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地風云
阿富汗北部地區,某難民營。
一公里外就是激烈的戰場,輕武器射擊的聲音很密集,不時還有炮彈爆炸的聲音,還有直升機盤旋發出的轟鳴聲。一面紅十字會的會旗在難民營上空迎風招展,只不過這面會旗已經多處受損,破爛不堪。
突然有幾個本地男人抬著一副擔架沖進大門,擔架上躺著好一名重傷員,鮮血順著擔架一點一滴流到地上,又被人踩踏到泥土里。
這時候身背紅十字標記的護士匆忙趕了出來,把手里的呼吸器匆匆套到傷者的嘴上,然后揮手:“都讓開點,走這邊,快!”
擔架被抬到一間大帳篷里,里面只有一些簡陋的醫療設備,還有幾個小手術臺。手術臺邊上站著幾位醫師,大多是白皮膚的西方人,最顯眼的還是站在當中的主刀醫師,明顯是個黃皮膚黑眼睛的東方人,一副大口罩擋住了他大半張臉,也看不出來他有多大年紀。
帳篷里隨即變的忙碌起來。
護士小心的剪開傷者的衣服,然后向主刀醫師報告:“腹部穿刺傷,子彈應該還在里面,瞳孔異常,還有脈搏。”
主刀醫師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下達指示:“嗎啡,劑量不要太大,馬上進行手術。”
這時候旁邊的白人醫生無奈的提醒他:“高,你忘記了,我們的嗎啡今天上午就用完了。”
高姓醫師聽的稍微一呆,隨即如夢方醒,放下手術刀往懷里掏,一邊還不忘指揮護士:“我要他的血液分析結果,十分鐘內必須輸血。”
護士明顯跟他配合的很默契,流利的報告:“O型血,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輸血。”
由此可以看的出來,這是一個極具效率的醫療團隊,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都對外面的槍炮聲充耳不聞,或者他們也早就習慣了,在這種環境里面展開急救。
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下,高醫師出人意料的從懷里掏出一塊絨布,絨布上面斜斜的插著十幾枚長短不一的鋼針,如果是懂得中醫的人也就能認出來了,這是中醫里面的普通針灸用品。只不過此刻出現在手術臺上,讓周圍的白人醫師很錯愕。
身邊的白人醫生伸手攔住了他:“高,你確定要使用你的怪方法嗎?”
高醫師眼神一凜推開他手,居然從他的眼神里露出些許肅殺之氣,似乎是很不高興別人對他的質疑:“皮特,在這里我說了算,讓開。”
恰好這時候又有一副擔架抬了進來,跟著擔架的護士焦急的催促:“腦顱出血,深度休克,皮特醫生,高醫生,不管是誰,來一個人救救他。”
皮特醫生無奈的搖頭,不再攔著他,投入到另一場救命的戰斗中去。
救人如救火,留給高醫生的時間不多,冷靜的吩咐:“馬上輸血,把傷口擦一下,我要下針。”
暗紅色的血袋吊了起來,高醫生稍微凝神靜氣,隨即信手連揮下針如飛,如果有內行人站在這里就能看明白了,他用的這是中醫里面的截脈之法,以毫針手法封住傷者督脈四大要穴,這四大要穴分別是水溝,內關,合谷,太沖。手法利落又干凈漂亮,下針部位準到無可挑剔,卻難的是傷口部位皮肉外翻,還不停的往外滲著鮮血,居然一點都沒影響到他下針的準確度,神乎其技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四大要穴一封,傷者的痛苦馬上就減緩了,本來不停劇烈抽搐的身體也逐漸平靜了下來。針刺麻醉起源于戰國時代,高醫生這一套結合了現代神經生理學的原理,運用起來很具神效。
高醫生長出一口氣拿起手術刀,又讓護士給他擦去額頭上細蜜的汗水,才切開傷者一團糟的腹部皮膚,想要把子彈取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多的重傷患者被抬了進來,小小的醫護室已經有點忙不過來。外面還是炮聲隆隆,這里卻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忙亂卻有序。
深入腹腔的子彈總算取出來了,高醫生長出了一口氣縫合傷口,旁邊的護士不停的給他擦汗,由于長時間的保持精神集中,讓他臉色有點蒼白,不過心情還是很愉快的,這個人總算救回來了,脈搏也逐漸降到可以接受的范圍內,血壓和其他生命體征也算正常。
剛取下鋼針還來不及喘口氣呢,另一名被炮彈炸傷的無辜平民就抬到他面前,緊張的氣息,籠罩住整個紅十字救護隊。
難民營大門外,突然傳來了轟鳴的馬達聲,幾輛裝甲運兵車毫不客氣的撞開了難民營的大門,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停在救護隊的帳篷前面。
從車上下來一群暴躁的白人士兵,抬著一名渾身是血的中年軍官,這名軍官的階級還不低,肩膀上清楚的掛著鷹徽標志,居然還是個上校。他們肩膀上的標志已經相當明顯了,星條旗,美國大兵。
士兵們簇擁著受傷的軍官闖進帳篷,一名少校軍官操著英語氣急敗壞的大聲叫:“這里誰是負責人,讓你們的負責人跟我說話。我們是駐阿富汗美軍,我命令你們,馬上停止手里的工作,全力搶救麥克上校!”
