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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賀忍法帖》第11章
一 鬼哭哀鳴

從挂川的旅社經三裏二十町就是金穀,相望一裏則是島田。流經其間的大井川,將遠江與竣河分割開來。從島田再經過二裏八町,便可抵達藤枝。

  藤枝雖然位於山間,不過卻有一條長達半裏以上的旅宿街。

  街的兩旁都是旅舍。從這裏略微往北的小高地裏,有一座已經破敗的古寺。古寺其實離高地下面的旅舍很近但是由於掩映在茂密的樹叢之中,所以從旅舍的庭院望去,卻不容易發現這座古寺。仔細看的話——現在雖然已經是深夜,町人的家家戶戶都熄了燈,唯獨這座本該荒無人煙的古寺,卻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燈影。

  不過,隨著夜霧的彌漫,這盞燈也逐漸變的模糊,暗淡了下去。濃霧中,可以依稀看到在一隻已經裂開的的經桌上,插著一根很大的蠟燭,燭淚不停的灑落到積滿灰塵的桌面。旁邊的寺柱上,捆著一個全裸的女人,形如大字,一根粗圓的繩索穿過她手腕和雙足,緊緊地系在圓柱後面。

  在這個女人雪白乳房的下面,刻著一些奇怪的東西。借著搖曳的燭光,可以發現那是些閃閃發光的銀字。最上面仿佛是個“伊”字,乳房般大小;往下,則是一個稍稍扁一些的“加”字——這女子身邊並沒有其他人,但全身卻在痛苦的扭動著,不時因爲痙攣而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

  “陽炎!”

  離她相距三米的地方,響起了一個人刺耳的嘲笑聲:“弦之介大人怎麽還不來呢?”

  說話的人是藥師寺天膳,原來他就坐在這個古寺的正殿的暗處,獨自拿著個酒盅,一邊微笑,一邊看著痛苦不堪的陽炎。

  “雖說弦之介已經瞎了,但是也應該對我立下的告示有所耳聞——我告訴他我正在折磨你,然後將在明天砍下你的腦袋,但弦之介卻沒有發現。甲賀卍谷的首領,明知部下的性命危在旦夕,居然也不出手相救,哼,真是個膽小鬼。”

  藥師寺天膳一邊說著,一邊張開嘴,對著陽炎的腹部,從口中噴射出某種閃閃發光的東西。他每噴一次,陽炎的身體就隨之抽搐扭動,發出痛苦的呻吟。

  “哼哼,這下知道伊賀的厲害了吧。看著你那又白又嫩的細腰,我可真想把你抱在懷裏。不過,又不行。如果靠近你的話,我就得和這個世界永別了......說起來,前天在浜松的時候,你確實讓我大吃了一驚。雖然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忍術,卻沒有想到,你的氣息居然會變成殺人的毒氣。即便是我天膳,也完完全全中了你的招術......”

  然而,陽炎的心中的驚異,恐怕比天膳還要多出數倍。浜松的那天夜裏,本來已經斷氣的天膳,起死回生,裝作如月左衛門試圖欺騙自己。縱然自己使用妖唇蛇息再次擊敗了天膳,爲了防範還切斷了他的頸動脈,而天膳竟然再次活了過來——當陽炎意識到,這個男人是不死的忍者,爲時已晚。到底應該怎麽做,才能完全殺死天膳?不要說自己身陷囹圄,就算是獲得了自由,想要殺死藥師寺天膳,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對了,己方的如月左衛門就死在了藥師寺天膳的手上。即使是擁有泥死假面這樣精妙忍術的左衛門,遇到藥師寺天膳這樣的對手其下場也只能是被對方殺死。陽炎的心裏産生了一種挫敗感。不僅是自己,甚至整個甲賀一族都敗局已定,對於從來不知道失敗爲何物的甲賀卍穀的女忍者陽炎來說,比起肉體的痛楚,這才是最大的打擊——天膳又飲了一口酒,笑著說道:“雖然你死到臨頭,我倒是更希望能夠像前天那樣,好好地愛撫你一番。我雖然不像朧大人,但鍔隱和卍谷之戰到了這步,居然令我感到有點厭倦。若不是長在兩派之爭,我倒寧可躺在你懷裏,再死上一次二次,也是值得的呐!”

  他一邊說,一邊張開嘴,“噗”的噴出一條銀線。披頭散髮的陽炎就像一隻白色的蝦米,身體痛苦地想要彎曲,卻因爲被捆成了大字形而無法動彈,只能拼命地擡起下顎——“快、快殺了我吧!”

