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
6
賓上S級特別款高級車盤踞在家庭式速食店小小的停車場上,讓到店裏消費的顧客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店裏隔著窗戶看著這幅光景的荻原,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疲勞感。
「您怎麼了嗎?」
坐在對面的麻耶以奇異的眼光,不,應該說是以懷疑的眼光看著荻原。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總之就是真的很誇張啊。」
有錢人真是沒常識之類的這種話他死也說不出口。為了掩飾真正的想法,只好隨便看看功能表;身旁的京一則整個人持續僵在那兒,僵硬得幾乎讓人覺得拿鐵鎚來敲一下應該就會碎掉。其實也不能怪他,畢竟正在兩人眼前的人物,可是連雜誌或電視上,都很少有機會看到的真目家超級幹金小姐。
麻耶說想聊聊阪上鬥真的事情,於是請他們坐上了那輛大得突兀,而且開起來完全不會搖,穩得讓人嚇一跳的車,這是十五分鐘前發生的事。不知不覺間演變成說要找個適合邊吃飯邊聊的地方,於是兩個男生就找了一間還算漂亮的速食店,儘管他們其實只來過兩次,卻死要面子地說自己常來,這是十分鐘前的事。仔細想過之後,後悔該讓麻耶來挑吃飯的地方才對,則是五分鐘前的事。這時荻原也總算冷靜下來,反而有心思去觀察對店內一切都覺得新奇的麻耶。
「哎呀,憐!這種功能表真是嶄新的設計,連熱量都有記載。」
大家閨秀的千金小姐,朝著坐在身旁一名眉清目秀,但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物說話。這個人他們也有見過,就是黃金周假期前,開著黃色F40跑來接鬥真的那位沒常識人物。
「不過話說回來,這價錢怎麼這麼貴?如果這是一般學生的生活水準……」
「麻郎小姐,單位不是美元,是日圓。」
「咦?日圓?這麼便宜?我就是覺得不應該這麼便宜,才以為一定是美元。」
「另外再補充說明一點,憑一般學生的消費水準,這樣的餐廳已經算是高級的了。」
「可是他們兩位說平常常來這兒。」
「這就叫做死要面子,請您想成是一種男性無可奈何的習性。」
對面的兩人話說得很小聲,但內容全都聽得到。不,看樣子麻耶真的以為自己在說悄悄話,但旁邊開F40的那個人則顯然有自覺。荻原身旁的京一到現在還僵著不動,這番話肯定也沒有聽進去。
好不容易每個人都點完了餐,麻耶立刻切入正題:
「先前我也提過,可以請兩位告訴我,阪上鬥真先生在學校的日常生活是怎麼樣的情形嗎?」
「呃,在聊這個以前——」
京一充滿興趣地問了:
「請問您跟阪上是什麼關係?」
「咦?這個……呃……」
麻耶大傷腦筋,讓視線到處亂飄,接著大概是想到藉口吧,兩隻手拍了一下。
「我、我想起來了,是有一次老毛病發作,因為腹痛而昏倒的時候,承蒙他救了我。」
——喂,這也太假了吧。
荻原差點就直接吐槽下去,但還是勉強忍住。
「啊啊,是這樣啊?」
京一聽得連連點頭,但馬上又小聲地問了荻原一句:
「喂喂,問一下,肚子痛的老毛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一種病嗎?不是古裝劇的用語?」
「我哪知道,剛剛我用這招的時候你還裝作沒看見咧。」
「這種腹痛呢——」
這時旁邊那位開F40的人插了話,大概是麻耶的秘書之類的部下吧。
「據說是泛指肋骨神經痛、肝痛等胸腹之間的疼痛,以及膽結石、胃痙攣等等的症狀。麻耶小姐當時是因操勞過度引發胃痙攣而昏倒,正好被阪上先生救起。」
這位秘書真是無懈可擊。
荻原心想雖同是秘書,但這個人跟擔任伊達秘書官、也是自己上司的八代,真是天差地遠。
