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篇: 贖罪的赤炎石
第一章 歸鄉
「旅行真是讓人心動不已呢!」
雪絲塔這麼叫著,把才人的手臂壓在自己的胸口上。
「與其說心動,倒不如說軟綿綿呢……」
現在是在馬車之中,才人和雪絲塔並肩坐在小小的座位上。
雪絲塔身上穿著草色的連衣裙,腳上穿著綁帶長靴,頭上還戴著小小的草帽,是一種輕鬆的外出打扮。黑髮而且面容清秀的雪絲塔一旦作出這種打扮,是在顯得非常可愛。甚至超越了可愛的極限,轉而讓人覺得可恨了。你、你這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可愛!才人心想。而且難以饒恕的是,這樣可愛的雪絲塔明明散發出一種清秀動人的氣息,但在行動上卻顯得相當大膽。跟她並肩坐在一起,她就抱著才人的手臂,猛第壓到自己的胸口上。
雪雪雪、雪絲塔,你要是那那那、那樣拉我的手的話、手、手臂就會、就會碰到胸部了,碰、碰上了、軟、軟綿綿的……當才人以幾乎要喜極而泣的聲音這麼說的時候——
「啊,我是故意的。」
雪絲塔卻露出爽朗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
「怎、怎麼……怎麼能故意……那個……在旁邊有人的地方,你呀……」
無法把「快住手」這句話說出口的才人,為了安撫自己的良心,作出了形式上的抗議。
「車伕的話是不用擔心的,那只是人偶而已啦。」
坐在駕車者座位上的年輕男人,似乎是由魔法力量操縱的人偶。說起來,他的眼睛的確放射出玻璃球一樣的光芒。於是,雪絲塔就變得更為大膽了。她把臉頰貼在才人得肩上,把嘴巴湊近他得耳朵,發出了混合了呼吸得聲音:
「……這樣子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呢。」
「的、的確是呢。」
「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你了,暑假的那段時間,你跟瓦利埃爾小姐幹什麼去了呢?」
這個絕對不能說,總不能說是受了安麗埃塔的委託而去執行秘密任務吧。雖然想起來自己不過是整天在洗碟子而已,可是那畢竟是秘密。
「嗯、那個……我就在酒館裡打工。露易絲就在城裡做事……我也不知道她幹了些什麼。」
才人只對露易絲的那部分說了謊。至於自己的事,他認為就算說真話也應該沒什麼問題。
「哎呀!在酒館!才人先生你嗎!到底是為什麼呢?」
「不、沒有啦,因為缺錢……」
「這樣嗎,如果是錢的話,你跟我說就行了嘛!」
「問雪絲塔你嗎?」
「是的,雖然也不是很多,但我一直都在攢錢哦。」
不愧是腳踏實地的鄉下姑娘,看來她一直都沒有亂花錢,省吃儉用地攢了起來。才人對雪絲塔的這種關懷感到非常高興。
「沒事的!反正我也想辦法解決了。」
「真的嗎?不過,有需要的時候請你也別客氣,儘管說出來哦。」
這樣善良的女孩每天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錢,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借的。
「我是不能從雪絲塔那兒借錢的!」
「哎呀,為什麼呢!只要是為了才人先生,錢什麼的我都不在乎!」
說完,雪絲塔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啊,對了……你的意思是根本沒興趣用我的錢吧……」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意思嘛!」
「你一定是討厭我了。」
「沒、沒有那麼回事!」
「真的嗎?可是才人先生對我好冷淡呀。」
「我嗎?為什麼?」
