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2)
6
“應該快要到了。”
八代確認著時間。
“越塚和小萌?”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伴隨著地鳴的爆音。回蕩在山間的引擎聲,就如同噴射引擎般轟鳴。
“啊啊,隔音處理還是再考慮下好了,之後還必須加裝消音裝置。”
撓著頭,八代望向林道的遠端。E-001命令發出以來,許久未見的從容的微笑終於再次浮現在八代的臉上。
晶也追隨著視線望向山谷間。爆音越來越近,受到驚嚇的野鳥群振羽飛向天空。
有什麼在動。在樹木的遮蔽下若隱若現,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動。
“什麼啊,那是?”
當看清那是什麼後,過於驚訝的晶以愕然的口吻指著那東西大喊。當那東西進入眼簾,甚至都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在林道上奔來的是一台卡車,然而所看到的並不是在林間穿越,因為卡車的上部已經高出了樹木頂端。
巨大的鐵塊飛馳著,擁有著比普通大型貨車大出數倍的另人難以置信的外觀。
駕駛席上坐著的是先進LC部隊的一員,越塚。正坐在比普通建築物的二樓還高的駕駛席上,在座位邊上甚至有供人上下的梯子。不管怎麼想都太荒謬了,晶不禁語塞。
“久等了。”
車在八代等人前停下後,越塚從駕駛席上下來。停在眼前的車,就如同一堵銅牆鐵壁。
“Terex公司在一九七四年開發的,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自動卸貨卡車。全長20米,高有17米吧,披露時可是讓不少人嚇破膽呢,可以說是卡車版的自由號,後面的貨櫃甚至可以裝下好幾台大型卡車。在日本的土木業界內就只有一家公司在使用,不過聽說正要退役,就讓他們轉手給我了。”
不等人提問,八代就擅自說明起來。
“能有用嗎,這東西?三十年前的東西了吧?”
雖然被那巨大的氣勢壓倒,但晶還是用疑神疑鬼的眼神望向卡車。只是抬頭仰望就讓脖子酸痛不已。
“我們的人做過修復作業,我想應該沒問題。在越塚熱情地推薦下,被他的執著折服了吧。”
“那傢伙,說不定是交通工具宅男呢。”
“就因為這樣降到民用水準?ADEM嗎?”
“籌措預算方面,我們這邊也很吃緊啊,現還沒奢侈到敢說出不要下降到民用等級呢。說回來,乘坐感覺如何,越塚?”
“雖然外表破舊不堪,但在我們的技術下,已經脫胎換骨了。時速與強度強化後,性能提高了不止一個量級。讓這個大傢伙只用後輪試跑時,那些土木業的工作人員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據整備師說,抗幾發對戰車用導彈都沒問題,絕對是信心之作。”
晶只是站在比自己高數倍的輪胎前,楞楞地發呆。但是放在海星的軍隊面前,能成為多少的戰力呢?不安的心情並沒有從心中抹去。
7
“憐,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憐的感情稍稍有點動搖,但是就算長期相處的麻耶也沒能讀出其中的變化。
“你一直在從各方面調查阪上鬥真,我是知道的,已經有一年以上了。我一直在等著你什麼時候向我報告。”
麻耶目光嚴肅,但憐沒有動搖,沒有一絲怯懦的感情。認為有必要才這麼做的,認為現在還不到報告的時機,僅作了以上的報告,從態度中滲透出的確如此的想法。但是讀不到感情,或者說不讓感情被讀到。
“是報告還是不報告,其實我在猶豫。”
兩人互相對視沉默了約有一分鐘,憐終於沉重地開口了。
“調查的內容是與鬥真有關吧?”
“是的,如您明查。考慮到對將來一定有必要,個人獨斷進行了調查。”
“為什麼沒有馬上彙報?”
“十分抱歉,以麻耶小姐當時的精神狀態,我認為要接受當時事件的內容很困難。”
麻耶一時語塞,憐所說的極為有理。但這不能成為隱瞞了一年的理由。
“那麼現在的我,難道也無法聽取?”
