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2)
5
由宇的說明結束後,麻耶陷入了思索。
「有件事我想問清楚。」
奸不容易開口的麻耶,嘴唇還在顫抖。她之所以會臉色發青,原因並不是只出在直接看到慘死的屍體。
「我怎麼想都不覺得一般人會那麼簡單地相信這麼誇張的幻影,相信飛龍這種完全不合常識的事物。所以要讓人們相信自己被飛龍咬死,應該是需要事先打下基礎的吧?」
「你發現啦?幸好你比你哥優秀得多,我可省了不少唇舌。」
原本還陷入思索的表情,立刻變得柳眉倒豎。
「這點小事鬥真他也……」
可是這句反駁卻越說越小聲。
「鬥真的優點不在這種地方。不管怎麼說——」
強行把話題拉回來之後,麻耶說出了自己的推論:
「如果我有說錯還請你訂正。Magician等人的第一階段計畫,就是在人們的心中植入疑惑,具體手法就是妖精衝擊,慢慢讓人們心中開始覺得這世上搞不好真的有著超乎常識的存在。書跟電影的影響非常大,對感受性比較敏銳的兒童尤其明顯。剛開始出現的妖精衝擊目擊報告,多半是為了引發這種現象而做的假新聞,但是會讓人們開始覺得自己搞不好也看得到。這種想法就成了接收Magician所投射幻想的基盤,妖精衝擊的熱潮就這樣開始了。」
看到由宇輕輕點頭,麻耶繼續說明下去:
「計畫的第二階段,就是要讓年輕人以外的族群,也開始相信這種超乎常理的現象。具體手法就是兩起跟飛龍有關的墜機意外。事實上這兩者都是因人為手段而導致墜機,而這一切都是勝司兄長安排的。」
麻耶的表情中多了些許陰影。
「在第二起的輕型飛機意外中,還把製作得極為精巧的飛龍畫面錄影帶留在墜機現場,並透過焚燒飛機的手法,讓人們以為墜機是飛龍造成的。」
聽麻耶說到這裏,由宇顯得很疲累地加以補充:
「更棘手的是A D E M發生的事件,時機還剛好跟墜機意外重疊在一起。被意識體佔據身體的木梨被人目擊到,更加擊潰了人們強固的常識概念。真沒想到A D E M竟然無意中幫了他們一把啊。」
「看來運氣是站到了勝司兄長那一邊吧?最後則是在《希望》發生的飛龍目擊談,這一來讓社會大眾的常識概念確實出現了裂縫。就如Magician所預想,透過全球都在播放飛龍影像的動作,讓人們開始相信或許真有常識外的事物,真有飛龍存在。我覺得這整個計畫之中最巧妙的地方,就是利用了妖精衝擊這部電影的熱潮。如果是暗示成疾病或受傷,由於人們比較熟悉,所以每個人對傷病的印象會出現差異,並不利於用在一次對許多人施加暗示上;所以他們選用了人們並不熟悉,也就是超乎常識,但卻又有著共通認知的概念,來作為暗示的基礎,那就是在全球都非常叫座的電影。」
「你連這些都看了出來,我也就不用再補充什麼了。他們準備的可真是夠周到了,能在人們心中紮下這麼堅實的暗示基礎,Magician所控制的虛擬感覺已經與真實無異,想來不管他在腦中描繪出的是什麼樣的世界,都能讓人們有身曆其境的體驗。剛開始放給社會大眾看的飛龍畫面,只是以精密的電腦繪圖技術製作出來的假影像,但這次卻會變成真實的感覺。只要把飛龍吐火的影像送進腦中,就能讓人們被燒死。一旦跳脫了常識的框架,不管Magician送來的是什麼影像,人們都會接受。」
「那麼我們來談談最關鍵的問題吧。Magician使用的能力究竟是什麼樣的遺產?又要怎麼防範呢?」
由宇變得更加面有難色了,她勾起一邊嘴角哼了一聲。
「多半是叫做夢魘的F級遺產吧,是一種讓腦波共鳴的技術。」
「你說那才F級?A D E M到底是用什麼基準在分級的!?」
「其實我想不透的正是這裏。夢魘原本的影響範圍更小,暗示的效果也更弱。然而Magician的能力卻是超乎想像的強大,強得有點不尋常。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個體合適性非常高的實驗物件,不,就算真是這樣,也還是太強大了。」
由宇有些疲憊地喘了口氣。也許對於平常不跟人交談的她來說,光是長時間的談話就會消耗不少多餘的體力了。
「不管怎麼說,看樣子是遺產能力這點是錯不了的吧?真不知道是怎麼弄出那麼大規模的幻覺來的,不愧是以興趣惡劣知名的峰島親子發明出來的東西。」