「人家明明坐在你身邊,你也沒對我做些什麼嘛。」
正當才人慌的手忙腳亂的時候,雪絲塔「嗯……」地發出了低吟聲,將嘴唇吻到了才人的脖子。這種柔軟得快要讓人溶化掉得觸感,讓才人感到驚愕不已。
雪絲塔的嘴唇沿著頸項上移,最後竟然輕咬了一下才人的耳垂。
腦髓部分感覺到一種火熱的燒灼感,空氣就像凝固了似的,脊髓就像被插進了一根燒紅了的筷子,才人「嗖」地挺直了腰背,以顫抖的聲音說道:
「雪、雪、雪絲塔……」
正當才人這麼低聲說著話的瞬間——
馬車的頂蓋被吹飛了。
與其說是吹飛,倒不如說是讓埋藏在裡面的炸藥發生爆炸還更貼切。才人他們的馬車立即就從帶頂蓋的馬車變成了露天馬車了。
才人顫抖著身體,轉身往後看去。
只見那裡走著一輛比才人他們乘的馬車大上一倍、由兩匹馬拉動的豪華大馬車。
感覺到那輛馬車中生起了某種黑騰騰的氣息,才人不由得害怕了,是非常非常的害怕。大概到了目的地之後,自己一定會死掉吧。從那輛豪華馬車裡發出的正是這樣可怕的氣息。
「哇——哇——!馬車頂蓋~~~!」雪絲塔一邊大叫一邊抱了過來。
「雪、雪絲塔……」
「什、什麼事呢?」
「如果你不想死的話,還是離開一點的好。」
雪絲塔卻一把抱了過來——
「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我心甘情願的!」
一邊這麼大嚷一邊推倒了才人。才人一邊感動於她的熱情,一邊在腦海裡像是走馬燈似的閃過「啊啊,這就是我人生的終點,是在太短暫了,最後至少也希望能踏上日本的土地啊……」之類的念頭。
話說在才人他們後面走著的那輛豪華馬車之中……
露易絲探出頭來,手裡拿著茶色的古董魔杖,正氣喘吁吁地顫抖著身體。才人他們乘坐的馬車頂蓋,就是被露易絲用虛無魔法「Explosion」轟飛的。
因為從馬車後面的窗子,可以毫無遺漏地看到裡面的情況。
雪絲塔和才人在裡面互相擁抱互相貼近,在脖子上吻的這個期間,露易絲一直在馬車裡顫抖著身體注視著他們。可是因為女僕的嘴唇碰到了使魔的耳垂,怒氣終於在這個時候爆發了。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使魔被別人吻。
察覺到馬車頂蓋被轟飛之後,雪絲塔依然抱著才人,露易絲的雙眉馬上倒豎了愛來自。
正當她要繼續詠唱咒語的時候,腳卻被人扯了一下。
「呀啊!」
還沒等露易絲叫完,臉頰就已經被扭扯起來了。
「好痛!不要!嗚嗚!嗚呀!啊!好痛啊!」
那個宛如自尊心凝聚物一般的露易絲被人這樣捏扯著臉,卻竟然連一句怨言也說不出來。要是這一幕被才人看到的話,一定會吃驚得瞪大眼睛。
這樣子捏扯著露易絲臉頰的人……事一位有著漂亮金髮的女性。年齡大概是二十六七歲吧,臉型看起來跟露易絲很相像。大概是對露易絲潑辣部分進行強化,成長之後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吧?她就是會讓人產生這種感覺的富有霸氣的美女。
「小不點露易絲。我要跟你說的話,還沒有完哦?」
「是的~~~很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露易絲一邊被扯著臉,一邊詠用半哭的聲音叫嚷道。讓露易絲絕對無法在面前抬起頭來的人總共有四個。那就是安麗埃塔、父母、還有這位大姐姐埃蕾歐諾爾了。這位比露易絲大十一歲的拉瓦利埃爾家的長女,以其尤勝於男的性情以及作為王立魔法研究所「Academy」的優秀研究員而著名。
「難得我來找你說話,你這樣子東張西望的到底在幹什麼?而且還把僕人的馬車頂蓋轟飛……」
「那、那是因為……那個……使魔和女僕、在那裡又是貼在一起又是卿卿我我的……」
露易絲好像很難開口似的,忸忸怩怩地向姐姐說道。
