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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縣令》第98章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九十九章 外禁內松

陳敬簡直就是丁以衡的災星,本來一個議罪議處沒什的,到了陳敬手裡直接就降級,這丁以衡哪能不怕啊,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把大鬍子像龍鬚麵一樣微微抖動。

 陳敬一指李元宏道:“李知縣都傷成這樣了,你還來訛詐銀子,貪婪無忌,百般刁難,我看你這官也不用當了吧!”

 丁以衡倒也乾脆,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腦袋跟雞搗米一般一個勁的磕頭,那些衙役們也知道碰見閻王了,嚇得跪倒一片。

 陳敬還要發作,旁邊老者卻一頓他的衣袖,使了個眼色,陳敬立即會意,徑直走到丁以衡身前,一把將他扶了起來,呵呵笑道:“話說回來,丁知縣也是替汾西考慮,實屬無可厚非,你起來吧!”

 丁以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來詫異的看著陳敬,卻見他臉上的戾氣竟然蕩然無存了,心裡一松,趕緊躬身說道:“陳……陳大人,那個……職和李大人交情好得很,一聽說李大人病了,趕緊就來探望了。”

 也許是丁以衡自己都覺得無法自圓其說了,趕緊一個轉身,親熱的一拉李元宏的手說道:“李大人啊,來的匆忙忘了帶補品,這是二百兩銀子,您想吃啥就買點啥吧!”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

 李元宏拿著那二百兩銀票,激動的直咽唾沫——盡被別人坑銀子。今天終於見到回頭錢兒啦!

