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必須附在具有極凶之氣的器具上，最後，高蘋以協助為理由，強迫韓饜讓她留在身邊，附在凶刀上面。

韓饜本來想拒絕，不過，看高蘋陰沉的神色，他還是苦著臉答應，畢竟這是他惹出來的麻煩。

唯一的好消息是，高蘋靈體還不穩定，暫時得待在蒼怒裡無法出來。

一個晚上的冒險後，秦別道別韓饜回家，不過瞧那暗暗竊笑的臉孔，韓饜真的想……跟他分享自己收穫。

　　離開學校後，韓饜獨自一人走在熱鬧大街上。

　　腦中想著的盡是關於他學姊季常的事情，交給自己蒼怒的是她，間接引自己到學生會的也是她。

　　但今天他倆在學校鬧得這麼大，如果她真早他們一步來，沒可能不注意到，那她為何不幫他們，除非她早知道他們會沒事，她本來就是打算引自己，去完成那個魔法陣。

　　昔日封印那裡的少女，那個指引他的少女，又是誰呢？

　　如果自己是學姊，在那時候會待在哪裡？

　　韓饜陡然驚醒！他猜到季常在哪裡了，韓饜馬上回頭往學校狂奔。

　　卻也因此，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碰！屋頂的舊鐵門宣告壽終正寢。

　　「你終於來了。」

　　溫柔的夜，風向驟變，逆捲吹襲，一個迎風而立的少女站在欄杆旁眺望遠方都市夜空。

　　季常。

　　「學姊，兩個多月不見了。」

　　韓饜頭髮被狂風吹亂，他慢慢走到季常身邊，倒握蒼怒。

　　「我想您該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吧，季常學姊。」內心有些興奮，有些期待，她還是一樣讓他感到驚艷，而她，也將為自己帶出父親消息。

　　「有事嗎？」季常反問。

　　「什麼！」韓饜錯愕。

　　「我不知道你父親下落，那刀，是某天突然出現在我居處，我跟你一樣也在尋找他的下落，我何必找你？」

　　「您跟我父親是什麼關係？」韓饜內心有種不知名情緒正在發酵。

　　季常瞥了他一眼，淡淡說：「你父親，是我恩師，他教了我很多東西，雖然我們是以兄妹相稱。」

　　看著燦爛夜景，季常緩緩的回過身來，直視韓饜。

　　「你，很像你父親，尤其是那個眼神。」她緩緩走近韓饜，臉孔對著他，冰冷的手撫上他的臉龐。

　　季常臉孔幾乎和他貼著，她每說一句話，韓饜都能感到她呼出的絕冷氣息，他臉紅了。

　　「眼中的迷戀，你在迷戀誰？」季常突然問。

　　一種被道破心事的慌亂竄起，韓饜頓時顯得手足無措。

　　季常輕輕笑了笑，柔柔說：「韓饜，你現在有沒有空，能不能陪陪我？」

　　佳人有約，早有情意的韓饜自然欣然應承。

　　豈料，兩人剛步出學校，韓饜就撞上了人，還是個老熟人。

　　這人頭上的鴨舌帽被韓饜撞落，露出掩蓋的容顏。

　　她是季薔，那位和韓饜同困結界中的少女，雖然只是緣慳一面，韓饜還是認得她。

　　季常也看到了季薔，一臉錯愕。

　　兩個擁有相同容貌的少女對望，臉上的錯愕久久未消。

　　十分鐘後，咖啡館裡。

　　韓饜其實比較希望能和季常在一起就好，但他擔心季薔會出事，想想，他還是決定帶著她，晚些在送她回去。

　　季薔喜滋滋玩弄著桌上飲料，眼神不時往韓饜瞄來。

　　韓饜被她瞧得渾身不自然。

　　那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就像被餓狼盯上的肥牛排，暴怒姑姑眼前的沙包，淫魔秦別見到的美女，他家小魔女看到的妖怪，那種被人覬覦的感覺，很不好。

　　韓饜一直告訴自己，那是自己錯覺，季薔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麼可能對自己一個普通人有所企圖。

　　季薔拌著飲料紅著臉說：「之前真是抱歉，我來不及向你道謝就被我家人帶回去了。」

　　韓饜笑說：「不用在意，不過這麼晚了，妳怎麼還會出現在這呢，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吧？」

