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十八章

作者：阿不

　台北車站，永遠都是人來人往的地方，還有許多不知從何而來的遊民車站的角落旁聚集著，一般人都寧可避開那些遊民繞道而行。但現在卻出現了一個人，所經之地連那些遊民都感到可怕而走避之。

　失蹤多日不見的阿修總算出現了，仔細看看他的臉。。。一個被挖空凹陷的左眼，上面還有三條不算短的傷疤，滿臉的胡扎，從臉上到身上數不清的傷口與破爛的衣服，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高中生了。他唯一與遊民不同的是，所剩的右眼，是充滿忿恨的。

　阿修失去了一個心愛的女人，雖然小天也曾跟他說過了青怡是個妖怪，在一起不過是為了陰陽交和，好來快速的恢復她的道行，但是想到跟青怡在一起的日子，想著她的笑，想著去找醫生前她答應阿修的事。。。

　「青怡，小天說你是妖怪，你真是嗎？？」阿修一付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青怡，他不相信這些日子以來，這些快樂的回憶都是假的，都是在利用他的。。。

　青怡水亮的眼神中，包涵著無限的深情，看著阿修，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真心的，但她不敢妄想阿修會相信她。。。。

　「。。沒錯，修哥，我的確不是人類。」

　「那小天說你來找我只是為了吸收我的陽氣好恢復你的元氣這是也是真的嗎？」

　「修哥，我知道我現在怎麼講你都不會相信我的，但我認真的告訴你，我剛開始跟你在一起的確實是只想借你的陽氣來修煉。但之後跟你在一起所經過的一切，我全部都是真心的，也許我現在沒辨法證實，但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

　阿修笑了，他牽起青怡的手，這才是他想要聽到答案啊！他知道自己的感覺是沒有錯的，更相信青怡與他的想法是相同的，他與青怡的手緊緊相握。

　「青怡，我相信你，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好好的證明給我看。」

　言尤在耳，但佳人已逝，手上握著她死後化成的冰晶，收好了行李，並沒跟小天和柏宇道別，就獨自坐火車回到了花蓮的老家。

　到了部落中，族人們看到阿修這麼狼狽的回來了，都紛紛在一旁討論著，有些好奇的小朋友跑去問他，他的眼睛怎麼了，也連忙被大人給抱走，猶如猛獸般大家避之不急。阿修一刻也沒理會那些人異樣的眼光多作任何的解釋，他知道他回來是為了什麼，所以立刻衝到了大長老的房子裡。

　一進房子，只見一位年約八九十歲瘦瘦小小的老婆婆，彎著背，銀白色略顯稀薄的長髮披肩垂地，盤坐在毯子上，手中握著一顆手掌大小的黃水晶。她似乎早就知道是誰會來找他，所以連眼睛都沒張就開口道：

　「孩子，你還是來了，當我在水晶中預見到你的情況時，原本想用離魂之術去幫你的，可是鹿神阻止了我，他告訴我，這是你的考驗，也算是給你的一種磨練，現在你回來找我，是為了拿回當初你所放棄的力量吧！」

　阿修想也不想的說道：

　「是的，大長老，為了替我最深愛的女人報仇，我需要力量，我發過誓，如果不能為她報仇，我將使用族內最後的秘法，與他同歸於盡，即使我會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在所不惜。」

　阿修邊說邊雙手緊握拳頭，他知道他真的會這樣做，他願為青怡做任何事情，就像青怡為他死一樣。

　大長老看了看眼前的孩子，他現在的心被仇恨給閉了，她知道他現在一心只想報仇，便搖了搖頭歎口氣道：

　「孩子啊！你總有一天會發現力量不是絕對的，即使你報了仇你也不見得會快樂，但我想現在講什麼你也不會聽進去的。」

　她舉起了那支乾枯充滿皺紋的手對阿修揮了揮：「去吧！在我準備好替你降神的儀式完成前，你先去鯉魚潭淨身，洗去你身上的污垢，並且將潭中那支鯉魚精的內丹取回來。你要記住，這是你的考驗，如果你不夠資格，很有可能會葬身在潭中，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一聽到大長老說完之後，阿修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大長老的家中，回到了自己在族裡的家中。

　好久沒有回來了，曾經以為自己都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阿修不禁回想起三年前離開部落要去台北唸書時，所有的族人都反對，甚至要軟禁他，因為他是族長死去之後，唯一所留下來的親人，也是唯一有能力繼承鹿神所有力量的繼承者。