“不,當時正想更早一點報告的。但是在對鬥真先生調查的時候,瞭解到一年半前的,那事件的全貌,對於事件的真相應不應該報告,我猶豫了。”
“……一年半前的事件。”
鬥真第一次使用鳴神尊的那天,為了從暗殺者手中保護麻耶而行動。但是鬥真敗給了禍神之血,重複著無差別的殺戮,最終這股衝動讓刀尖指向了麻耶。
麻耶重新想起這一切還不到一個月。那時鬥真的身影再次復蘇,麻耶身體開始發抖。現在的哥哥已經與當時不同了,抱著不斷發抖的自己的身體,不斷地低聲重複。
直到麻耶恢復冷靜,憐一直默默等待著。
“沒問題,沒問題。我已經沒問題了。”
咬著青白的嘴唇,麻耶堅毅地望向憐。
“憐保持沉默的理由,是這個吧。”
“也有這個原因,但不僅如此。因為我調查到了那事件的真相。”
“一年半前的事件,就算是幕後有父親在操縱,我也不會驚訝的。”
但是憐搖了搖頭。
“不是。如果事實只有這種程度的話,我早就向您報告了。但是並沒有那麼簡單,那事件的根源非常深。事件的本質不僅與鬥真先生的出生有所關聯,而且與真目家的存在形式也有著重大關聯。”
“竟然這麼嚴重?”
麻耶在驚訝的同時,一點疑惑浮上心頭。
“但是,憐,獲取如此程度的情報就靠你一個人?”
“不是。對於這點是不是向您彙報也是非常猶豫……當時勝司先生對那件事情抱有非常濃厚的興趣。我只是從旁竊聽了匯總到勝司先生那裏的情報,之後再通過自己的情報網加以補足而已。”
“勝司兄長嗎?”
麻耶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在那事件的背後一定有著什麼出人意料的真相。
“我想,就將這些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沉澱於記憶的底層也不錯吧。麻耶小姐有著充分的資質,就算什麼都不知道,有資格成為真目家當家的才能這點是不變的。”
讀到了麻耶不安的表情,憐溫柔地安慰。
“但是麻耶小姐不是那樣就能安心的人,我是充分瞭解的。”
憐拿出一張記憶軟體交到麻耶手上。為了隨時能夠報告,而隨身攜帶的吧。
“全部都在裏面了。閱讀密碼是Cursed blood。”
“Cursed blood……被詛咒的血緣。真是低級趣味的密碼呢。”
麻耶猶豫了片刻,從憐手中接過了記憶軟體。
憐一如往常端正的身姿更加挺拔,發出宣言:
“麻耶小姐,我不管發生什麼都是站在麻耶小姐這邊的。唯此一點,請您勿忘。”
憐深鞠一躬,退出房間。麻耶望著憐消失的身影有一會兒,然後將記憶軟體插入自己的電腦,輸入密碼。
有種預感。
看了一定會後悔。
但是無法抑制想看的衝動。
8
右肩隱約覺得變暖。
由宇用還未清醒的頭腦思考著,終於從黑川故意打開的小窗中射入的光線模糊地瞭解到了。溫暖的陽光因為落日改變角度,不知何時落到了由宇的右肩。
——真暖和。
視線雖然被眼罩遮蔽,但和絢陽光的溫暖卻是不容置否的。十年來一直渴望的溫暖,在地底魂牽夢繞的溫暖。
然而,現在的這種溫暖卻是如此疏遠。
逃出NCT研究所雖然過了好幾天,但由宇在陽光下出沒的時間卻驚人的少。【希望】市時在麻耶的保護下,成天閉鎖在陽光無法到達的KIBOU大樓中。之後的逃亡生活應該是沐浴陽光最多的期間了吧,但作為被追捕的兩人的行動時間,主要都是在晚上。接下來受橫田家的照顧躲了起來,但為了避人耳目,始終拉著窗簾待在房中。
由宇能沐浴到陽光的時間,少得可憐。要滿足十年來的渴望,無論如何是不夠的。溫暖陽光的誘惑,應該是無法隱藏地動搖著由宇的心的。就算身處何種狀況,渴求的心都會要去追逐。
然而,現實感到的溫暖卻是如此疏遠。
心中如同被掏空,情緒好似從中脫落,感情變得稀薄。
剩下的時間還有二十四小時,整一日。二十四小時後在強心劑中的毒藥就會發作,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一瞬間在腦中迴響起口哨的旋律。過去經常吹的旋律,最後一次吹是在什麼時候呢?