這里的負責人可不就是高醫生了,只不過他連頭都沒有抬,繼續專注的操作手術刀。身邊的白人護士膽子就小了很多,嚇的一個哆嗦差點把止血鉗掉到地上。高醫生用凌厲的眼神瞪她一眼,嚇的失誤的護士一個哆嗦,因為那眼神不光是凌厲,甚至還有一點乖戾的成分。
很可能是在他的概念里,上了手術臺就等于上了戰場,連這么點鎮定工夫都做不到,那就不配當一個醫生。
護士被他瞪的回過神來,勉強低下頭去繼續工作。
沒人理他,少校軍官更加暴躁,掏出配槍指著一個護士的頭,瘋狂的咆哮:“你說,誰是你們這里醫術最好的。”
護士尖叫連連指向高大夫:“是他,他叫高順,中國人。”
散發著寒氣的手槍隨即指到了高順頭上,黑洞洞的槍口指著眉心部位,少校軍官紅著眼睛打開保險,然后一字一頓的叫罵:“我現在以美國軍隊少校軍官的名義命令你,把這個無關緊要的平民抬到旁邊,全力搶救麥克上校,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護士和助手終于挺不住了,尖叫連連抱著腦袋蹲下,只剩下一個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還在熟練的幫傷者止血,接合受損的腹部大動脈。
高順稍微皺了下眉頭,拿著手術刀的手忍不住輕彈了幾下,想要有所動作,又顧忌到傷者的安危,終于沒有動手。
頭也不抬的回答他:“我們是世界紅十字會組織的志愿者,你沒有命令我的權力。”
少校軍官幾乎要失去耐性了,幾乎是口不擇言的吼了出來:“這只不過是個劣等民族的平民,怎么能跟尊貴的麥克上校相提并論。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考慮,把他推到旁邊,或者是我打穿你的頭。”
高順稍微一窒挑了挑眉毛,仍然沒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還冷著臉冷冷一笑:“對不起,我們中國人講究先來后到,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少校軍官吼也吼過了,這時候反倒陰沉的冷笑:“最近的野戰醫院遠在六十公里外,直升機也剛派出去,這是突發事件,你沒有別的選擇。中國人,你還有三十秒的時間考慮。”
在所有人復雜目光的注視下,面臨生死一瞬間,中國人拿著手術刀的手,始終是那么從容穩重。
絕對沒有人會去質疑這名軍官的嚴肅程度,戰場上的軍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他甚至敢在這個小小的,很接近前線的難民營里制造一場大屠殺,然后通通推到叛軍的身上。在伊拉克在阿富汗,這種事情他們沒少干過。
時間一秒一秒的度過,隨著時間的倒數,足有一個班編制的,全副武裝的士兵個個面帶殺氣,卡擦卡擦的拉槍栓上子彈。
很可能是中國人的從容鎮定,影響了在場所有的人,很難解釋那種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氣流變化。一名黃皮膚的醫生在幾十把自動步槍的威脅下,鎮定自若的站在手術臺上,這場面雖然戲劇化,卻極富感染力。
中國人流利的英語,發音格外的低沉,只有短短的一個單詞:“止血鉗!”
這原本是應該由護士完成的工作,只不過護士們都被嚇的縮到了帳篷的一角,當然沒有人幫他拿止血鉗。
低沉的聲音變的激昂,有點不耐煩的意思:“我說,止血鉗!”
先是抱頭蹲在一邊的皮特醫生受到了他的影響,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拿起手術刀,繼續他沒有完成的工作,腿雖然還發抖,卻已經鎮定的多了。然后是護士們紛紛站了起來,在槍口下履行自己的職責。
護士哆嗦著拿起止血鉗遞給他,順便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而高順報以鼓勵的一笑。極具親和力而又不失冷竣的笑意出現在他的眼睛里,雖然有些矛盾,卻格外的迷人。就連身材高大的白人護士也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著迷的看著他的眼睛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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