「僕人做的事,你就由得他們不就好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真是個靜不下來的孩子!你可是拉瓦利埃爾家的女兒啊!稍微有點自覺好不好!」
「是、是的……」
露易絲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喪氣地垂下了腦袋。
「可、可是……也沒必要把魔法學院的女僕也帶來嘛……」
「小不點。你知道不?拉瓦利埃爾家可是名門中的名門啊。你也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麼了吧?」
「是的,姐姐。」
「如果僕人只有你的使魔的話,那不就太寒酸了嗎?露易絲,所謂的貴婦人,是必須在任何時候都至少要隨身攜帶著一個照料自己飲食起居的侍女的啊。」
在托裡斯塔尼亞的研究所工作的埃蕾歐諾爾,今天早上為了把露易絲帶回家探親而來到了魔法學院。
她拉住了抱著待洗衣物的雪絲塔,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途中的侍女就找她吧」,接著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強迫在場的貴族教師們答應,然後就讓雪絲塔作為隨行侍女一起上路了。
埃蕾歐諾爾硬是要學院的人給他們準備好僕人用的馬車,讓雪絲塔和才人坐了上去,然後自己就跟路一字一起坐上自己乘到學院來的那一輛馬車。
路上其實並不需要什麼照顧,那只不過是近乎裝飾品一樣的東西。可是對貴族來說,這種裝飾品卻比什麼都重要。
這時候,露易絲的內心實在不是滋味。
因為這次回家探親決不是一次一帆風順的旅程。
對亞爾比昂的征伐作戰計劃在魔法學院的發佈,實在暑假結束後過了兩個月……也就是上個月—科恩之月發生的事。
由於王室決定在時隔數十年的現在對遠征軍進行重新編成,王軍陷入了士官不足的困境。為此,他們決定讓貴族學生也作為士官參軍了。雖然一部分教師和校長奧斯曼都對此表示反對,但是安麗埃塔和樞機卿、還有王軍們都壓住了他們的反對呼聲。甚至說出了「學習就等戰爭結束之後再進行」的話。
安麗埃塔的直屬女官、身為「虛無」繼承者的露易絲,則在征伐作戰中被賦予了特殊的任務。
可是……當露易絲向家裡報告「為了祖國,我打算作為王軍的一員,參加亞爾比昂的征伐作戰」的時候,就演變成了一場大騷動。
一封寫著「不可從軍」的信寄來了沒法學院,露易絲不作理會,可是這次又輪到埃蕾歐諾爾來找她了。
露易絲當然很不高興,什麼叫做「不可從軍」?現在全國的練兵場和駐營地都擠滿了參加速成士官教育的學生們,幾乎所有的男生都選擇了參加戰爭這條路。
自己雖然是女生,但卻是女王陛下的名譽女官。而且再這一次的征伐作戰中,自己還要帶上使魔所操縱的飛行機器一起參加。
由此可以知道王室對露易絲的「虛無」寄托的期待非常高。安麗埃塔和樞機卿已經把自己考慮成王軍手中的王牌了。
身為托裡斯汀的貴族,那實在是至高無上的名譽。
雖說自己的確是不喜歡戰爭,但是自己也很想為祖國和公主陛下盡一分微力。被賦予了「虛無」之力的自己,有著微祖國效忠盡力的義務。對祖國的忠義,不正是名門拉瓦利埃爾家值得自豪的事情嗎?明明是這樣,家裡卻對自己從軍這件事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你還真是喜歡任性妄為!戰爭?你去那裡能幹得了什麼?你聽好了,回家一定要好好聽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的訓話!」
「可、可是……」
她正想要反駁,可是臉卻被捏扯了起來。埃蕾歐諾爾還是像以前那樣,完全把露易絲當作小孩子看待,依然再使用以前叫慣了的「小不點」來稱呼她。
「可是?應該是『是』才對吧!小不點!小不點露易絲!」