「不要把我跟勇次郎算在一起。」
「哎呀,這可失禮了,畢竟在稱為遺產的東西裏頭,也有不少是你發明的嘛。」
「羅唆。至於最重要的防範手段,如果要從結論說起,答案就是……」
「就是怎麼樣?」
「就是沒有辦法防範。」
「沒有辦法防範?可是都已經知道是幻影了,就沒有辦法回避嗎?」
麻耶繼續追問,由宇則毫不容情地搖了搖頭。
「這正是Magician所擁有的遺產能力最棘手的地方。你透過剛剛的說明,知道了Magician的能力是一種幻覺,但同時也理解了人的心理作用能夠造成生理層面的傷害。當你面對Magician的遺產能力時,有辦法斷定那是幻覺,對自己絕對不管用嗎?絲毫不會擔心要是幻覺的力量能夠影響到肉體該怎麼辦嗎?這樣是躲不過Magician的能力的,他那種能力沒有這麼簡單。只要處於影響範圍之內,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沒有辦法抵禦。」
這個最壞的答案,讓麻耶嚴峻的表情變得越加嚴峻。
「只不過……」
由宇的話還沒說完。
「用法上還是有限制。要把具體的形象送進他人的腦中很難,要讓人同時看到多種幻影就更難了。一個大腦所能操縱的幻影只有一個,更別說是飛龍這種大規模的幻影,根本不可能同時操作兩個。也就是說……」
「在飛龍出現的期間現身的Magician就是真貨……這就是唯一有隙可乘的破綻是吧?那麼要讓《希望》市陷入惡夢,他得待在多遠的半徑之內?」
「這只是我的推測,不過應該不超過十公里吧,Magician等人就潛伏在這個範圍內。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於他們多半不想離遺產太遠就是了。不管怎麼說,要想癱瘓這項遺產,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他們的所在,破壞夢魘系統。」
由宇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有點吞吞吐吐。
「夢魘是一種直接連結大腦的系統,也就是直接植入了Magician的腦中。要破壞這項系統,就得破壞Magician的腦部,簡言之必須殺了他。」
由宇只說到這裏,但麻耶已經猜到了沒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什麼。由宇是準備弄髒自己的手,哪怕她多半一個人都沒殺過。
麻耶思考了一會兒便立刻做出決定。
「憐,把真目家的超級電腦True Eye裏面的所有資料備份,完成之後就把重要機密刪除,將使用權限全部移交給峰島由宇。」
「這樣奸嗎?」
發問的不是別人,正是由宇自己。
「敵人恐怕是不會給我們時間猶豫了。今後我們的最優先事項就是搜出密諾娃的所在,其餘業務與本事項抵觸者一律延後。憐,馬上去安排。」
憐立刻以電話交代各項手續。
「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由宇這麼一問,憐簡潔地叵答會在一小時以內。
「問題是在於動機。Magician為什麼會想要遺產?【天堂之門】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家有這麼乾淨,仇人少到光從動機是想摧毀真目家就能推測出來?」
「想要峰島遺產的人也是有如春風吹又生的野草,我想差不多是一樣的吧。」
兩道歎氣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還真是生在一個罪孽深重的家族啊。」
「彼此彼此了。」
「那由宇小姐的假設已經說完了嗎?」
看到兩人流露出疲憊的模樣,憐體貼地問了這句話。
「不,還剩下一件很重要的事.假設Magician的能力是能夠影響他人的大腦,那麼另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也就有辦法解釋了。」
麻耶回想到底是還有哪個不可思議的現象,但還是想不起來。