「那麼我們可以開始談談他在學校的情形了嗎?」
麻耶說完就朝京一送出極為迷人的微笑。荻原幾乎完全不知道鬥真在學校是怎麼過的,所以主要都是由京一獨自陳述。
麻耶聽得極為認真,臉上表情寫明瞭不想漏聽任何跟鬥真有關的大小事情。
——丟下這麼可愛的妹妹不管,還讓她如此操心,那小子實在太糟糕了啊。
只是物件根本不在這裏,就算想咒駡也是白搭。
7
昏暗的房間裏響著敲打鍵盤的聲音。位於地下的房間既沒有窗戶,也沒有人工的燈光,只有藍色的間接照明燈在牆上反射出微弱光線。然而對待在這裏的人物來說,房間的明暗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她活在與光無緣的世界當中。
「呼。」
朝倉小夜子之所以會歎氣,並不是因為肉體上的疲勞,而是來自於精神上的無力感。當然這幾天來一直關在房問裏,一心一意地面對電腦,確實是留下了不易消除的疲勞沒錯。
「好難……真的好難應付。」
然而跟努力卻得不到絲毫回報的工作比起來,肉體的疲勞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只要能獲得具體成果,肉體的疲勞馬上就會因為喜悅而消失無蹤。
「這就是LAFI?」
小夜子眨了眨看不見東西的眼睛,再次歎了口氣。
上級指示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出懂得操作LAFI的人才。
就連N C T研究所內,懂得如何操作LAFI的人也是少到數得出來,如果進一步要求能夠充分運用LAFI的功能,那更是只有兩個人符合這個條件。其中一個人已經在前幾天發生的事件中死亡,另一人則因為身為研究所的總負責人,而且在操作LAFI上的能力終究有其不足之處,考慮到這兩方面理由,並不適合由他擔任開發管理面的負責人。
A D E M選出了幾位比較可能適任的人選,讓他們去接觸LAFI,小夜子也是其中之一。這等於在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出一兩個能弄懂LAFI的人才,算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之下的提拔,但小夜子只深深體會到自己多半無法回應上級的這種期望。
——這不是身為凡人的我能辦到的。
想到由宇能把這玩意運用得像是自己的手腳般純熟,就讓她打從心底覺得佩服,想來木梨應該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才吧。
憑自己的本事,倘若只是在團隊之中做些基本操作,倒還勉強過得去,但如果只需要這種程度的技術人員,N C T研究所裏已經有好幾個人了。
不過這也是情有可原。連說明書都沒有,就要他們去弄懂以從未聽過的理論做出來的電腦,這種事頂多只有一小撮天才辦得到。尤其LAFI的構造極為特殊,稱為混沌領域的核心部分更是讓人完全無從理解。
「程式碼跟資料之間竟然沒有明確的區分,哪有這樣的啦?」
她忍不住說了喪氣話。當然了,自言自語是無法改善事態的。
「……莫名其妙。」
當她整個人趴在桌上時,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啊,我在,請進,門沒有鎖。」
小夜子趕忙起身,用手梳理一下亂掉的髮型。她透過手上傳來的觸感,成功地掌握住自己的髮型大概梳成了什麼模樣。
「好久不見了。」
門打開後傳來的聲音完全出乎小夜子意料之外,讓她呆了半晌才答出話來:
「……這聲音……難道是星野先生?」
「啊啊,你還記得我的聲音啊?真令人高興。」
「哪里,救命恩人的聲音我怎麼會忘記呢?啊,請你隨便找個地方坐。」
「我哪里是什麼恩人,當時我什麼都沒做啊。」
小夜子察覺得到他害羞地搔了搔自己的一頭短髮。就算眼睛看不到,憑氣息跟聲音,也能猜得出幾分。