不愧是姐妹。那簡直就是對露易絲平時調教使魔的時候用的語氣。露易絲完全沒有辦法反抗。
「嗚、嗚呀……啊……姐姐……臉好痛……嗚嗚……」
還發出了可憐的聲音。
因為等了很久也沒有咒語飛過來,才人終於放心地舒了一口氣。看來在後面的馬車力,露易絲的咒文因為某種緣故而沒能發動。
雪絲塔緊緊貼著才人,似乎變得越來越開心了。她甚至把沒有馬車頂蓋的事也忘記了,再次高高興興地用自己的身體磨蹭著才人的手臂。
「那個那個,才人先生。」
「嗯?什、什麼?」
「旅行還真是開心呢!」
「的、的確是呢……」
雖然隨口應了這麼一句,但是才人的腦袋並沒有樂天到那種程度。
考慮到接下來的事,實在是問題重重。
安麗埃塔她們正在進行著戰爭計劃,而且還是由自己主動發起征伐的戰爭。露易絲也當然會參加,自己也不得不順著大流參加,而且這次是要帶上那架零戰一起從軍。也許自己會被要求幹些很危險的事吧。
無論如何心情也無法變得輕鬆起來。
真是的,這場戰爭結束後,我一定要到東方尋找返回原來世界的線索!才人在心底裡定下了決心。在那之前,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生存下來。
看到才人露出一臉苦思冥想的表情,雪絲塔的臉馬上變得陰鬱起來了。
「真討厭。」
「咦?」
「才人先生也要到亞爾比昂去吧?」
「啊、嗯……」
看來剛才為止雪絲塔的開朗態度,都是為了讓才人提起精神而裝出來的。
「我很討厭貴族的那些人。」
「雪絲塔……」
「自己相互殺來殺去就好了嘛……還把我們平民也捲進去……」
「雖然他們說這是為了結束戰爭啦……」
才人想起了安麗埃塔的話,低聲說道。
「不管是不是為了結束還是為了開始,戰爭就是戰爭。」
才人馬上沉默了。
不久前的塔爾布戰役中,自己有著戰鬥的理由,那就是「要去救雪絲塔和村裡的人們」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這一次征伐亞爾比昂的戰爭,又有什麼樣的理由呢?
到底自己有什麼理由非要參加這場戰爭不可的理由呢?
露易絲雖然很拚命……可是自己卻沒有什麼幹勁。
只是,在碰觸到安麗埃塔的脆弱時所能感覺到的「希望幫一幫這位可憐的公主殿下」的念頭推動著才人。
「為什麼才人先生非去不可呢?不是跟你沒有關係嗎?」
「嗯,雖然是這樣啦。」才人支起了一邊手肘。
雪絲塔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你不能死啊……你絕對、絕對不可以死……」
才人面對這樣的雪絲塔,不由得感到萬分愛憐。
能得到如此可愛的女僕這樣微自己哭泣的話,自己的生存也算是有意義了……把事情想到這個地步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傻瓜呢?
可是,露易絲的老家嗎……
剛才碰到的露易絲的姐姐雖然是個美女,可是臉相還算是很凶呢……才人想到。她完全沒有看才人一眼,那種態度就跟露易絲第一次遇到自己時一樣高高在上。露易絲成長之後就會變成那副模樣嗎?那實在太可悲了。
而且還有一種前途多難的感覺。看來露易絲和她家裡的人有著相當程度的溫差。
這次就是要回到那樣的露易絲的老家去。
才人仰望天空,以平常那種奇特的悠閒態度想著:「唉,接下來將會變成怎樣呢……」
哈佛蘭宮殿坐落於亞爾比昂的首都倫迪紐姆南側。
位於宮殿裡的白色大堂,實在是無愧於「白之國」的中樞區域,是一個塗滿了白色的莊嚴肅穆的場所。以十六根柱子包圍在大堂周圍,支撐著天花板。白色的牆壁上沒有一條劃痕,在光線充足的情況下,其光華的表面甚至能映照出人的臉來。
如今,神聖亞爾比昂共和國的閣僚和將軍們正集中到位於大堂中心、由一塊巨大岩石做成的「圓桌」周圍,焦急地等待著會議的開始。