  “哦,雖然非常可惜,可是如你所願,一定會殺了你。不過,我不會這麽快就殺了你。我要折磨你,一直到天亮——不會讓你活到明天。明天就抵達駿府了。從這藤枝到駿府,只剩下五裏半的距離,就算中間隔著宇津谷和安倍川,傍晚也定可到達。在此之前,伊賀必須把甲賀的餘孽消滅乾淨。你的名字,當然也要從人名帖裏消失。”

  一根銀線從藥師寺天膳的口中射出。陽炎的腹部的“加”字下面,逐漸現出一個“月”。

  “今夜,還有明天——如果甲賀弦之介還不出現的話,我就稟告大禦所大人,說弦之介已經因爲畏懼而潛逃不過,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人名帖還沒到手。現尚在弦之介那裏。真想殺死甲賀最後的忍者弦之介,然後從人名帖中抹去他的名字,這樣我伊賀衆便是完勝了!”

  又是一根銀線,讓陽炎再次發出痛苦的呻吟。

  藥師寺天膳噴出的,是細長的吹針。原來天膳正是從遠處使用這細長的銀針,在陽炎的皮膚上寫字!

  就算是普通的鋼針,這樣做也已經是令人髮指的酷刑,更何況天膳所用銀針的針頭上,還塗有特製的毒藥。

  所以,即使是被砍去一隻手腕也不會吭聲的甲賀女忍者陽炎,此時也如同一隻瀕死的野獸,發出痛苦的悲鳴。

  陽炎在浜松的時候,就在和阿福一行武士們的戰鬥中負了重傷。現在,她比那天看起來更虛弱,仿佛只有當銀針刺進她的體內,才能夠刺激起她的生命反應,發出條件反射般的慘叫。

  “爲了這個目的,就只有委屈你,來把弦之介引到這裏。雖然弦之介已經雙目失明,不過他只要聽到了告示的內容,就一定能夠知道阿福大人一行已經抵達藤枝,就住在這下面的旅舍,只要再打聽打聽——”

  說著,天膳又發出一根銀針。“月”字變成了“目”。

  “天膳!”

  天膳的身後,傳來一個低沈而憤怒的聲音。朧出現在倒塌的須彌壇前。

  “住手吧!我已經受夠了......”

  現在于古寺裏,就只有天膳、朧,還有綁在柱子上的陽炎。這是因爲天膳向阿福進言說,爲了引出甲賀弦之介,他們已經在多處街道豎立起告示。這樣一來,也就很容易引起國千代的注意,一旦有傳聞說阿福一行中,居然有伊賀鍔隱的忍者同行,必然會招致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所以他們還是和阿福一行人分別行動較好。由於天膳已經在阿福面前展示了他不死的妖術,故而阿福對於天膳的話深信不疑。

  至於天膳用來下酒的菜肴,則是讓旅舍的僕人準備的。天膳回頭看了一眼朧,說道:“忍受不了了?朧大人,伊賀有八名忍者已經被敵人殺死,難道你現在想讓我把這個女人放了不成?”

  “不僅在下曾經變成敵人的刀下鬼,就連朧大人你,不也差一點被取走了頂上的人頭嗎?”

  “要殺的話......至少讓她死的痛快些,這才是慈悲。”

  “對於忍者來說,慈悲是無用的。況且,陽炎的慘叫非常重要。”

  “爲什麽?”

  “這樣一來,弦之介找到下面的旅舍之後,作爲忍者,必能聽到陽炎的叫聲,他便會來到這個古寺裏來...”

  “......”

  弦之介大人!千萬不要來這裏!

  弦之介的敵人和夥伴——朧和陽炎的心底,都在拼命地呼喊。藥師寺天膳是否聽見這兩個女人的呼喊呢?只見他“噗”地一聲,又吐出一根銀針。“目”字變成了“貝”。

  加——賀,從陽炎的胸口到腹部,又銀針刻畫出了浮雕般的“伊賀”二字!

  原來,這就是天膳所謂的“伊賀的厲害”。

  其手段之慘烈,自然不必多說。單憑在甲賀女人的身體裏,刻上伊賀兩字,就足可以看出藥師寺天膳惡魔般的心。陽炎體內的每一根銀針,都滲出血迹,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如同暗黑的陰翳。

  “哈,對了。”

  天膳一邊狂笑,一邊將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猛然抓住了朧的手。

  “幹、幹什麽?”

  “朧大人,這個陽炎,可是個有毒的女人。而且,她平時並不會發出有毒的氣息。不然的話,和她同吃同住的甲賀忍者,如何招架得住。她的氣息,只有在特定的時刻,才會變成殺人的毒氣——我猜......”

  “什麽?”

  “這個女人的氣息,只有在她淫心大發的時候......”

  “天膳,放開我的手!”