寂寞的口哨聲在持續,但是動聽。遙遠的記憶被喚醒,有一種懷念的感覺。但是飄揚而出的優美旋律卻與這個場所實在不相稱,由宇的周圍,數人持槍看守著。
“那口哨,很懷念呢。”
老人的聲音從屋子的一角傳來。口哨停止,換而之的是屏息。不僅是由宇,在房間內的所有人都驚訝的屏住呼吸。
“一直在那裏嗎?”
“從叫醒你開始吧。”
“和黑川說話的時候嗎?”
“不錯,一直在房間的角落安靜地聽著。”
由宇朝著氣息與聲音的方向轉頭,看守與醫師也望向相同的方向。路西華正盤腿坐在角落。
不管是否就在眼前,誰都將其的存在遺忘了。並不是視覺上的,而是從意識上隱形了。隱形之法——隱匿行蹤的方法自古以來就作為武術及修行的一環,具有悠久的歷史。心如止水,歸之於然。
別說是看守和醫師了,就連由宇都沒有發現。路西華卓越的隱形之術讓人不禁乍舌。
不過由宇很快停止驚訝。老人不僅歷經百年,而且還打開了【腦中黑子】,已是身處世界法則的半步之外的人物了。
停止對存在的興趣,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是懷念吧?”
“嗯,很懷念。已經許多年沒有聽到這口哨的旋律了。”
由宇的表情中混雜著一絲憤怒,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幾乎是讓人產生錯覺的一個刹那。
“原來如此……你的話,就算知道也不足為奇啊。”
老人哈哈地笑了。
“是不是經常吹呢?”
被老人問及,本以為吹奏這旋律是在很久以前的事情,然而由宇突然想起,其實意外地是在最近。
——在弧石島,鬥真昏厥之時吧。
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門被打開,進來的是黑川。瞥了由宇一眼,望向醫師。
“怎麼樣?快好了吧?”
醫師讀取了連結在由宇身上的醫療設備數值,沉思低吟:
“剛到底限。”
“底限啊。但是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黑川走近由宇,最後提問:
“有沒有打算協助我們?”
“拒絕。”
“這樣啊,可惜。”
黑川向醫師使了個眼色後,冷冷地俯視由宇。
“到現在還不肯合作的話,只有使用下個手段了。”
由宇昏昏沉沉地抬起頭。
“要使用藥了,自白劑。不用擔心,搞壞了我也很困擾,會細心地調整用量的。”
醫師將自白劑的針管紮進由宇的手臂,注入其中的液體。
老人的氣息,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9
寂寞的口哨聲響起。
與被黑暗支配的的房間不相稱的旋律。
吹奏的人是鬥真,但是並不是悠閒地吹著。鬥真依然是匆忙地在房間內來回奔走,四處探察,搜尋逃出的方法。但並不盲目,而是有方向地,尋找可能之處。
為了抑制焦躁的情緒,鬥真故意地吹起了口哨。之前,在弧石島機動兵器Leptoneta暴走事件時,從由宇那裏聽到的旋律,那時就覺得很懷念,刺激著心底沉睡的記憶。
鬥真回想著沉睡的記憶,吹奏出旋律。口哨之聲意外地流暢,就好象是從口哨達人口中吹出一般。
“到底是什麼曲子呢?旋律雖然印象深刻,但就是想不起曲名”。
風間沒有回答。就算到現在,風間仍是經常無視鬥真的發言。對於不感興趣的話題,風間每每採取這樣的態度,並不奇怪。但是鬥真卻有點在意,風間的沉默,與之前的總覺得有點不一樣。
“怎麼了?”
‘不是從由宇那裏學來的嗎?’
“什麼時候?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時間啊?”
‘那我問你,鬥真,你是在以前就知道這旋律了嗎?’