「你這妹妹還真無情,就是你的哥哥鬥真為什麼會受人操縱啊。」
大概是沒想到鬥直一的名字會在這時出現,麻耶心中一震,一口氣喘不過來。
「他為什麼會受人操縱?要說明原因,就得先從雙重人格到底是怎麼回事講起。雙重人格有時會因為對大腦施加了過度的壓力而生,尤其是幼年時期所遭到的虐待,或是精神上累積的壓力,很容易形成讓人格分裂的起因。照我看來,真目家是自古以來就從遺傳的層次上選出合適的個體,以人為的方式進行這種作業吧?」
由宇等著麻耶回答,但她卻搖了搖頭,因為她對此一無所知。
「也罷。不管怎麼說,人格的切換都是透過鳴神尊進行。要是有機會,我還直一想徹底分析一下那把小刀。話題扯遠了。只要Magician運用他那種能夠介入他人腦波的能力,確實是有辦法透過精神壓力來讓另一個人格覺醒。」
麻耶思索了一會兒之後說了:
「我懂了,我們先認為你這靠不住的假設是對的好了。」
「靠不住三個字是多餘的。」
「可是這麼一來,就會浮現出一個更令人懷疑的問題了。為什麼那個老人會知道這種事情?」
「他應該有機會得到這些知識吧?你的另一個哥哥,記得是叫做真目勝司對吧,大概就是從他身上聽來的。」
「真的是這樣嗎……?」
麻耶說話的語氣顯得對此存疑。
「比起情報的來源,我更有興趣的是禍神之血本身。真要說起來,為什麼這個血統可以在長達幾百年的歷史中穩坐最強殺手的寶座?從骨骼層級來看,鬥真確實有著理想的體格,但總不可能光靠這點就保持最強吧?這之間確實有著某種不是光靠才能就能解釋的因素存在。」
「查探禍神之血秘密的行為,在真目家幾乎是一種禁忌,所以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當他拔出那把刀的瞬間,到底會發生什麼轉變?他身為一個人的什麼部分會有所改變?他看得到什麼?是什麼東西會把那個成天只會傻笑的小子推上那麼高的境界?看來多半是跟腦中黑子有關啊。從世界的外側來看……」
麻耶從陷入思索的由宇口中,聽到了一個令她好奇的詞。
「你說的這『腦中黑子』是什麼?」
「沒什麼,別在意。那只不過是我在思考禍神之血為何會如此強悍的過程中,想出來的一種連理論都稱不上的推想。」
麻耶覺得有些字眼似乎不能聽過就算,卻沒辦法更進一步追問下去。
因為這時憐正好接到聯絡,通知剛才下令的事項已經辦理完畢。
6
「從現在起,由真目家管理的True Eye 10000電腦所有權限,全部移交給由宇小姐。」
憐用表情詢問麻耶是否真要如此,但麻耶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的表情顯得有所掙扎,這麼做就等於是把運用情報網的重大許可權交到由宇手上,但既然密諾娃用了那種手段來脅迫,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這是一場危險的賭注。
「10000?20000怎麼了?」
「在以前的事件中變成廢鐵了,還是拜你所賜呢,你忘了嗎?」
「唔,說來還真有這麼回事。那麼從今天起的三天之內,就讓我自由使用這玩意吧。」
由宇才剛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就把LAFI三號機接到二口機器上,彈響了手指。
「剛開始你打算怎麼做?」
「嗯?啊啊,只是稍微拿出點真本事而已。風間!」
後半這句話是朝著LAFI喊的。
『什麼事?』
回答的聲音有著跟由宇一樣的聲質,讓麻耶跟憐剛開始都錯以為是由宇在自言自語。
「檢查一下網路的狀況。」
『範圍呢?』
「以KIBOU大樓為中心的半徑十公里之內。只要是有連線的資訊,不管多麼瑣碎都不要放過。」
『瞭解。倒是由宇你要做什麼?應該不會是打算只讓我一個人忙吧?』
「我要刷新這部電腦的不成材OS。」
她嘴上說著這句話,手上已經在螢幕上叫出True Eye 10000的硬體設計圖跟軟體程式圖,顯示在多個視窗上。視窗以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切換,光看都讓人覺得眼花撩亂。
「由宇,請問一下……」
「什麼事?」