　　季薔俏皮的吐著舌頭說：「是呀！一直待在家裡面太無聊了嘛，不過這位姊姊是誰？跟我長得好像喔……」

　　「這是我學姊，季常。」韓饜介紹著：「學姊。這位是我的朋友，季薔。」

　　「您好。」季薔伸出手來，對季常表達善意，眼裡好奇的打量著她。

　　季常也從剛剛就一直打量著她，那眼神赤裸裸的暴露出某種激動情緒，讓韓饜懷疑，兩女是不是有關係，她們的容貌會一樣不大可能只是巧合。

　　季常久久才回話：「妳好。」

　　季薔注意力重新轉回韓饜身上，韓饜，她眼中的神秘男孩，每當她碰見危機時就會出現，上次是這樣，這次她迷路也是這樣，兩人間似乎有什麼繫絆。

　　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芳心不由自主的淪陷入幻夢中。

　　不過韓饜這個大木頭可沒察覺她的心思，隨著她眼神變化，他越覺脊椎發寒。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子呢？」季薔笑咪咪的問。

　　「我叫韓饜。」

　　韓饜習慣的拉過她的手，寫下饜字。

　　由於他的動作，季薔的臉霎時熟透了。

　　韓饜這才驚覺錯誤。

　　季常眼睛卻有了笑意。

　　「可以跟我說，你們兩個是怎樣認識的嗎？」

　　「我被困在一個地方，韓饜突然出現，帶我尋找出口，最後我們面對熔岩襲擊時，韓饜用肉體擋在我面前，然後我就失去意識，醒來就在醫院了。」

　　季薔說的模糊，韓饜在她之後慢慢補充敘述整個過程。

　　「那真是一場驚險的冒險。」

　　「是呀，不曉得那些人到底是誰，幹麻捉我倆進去。」季薔抱怨著。

　　季常搖搖頭說：「不，他們並沒有捉你們，而是你們自己誤闖進去的，那麼大的結界肯定不完全，只要有點靈力潛質就很容易闖進去。」

　　「靈力，妳是說像魔法師？」

　　季常點點頭問：「對，季薔，妳想學法術嗎？」

　　正在喝飲料的韓饜直接嗆到，將法術傳授給普通人，這不是禁忌嗎？

　　他還來不及發表意見，季常已經舉起飲料，倒翻過來，裡面的液體凝結為冰塊落到桌面。

　　「大概像這樣吧，對於術者術語我不是很清楚，會的東西也不多，如果妳願意，我可以教妳。」

　　季薔眼裡閃著亮光，猛點著頭說：「我願意！我願意！」

　　韓饜差不多了解季薔個性了，一個有夠與世無爭的大小姐，連季常是怎樣的人都不清楚就答應，還被季常用凝冰這種基礎中的基礎給吸引。

　　季常冷漠的臉宛若冰山融化，綻開了笑容：「妳以後就叫我季姊姊吧，我還會待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我會盡力教導妳，我離開了以後，有問題妳可以找韓饜，我想，他會很樂意幫助你的，是嗎？韓饜學弟。」

　　「明白！」季薔愉悅回答著，在她眼中，季常馬上由情敵變成了好人。

　　韓饜雖然不曉得為什麼她那麼高興，但他還是保證道：「只要我做得到，我自然會盡力幫忙，不過學姊，妳要去什麼地方？」

　　「繼續尋找你父親下落，總有一天，我會將他帶到韓學姊面前。」季薔望著窗外人潮，緩緩說，陡然眼神一凜。

　　「你們待在這裡不要離開，我馬上回來。」

　　韓饜耳邊悄悄響起季常聲音：「韓饜，保護好季薔。」

　　在兩人錯愕眼神中，季常原地消失無蹤。

　　季薔瞪大眼睛看著消失的季常。「季姊姊，好厲害。」

　　「學姊可能見到了認識的人，別在意了，我想等會她就回來了。」

　　「嗯。」季薔點點頭，一會她又笑著問：「對了，韓饜，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可以呀。」韓饜也笑著回答。

　　季薔問：「季姊姊好像很厲害，那為什麼那天你不用法術呢？還有，剛剛為什麼季姊姊說，她在找你父親，你的身世好像很複雜喔？」

　　韓饜想，憑季常學姊跟自己父親的關係，季薔也該算是自己人，跟她說應該沒什麼關係。

　　「因為，我不會用法術，我的體內封印著某種怪物，間接造成我不能學習法術，而封印的人就是我父親，但是他已經失蹤很久了，我也想找他。」

　　韓饜，緩緩說起自己身世。

　　「從小我就沒有父親，母親自從生下我後就昏迷了，不瞞妳說，我的家族是所謂的除魔世家，因為我的體質，讓我成為家族中的廢物，我也不曉得該不該恨父親，即使我知道，他不是蓄意拋棄我們母子的。」