　那時，大家都說他父親與母親的死，是因為他父親不聽祖先所留下來的條規，擅自與外族的母親通婚，他母親是一個平地的女子，曾經去英國留學，一次暑假來到這山中迷了路被父親救起，她就不曾再出過這山中。

　他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相戀、結婚、生子。因為阿修的母親是受過外國教育的，所以在阿修小時候就常常跟阿修講外面的世界所見所聞，讓阿修從小就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出去看看。一切是這麼的幸福，直到。。直到。。有一次的風，引起了一次不小的山崩，犧牲了很多的族人，身為族長的父親知道之後，立刻就出去救人，母親也擔心父親的安危，把阿修托給了，大長老照顧，也隨後跟了出去。山崩，有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只顧著救了好多的族人離開危險的地方，卻忘了自己，就這樣。。。

　那年，阿修才十歲，從那時開始他就開始跟大長老一起生活了，其他族人們都傳說著，那次的山崩是因為祖先對族長與異族人通婚生氣了，所以才奪走這麼多人的牲命，他們都忘了，父母親是救出了多少人的性命，直到犧牲自己的命！

　阿修不恨他的族人們，但他不願聽到這樣的謠言，他不要再待在這地方。但因為他的血液裡有著族長的血，照傳統，只有族長的傳人，才能繼承鹿神的所有法力，來保護著村子，世世代代。所以在他十五歲要離開去台北時，大家不惜使出所有的手段，就為了讓他留下，那時，只有大長老支持他，也因為大長老的支持，其他人不敢對阿修採取任何的舉動！

　阿修想到著，搖了搖頭，不禁哼了一聲，他想，那時的大長老，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會回來了吧！他用力的撕下一大段床單，將已經被挖空的左眼用力紮緊，取出了上台北後就一直收在家中的獵刀，刀長約二尺，略成弧形，手上扶著刀，心中想著這支獵刀自十歲後由大長老傳給阿修開始，獵殺過無數的山豬，包括在十五歲那年準備要離開部落前所殺的一支台灣黑熊，看著刀，再看看自己有點變型的身材，在台北過了三年實在令自己衰弱了不少，不禁有點擔心自己的能力有所退步。但他還是將刀綁在腰上後，並把那塊冰晶用紅繩串成鏈子掛在身上，便大步的向鯉魚潭走去。

　到了潭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潭水，望向湖中的一塊大石，那塊大石下有著大群的魚群，但是，卻從來不曾有人敢到那裡補魚或戲水，因為部落中的長輩從小時就曾告誡過小孩子們，那裡有著一支數百年的大鯉魚精，長二米以上，最少有臉盆那麼粗，在部落中常聽說有人被攻擊，而不少人也曾因不聽勸告，游到那附近去玩因而失蹤。

　想到這，阿修心中頓了一頓，用手握緊了青怡死前留給我的冰晶，心中勇氣大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衣服一脫，衝進湖去，奮力的游到湖中間的大石旁，用手抓住石邊大力的吸了口氣後，潛下水中，只見大石下面有個洞，約有一人高但深不見底，在大石附近有不少魚群游來游去，根本不怕人，心中正想著該潛入洞中還是想辨法將鯉魚精引出來時。

　突然，四周的漁群開始有一點騷動了起來，而水流也開始快速的動了起來，可能是鯉魚精快要出來了。用力附著在石上向上游去，快速的把頭伸出後又吸了一口氣，然後在順著石頭游下去，趴在洞口大側，突然，一個很大的魚頭冒了出來，將一支游的悄慢的鯉魚吃了下去，阿修看了一眼，差點嚇到，光那個魚頭就跟火車頭差不多大，那整支魚到底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這時只見黑黑亮亮的眼珠一轉，目光朝自己而來，阿修想也不想的抽出獵刀順著水流一刀劃去，只見他頭一偏，沒砍到頭，但左邊的眼睛還是被我刺傷了，這可激怒了他，整個身體衝出了石洞，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尾一閃打到了阿修的胸口，頓覺的胸口一痛，也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此時見他一回身又向自己衝來。