「我們有一個月沒見了吧。從那個弧石島事件發生,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啊。」
小夜子的臉色黯淡下來,那是一段她想忘也忘不了的回憶。一個月前發生在弧石島上的無人多腳型戰車Leptoneta失控事件,造成大量的犧牲者,小夜子則是Leptoneta開發團隊中唯一的生存者。
「啊,對不起,害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不會,沒有關係,我認為這段記憶不可以忘記。對了,星野先生會來到這裏,就表示您也進了A D E M?」
「對啊,結果那件事發生之後,我也回不去自衛隊。我是知道保守機密的重要性啦,不過聽說那種叫大腦保密措施的處置會限制人的言行,總覺得實在有點可怕。」
小夜子點點頭。
「我也是一樣的情況。」
開發團隊的其他成員全都死於非命,又回不去之前上班的公司,連個商量的物件都沒有。
「我原本還以為這種位於地下一千兩百公尺的秘密基地,只會出現在電影裏面。不過就連這裏,上個禮拜也鬧出了很大的事情,啊不對,應該說發生過慘案,不是嗎?」
小夜子默默點了點頭。要說待在這樣的職場不會覺得害怕,那自然是騙人的,可是自己終究沒別的地方可去。就算被惡夢嚇醒,因為已經做了大腦保密措施,連想去找心理醫師也辦不到。
「就算覺得難受,待在這裏至少說得出來,心情上也會比較輕鬆,而且這裏還有專屬的心理諮詢師可以提供諮詢。再加上想到還有星野先生在,就讓我覺得很放心。」
「咦、啊,能讓你這麼說,我也覺得很高興的。」
小夜子感覺得到星野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都變得開朗起來。
之後他們就互相聊起彼此的近況,聊得非常愉快。而弧石島這三字始終沒有再度出現在他們的會話中。
「朝倉小姐,情形怎麼樣?弄得懂怎麼用嗎?」
星野才剛走出去,岸田博士就接著進來。
「對不起,憑我的能力,恐怕是幫不上忙。」
小夜子覺得過意不去,低頭道歉。
「不,沒關係的,不用這樣鄭重道歉……」
小夜子的眼睛看不見,但對於話中的言外之意反而更是敏銳。她聽得出岸田博士的這句話中,有著比以前更為濃厚的焦躁。
「發生什麼事了嗎?」
「唔,朝倉小姐真是敏銳啊。瞞你也不是辦法,我就先把事實告訴你吧。」
接著她就從岸田博士口中得知A D E M所受的處分。
「頭現在勉強還算掛在脖子上,可是也不知道可以掛到幾時。所以我希望最好能在一個禮拜之內搞定LAFI。」
「我也不希望A D E M被裁撤,可是我實在不太清楚這跟LAFI之間有什麼關係?」
「啊啊,說得也是。該怎麼說好呢?A D E M的司令伊達先生雖然在各方面要求都很嚴格,但他對自己卻更是嚴格。遺產技術有著一種幾乎可以稱為魔力的吸引力,而像伊達先生這樣能不被這種魅力沖昏頭的人,實在非常罕見。」
岸田博士的言外之意,就是難保接任者不會濫用遺產技術,不,應該說他認為接任者十之八九會加以濫用。這個理由讓小夜子非常認同,但同時也覺得一個禮拜的期間實在是太短了。
「我也會盡力試試看,不過真的請您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不好意思,硬把這種壓力帶給你。」
「哪里,我不要緊的。不過,請問一下,真的沒有什麼有望的人選嗎?」
「目前最擅長使用LAFI的人就是我,可是我的本事也沒什麼了不起。」
「沒辦法請外來的人幫忙嗎?當然前提是對方要值得信任就是了。」
看樣子岸田博士也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老實說考慮到各方面的條件,情形很不樂觀。對了,記得由宇有說過,之前有位姓橫田,在球體實驗室工作的男性,他在電腦方面的才能連由宇都大表肯定,甚至還說希望能找他來取代木梨。」