大約在兩年前,這裡是大臣們保衛著國王,奪取了國家支配權的地方,現在這裡已經換了主人。
從王國政府手裡奪取了國家政權的革命者們,正焦急地等待著被自己推上王位的君主登場。
等待著那個在兩年前只不過是一介地方司教的男人……
等待著那個本來身份比這裡的所有人……甚至比守候在門扉左右的衛士還有卑微的男人……
大堂的門扉被兩名衛士打開了。
「神聖亞爾比昂共和國政府貴族議會議長,奧利弗先生……」
然而,喊叫的聲音卻被克倫威爾舉手打斷了。
「先、先生?」
「沒有意義的西廣我們救省略掉吧,集中到這裡來的各位,應該沒有一個是不識孤的啦。」
跟隨在克倫威爾背後的人,是一如往常的秘書謝菲爾德、傷勢已經痊癒的瓦爾德子爵、以及土塊之芙卡。
克倫威爾坐在上座,謝菲爾德就像他的影子一般跟隨在身旁。芙卡和瓦爾德則坐到了空著的位子上。
議長兼初代皇帝已經入席,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時候,有一個男人舉起手來,那人正是霍金斯將軍。這位戰爭經驗豐富、有著耀眼的白髮和白鬍子的將軍,以嚴峻的視線注視著曾經是司教的皇帝。
在克倫威爾的催促下,他站了起來。
「閣下,我有一件事想問您。」
「請儘管說吧。」
「在塔布爾一戰中一敗塗地的我軍,現在迫切需要重整艦隊。因為如果沒有艦隊的話,就無法運輸軍隊,也無法守護我們的國土。」
唔……克倫威爾點了點頭。
「為了爭取這方面的時間而展開的秘密綁架女王作戰也以失敗告終了。」
「是的。」
「可以允許我把這一切導致的結果告訴閣下嗎?」
「當然了。孤必須知道所有的事情。」
「敵軍……嗯,托裡斯汀和格爾馬尼亞的聯合軍,現在正徹夜不眠地整備艦隊,兩國合起來共有六十艘戰列艦浮上了天空,那已經足夠跟仍然處於重整中的我軍戰列艦數量相匹敵。而且對方全部都是艦齡相對年輕的新戰艦。」
另一位將軍則以侮蔑的語調沉聲道:
「那只不過是紙糊的艦隊而已,他們的熟練度遠遠不及我軍。」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閣下。我們在熟練度方面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優勢。因為在革命期間,我們處死了大批優秀的將軍士兵,在熟練度方面已經大打折扣。剩下的熟練將官也已經在塔爾布之戰中失去了。」
克倫威爾陷入了沉默。
「他們現在正頻繁地進行這船艦的徵收工作,而且似乎還向諸侯的軍隊發出了召集號令。」
「唔,簡直就像刺蝟一樣,這樣的話很難發動進攻呢。」
一位胖胖的將軍以慢悠悠的聲音說道。霍金斯一聽,馬上就狠瞪了那個男人一眼。
「很難發動進攻?已經集合了這麼多的材料,你難道還估計不到敵軍的企圖嗎?」
霍金斯「咚!」地用力拍了下桌子。
「他們可是打算向這塊大陸發起進攻啊!那麼,我有一個問題。閣下有沒有什麼有效的防衛計劃呢?如果在艦隊決戰中敗北的話,我們就跟赤身裸體沒有分別,要是讓敵軍上陸的話……就麻煩了。疲憊於革命戰爭的我軍,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那才是敗北主義的悲觀思想!」
兩眼充血的年輕將軍馬上反駁霍金斯將軍道。克倫威爾用單手制止了他,微笑道:
「他們為了進攻我們亞爾比昂,就必須動員全軍。」
「正是如此。可是,他們並沒有把士兵留在國內的理由。」
「為什麼呢?」
「他們除了我國之外就沒有別的敵人了。」
「戈利亞發表了中立聲明,他們一定是考慮到這種形式爾決定發動進攻的吧。」
克倫威爾轉過身,跟背後的謝菲爾德對視了一眼,只見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要是他們的中立只是一個幌子呢?」
霍金斯的臉色馬上變了。