　正想著，如果再給他撞一下可能就沒命了，用力把腳往石上一撐，閃過了他一撞，手中獵刀往下用力一插，頓時刀鋒沒入鯉魚背中，此時他突然吃痛下狂性大發，在潭中四處亂衝亂撞，而阿修只知雙手握住刀柄，被他拖著四處亂撞，撞得全身好像快散了，就在一口氣將盡逐漸失去意識之中，只想著：「我要死了嗎？這樣死了也好，最少在我死後見到青怡時能告訴她，我是為她而死。」心中這樣想著手中用力握住的刀柄也漸漸的要鬆開了，可是眼前的畫面一轉，又轉到了在醫院中青怡犧牲自己，被炸散成片片雪花，心中一怒，雙手用力將刀柄順勢往下長長一劃，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在昏昏沈沈中，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奇妙的夢，只記得夢中的景色跟部落非常的相似，只不過好像是部落剛成建立的樣子，從一整群的人搬遷過來開始，建草房設圍牆，接著男人狩獵，女子在部落中帶小孩，很熱鬧，好像是到了部落中祭祀的日子，只見部落中祭拜鹿神的儀式完成之後，由大長老帶著整群人到了鯉魚潭邊，開始了另一段祭祀。

　看到這，阿修心中充滿了疑問，幾時有在潭邊祭祀的習慣？又是何時取消的呢？看著看著，突然，人群中的有個應該是大長老的人手一揮，將部落中的一名少女推了出來，只見大長老念了一段祭祀之後，命人將少女推入潭中，然後部落的人才漸漸散去。。

　頓時，畫面一轉，同樣的場景，不同的少女，本來是相同的命運，但卻在少女要被推入水中之時，部落中跑出了另一名少年，把少女搶了下來，原來他們是一對戀人。。

　由於少年的出現，使祭祀延後了，使潭中的鯉魚精發怒了，只見他施展了法術，令鯉魚潭水整個倒灌，幾乎淹沒了整個村莊，在最危及時，村中所祭祀的鹿神出現了，與潭中的鯉魚精大打出手。。

　畫面到這慢慢的消失了，阿修突然驚醒，往四周看看，發現自己已回到了大長老的房子裡，看到坐在一旁的大長老，正想開口問她，自己所夢到的景像時，她已先一步開口道：

　「你醒來了啊，我相信你已看到了部落的歷史了，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當時鹿神與潭中的鯉魚神一戰後，鹿神戰死，而元神留在部落中受人民祭祀。潭中鯉魚精神智盡失，雖然活著，但只剩原本的本能，而無法再修煉成精了。」

　原來剛所做的並不是夢啊！想到這，阿修試著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後，發現除了胸口包紮的地方還有點痛之後，其他的部位都沒什麼問題。此時已經失去的左眼處突然傳來一陣麻癢的感覺，伸手摸去，只感覺原本被挖空的左眼，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在那，這時大長老見狀又開口道：

　「孩子，我已把你所拿回來的鯉魚內丹放入了你的左眼，順利的話，在過個幾天他應該可以取代你所失去的眼睛，並且在你日後一定可以帶給你很大的幫助，只不過在他溶入你的血肉前，你並不會感到太舒服就是了。」

　聽到大長老這樣說，阿修放下了正在揉左眼的手，開口問大長老道：

　「大長老，既然我已經順利的取回了鯉魚精的內丹，那降神的儀式什麼時候進行呢？」

　「別太著急了，孩子，時間就在明天正午，我還是得先告訴你，做為一個平凡人，要在一時間接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一定會有相對的付出，你必須好好考慮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值得的，如果你意志這麼堅定的話，那麼明天正午就再到這裡來吧！」

　阿修對大長老點了點頭後，離開了她的房子，一時間也不知該去那裡，四處亂走了一會後，來到了葬他父母的墓地，他好久好久沒有來了。他就地坐了下來，拿出青怡唯一剩下來的結晶，開始痛哭，自從十歲之後，他就沒有再哭過了，但今晚，他真的好想哭。。。

　第二天正午，阿修準時的來到大長老的房子，打開門，只見大長老已穿好了每年祭祀時才會穿的衣服，左手拿著一個動物的頭骨，右手拿著一支法仗，她見到阿修來了之後，也不再多說，帶他走到了位於她房子後方的一塊空地處，只見地上劃了一個約二公尺的圓圈，裡面寫著一些很奇怪的文字，這時大長老先將手中的法仗插到地上後，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後，用一種很威嚴的語氣說道：

　「羅紋修，這是最後一次問你，等會你所要接受的力量，不是一般平常人所能接受的，在未經修煉的情況下，引領鹿神的靈魂進入你的體內，只要你意志不夠堅定，很容易失敗，導致你很有可能暴體而亡，所以你最好要考慮清楚，如果你決定好了，就拿著這個進入圓圈的正中間坐好吧。」