「橫田先生是嗎?橫田,橫田……」
小夜子覺得對這個姓有印象,但一時想不起來,使她陷入思索中。
「該不會是橫田健一先生?」
她猛地站起身來,甚至沒有發現椅子被自己弄倒。
「你認識他?」
「沒有見過面,可是我有讀過橫田先生的論文。就是這個。」
小夜子按了幾下鍵盤,叫出一份資料。
「讀過這個人寫的論文後,讓我覺得他真的是天才。可是我覺得真正了不起的地方,不在於論文有多高深,而在於這篇論文有多好懂。就是這篇論文讓我搞懂量子加密技術的理論,在這之前我明明還一頭霧水呢。」
看過小夜子顯示出來的論文後,岸田博士沉吟了一會兒。
「嗯,確實非常了不起,這種才能是由宇跟勇次郎都沒有的。竟然埋沒了這樣的人才,萬惡的根源就在於日本對於技術人員普遍缺乏肯定啊。」
「有一位海外研究者是這樣評價橫田先生的——能把量子力學教到小學生都搞得懂的,就只有橫田健一了。我也這麼認為,他真的很擅長用一般人都聽得懂的話,講解高深的理論。」
岸田博士思考了一陣子。
「橫田先生在球體實驗室是擔任LAFI一號機的管理者,也許他會有留些資料在裏面。」
但話才剛說完,岸田博士又搖了搖頭,打消這個主意。
「不,前陣子才剛發生過那種事件,我們得慎重點。」
「如果完全以離線方式,只將資料顯示在螢幕上,應該還算安全吧?」
「這話是沒錯,不過我總覺得現在不該貿然去碰LAFI一號機。」
岸田最後說下次他會跟伊達先生商量看看,接著就先離開了。
8
「由宇,情形怎麼樣?」
提出要來橫田家的人其實不是鬥真,而是由宇。
——我有事要到橫田健一家裏一趟。
所以就算由宇沒有昏倒,他們倆最後應該還是會來到橫田家。
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橫田在球體實驗室佔領事件發生之前,就看穿了管理整個球體實驗室的超級電腦LAFI是經過偽裝的,而且還自力解析LAFI這種由峰島勇次郎創造的特殊電腦,想要完全加以掌握。甚至可以說就因為他有做過這些嘗試,球體實驗室事件才得以順利解決。
根據由宇的說法,對LAFI有著如此深入瞭解的人,前前後後就只有橫田一個。還說就算獲得由宇直接面對面的指導,N C T研究所內也沒有人能將LAFI如此運用自如。
「啊啊,我擔心的事情果然是真的。」
說著由宇就讓一份由文字與圖解構成的文書顯示在畫面上。
「這是一份解說得極為簡明扼要的LAFI理論論文,真是讓人佩服。只要具備一定水準的電腦技能,看過這份論文就能搞懂LAFI。」
『不過真沒想到區區一個技術人員竟然會擁有量子加密的器材,實在是非常驚人。如果只是亂數加密,只要幾秒鐘我就能破解,結果卻花上了好幾天的時間。』
感覺到風間的語氣中帶有幾分懊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由宇看著放在房間角落、一個怎麼看都是手工制做的盒子。
「竟然自己手工製造,真是不得了。我五歲的時候也做過,但一直很不順利。而且……」
由宇環顧整個房間,注意聽著從樓下傳來的鏡花笑聲。
「他不只是一位了不起的研究者,為人還不像我或勇次郎這麼極端。聽說他對你有恩?」
由宇朝著橫田生前的遺物看了一眼,這些放在書桌旁的遺物,擺放的方式就跟他生前一模一樣。照片上可以看到橫田跟家人與朋友一起歡笑的模樣,相框旁則放著已經弄皺的摺紙。根據和惠的說法,那是今年年初時鏡花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儘管只是間接,但勇次郎跟我卻毀了這理想的家庭,再也沒辦法恢復原狀了。就算明知後悔沒有意義,這種感情多半永遠也不會從我心中消失吧。」
由宇側臉上的感情,真的只有後悔嗎?看在鬥真眼裏,總覺得還蘊含了其他的情愫。那是對平凡家庭的憧憬,還是另有其他的感情?