「……您是說真的嗎?也就是說戈利亞將會站在我軍一方參戰?」
「孤並沒有說道那種程度。不管如何,宗旨這是外交上的高度機密。」
參加會議的眾人開始議論紛紛了。
「是說戈利亞會參戰?」
「到底是以什麼樣的條件來達成協議的呢?」
「只要戈利亞站在我們這方的話,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霍金斯依然露出一副還不是太相信的表情注視著克倫威爾、
可是,克倫威爾卻一臉憂慮地摸著自己的上唇鬍子。
「所以,孤說過那是高度的外交機密。」
霍金斯開始思索了起來。沒關係,戈利亞軍沒有必要跟托裡斯汀和格爾馬尼亞聯合軍直接發生衝突。就算戈利亞調動軍隊道兩國的背後嚇唬一下,他們就不得不馬上撤兵了。
「如果那是真的的話,的確實沒有比這個更讓人安心的消息了。」
「各位大可不必擔心,請盡心盡力執行軍務吧。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我們的勝利都是無可動搖的。」
將軍們站起身子,同事向他行了一禮。然後,他們就分頭趕往自己所指揮的軍隊。
克倫威爾帶著謝菲爾德和瓦爾德等人,來到了執務室。然後,坐在過去國王曾經做過的椅子上,環視了一下房間內的部下們。
「傷勢已經痊癒了吧,子爵。」
瓦爾德行了一禮。克倫威爾微微一笑,向瓦爾德問道:
「那麼,你有什麼看法呢?」
「正如那位將軍的估計,托裡斯汀和格爾馬尼亞一定會向我們發動進攻吧。」
「唔,那麼,獲勝的幾率有多少?」
「旗鼓相當……不,我方應該處於優勢吧。雖然兵力上不如敵軍,但是我們佔據地利,還有……」
「還有閣下的『虛無』呢。」
芙卡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然而聽她這麼一說,克倫威爾卻很尷尬似的咳嗽了一聲。
「您怎麼了呢?」
「沒有。正如諸位所知道的那樣,強力的咒語並不能輕鬆地多次使用。因為孤被賦予的生命並不是無限的啊。所以,請不要對此寄予過高的期待。」
聽克倫威爾這樣的語氣,似乎他能使用的咒語也是有限度的。
「這並不是寄予過高的期待。只是,沒有王牌在手,對士氣造成的影響是相當大的。」
聽瓦爾德這麼說,克倫威爾點了點頭。
「王牌並不是孤的『虛無』。」
「那麼,果然就是戈利亞的參戰呢。」
按照當初的計劃,本來是讓戈利亞對亞爾比昂軍的征伐作出響應,向托裡斯汀、順便也向格爾馬尼亞發動進攻的……可是因為亞爾比昂軍在塔爾布之戰中敗北,計劃也被迫作出改變。戈利亞提出的第二個建議是,由亞爾比昂大陸吸引敵軍,然後戈利亞就趁機從背後攻擊托裡斯汀和格爾馬尼亞的本土。
聽說了這個計劃之後,瓦爾德就向克倫威爾詢問道:
「閣下,我有一件事感到不放心。」
「儘管說吧。」
「我們向哈爾吉尼亞的王位世襲制度掀起了反旗,但戈利亞卻佔到了我們一方。這樣的事真的有可能嗎?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事,那麼請問理由是什麼?」
克倫威爾以冷漠的眼神注視著瓦爾德。
「子爵,那並不是你去想的事情。政治的事就交給我們,你們只要正確地完成賦予的任務就足夠了。」
瓦爾德閉上了眼睛,低頭行禮。
「遵命。」
「現在孤要交給你一個任務,你應該願意幹吧?」
「請儘管吩咐。」
「敏努維爾君。」
克倫威爾聲音剛落,執務室的門被打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從白髮和臉上的皺紋來看似乎是四十歲左右,可是經過千錘百煉的肉體卻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年齡。那種輕佻的姿態,讓人乍看之下還以為他是個劍士,但身上卻掛著魔杖,看來是個魔法師。