“嗯,嗯。”
被風間蘊涵怒氣的聲音壓倒,鬥真重重地點了點頭。只不過是一段口哨,風間為什麼反應那麼強烈呢。
10
寂寞的口哨聲響起。
與荒涼的大地十分相稱的旋律。要說到不相稱的話,恐怕是吹著口哨的人吧。
高個的男子,如果只是這點絕對沒有問題,問題在於他那身打扮。全白的西服配上嶄新純白的帽子,左手將帽子壓在頭上,嘴角揚起露出微笑,總讓人有種裝模做樣的感覺,但又卻讓人感到十分相配。
從外表要再獲得更多的情報很困難。雖然看上去像四十來歲,但要說是二十多歲也能夠接受。
右手就這麼插在口袋裏,悠閒地邁著步子,實在是與這一片荒蕪的大地極不相稱。口哨的旋律時而高亢時而低回,行雲流水。
比良見特別進出管制禁區內有著數千的海星士兵,為了調查而留下的他們正對如此廣闊的大地做著縝密的搜查。
“喂!”
一名士兵發現了白西裝男子。注意到是理所當然的,就算在深夜也能注意到吧,到不如說現在才注意到,已經是太遲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士兵怕是也感到如此醒目的男人直到來到近前都沒注意到實在是可疑。為了表示警戒,將槍的安全栓打開,準備隨時射擊。
“你這傢伙,別吹那刺耳的口哨,快回答。”
口哨突然停止。
“竟然說我的主旋律刺耳?”
微微低頭,從帽子下如同審視一般,西裝男子望向士兵。
拔出一直插在口袋裏的右手。與走路時相同,擺出一副誇張而又做作的動作。
“別動!”
手指加力,扣下扳機到快要發射的狀態。但是西裝男子的右手中什麼也沒有。即使如此,士兵仍沒有放鬆警惕。
從口袋中掏出的右拳,朝著士兵打出。警戒心達到最高點,豪不猶豫扣下扳機。目標是右肩,雖然不至於死,但卻能讓其喪失行動能力。
發生了兩件奇妙的事情。
槍聲響起。在毫無遮蔽的荒野,響聲可以傳到很遠,在荒野中的其他數千名士兵,以及周遍在林中警戒的士兵,應該幾乎都能聽到,但是沒人做出反應,甚至沒人望向這裏。
而射出的子彈在白西裝男子的面前停了下來。子彈就這樣停在空中,只有因為槍膛造成的子彈回轉持續著。但是這也是短暫的時間,子彈如同滲入大氣中般開始消失,就好象在水中滴入一滴銀色塗料,逐漸與水相融、滲入、變淡、擴散,最後消失。
“啊,啊!”
在過度驚嚇的士兵面前,伸出的右手打了個響指。啪地清脆一聲,聽到聲音的同時,士兵臉上驚愕的表情消失了。然後就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崗位。
在行走的方向上,可進入視線範圍的有數百名士兵,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西裝男子。邁著悠閒的步子,時而穿過密集的士兵群,卻沒有與任何人發生衝突。
途中,西裝男子忽然想起什麼,停止腳步望向地面。輕輕踢了下地面,揚起塵土。
“睡了十年,還沒睡醒啊?”
究竟是對誰說的呢?男子再次邁開步子,前方就是舊峰島研究所。寂寞的口哨聲再次響起。
11
矗立不動的可麗兒,再加上端正的容姿,讓人有種人體模型的錯覺。
“呐,小妹妹,幾歲了?喜歡的東西是什麼?啊,我不挑食,只要是女孩子親手做的料理不管什麼我都超喜歡的。”
不管萩原說什麼,可麗兒都沒有表示出感興趣。被完全無視的寂寞湧上心頭,萩原歎了口氣,將視線轉向舊峰島研究所。
夕陽沒入地平線,夜晚開始降臨,但是比良見特別進出管制禁區絲毫沒有夜晚的跡象,數台大型探照燈射出強光,將此地照如白晝。搜索不分晝夜地進行著。
“都已經晚上了,真勤奮呢。啊,我也是呢,性格認真還真痛苦啊。對了,小妹妹的爸爸媽媽或者雇主知道勞動基準法嗎?竟然讓你這麼個小孩一直工作到晚上。”
完全被無視。
“……呼。”
萩原只得放棄,集中精神監視海星的動向。
——咦,什麼來著?