  “不行,不能放。我現在就想試試陽炎,看她是不是真的如此——不過,如果在下和陽炎做的話,肯定會死朧大人,不如在下和你做,表演給這個女人看,怎麽樣啊?”

  “你太放肆了——天膳!”

  “哎呀,這真是太有趣了。朧大人,難道你已經忘了在下從桑名前往宮町的海上對你說過的話?我可沒有忘至今依然是那樣考慮。鍔隱的血一定要傳承下去,而能夠繼伊賀血脈的,就只有你我啦。阿幻大人所選出的十名伊賀的忍者,不就只剩下朧大人和我天膳兩人了嗎?”

  天膳眯著醉醺醺的雙眼,一下把失明的朧攬在懷裏。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攔我們——,明天在我們到達駿府的時候,就是以夫婦的名分啦!”

  他一邊把朧按在身下,一邊對陽炎說;“陽炎,看吧,這男女歡悅的姿態——哦,蠟燭旁邊已有一隻飛蛾落地了。那是因爲你的氣息的緣故吧?哈哈哈哈......”

  說完,天膳就如同那只撲火的飛蛾一般,燃燒著情欲之火,發狂似的朝著朧撲了下去——蠟燭突然熄滅了。

  “啊!”

  藥師寺天膳心裏明白,那既不是單純的震動,也不是因爲颳風,更不是由於陽炎的氣息造成的。他滿臉驚愕地離開了朧的身體。

  一片黑暗。天膳猛然地拔出腰刀,一下站起身來。他凝視著這無盡的黑暗。一分鐘、二分鐘,終於在圓柱的旁邊發現了一個朦朧的人影。

  那不是陽炎,陽炎身上的繩索已被解開,癱在寺柱下面。

  天膳大聲吼叫起來。

  “甲賀弦之介!”

 二 夢幻泡影

甲賀弦之介的雙眼,依舊是瞎的。

  而弦之介的內心,更是充滿了黑暗。他已經向伊賀發出了挑戰書,帶著四名部下,離開了甲賀。雖然他的意圖,在於前往駿府,向大禦所德川家康詢問卍穀和鍔隱決鬥的原因。但是他同樣也準備好迎接伊賀的追殺。果然,伊賀一族的七名忍者也出發了——一路上,他們在伊勢殺了蓑念鬼和瑩火;桑名之海,霞刑部殺了雨夜陣五郎;接著在三河的駒場原野,一行人又擊敗了藥師寺天膳和築摩小四郎——現在,他懷裏的名帖上,伊賀忍者只剩朧和朱絹兩個名字。但隨著敵方的人數越來越少,弦之介心中的悲痛,也越來越重。

  朧。可恨的朧。如果......我和朧兵戎相見的那天到來的話,該怎麽辦?

  弦之介心中揮之不去的恐懼和疑惑,早已被敏感的部下們所看透。霞刑部第一個開始了單獨行動,雖然他殺死了雨夜陣五郎,但自己也賠上了性命;接著是室賀豹馬,他爲了在駒場原野保護弦之介又被築摩小四郎所殺——如今,人名帖上剩下的甲賀忍者,加上自己也只有三個人了。

  而且,如月左衛門和陽炎也抛棄了自己。不知他們是因爲敵人只剩下了兩名女人,還是認爲失明的自己已成爲了累贅——不,不僅如此。他們一定是看透了自己的愚蠢,對朧的眷念,所以不辭而別。

  甲賀弦之介就這樣沒有意識,也沒有目標地,一個人在東海道踽踽獨行。他已經預想了凱旋的左衛門和陽炎這對於他來說,也應該是歡悅的歌聲——但他的內心,卻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難道,自己只能靠他們的報告,親自用這只手,將朧的名字從人名帖上塗掉嗎?

  ——然而——弦之介在大井川以西的河邊,從老百姓的喧嘩聲中,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告示。

  “甲賀弦之介,不知你現在藏匿在什麽地方?......陽炎現已落入我們手中。一兩天內,我們會讓她好好領教伊賀的厲害,然後再結果她的性命......如果你還是甲賀卍谷的首領,就趕快從你藏身的地方出來,前來營救陽炎。”

  他表情凝然的聽著別人的宣讀聲。

  敵人的署名是朧和天膳。

  ——這樣說來,敵方朱絹已經被殺,而左衛門也已經陣亡。更令弦之介感到驚訝的,是上面居然署有藥師寺天膳的名字。他爲什麽又活過來了?

  總之,爲了確認事實真相,自己必須查明他們的去向。弦之介擡起他那張愁容滿面的臉,毅然決然的上路了——於是現在,在藤枝的這座古寺中,在同樣無邊的黑暗中甲賀弦之介正和死而復生的藥師寺天膳默默對峙天膳惡狠狠地笑了。

  “終於上鈎了,甲賀弦之介!”