「不管怎麼說,我要把橫田家的LAFI資料全部刪除。讓這種東西留在家裏,真不知道會給她們母女帶來什麼災難。」
一樓傳來了門鈴的聲音。
「又是這個時間?還真是守時啊。」
由宇苦笑著檢查房間內的情形,確定燈光之類會讓人知道有人待在這裏的跡象沒有洩漏到外面去。
和惠在門口跟來訪者談話。看樣子是跟昨天一樣,有員警挨家挨戶地巡邏。訪問過程十分順利,短短幾分鐘之內就結束了。
9
當鬥真走到一樓,就看見鏡花獨自拚命地試著穿上鞋子。
「鏡花,你要出門嗎?」
「嗯,跟媽媽去買東西。」
鏡花蕩來蕩去的腳將鞋子甩了出去,差點跟玄關旁的花瓶發生擦撞。
「鏡花,不可以這樣!」
接著立刻聽見和惠以嚴厲中帶慈愛的聲音斥責鏡花。回過頭去一看,果然如同鏡花所說,和惠已經穿上外出用的衣服,兩手插腰,嚴正地管教愛女。
「又不是鏡花不好,是鞋子不好。」
說完鏡花就拿著鞋子遁逃到外面去了。
「這孩子真是的。」
鬥真輕聲笑了笑,但馬上又回到認真的表情,看了和惠一眼。
「看起來很有精神呢。」
「太有精神了。這都是拜你們兩位所賜,我真的非常感謝。」
和惠微微一笑,但鬥真想問的並不是這件事。應該是從他的表情中察覺了這點,和惠說出了別的答案:
「嗯,那邊目前也不要緊,我想應該沒有影響。A D E M這部分就跟你們說的一樣。」
「是嗎?」
但鬥真仍然覺得內疚而別開了臉。
「鬥真!」
和惠就跟剛剛斥責鏡花的時候一樣,兩手插腰,把臉湊了過去。
「你沒有做錯事,一點錯都沒有。你不但不該內疚,反而應該要抬頭挺胸,覺得是自己救了她。」
「不,這可很難說……」
「總面言之,鏡花跟我雖然都受了大腦……那個叫什麼來著的。」
「大腦保密措施。」
「沒錯,雖然我們都受過這大腦保密措施,可是我們沒有受到影響,你不要擔心。要說真有什麼影響,頂多就是媒體的採訪很纏人,讓我們言行得要小心點而已。」
和惠刻意說得十分豁達。
——就算是這樣。
鬥真仍然忍不住會去想:在球體實驗室中,儘管是為了解決事件,但他卻把這對母女帶進一般民眾禁止進入的區域。結果就是讓這對無意中得知機密的母女,受到大腦保密措施的處置。
比起從一出生就在功能上發展到跟成人同樣完整的心臟或肝臟,腦則需要花十年以上的時間,慢慢讓功能越來越發達。也就是說,人要透過學習各式各樣不同的事物,讓自己慢慢變得聰明,慢慢讓神經細胞去形成網路。
——在這種形成過程的途中就施加大腦保密措施,對年紀還小,連人的死亡都還搞不太懂,自我意識也尚未發達,無法有效處理資訊的兒童施加這樣的負擔,應該不太可能不影響到今後的成長吧。
以前從由宇口中聽到的說明是非常無情的。
「你看看你!」
和惠的手指在鬥真的鼻子上彈了一下。
「好痛!」
「不要擺著一張苦瓜臉。好了,我要跟鏡花出門買東西去,就拜託你們看家羅。」
和惠穿上鞋子走出玄關,邊揮手邊離開。
「啊啊,對了對了。」
但是馬上又把門打開一半探頭進來。
「我們買東西沒那麼快,你們就好好享受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吧。我想想,嗯,三個小時以內應該不會回來。那我這就出門去羅。」
「咦,這、這個,我們不是那……」
和惠根本不給他機會反駁,關上門就立刻離開了。有好一會兒,鬥真就這樣呆呆站在玄關,忽然後腦杓傳來一陣衝擊。
「好痛。」
手持LAFI三號機的由宇,一臉沒趣地站在他身後。
「你反而去增加她們的不安做什麼?」
「嗯、嗯。」
對於自責的鬥真,風間還落井下石地補上一句:
『我也有句話要說,LAFI三號機不是拿來打笨蛋用的工具。』
總覺得今天鏡花、和惠跟由宇三個人都好像敲過自己的頭。就在他搔著頭的時候,卻看到由宇投來的視線出乎意料的嚴厲。
「以人道觀點來看,你會擔心鏡花也許是理所當然,但是可別忘了你自己也有同樣的問題要擔心。從小時候大腦就受到人為操作,又加上一道大腦保密措施,讓這些操作互相干擾,有時對你會失去效用。再加上先前受到Magician以夢魘施加強烈精神支配,這些影響相互干擾的情形已經太過複雜,我沒有辦法預測會變成怎樣。」