他的臉有一個非常顯眼的特徵。從額頭的正中間,包括整只左眼,一直延伸到臉頰,有一大片燒傷的痕跡。
克倫威爾向他介紹了一下瓦爾德。
「這位是瓦爾德子爵。」
敏努維爾絲毫不動那張鐵皮般的臉,只是用視線注視著瓦爾德。
「瓦爾德君,你也應該曾經聽說過他的名字吧?他就是『白炎』之敏努維爾。」
瓦爾德的眼睛馬上一亮。這個別名,他的確曾經聽過。那是傳說中的魔法師傭兵,白髮的「火」系統魔法師。聽說他由於進行了卑鄙的決鬥,結果被剝奪了貴族的家名,最後當上了傭兵,又聽說他把自己的親人全部燒死之後離開了自己的家,還聽說他至今為止燒死過的人數比吃過的鳥類數量還要多……關於他的惡行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說。
在這些傳說當中,又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那就是,在戰場上使用火炎的他將會變得冷酷無比,他的火炎不會選擇對手。無論是男女老幼,他都會平等地將他們燒個精光。被是放出來得火炎奪走了作為人類溫暖的男人……那就是這個「白炎」之敏努維爾了。
「怎麼樣呢,子爵?親眼看到了傳說中心人物感覺如何?」
「我在想,幸好這裡不是戰場,實在太好了。」
瓦爾德說出了老實的感想。
「那麼,瓦爾德君,我想你幫忙運輸一下他率領的小部隊。」
瓦爾德的臉上閃過了一抹不滿的陰影。就是說要我當運輸工嗎?他的眼神彷彿在這麼說。
「請你不要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孤其實是在想確保萬無一失。雖說是小部隊,但要在高度秘密的情況下用船進行運輸,就必須有風系統的專家協助,也就是你了。」
「……遵命。」
「要是全部被戈利亞軍佔領的話,我方就變得沒有任何發言權了,所以孤至少要把『那裡』納入掌握之中。必須創造一些證明我們『做了工作』的既成事實才行。」
克倫威爾所飽含焦躁的聲音低聲說道。
「所謂的『那裡』,到底是指哪裡呢?」
「首先,就是防備薄弱易於佔領的地方,也就是不可以過於靠近首都托裡斯塔尼亞。其次作為政治談判的資本,那必須是很重要的地方。這就是說,也不能太遠了。」
「政治談判的資本?」
「挾持貴族子弟作人質的話,應該可以提高其作為政治談判資本的效果吧。」
瓦爾德的嘴唇稍微歪曲了一下。
克倫威爾用誇張的姿態說出了目的地。
「是魔法學院啊,子爵。你就把以敏努維爾為隊長的一個小隊,趁著夜色掩護送到那裡去吧。」
這個時候,在魔法學院裡——
琪爾可和塔芭莎正自阿人影稀少的奧斯特裡廣場上走著。現在是休息時間,平時的話這裡應該會有許多學生喧鬧談笑的……
現在就只剩下女學生了,那些高貴的下流的大聲吵嚷的男生都不見了。
「哎呀哎呀,還真是一片戰爭的景象呢。」
琪爾可攤開雙手搖了搖頭。男生基本上全部都志願參加了陷入士官不足境況的王軍。甚至連基修和那個怕死鬼馬裡科爾努也參加了,這實在頗讓人吃驚。
現在他們大概已經遍佈於托裡斯汀各地的練兵場裡接受著速成士官的教育吧。學院變得稀稀落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當然,塔芭莎也是屬於留下來的一批人。表面上裝成是向戈利亞的叔父國王效忠,在暗地裡想著如何復仇的塔芭莎當然不可能插手別國的戰爭了。
琪爾可雖然向自己的祖國提出了參軍的志願,但卻因為身為女性的緣故而沒能得到認同。本來還想可以盡情大鬧一番……真是可惜。
另外,因為男性教師也出征了所以學校的課程也減少了一半。
無所事事的女生們寂寞地聚在一塊,互相談論著有關戀人和朋友是不是還在努力幹之類的話。這時候,琪爾可發現在坐在長椅上一臉憂鬱地支著手肘的蒙莫蘭希,於是走了過去。
「唉呀呀,戀人不在還真是寂寞呢。」
蒙莫蘭希一直注視者前方,彷彿事不關己似的低聲說道:
「他不在我還自在多了呢,這樣就不用吃醋了啊。」
「可是,你看來不是很寂寞嗎?」
「那個自鳴得意的傢伙,明明膽小如鼠還裝英雄。唉,要是沒有像他那樣的傢伙在,還真的有點寂寞呢。」
琪爾可拍了拍蒙莫蘭希的肩膀。
「不過,在始祖普裡米爾的降臨祭開始之前,他應該會回來的。你們國家親愛的女王陛下和我國偉大的皇帝陛下也說過,這是一場很輕鬆的必勝戰爭嘛。」
往「親愛」和「偉大」這兩個詞裡面加入了諷刺語氣,琪爾可沉吟道。本來格爾馬尼亞貴族就沒有什麼忠誠心可言,畢竟那只是諸侯因為利害關係而聚集起來形成的國家。
「真是這樣的話那當然最好了。」
蒙莫蘭希說完,又歎了口氣。
不知為什麼,看著蒙莫蘭希這副模樣,就連琪爾可也感覺到一種淒涼的氣氛。真討厭,戰爭這種東西還真是討厭呢……她把自己一直以來的胡鬧作風束之高閣,小聲自言自語道。
琪爾可和塔芭莎無所事事地閒逛著,來到了位於火之塔旁邊的柯爾貝爾的研究所前。柯爾貝爾正在拚命地為零戰做著整備工作。
男教師們幾乎全部都出征了……可是著柯爾貝爾卻真是我行我素。他似乎把戰爭當成吹過耳邊的一陣風,一直旁若無人地埋頭進行著研究。
「您好像很忙呢。」
琪爾可在聲音裡混入了諷刺意味,向柯爾貝爾說道。
「嗯?」柯爾貝爾抬起臉來,露出了笑容。
「噢噢,小姐!切爾普斯特小姐。上次曾經請你講述過有關火的使用方法呢。」
柯爾貝爾提起了某一次上課的事。
「嗯。」
琪爾可一臉不快地隨口應了一聲。
「怎麼了呢?小姐……」
「先生,你好像沒有志願參加王軍呢。」
學院裡的男人們幾乎全部都奔赴戰場了啊……
「嗯?啊……因為我討厭戰爭。」
說完,柯爾貝爾把臉背對著琪爾可。琪爾可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神色,哼了一下鼻子,心想這真不像個男人,看起來就只能認為他是在逃避近在眼前的戰爭。身為比任何系統都適合戰爭的「火」系統魔法師,而且還有著「炎蛇」的別名,但是這個教師卻說什麼討厭戰爭。
「作為同樣的『火』系統使用者,我實在為你感到羞恥。」
柯爾貝爾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抬起來說道:
「小姐……你知道嗎?火發揮作用的地方……」
「並不僅僅限於戰場,您是想這麼說吧?我已經聽厭了。」
「對,一切都是由使用方法來決定的。並不僅僅限於破壞……」
「聽起來只不過是膽小鬼在找借口罷了。」
琪爾可轉過臉去,催促著塔芭莎走開了。柯爾貝爾看著她們的背影,很寂寞的歎了一口氣。
回到研究室後,柯爾貝爾坐在椅子上。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大開了堆滿各種雜物的書桌下的抽屜。
在那個抽屜裡放著一個小盒子。柯爾貝爾把它拿起來,打開了蓋子。
那是一個如火焰般發出紅光的紅寶石戒指。
仔細一看的話,還能看到紅寶石中搖曳著的火焰。
注視著裡面的火焰,柯爾貝爾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映照在腦海中的情景,現在也依然鮮明清晰,沒有絲毫褪色的跡象。那散發出鮮艷光芒的火焰……一直都在責備著柯爾貝爾的良心——那是他未曾忘卻過的一瞬間的情景……
然後,柯爾貝爾環視了一下自己的研究室。雖然事意見外觀簡陋土氣的小屋,然而,這個地方卻擺滿了把先祖遺留下來的屋子和財產全部賣掉後得到的各種道具和秘藥。
注視著這一切,柯爾貝爾以苦澀的聲音沉吟道:
「火所能發揮的作用……並不僅僅限於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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