　　季薔疑惑的問：「那為什麼，你不去找他呢？沒有線索嗎？」

　　韓饜苦笑「找，我怎麼找，以前根本就沒有線索，我甚至連他的名子都不曉得，但在這幾天，有關於他的事一件件湧來，有了一絲線索，但我還在猶豫，我該尋找他的下落嗎？」

　　不知不覺中，韓饜將季薔當成了情緒垃圾桶，一股腦的將心事傾訴給她，她就是有這種氣質感覺，讓韓饜不自覺陷入。

　　季薔一拍桌子，肯定的說：「當然！你當然要去找他！」

　　「為什麼？」韓饜眼裡溢滿疑惑。

　　「不為什麼，因為，他是你父親，這個理由難道不足夠嗎？剩下的事情，可以等找到他後再說。」季薔激動的說著。

　　韓饜陷入了沉思。

　　季薔看他表情，心頭有火，也顧不得季常叮嚀，一把拽著他，付錢後將他硬拖出去，韓饜也任憑她拖著，不久後，兩人來到了一間學校。

　　韓饜認得這，這是韓城的重點升學學校，韓家有不少精英都是就讀這裡，許多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是讀這。

　　「猜猜看，我有幾個朋友？」

　　坐在涼亭中，季薔趁著夜風，展現剛剛天真外的另一種風情，那是寂寞，還有超乎她年齡的成熟寂寥，韓饜驚覺，自己看不透她。

　　「答案是，沒有，從小到大，我沒有任何一個朋友，我的母親生我的時候因為難產而死，父親因為事業，難得能見他一面，從小到大，接近我的人大多是為了我的家世。」

　　季薔任憑夜風星露吹灑，眼中閃爍一抹動人光華，那是一種韓饜從沒見過的眼神，但，很吸引人。

　　季薔回頭，寂寞眼神望著韓饜：「我一直很寂寞，父親總是不在家，那種孤寂一直陪伴著我，我多麼希望，我的父親能像普通家庭的父親一樣陪著我，韓大哥，你或許怨恨你父親，但說不定，在遠方的他比任何人都思念你與伯母，我認為你應該去找他，至少，聽聽他的理由，畢竟，你們是親人。」

　　這番話說的實在天真，不過卻觸動了韓饜心中某塊地方，那是他一直極力逃避的，遺忘的，孤寂。

　　「或許，妳說的沒錯，我是該去找他。」韓饜仰望寬闊的星空說。

　　「嗯，就是這樣才對，甘八嗲唷！」季薔握拳鼓舞，季薔又變回了那個天真的季薔。

　　韓饜笑著說：「季薔，妳願意讓我當妳朋友嗎？」

　　季薔眼裡溢滿高興，忙不迭的點頭：「當然願意了。」

　　韓饜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他會對季常有好感，剛剛他也由季薔身上聞到了相同感覺，那是寂寞，對於同伴的依戀，無論是善良的韓饜，還是溫柔的季薔，或者是冷漠的季常，他們都是習慣孤獨的人。

　　一團黑影突然落下，嚇了兩人好大一跳。

　　落下後，那東西馬上跳起，朝季薔撲來。

　　韓饜不假思索的擋在季薔面前，召出蒼怒，握刀劈落。

　　被一刀兩斷後那東西化為黑色瘴氣，消散在空氣中，那瞬間，韓饜已看清那東西的模樣，那是久違的東西，當初他們被困結界碰見的蜘蛛怪。

　　季薔也見到了，臉色煞白。

　　「不用害怕，我會保護妳的，我保證。」韓饜看著不斷落到地上，包圍他們的蜘蛛怪，安慰著季薔。

　　韓饜眼角無意瞥見遠方校舍上，一個少女腳下躺滿黑斗篷怪人的屍體，在屍山中凜然而立，他彷彿看見她那冷酷又充滿挑釁的眼神。

　　考驗嗎？韓饜苦笑，原來，自己行動一直被季常掌握。

　　看來，這是自己決定尋找父親下落的第一關，如果自己不拼過去，季常學姊真會毫不猶豫地殺死自己。

　　韓饜一時沒有察覺，身為普通人的自己是怎樣將身處遠方的季常看得如此清楚，也沒有發覺，自己體內隱隱約約有了改變。

　　蜘蛛怪衝上。

　　韓饜大步一踏，高舉蒼怒過頭，一劈，當頭斬殺一隻蜘蛛怪。

　　蒼怒刀身隱約吐露紅芒，隨著韓饜刀式飛轉，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炫紅，翻飛橫斬，又取走了兩隻蜘蛛怪的性命。