  一向小心謹慎的天膳,這次似乎忘記了秉性,動作異常迅速地向著弦之介襲去。弦之介則悄聲無息的往旁邊躲閃。如果是個普通人,看他的動作,一定不會認爲他是雙目失明的盲人。不過,只有藥師寺天膳,看出弦之介的雙目在黑暗中依然緊閉。

  “天膳!”

  弦之介第一次開口道。

  “朧,在這裏嗎?”

  “啊哈哈哈......”

  天膳絲毫沒有掩飾內心的得意。

  “弦之介,你到底變成了瞎子!朧大人確實是在這裏。就在剛才,我和朧大人一邊捉弄陽炎,一邊做著歡愛之事.....實在是太快活了,所以連你來了都未察覺。哎,可惜你已經瞎了,看不見我倆的好事,實在是可惜呀!”

  朧又氣又惱地站著,由於過於驚訝和恐懼,她的全身,連同聲音都僵住了。

  “而且,更遺憾的是,在我殺了你之後,你那瞎掉眼睛也欣賞不了朧大人的笑臉,哈哈哈哈.....”

  面對藥師寺天膳的進攻,甲賀弦之介依舊是只避讓不還手,儘管仿如並未失明,但不要忘了,天膳也是頂尖的忍者。弦之介的步伐已然亂了,這一點絲毫沒有逃過天膳的觀察。

  “逃得了嗎?弦之介!你不是專程來到這裏受死的嗎?”

  天膳一邊咆哮,一邊揮舞著凶刃,朝弦之介砍去。僅僅毫釐之差,弦之介避開了這一擊,但是他白皙的額頭上,已經劃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如絲般噴濺了出來,只得借勢從回廊跳入到庭院之中。

  黑暗中,天膳依然看清了弦之介額頭的血迹,以及他跳躍的身影。天膳猛然跳上了回廊的欄杆,試圖朝弦之介追擊過去。

  古寺的庭院,是一片濃霧沼澤。即便是習慣了暗夜的忍者,也很難一眼辨認。有那麽一瞬,天膳在回廊的欄杆上停了一下,隨即一邊大聲喊道:“伊賀甲賀忍術之爭,勝敗已定!”

  一邊踩著欄杆騰空躍起。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命,天膳踩住的回廊欄杆,居然已經枯朽!天膳只感覺自己腳下一空,長刀一下從空中跌入了霧底。同時發出一聲難以名壯的慘叫。就在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失去平衡,一隻腳的趾尖要著地的一刹那——從霧的深處嗖的出現一把利刃,黑暗中傳來頸骨被砍斷的脆響。

  藥師寺天膳趔趄了五步。他的頭只剩下一層薄皮與頸部相連,垂落在背上,本該是頭部的地方,正在不停的噴著血水。

  甲賀弦之皆單膝跪在地上,茫然地聽著天膳倒地的聲音。在這濃霧之中,加之目不能視,剛才的那一必殺的利斬,只能說是他作爲一名忍者憑藉第六感的拼死一擊。

  ——噴湧而出的鮮血,漸漸和濃霧混在一起,慢慢地沾染到弦之介的臉上此時他也仿如大夢初醒般,艱難的站起身來。

  整個古寺,一片死寂。弦之介走到回廊的一側,大聲呼喚道:“朧!”

  “還在嗎?朧!”

  “我在這裏,弦之介大人!”

  ——朧已經記不起有多少天沒聽到弦之介的聲音了。屈指算來,從弦之介離開伊賀的阿幻宅邸,剛才過去了七個晚上。但是,對於現在的朧來說,卻仿如隔世。這七天,實在是太漫長了。而且,朧的聲音也不再如鳥鳴般明亮,而是陰沈嘶啞,像是換了個人。

  “我已經殺了天膳......朧,你手裏有劍嗎?”

  “沒有。”

  “拿起劍,和我決鬥!”

  弦之介的豪言壯語中,卻充滿了音域的語韻。就連兩人的聲音,也仿佛變得和濃霧一般沈重。

  “我必須殺你,你也必須殺我。說不定你能成功,因爲我已經瞎了!”

  “我也已經瞎了。”

  “什麽?”

  “早在離開鍔隱穀之前,我的眼睛就已經瞎了。”

  “爲,爲什麽?朧,爲什麽會這樣——”

  “我不希望見到和卍穀的拼殺——”

  弦之介嗚咽了,剛才朧的這句話,已經讓他明白,朧並沒有背叛自己。

  “弦之介大人,請你殺了我吧。朧一直在等待著這天的到來。”

  朧的聲音裏邊,第一次充滿了喜悅。

  “伊賀已經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甲賀也是,只剩我一個人了......”