 丁以衡回過頭來還要巴結陳敬,忽然想起越塞銀子越倒楣地教訓,趕緊連連行禮,帶了衙役一溜煙的跑出了客棧,臨走時還沒忘看了看客棧後門,唉!捨不得到嘴的銀車啊!

 ~~~

 大堂上的人呼呼啦啦跑了個大半,只留下李元宏和衙役們愕然的看著陳敬,沒想到這個布衣青衫的年輕人竟然有如此能耐。幾句話就把丁知縣唬走了。所謂人不可貌像。今日算是領教了。

 李元宏正要上前致謝,陳敬擺了擺手道:“你還有傷,不要多禮了!”陳敬說完話,就和老者準備上樓了。

 正在這時,店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一個人急乎乎的就沖了進來,一看見了李元宏。二話不說上去就把李元宏按在椅子上,一把擼起他的袖子把起脈來。

 此人還能是誰,就是洪桐地郎中——陳恭。

 陳恭一聽說李元宏傷重,接到信當日就火急火燎往汾西趕,到了大堤就打聽,那些民夫一聽說是給李知縣治病地,立即就有幾個自告奮勇地將他帶了來,直衝衝的一推門。迎面就看見李元宏那一副病殃殃的模樣。趕緊就替他把脈。

 陳恭閉著眼睛沉吟片刻,本來緊繃繃的臉慢慢鬆弛下來,張開眼笑道:“李大人這身體還蠻健壯。被震傷了心肺,恢復卻也挺快,呵呵,不要緊了,有我在,准保你半個月內痊癒!”

 陳恭說著話的功夫,餘光卻覺察到旁邊有兩個人盯著自己,扭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三弟,看來這個李知縣比我們重要啊,我和舅父叫你去京城,你死活不去,人家李知縣一封信,你就巴巴趕來了,唉!”陳敬探著身子,笑微微的正看著陳恭。

 “二哥?舅父?你們.:,.u洪桐縣等你們呢,真是……了起來,一撩袍子向那老者磕了一個響頭。

 老者呵呵笑著將陳恭扶了起來,上下打量半響,老眼一紅道:“長大了,也結實了,越來越像我那逝去的妹夫了。”

 想來是職業病,陳恭一伸手就把住老者地脈搏,片刻後道:“舅父大人氣血有虛,不易再操勞了,聽說已經辭官不做了,好,好啊,回浙江好好調養幾年,准保能活到一百二十歲。”

 老者一拍陳恭腦袋,笑道:“跟小時候一樣,就會哄著你老舅玩兒,真要活到一百二十歲那不成了老不死了嘛……聽這個莊師爺說,你不跟我們回浙江了,要跟著這個李知縣?”

 陳敬也目光炯炯的看著陳恭,眼裡帶有些許的責備

 陳恭回頭看了看李元宏和莊師爺,扭頭說道:“不錯,我已與李大人約好了,跟你們相會後,就跟他去曲沃縣,一起幹一番事業!”

 陳敬皺起眉頭道:“二弟,你一向不與官宦接近,為何這次偏偏要跟著他呢?”

 見兄長有些生氣,陳恭連忙滿臉堆笑道:“說到官宦,二哥你不就是嘛,舅父還是個大官宦呢!”

 瞧著二弟那嬉皮笑臉的模樣,陳敬又想發火又想發笑,臉故意一板道:“不許胡說,這個李知縣到底有什麼好的,能讓你跟著他?你說的對,我就依你,說的不對,哼哼,二哥這次就是捆也要把你捆走!”

 莊師爺在旁邊呵呵一笑,插話道:“說到我家元宏的好處來,嘿嘿,恐怕你們都不相信!”

 不用陳恭說話,莊師爺快言快語就是一番講述,既簡潔明瞭,又極富煽情,一段一段懸念迭出,跟講評書也不相上下了,從李元宏從自己縣衙提銀修堤、講到太平縣說服戴起元、到洪桐縣剷除吳縣丞、到平遙縣雷履泰和范石兩位掌櫃慷慨借銀,最後講到汾西縣查出河兵舞弊後親自上工地事情等等,聽得陳敬二人目瞪口呆,目光齊齊望向那個病殃殃地李元宏。

 陳恭看著兄長和舅父的眼神,呵呵笑道:“二哥,這次你無話可說了吧!”

 那老者捋了捋鬍鬚,點點頭道:“我大清的知縣若是都像你這樣,何愁國不泰民不安!嗯,不過倒有兩個疑問,按例來說,知縣很少跨縣協理河工地,既然讓李大人修河工了,銀子卻又不夠,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老者好像是姓湯,莊師爺歎了口氣道:“湯老爺您是不知道啊!”接著又將王巡撫故意刁難他們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聽得湯陳二人眉頭皺成了一個死疙瘩。

 湯老爺沉默片刻道:“你不過是一個知縣,王兆琛身為一省巡撫,為何如此陷害於你,莫非你與他有仇?”

 莊師爺說道:“還不是鴉片嘛!元宏在曲沃一力剷除鴉片,當然就得罪了這個王巡撫,此外,元宏因為除罌粟的事打了一個叫裴終壽的孝廉,倒楣的是,他兄長是監察院的一個禦使,名叫裴終福,這次也來了山西,很可能與此事有關!“

 “裴終壽?原來如此,呵呵,應該的!”湯老爺身子向後靠在椅子上,慢慢撫須,卻不再言語了。

 什麼叫應該的?難道王巡撫整人還應該了?莊師爺有些氣惱的站起身,走到李元宏身邊一把扶起他道:“咱們活該啊,走!回去睡覺去!”

 李元宏本來就迷迷糊糊,被莊師爺架著就向樓上走,只聽身後那湯老爺說道:“對!到房中說話!”也站起身來,跟著莊師爺上了樓,陳氏兄弟自然也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進得房間,莊師爺一通忙活,李元宏精神也好了許多,只聽那湯老爺說道:“不知李知縣為何一定要剷除罌粟呢?”

 李元宏靠在床頭道:“鴉片害人,這是誰都知道的,別的地方我管不了,但在曲沃,我就不能視若無睹的。”旁邊的莊師爺跟著將曲沃剷除罌粟的過程大致講了一遍。

 湯老爺呵呵笑道:“這就對了,你知道那裴終壽是什麼人?他就是文華殿大學士穆彰阿的門生啊!”

 李元宏和莊師爺納悶的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這和堂堂內閣大學士有什麼關係!

 旁邊陳敬探身解釋道:“從軍機到六部,到各口衙門,到各省督撫,關於鴉片態度分為兩派,一派是穆彰阿為首的弛禁派,其實也就是外禁內松!”

 “何謂外禁內松呢!也是因為這幾十年中,鴉片大量流入,白銀大量流出,然而查禁鴉片卻又屢禁不絕,所以朝廷上下有一部分人就主張——對外夷販運的鴉片嚴格查禁,對內地種植的鴉片處置寬鬆,用土煙抵制洋煙,穆彰阿就是他們的代表!”

 莊師爺嘿嘿笑道:“這麼說來,他還是個憂國憂民的大好人了,我和元宏倒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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