「可是我已經漸漸可以控制鳴神尊了,搞不好這些操作是往好的方向在產生影響呢。」
「就算你現在能夠運用自如,可不保證以後也是一樣。」
由宇的預測之中並沒有包含絲毫期望。
10
請鬥真跟由宇看家後,和惠就和鏡花手牽著手,出門買東西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牽著這麼高興地踏出小跳步的鏡花一起走了。從父親過世之後,一直到幾天前,鏡花走路的時候都是緊緊抓著和惠的手不放。
「鏡花,大哥哥他們到家裏來,你是不是很高興?」
鏡花睜大了眼睛看著和惠的臉,然後噘起了嘴。
「才沒有呢!」
說著就粗暴地握著和惠的手甩來甩去。她掩飾害羞的模樣是那麼可愛,那麼惹人憐愛,讓和惠忍不住鼻頭一酸。
兩人前往常去的鬧區,一路來到位於百貨公司地下的大型超級市場。今天就來吃頓大餐吧。和惠哼著歌,拉著鏡花的手,抱著期待的心情想著該做些什麼菜。鏡花則躲著母親的目光,偷偷把自己想要的東西丟進購物籃。大概是不想被發現吧,還拿籃子裏的其他東西來蓋住。
和惠心想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學到這種小聰明的,頓時覺得十分幸福,也就裝作沒有發現。
三個小時過後,兩手總共提著五個紙袋的和惠捫心自問:
「會不會買得太多了?」
儘管告誡自己有點開心過頭,但還是忍不住笑顏逐開。鏡花也在身邊笑得十分高興,因為所有她想要的東西,母親都一併買下來了。
她們不是只有買食材,也幫鬥真跟由宇購入他們會用到的物品,結果就越買越多。以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來說,由宇請她買的物品清單也未免太過儉樸,所以和惠就擅自根據自己的喜好,幫她多挑了些衣服跟飾品。由宇那足以媲美模特兒的美麗臉龐跟體型,讓和惠想起了沉迷於幫洋娃娃打扮的少女時代,滿心想幫她挑選衣服,好好打扮一番。
雖然怎麼想都不覺得他們兩人是那樣的關係,但和惠還是自顧自地幫她買了很多年輕女生用的可愛內衣褲。雖然說相對的犧牲鬥真方面的預算,不過買些三件一千日圓的內褲給他應該也就夠了。
「啊……!」
正當和惠在減價促銷的貨架上隨意挑選幾件要給鬥真的四角褲,卻聽到鏡花受到驚嚇的驚呼聲,同時還緊緊抓住和惠的身體發抖。和惠看了看四周,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此時背後傳來巨大的噪音,當看到噪音的來源,和惠除了驚訝得啞口無言之外,再也做不出其他反應。
戰車行駛在道路正中央。而且不是只有一、兩輛,合計有十輛以上的90式戰車跟74式戰車,佔據了整條道路。而在戰車後面,還可以看到其他車輛排列成隊,裝甲車、指揮通訊車,再加上高機動車輛上面,坐了多達數十名的自衛隊隊員。
看上去簡直就像準備要發動戰爭一樣。
向市民呼籲的話聲,從領頭車的喇叭中發出來:
「這裏是陸上自衛隊第三混成團第十一普通化連隊,請各位市民提供協助。兇惡的遺產犯罪恐怖集團正潛伏在日本國內,我們已經在全國各地布下大規模的警戒態勢。該集團就是日前截下直線特快號的兇惡犯罪集團。造成諸多不便之處,還請各位市民見諒。這裏是陸上自衛隊第三混成團……」
廣播的女性說話語氣十分柔和,但戰車集團卻極為霸道地不斷行進,根本不把交通號志放在眼裏。
鏡花從背後緊緊抓著母親,躲著不讓從眼前經過的戰車看到。
「乖,不用伯。」
和惠輕輕摸著她的頭,這也不能怪鏡花,看到他們的模樣,自然會聯想到球體實驗室佔領事件,連和惠都差點怕得發抖。之所以沒有發生,是因為她感覺到背上傳來了女兒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