  兩個人的聲音又消沈在霧裏邊。流逝的,只剩下濃霧和時間。打破這個沈默的,是在古寺下方傳來的叫喊。

  “——你聽見了嗎?”

  “恩,是叫天膳大人的聲音。”

  “那麽,甲賀——”

  這喊聲是從古寺下方的旅舍中傳來的。看來古寺的情況,已被旅舍裏的武士覺察。聽的出來,喊聲正在朝著古寺逼近。

  “誰都不知道這裏的情況——”

  弦之皆突然說道,他指的是已經在決鬥中死去的甲賀和伊賀的十八名忍者。

  “朧,我要走了。”

  “啊——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弦之介的聲音透著蒼涼。他已意識到自己無法殺死朧。

  “即使我們不進行決鬥,也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因爲,不會再有其他人得知......”

  “我知道。”

  突然,從弦之介的腳下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同時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弦之介的腳踝。

  “弦之介大人,你爲什麽不殺朧?”

 三 不死鳥墜落

躺在血泊之中的陽炎醒了,滿身血迹。不過,弦之介和朧都看不到,她美麗的面容,已經籠罩在死亡的暗紅陰影之中。

  “弦、弦之介大人,你在伊勢關町的時候,曾對我發誓,一定會殺死朧的,難道你已經忘了嗎?”

  陽炎用盡剩餘的氣力,搖晃著弦之介身體。

  “我、我爲了甲賀的勝利,已經玷污了身體,遍體鱗傷,馬上就快要死了......你難道不想殺了她,爲我報仇嗎?”

  “陽炎!”

  弦之介長歎一聲,沒有再說話。陽炎的話,已經讓他痛徹肺腑。

  “我所以會這樣,都是爲了甲賀,爲了卍穀......難道,弦之介大人,你要背叛甲賀,背叛卍穀,還有我嗎“陽炎......”

  “你就讓我在死之前,親眼看到甲賀的勝利吧......”

  陽炎的聲音越來越弱。弦之介把陽炎抱在了懷裏。

  “走吧,陽炎。”

  “不行,我不走。沒有看到朧的血以前,我不能走。弦之介大人,讓我用朧的血,抹去她的名字——”

  弦之介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抱起陽炎,朝著回廊的一側走去。陽炎的手腕一邊顫抖一邊貼近了弦之介的頸項,眼睛則死死地盯著他的面孔。從她空虛的瞳孔中,燃起了一絲蒼白異樣的火焰。然而,失明的弦之介卻看不到這複雜表情的變化。

  陽炎詭異地笑了。那一刹那,她將自己的氣息吐在了弦之介的臉上。

  “啊!陽炎!”

  弦之介一下子背過臉去,懷中的陽炎也重重地摔了出去,他搖晃著單膝跪下,身體順勢一傾伏在地面。弦之介已經吸入了陽炎的死亡氣息。

  摔在地上的陽炎躺了片刻,終於勉強地把頭擡了起來。臨死之前,陽炎的臉上顯露出難以名狀的恍惚邪惡的神情——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這淒美女人的表情了。她匍匐著,慢慢地,朝著弦之介身邊爬去。

  “既然要走,不如、和我一起去地獄吧——”

  如同一條瀕臨死亡的白蛇,陽炎漸漸地爬到了弦之介的身邊,只爲了將自己僅存的息氣,吐散在弦之介的臉上。這時,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朧的聲音:“弦之介大人!”

  陽炎擡起頭,只對上那兩隻閃閃發光的黑瞳——這是一雙可以穿透黑暗的雙瞳,雖然不是忍術,但是那燦爛的光輝,同樣讓人感到目眩神迷——只一瞬間,陽炎的氣息失去了毒性。

  “弦之介大人!”

  朧飛身跑進弦之介的身旁。她的雙眼,已經復原!七夜盲的秘藥,在經過七天七夜之後,終於失去了效力。

  朧看到了昏迷在地上的弦之介。而且,他還聽見了穿過古寺山門的腳步聲。她來不及理會陽炎,扶起弦之介巡視著周圍,發現須彌壇下有一個很大的經櫃,就把他藏了進去。

  這一切都被陽炎看到了。從剛才的體溫裏,她知道弦之介並沒有死,只不過是暫時失去了知覺。但她依然無力爬行,連句話也發不出。一隻順著蛛絲下降的蜘蛛,四肢突然緊縮,死在了她面前。與此同時陽炎的頭也撞在地面,閉上了雙眼......

  “——哎呀,這是?”

  “這不是天膳大人嗎?”