「剛剛的聲音是?你應該不是在自言自語吧?」
麻耶戰戰兢兢地發問,語氣中摻雜著百分之一懷疑她精神是否正常的想法。
「那當然,我的頭腦極為清醒而且清楚。另一個用我聲音說話的人是風間,是住在LAFI三號機的意識體之一。」
由宇一邊看著螢幕上令人眼花撩亂的視窗,一邊說明將風間的部分人格複製到LAFI三號機上的事情經過。
「竟然有這種事……」
儘管覺得難以置信,但來自LAFI的聲音確實在跟由宇一問一答。而且從談話的內容之中,確實可以感受到高度的知性。
由宇的手臂、手指跟嘴都沒有閑著,看著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舞動的模樣,簡直就像在彈奏鋼琴一般美麗,讓麻耶甚至產生了一種感動。
「奸了,True Eye作業系統的刷新工作已經完成了,這樣處理能力應該有提升個40%左右。風間你那邊呢?」
『我這邊的準備工作也完成了,資料來源已經篩選完畢。』
「現在開始入侵,首先把保全公司所設置的監視攝影機全部檢查過,還有其他各種觀測用的攝影機也別放過。」
『嗯。』
「對電力、瓦斯跟自來水的使用也要監視。」
『儘管交給我。還有網路上的監視攝影機也都已經全部納入控制之下了,螢幕上以紅色標示的,就是攝影機監視下的區域。』
一個螢幕上顯示出《希望》的市街圖,上面有著無數的光點在閃爍。
『目前已經掌握了市街了%的面積。不過要想不經過這7%的面積,可以行動的範圍就只剩42%。』
「我知道了。監視的物件你應該很清楚吧?只要在影像中捕捉到密諾娃、真目勝司,或是阪上鬥真,就要最優先跟我報告。另外有多少攝影機是沒有連線的?其中有多少是只需經過簡單的工程就可以連線的?」
『把這些也包括進去,搜索範圍就可以從58%上升到77%。』
由宇看了憐一眼。
「去安排連線工程。叫相關的公司隨便編些理由,在二十四小時以內把這些攝影機連上線。」
憐以詢問的眼神望向主人。
「照她說的去辦。」
麻耶則立刻給了回答。
「我明白了。由宇小姐還有什麼別的吩咐嗎?」
「目前沒有。啊啊,等一下,風間,現在日本上空有多少偵察衛星?」
其中一個螢幕立刻切換,顯示出以日本為中心的廣範圍世界地圖,以及顯示衛星軌道的線。
『共有十二架。』
「把這些衛星也全部納入掌控,不過要小心別被發現。讓這些衛星隨時監控《希望》市。」
犯罪的味道越來越濃厚了。
「萬一我們的介入被發現,就請真目家想辦法擺平。這應該是你們最拿手的領域了吧?」
「專挑最麻煩的工作推給我們是吧?」
「『說得這麼難聽,請你說是專業分工。』」
同聲質的聲音同時從兩個地方傳來,是由宇跟風間說話的聲音。
「風間你聽好了,在今天一天之內,就要把整個《希望》市納入我的掌控之下。」
終於可以轉守為攻的局勢,讓由宇的話中充滿了一種類似解放感的喜悅。
「看我馬上把你們薰出來。」
這個封閉的房間是由宇的城堡。為了從這個封閉的房間,將整個《希望》市納入自己的掌控,她開始輕快地敲起了鍵盤。
7
在回KIBOU大樓辦公室的途中,麻耶的腳步聲迴響在走廊上。憐從這跟平常沒什麼兩樣的腳步聲中,察覺到了她其實在隱藏自己不安的心情。
「憐,看著那丫頭,我就有種好像自己的一切都遭到否定的感覺。」
這句出乎意料之外的話,讓憐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會覺得就算沒有我幫忙,那丫頭多半也能一個人把這些事情全部解決。」
麻耶沒有回頭。憐趕忙從麻耶身後追去,為她打開了房間的門。
面對自己桌上堆積如山的檔,以及螢幕上多到會令人頭昏眼花卻又非看不可的資料,麻耶一瞬間顯得有點退縮。
「請讓我休息十分鐘。」
說完就在沙發椅,而不是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麻耶不像峰島由宇那樣,可以只專心做一件事。跟這個事件比起來,這堆非她簽名不可的無數檔之中,有一部分根本就只是無異於雜務的瑣事。然而為了在表面上維持真目家沒有任何異狀的態勢,就連這些瑣事,她也是非顧好不可。
「請用。」