　阿修先對大長老掬了一躬後，對她道：

　「大長老，我從小就受您的照顧，由其是在我上台北時，所有的人都反對的情形下，只有您為我說話，所以無論等下我會發生什麼情況，我只想告訴您，謝謝您了。」

　說完，就走了過去將大長老手上一個看起來很像鹿的頭骨拿著，走進了圓圈的中央，盤腿坐下，大長老見狀，歎了口氣，便舉起了插在地上的法仗之後，繞著阿修開始走了起來，並且用一種奇異的音節，慢慢的念著：

　「森林的守護神，請您聽我的招喚，守護您的子民部落的守護者，請您聽我的招喚，將您的力量賜與您的繼承人。」

　就在大長老念完的同時，手上法仗的頂端，射出了一道光，直接射在阿修手上拿的頭骨上，瞬間，一道力量由手開始衝擊全身，讓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阿修想要控制著自己想跳起來的衝動，苦苦壓抑著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後，這股力量慢慢平復了下來，正想應該沒事了之時，突然左眼處也開始散出一股強烈的力量，往下衝擊著，而手上的頭骨好像在回應似的同時發出一股力量與之對峙著，一時間，身體內好像變成了戰場，二道不同屬性的力量互不相讓的衝撞了起來。

　剛開始之時，阿修還能努力憑著意志力控制著自己，可是沒多久之後，在陣陣的巨痛中，慢慢的昏迷過去，正當心想著「我要失敗了嗎？」，突然一陣寒意包圍著自己的全身，雖然很冷，但卻沒有一點不舒服，而全身的痛苦好像也消失了，迷迷糊糊中，又開始做了同樣的夢，一樣的場景，只是到了最後夢完之時，鹿神走了過來，看了看阿修之後對自己說道：

　「繼承我力量的人啊！希望你能善用這股力量，為天地開創光明的未來。」

　聽完之後，就不省人事了，當隔天醒過來之時，大長老已將左眼包紮傷口的繃帶拆下來後。阿修發現左眼已經可以看到東西了，立刻起身，照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左臉三道傷痕從眉毛一直沿伸到耳朵的旁邊，傷口已經結疤，左臉雖可清楚的的看到東西，但眼眶內是一顆深白色的圓珠子，取代了原本的眼球，看完了自己的臉之後，心想著，這樣也好，就當給自己留個記念吧！

　這時大長老又開口對我道：

　「孩子，你已經完全繼承了鹿神的力量了，至於你要如何使用這股力量，在剛才的降神儀式中鹿神已經給過你指示了，他希望你能去找你最信任的人，這樣你就可以得到最好的使用方法。」

　阿修聽完之後，呆了一會兒，想著，最信任的人？馬上想到小天與柏宇，想想自己的不告而別，他們一定急死了！算了，反正回台北也是要跟他們碰面，到時再跟他們講好了，跟大長老道別之後，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台北去了。

　阿修戴了一個眼罩，把自己的左眼給蓋住了，免得嚇到路人，提著隨手的行李就要往山下走，族人看到他的來去，完全沒有人敢出面去阻止，因為他們都可以感覺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威嚴，他已經與三年前離開的阿修完全不同了。突然！有一個聲音把他叫住了。

　「阿修哥哥！」

　阿修轉頭只見到一個十二歲左右綁著二條長辮子的小女孩，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阿修哥哥，你要走了嗎？」

　阿修點了點頭，心中也正在思索著，這小女孩是誰時，她又問了：

　「那阿修哥哥，你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我曾經想過不再回來的，但今天卻因為命運的安排而回來了，所以我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再回來！」

　「阿修哥哥，你一定要回來哦！等娜拉長大，娜拉要嫁給你的！」那女孩講到這，不禁開心的出現了天真的笑容，「等娜拉長大，一定會是個大美女，我會等你來娶我的。我們打過勾勾的。」

　聽小女孩講到這，他才想到娜拉？好熟的名字？啊！她不就是自己的十歲那年在鯉魚潭中救起來的小女孩？那時這小女孩才四五歲就吵著要報答自己，要以身相許，所以那時阿修半開玩笑的與她打了勾勾說以後會娶她，讓她報答自己。想不到她記到現在，阿修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說道：

　「呵！等你長大時，再說吧！」

　說完，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