  院子裏響起一片驚呼,人流湧動。這時,朧已經把弦之介放入了經櫃,蓋上了朱紅色的蓋子。

  “甲賀忍者來過了!”

  “朧大人呢?”

  當武士們手持松明闖入大殿的時候,朧寂然的坐在經櫃之上,低頭不語。

  “啊,這裏有一個女人,已經死了!”

  “朧大人沒事吧。”

  “朧大人,您怎麽了?”

  朧緊閉著雙瞳,只是不住地搖頭。

  “甲賀弦之介是不是來過這裏?”

  “還是天膳大人和這個女人同歸於盡了?”

  朧沒有理會武士的詢問,只是如同嬰兒般不停的搖頭。不知道她是在否定,還是表示不知道,總之武士都把她當作是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孩,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

  這時,院子中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用緊張!這個天膳是不死的忍者,昨天夜裏你們不也都聽說了嗎?”

  阿福也來了。

  “這個男人受的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現在,正好是親眼見識此奇妙忍術的絕好機會。來人哪!快把天膳抱起來,幫他把首級接上。”

  縱然是身經百戰的武士,這時也憂鬱著不敢上前。

  “有什麽好怕的。竹千代大人——還有我阿福,以及你們衆人的命運,現在都和這個人有著莫大的干系。”

  在阿福的叱吒下,有五六名武士來到了天膳的屍體旁邊。

  朧一下子從經櫃上面跳了下來,也飛快的趕到了回廊附近。

  整個院子燃起了松明的油煙,在火光的映照下,藥師寺天膳被衆人抱了起來,頭和頸部也被拼在一起。天膳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抱著天膳的幾名武士由於恐懼,渾身上下簌簌地顫抖起來。他們的背後就是已經倒塌的山門,在夜空的襯托下,呈現出一副似乎只有在地獄才能看到的淒慘光景。

  天膳看著朧。朧也看著天膳——生與死之間,既如彈指一瞬那麽短暫,又如永劫般漫長。

  從朧的雙目中,第二次發出燦爛的光芒,天膳繼續凝視著朧的雙瞳。那雙眼睛裏面,盈滿了淚水。不用說,由於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膳的身上,所以沒有人注意到朧眼中透過眼淚閃耀著的生命的光輝,也沒有覺察死者那昏暗的眼睛裏面映射出的虛幻的火花。

  朧爲什麽哭了?因爲她運用自己的破幻之瞳,親手斬斷了部下天膳那將要重新接上的生命之絲。比起伊賀或是甲賀的勝負來,現在朧心中更關心的,是一定要救出甲賀弦之介。

  在松明的照耀下,天膳的眼中似乎升騰起了一股烈火。那決不是頭部被斬斷、只剩下一層薄皮和身體相連的死者的目光。那是一雙充滿了無限的憤怒、無盡的哀怨與苦悶的目光。——不過,一閃之後,這雙眼睛就失去了光澤,顔色淡了下去。眼瞼也漸漸地闔上......

  朧耗盡了體力,也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時,天膳的嘴動了。一個聲音,從已被切斷的頭上鉛灰色的嘴唇中發出,如同水牛的低吼。

  “甲賀弦之介在......經櫃裏面!”

  說完,天膳的嘴唇一下子伸展到兩耳附近,露出了死亡的微笑。接著他恐怖的表情就如同石膏像一樣凝固不動了。不死鳥,終於墜落了。

  衆武士朝著經櫃一擁而上。而朧則暈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四 來世邂逅

——慶長十九年五月七日傍晚。

  這一天就是奉臣秀賴在大佛店爲豐臣秀吉舉行供奉的儀式的日子。片桐且元接到了奉臣的命令,來到駿府將此事稟告了德川家康。家康心中暗自竊喜,這樣一來,將整個天下攬入德川家囊中的日子,指日可待。然而,家康並不知道,也是在這天的傍晚,駿府城的西面——安倍川的河畔,還有一場生死決鬥,即將展開。這場戰鬥,才是真正決定德川家命運的對決,但是家康事前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報告。他手下的家臣,也沒有一個人知曉。只有忍者的統帥服部半藏,親眼見證了這場秘爭。

  服部半藏接到阿福急使的消息,趕到決鬥現場的時候——落日已經西斜,黃昏籠罩了駿府城的七層天守閣,安倍川的水面一片暮色。

  從渡口望上游去,有一片被高高的蘆葦叢包圍的白色沙灘。阿福率領著數十名侍從,正伏身在蘆葦叢中。見到半藏來了以後,阿福上前簡短的向他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阿福當然沒有說謊,不過也不一定說出了所有的真相。阿福把那份人所共知的卷軸交給了半藏,聽她的解釋就好像她是出於偶然,才知曉了這場決鬥的場所。