香甜的氣味充滿了整個房間。不是她平常愛暍的大吉嶺純紅茶,而是在阿薩姆紅茶之中加了糖跟豆漿。麻耶這幾天來根本沒有好好進食,全靠注射營養劑跟精神力在支撐。之所以不加牛奶而改加豆漿,是考慮到想降低脂肪的味道,儘量讓茶更好入口。憐把一個梢大的杯子倒滿了紅茶,麻耶雖然說了聲謝謝接過,但並沒有馬上暍下去,而是把茶杯順手放到茶几上,又低著頭開始思索。
「憐有看出來嗎?」
「看出什麼?」
「峰島由宇看著飛龍影片時的模樣。」
對於麻耶這種話說得斷斷續續,很不像她作風的問法,憐固然覺得困惑,但還是開始回想方才的情形。
當憐在針對從飛龍的真相推導出來的Magician能力跟由宇討論時,麻耶幾乎完全沒有說話。先前麻耶在走廊上所說的那些喪氣話,也讓憐十分掛心。
「我不明白。」
憐思索了一會兒,但找不到明確的答案,於是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我沒有戰鬥能力,一點也不強悍,一直都是靠別人保護。讓哥哥保護,也讓憐保護。就連真目家長年來建立至今的情報收集能力,也在剛剛覺得被她輕而易舉地超前了。」
麻耶看著窗外寬廣的藍天,慢慢開始說起:
「我想不管是誰,只要曾經認為自己多少比別人聰明一點,看了峰島由宇的那種能力之後,都很難維持平靜,就算明知這只是膚淺的自尊心也是一樣。我想在她的身邊,一定有著許多人因此而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儘管已經開始說起,但麻耶所說的內容仍然斷斷續續,抓不出重點所在。但憐並不著急,只是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有時候她的態度確實顯得很囂張,可是我想真正深植在她心中的,多半是一種因為徹底的孤獨而導致不信任他人的觀感。就是這種觀感,讓她在自己周遭加上了厚重的外殼。」
說到這裏,麻耶才總算拿起了茶杯,但終究沒有送到嘴邊。
「就連現在也是一樣,她根本不打算從那個房間裏出來一步。就連在房子裏走動的時候,也都顯得在害怕某種東西。當然了,她經過的通道都沒有窗戶,可是就算我邀她到窗邊用餐,她也都照樣拒絕,說原來的位置就好。剛開始我還以為她是在提防別人,不過看來並不是這樣。」
麻耶看著窗外蔚藍的天空,以一種像是在吐露重大心事的語氣,低聲對憐說:
「憐,我想她當時不是在看飛龍或是新聞,而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後面的藍天吸引住了。」
對她來說,陽光多半是一種自由的象徵,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麻耶無意中看出來了,看出等這個事件結束之後,峰島由宇打算再度回到地下,再次回到那種一個人用餐的生活。
說完這段話,麻耶彷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擔,視線穩穩固定在憐的身上,順暢地說了下去:
「她會跟我結盟,當然是有著許多盤算,但是我想真正最重要的理由,多半是需要有人監視她,從藍天,不,從自由的誘惑下保護她。我不知道她本人有沒有察覺這點,只是真正的她,其實比她自己或我們所想的還要脆弱。」
說完,麻耶總算喝了一口甜甜的奶茶。
「憐,不要擔心。雖然剛剛我說自己都是靠別人保護,但是這也讓我不必用那種叫做孤獨的堅硬外殼保護自己,所以我反而能夠堅強起來。就算自尊心受到傷害,也能看得很開,覺得自尊心又沒什麼用,乾脆丟掉就算了。」
麻耶咽下口中的紅茶,微笑著對憐說很好喝,還把手伸向作為茶點的特製餅乾。
看到麻耶吃了東西,憐總算大為放心,忍不住將心情顯露在臉上。看到憐這副模樣,麻耶笑嘻嘻地說了:
「所以我不要緊的。我不會犯下面對峰島由宇而自取滅亡的愚昧錯誤。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事,所以我會專心做我能做的事。」
說完又拿起一塊餅乾,送進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