有什麼不自然。雖然無法說出有什麼不自然,但海星士兵的行動總覺得有種不協調感。但是不管如何仔細觀察,始終不得其解。
“發現了。”
年幼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正在迷惑中的萩原嚇了一跳,花費了數秒終於明白到那聲音是來自於近在身邊的少女。
可麗兒從懷中取出某個機器,按下按鈕。那是報警器的一種,正在給某處的某人發出信號。
可麗兒將望遠鏡放在地上,朝前走去。換言之,就是朝著海星士兵,或者舊峰島研究所的方向。
“啊,等一下啊。”
萩原的制止自然不能奏效,可麗兒的背影漸行漸遠。想要追上去,但腳卻像生了根似的一步都邁不開。
“到底會發生什麼啊?”
可麗兒的前方有著無法想像的危險在等待著。那是從少女身上發出的還是別的什麼,無從得知,但是,與從海星士兵身上感到的不協調應該有某種聯繫吧。
“對了,聯絡!”
匆忙開始與八代進行通信。這種狀況,到底該怎麼說明呢?
12
‘那口哨是在哪里學來的?’
風間的聲音與往日不同,十分嚴肅。鬥真感到納悶,只不過是一段口哨而已,風間為什麼如此不爽。
“到底怎麼了?這個,雖然不記得是在哪里聽到的了,但不過是段口哨……”
‘如果這段口哨是某個地方流傳下來的,自然沒問題。但這是某個男人隨心創作的音樂,如果不知道那個男人,就不會知道這段旋律。’
鬥真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不,答案其實很明顯了。但是混亂的大腦卻想要否定這一事實。
“哎,但是……我……”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
房間被亮光籠罩,已經是第幾次了呢?
響起口哨聲。鬥真一驚,望向那裏。年幼的由宇正撅著嘴,不熟練地吹出旋律。走到楞在原地的鬥真身旁,抬頭望向鬥真的臉。口哨聲不知何時停止了。
望著鬥真只是偶然,這只不過是十年前由宇做過的動作。但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鮮明的幻影,讓鬥真產生一種就在眼前的錯覺。
“爸爸,教我後面的。”
鬥真反射性地回頭望去,但是那裏沒有父親的身影。在看到的這麼多次的影像中,勇次郎的身影一次都沒出現過。
側耳傾聽的由宇,終於再次吹起口哨,誰正在教由宇吹這首旋律。
“不,不知道啊,我沒有見過啊。”
鬥真拼命地否定,一定有什麼搞錯了。雖然這樣想,但不管怎麼絞盡腦汁,卻什麼也想不起。看著混亂中的鬥真,風間的沉默讓空氣更加凝重。
‘阪上鬥真,再問你一次,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學到這個口哨旋律的?’
“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或許只是偶然的旋律相似……”
光在瞬間切換場景。比剛才稍微成長的由宇坐在房間中央的床沿,雙腳來回搖晃著。吹出的口哨已經變得十分熟練。
不久一遍吹完,從床上跳了下來,小跑到房間一角問道:
“怎麼樣,吹得很好了吧?”
由宇驕傲地抬頭望向勇次郎。
“啊……”
‘怎麼會?’
不僅是鬥真,就連風間都驚訝不已。由宇抬頭看著的空間,以往都是空白的空間,這次卻有所不同。
一個人站在那裏。穿著白色的西裝,戴著白色的帽子,在下面可看到虛無的笑容。單手輕輕地壓著帽子,另一隻手摸著由宇的頭。笑容在孩子臉上綻放。
“……我不認識,那樣的人,不認識。那曲子只是偶然,只是偶然……”
鬥真搖著頭向後退去。
男人的臉看向鬥真。出乎意料,是一雙溫柔的眼睛。
“並不是偶然。如果不正確面對事實,總有一天真相會成為你的絆腳石。”
男人的幻影開口說道,時機準確地就如同回應鬥真的言行一般。
‘鬥真,不對,那是……’
男人打了下響指,風間螢幕的亮光突然消失,聲音中斷,同時由宇的幻影也消失了,周圍陷入黑暗,只有那個男人依然站在那裏。
“啊……”
想說些什麼,但嗓子裏發不出聲音。男子一步一步靠近僵硬在那裏的鬥真,腳步聲迴響在房內。男子在鬥真眼前停下腳步。
“遲遲沒有自我介紹,十分抱歉。我叫做峰島勇次郎,女兒受你照顧了。”
峰島勇次郎脫下帽子,恭敬地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