  對從東海道的挂川到藤枝之間出現的那份不可思議的伊賀告示,服部半藏已經有所耳聞。雖然他料定這和甲賀伊賀的決鬥有關,不管看著眼前展開的卷軸,儘管自己也參與了其中的謀劃,他依然爲這場秘爭的慘烈扼腕長歎。

  卷軸裏邊寫的明白:“甲賀組十人衆和伊賀組十人衆決一雌雄。決鬥之幸存者,應攜此秘卷於五月晦日抵達駿府城——”就算是忍者最高統帥的半藏,也沒有想到在自己親手解除了兩族相爭的封禁之後,事態如疾風訊雷一般,發展到如此慘痛的結局。現在不僅距五月晦日尚遠,就是相距命令發出的五月七日,也不過才過了十天時間而已。在這短短的十天之內,人名帖上寫有名字的甲賀卍谷和伊賀鍔隱穀的二十名忍者,已經有十八人的名字,畫上朱紅血道——“還活著的,就剩他們二人......”

  阿福的臉上,如同戴著一個假面具。

  事到如今,服部半藏自然會對阿福的伊勢秘密之行産生懷疑。不過,現在他從這個面無表情的竹千代乳母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不軌的端倪。而且,不管這個女人抱有怎樣的動機,作爲常人的第三者,即便想要操縱忍者的決鬥,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點,也是衆所周知的事實。“我偶爾會在此地巡遊,但這次的出行如果被國千代大人一派知道的話,某些心懷叵測的人,不知道又會作出什麽什麽樣的猜測。而且,這也有違大禦所大人對於這場決鬥的期待。所以,次此只好煩勞大人您出面。”

  阿福對半藏說道。

  “如我所言,我擔心如果有人得知我親自觀看了這場決鬥,不一定又會出現什麽樣的傳聞。之所以請忍者統帥的半藏大人來此,就是爲了請您在親眼觀看這場決鬥之後,向大禦所大人證明,我阿福和這場決鬥之間,沒有絲毫瓜葛。”

  從距此僅有五裏半路的藤枝到這裏,阿福之所以花了這麽長的時間,是因爲要等待昏迷的甲賀弦之介蘇醒過來。等待弦之介醒過來既是朧的懇求,也是出於阿福自己的目的。她就是想讓半藏也來觀看這場最後的決鬥,證明她的清白。

  “——如果趁甲賀忍者昏迷的時候將之殺死,將有損伊賀的名譽。”

  衆武士在古寺發現弦之介的時候,朧就是這樣對阿福說的。雖然朧和阿福的目的完全不同,不過阿福也確實想讓服部半藏做個見證,證實伊賀對甲賀的勝利,乃是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其實阿福心裏很清楚甲賀弦之介已經雙目失明。她也知道朧的眼睛已經復原。她確信勝利已經操縱在朧的手中。

  “不過,正如您所看到的,甲賀的忍者已經雙目失明。”

  “什麽?”

  “據說,這是伊賀的忍者弄瞎的。服部大人,毫無疑問,這也是忍術相爭中的一個計謀。”

  半藏從蘆葦叢中凝視了一會甲賀弦之介的雙目,點頭答道:“所言不假。”

  在忍術決鬥中,確實沒有卑鄙這個詞。不論雙方的實力有怎樣的差距,也不論使用了怎樣的陰謀,在忍者的世界裏,都可以得到容忍。武士的道德準則,並不適用於忍者的世界。奇襲、暗殺、誘騙......忍術的決鬥注定將不擇手段、慘烈而沒有任何慈悲可言。

  “甲賀弦之介!”

  半藏對著弦之介大聲喊道,“對於和伊賀朧的這場決鬥,你沒有異議吧?”

  “——誠如斯言。”

  弦之介從容的回答道。弦之介早已生死置之度外,對於前來觀戰的服部半藏,也沒有半句怨言。

  “朧,你呢?”

  “沒有!”

  朧拱手對半藏示意。阿幻的老鷹,就停在她的肩上。她美麗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種淩然的表情——昨天,朧在被阿福問到的時候也以同樣堅毅的態度作了回答。不知道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還是流淌在她體內的伊賀阿幻的血脈已然蘇醒。

  服部半藏並不知曉兩人心意,在他的心中,其實相當後悔。半藏在數年前,曾經回到過甲賀和伊賀一次,和甲賀彈正和阿幻見過面。當時他看到的弦之介和朧,還都是童心爛漫的少年——不僅如此,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兩人,依舊是那麽年輕和俊美,以至讓人懷疑他們的忍者身份。現在,自己把兩人逼到這樣的境地,雖說是大禦所德川家康的命令,但在半藏的心靈深處,依然産生了一種悔恨和恐懼的心情。

  “既然如此,服部半藏謹以此爲證。你等二人,開始吧!”