　　不過，過大的動作也讓韓饜破綻頻露，一不小心，背上就被蜘蛛怪的利爪掃過，留下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韓饜痛得渾身一顫，馬上又被左右的蜘蛛怪在身上留下幾道傷痕。

　　韓饜小心起來，幸虧這些蜘蛛怪只是衝著他來，而且一次頂多保持八隻一齊進攻，否則如果還要兼顧季薔，他還真撐不住。

　　蒼怒鋒利程度讓他心驚，切蜘蛛怪身軀像是在揮砍空氣般。

　　漸漸，韓饜開始能看清蜘蛛怪動作，身子速度也漸快，揮刀更見熟練。

　　韓饜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變了，呼吸不再沉重，身子越見輕靈，感知也越發清晰。

　　在一旁季薔眼中，韓饜幾乎只剩下殘影，和諸黑影纏鬥著，隱約，她的體內深處，有某種東西開始燃燒。

　　經歷了半個小時的廝殺，韓饜不曉得殺死多少蜘蛛怪，只知道，四周黑氣瀰漫，瘴氣濃厚的程度已足以讓普通人致命，但兩人卻絲毫未受影響。

　　韓饜粗重的喘著氣，撐著蒼怒才勉強讓自己不至於倒下。

　　「你做的比我預料中還好，三百獠鬼全被你殺光了。」季常踏風而來，凜立空中說著。

　　「讓我預料不到的是，季薔的體質，她竟然也有……」

　　季薔傻傻看著天空的季姊姊。

　　「韓饜學弟，很累嗎？用你繼承自異端明的天賦吧，你自己應該曉得怎樣使用的。」

　　天賦……我的天賦，韓饜腦海中回想起自己吞噬熔岩的一幕，還有異端巴對自己說過的話。

　　吞噬發動！

　　空氣中瘴氣起了波濤，宛若退潮的海水，四面八方瘋狂的湧入韓饜體內。

　　痛！瘋狂的劇痛！彷彿連靈魂都將被撕裂，彷彿連心智都要被黑暗所侵蝕，毀滅浪潮不斷拍打他即將崩潰的心靈。

　　我到底是什麼東西！韓饜內心怒吼著。

　　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的非人折磨，讓韓饜精神幾乎崩潰，不過最後他還是挺了過來。

　　季薔這段期間內一直用關心的眼神在他身旁陪伴著他。

　　「請告訴我，我是人類嗎？」韓饜癱倒在地上，問著坐在樹梢的季常。

　　季常回答：「你現在還是。」

　　韓饜苦笑：「未來呢？」

　　「只要你認為自己是人類，你就是人類，未來，沒有人能夠預測，如果你踏上尋找明的道路，總有一天，你會呼喚起沉睡在你體內的力量。」

　　季常跳了下來。

　　「我該怎麼做……」韓饜淡淡的問。

　　「不知道。」

　　「……」

　　「那個吞噬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類似異能嗎？我父親也有嗎？」想起這個每次都引發非人痛楚的詭異能力，韓饜還真有些害怕。

　　季常想了下，解釋道：「不是的，那不是什麼異能，就像人需要進食，你就將它當成你這個物種獨特的進食方式。」

　　韓饜有些無言：「告訴我，我這個物種只剩下我老爸和我的關係，是不是因為其他人都餓死了……」

　　沒想到季常還真回答：「從古至今，你的父親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你是他與人類的混血，所以才會產生劇痛這種副作用……」

　　「簡單的說，我老爸是超級怪物就對了。」

　　「我同意。」

　　最後，季常帶著季薔離開，留下韓饜一個人待著。

　　經過了數個小時的深思，韓饜對未來有了決定。

　　不管他是什麼，他就是韓饜，那個被稱為好人的韓饜。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守護自己親人，尤其在今晚過後，他有預感，很快的，將會有很大的麻煩出現。

　　不管如何，他都要找到那個沒天良的父親！痛揍他一頓！

　　所以，他必須具備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至少，他要能夠完全掌控蒼怒和吞噬的力量。

　　足以，守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