物品與人工的物品。
……與生俱來的東西和後天捏造的東西。我知道,如果我不說,學長是不會瞭解其中差異性。
「用殺人鬼這種名稱叫你不對,你身上並沒有式所背負的痛苦。因為你並沒有那種要捨棄也無法捨棄的情感。」
「……黑桐,你很煩吶!」
「所以你跟式絕不相同,而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殺了人後不承認那是自己的罪過,而
只是一味逃避,是殺人者或殺人鬼都算不上的逃亡者——那就是你的真面目,學長。」
即使如此,就因為你說想要有人救救你,所以我才想將誤以為只有瘋狂這個選擇的你拉回這邊的世界來。
「…………我說你很煩啊!」那是充滿憤恨,有如詛咒般的憤怒之聲。我無法阻止,只能靜靜看著他舉起短刀這個動作。
◇他舉起了短刀。
用無法停下的力道,情緒性地從黑桐幹也的頭一刀砍下去。
深深插入頭部的短刀,把黑桐幹也與世界徹底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