  半藏決然地說道。然後他拿著卷軸,來到白色沙灘的一處空地將卷軸至於空地的中央。

  老鷹猛然飛向了空中。隨著半藏退出放著卷軸的空地,甲賀弦之介和朧無聲無息地,走進了這塊白色的祭壇起風了。蘆葦在呼呼的風聲中低頭,河流泛起仿佛只有秋天才有的冷寂的波紋。

  甲賀弦之介和朧,各自握著長刀,長時間默默以對。

  ——無論是誰,看到這對舉刀相向的年輕忍者,都會把他們視爲甲賀和伊賀二族宿命的代表者,而兩族四百年來的爭戰,馬上就會告以終焉。沒有人,能夠瞭解現在兩人的內心世界。

  又有誰知道,就在十天之前,雖然地點不同,可同樣是在這安培川河畔,兩人的祖父和祖母,曾經一邊感歎“......和你我相似的命運現在又降臨到朧和絃之介的頭上。真是可怕的天意啊!”一邊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對決,同歸於盡。

  只見西邊的山谷裏,落日只剩下了幾抹殘缺的朱紅。籠罩一切的黑暗,即將降臨。——兩人依然寂然的站立著,一動也沒有動。一旁觀戰的阿福終於忍不住了,焦躁地訓斥道:“——朧——”

  如同隨波逐流般,朧邁步走了出去。一步、三步......五步——弦之介手中的長刀依然低垂著,沒有做出任何防禦的姿勢。

  朧站到了弦之介的面前。她舉起手中的利刃,刺向弦之介的胸膛。這時——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刀身瞬間反轉了回來,朝著她自己的胸部,深深地紮了進去。沒有呻吟,朧倒了下去。

  蘆葦叢中卻傳來一聲慘叫。剛才,阿福一直屏息觀看著這場決鬥,現在卻臉色大變。短暫的停頓之後,她突然發了狂似的大聲喊道:“來人!快殺了甲賀弦之介——”

  阿福完全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以至於忘記了自己專程叫來的服部半藏。朧輸了!這也就是竹千代輸了,她自己輸了。同時,這也就意味著她和竹千代一派的滅亡。所以她的失態,也不難理解。

  只見衆武士揮舞手中的利刃,朝著弦之介一擁而上。可是等到這群人來到甲賀弦之介身前五米的時候,發生了更加令人驚異的情景只見這些武士手中的長刀,紛紛紮進了自己同伴的體內。

  對於阿福來說,那場景無疑於一場噩夢。這場腥風血雨之後——在黃昏的餘暉中,甲賀弦之介依舊提著刀身一個人站在原地。只是,從他的雙眼裏,正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當阿福發現弦之介的身影正朝著自己走來的時候,她的雙腿由於恐懼已完全麻木了。但是弦之介只是拾起了放在地上的卷軸,又回到了朧的身邊。他站在那裏,默默的將手中的卷軸展開。

  “朧......”

  這聲音穿過飄搖在風中的蘆葦,消失了。

  只有弦之介心中明白,還在自己睜開雙眼之前,朧,已經死了——過了一會。弦之介抱起朧的屍體,來到了水邊。他用指尖蘸著朧胸口的鮮血,在卷軸上把兩人的名字都畫上了紅線。後來衆人才發現,弦之介在卷軸的最後,還寫下了如下的血書。

  “最後寫下此文的,乃是伊賀的忍者朧。”

  之後,他把卷軸卷好,抛向了空中。

  至此,靜默得如一張黑白照片的世界裏,突然響起了鳥類展翅的聲音。一隻鷹穿過天空,用它的利爪抓住了卷軸。

  “伊賀贏了。去城裏報信吧——”

  甲賀弦之介第一次大聲喊出聲來。接著他用朧的長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倒在了水面上。他抱住已經一半浸在水中的朧,兩人的屍體在水面漂浮。

  夕陽最後一抹殘光中,老鷹追逐著兩人,在低空中旋回。盤旋的鷹翅下面,兩名年輕的忍者形如一體,靜靜地沿著河水,漂流出去。

  弦之介和朧的黑髮纏繞在一起,緩慢地漂流在駿河灘上。明月的照耀下,河面泛著藍光,仿佛在述說著這個悲傷的愛情故事——之前一直追隨著他們的黑鷹,在空中哀傷的盤旋片刻,轉身朝著北方飛去。鷹爪裏,仍依舊寫著甲賀和伊賀二十名精銳忍者名字的卷軸。不過,現在那裏面已經沒有一位幸存者。

(甲賀忍法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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