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紅鷗號上的瑣事

　“我再說一遍！上面那小子！給我下來！”主桅。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立刻回到甲板上去！”船長休息室。

　“是的，我看到你的長相了……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進去，也不代表你就有了搗亂的權力！”船艏樓。

　“很抱歉，！你只是乘客，你只能呆在乘客應該呆的地方……”水手休息室。

　“嘿！小子！穿藍衣服的那個！沒錯，就是你——出去！我是說馬上！”纜具及食水儲藏室。

　“謝謝您的好意，這里並不需要您的幫忙，並且……如果您繼續呆在這里，我將不能保證您的人生安全。”鍋爐倉。

　“好吧，我承認我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听好了！小子，從現在起，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否則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扔到海里去！”

　魁梧的紅鷗號大副——當然所謂“魁梧”只是相對于侏儒的身材而言——第N次像拎小雞一樣拎著唏噓回到甲板上，按著他的肩膀把他重重的“放”了下來，極其不耐煩的發出最後通牒。

　“你是在威脅我嗎？”唏噓色厲內荏地不服氣道。

　“答對了！”侏儒大副將頭湊到唏噓的臉跟前，“那麼你是否打算接受我的威脅呢？”同時重新拎起唏噓的小背心，做好了‘扔’的預備姿勢。

　雙腳再次離地的唏噓手手舞足蹈著驚道，“我接受！我接受了……”

　船上的玩家乘客並不少，但上百人中只有唏噓這麼一個侏儒玩家。于是從一上船開始，唏噓就像興奮的麻雀一般在船上船下到處亂竄，並主動跟侏儒水手們打招呼，一點也不見外。

　我見他這麼有熱情便讓他順便找找一位名叫“布蘭契”的NPC。現在看來，他顯然沒把我的交代放在心上。

　“找到布蘭契了？”我故意問道。

　順手提了下魚竿，又是空的……沒辦法，我的釣魚技能等級實在不算高。于是重新上餌甩竿下鉤……這海竿是我上船前特意在孔雀港漁具店買的，無聊旅途中用來打發時間是個不錯的選擇。還有一些常規的魚餌，以及那次用那對“萬樹銀華”耳環換來的獨門配方︰釣那種又大又白的哈林單鰭魚所需的餌料，酸麥粉和樹蛙肝髒。（第六章第2節）

　“布蘭契？”被大副修理完之後蔫坐在甲板上的唏噓用莫名其妙的語氣問，“什麼布蘭契？”

　無奈搖頭，我早知道是這樣，這小子上躥下跳玩瘋了頭，哪還會記得我的囑咐。

　于是我只好暫且收桿，親自跑去船長室打听了一下。

　紅鷗號的塊頭大得出乎所有人的想象，單單從我所在的尾舷到船長室就走了近2分鐘。途中經過中央甲板上那塊面積不小的空地時，看到卡卡正帶著崔三跟別的玩家切磋。船上大多數玩家都在這，除了PK玩的都在聊著天旁觀，挺熱鬧。

　在孔雀港港口剛看到這龐然大物時，連卡卡都驚訝得嘀咕了句，“哪怕泰坦尼克也最多這樣吧？”當然紅鷗號船身上那顯眼的“馬士基航運”的廣告標志被我們自動無視了……想必為了這個象征意義不小的廣告位，馬士基、漢堡南美、達飛等等航運巨頭之間也發生過一些小小的競爭。

　紅鷗號是侏儒一族迄今為止造出的最大型船只，換句話說，也是目前沉淪中最大的船只。當然它不是戰船，而是運輸型船只，體積大也僅僅是為了運載量，以及遠洋航行的安全——不僅僅是針對大海的風浪，也為了防海盜……

　此前，我僅僅是從孔雀港首次前往泰伏林時，乘坐過一次跑近海航線的三桅帆船，而我所見過的最大船只是九淺回精靈大陸時所搭乘的那條，比起紅鷗號來依然差遠了。因為紅鷗號的主要功能是運貨，載客只是順便而已。誰也不知道它那大腹便便的底艙里裝的都是什麼……至少在我到達布拉卡達島並完成交接之前不可能知道。

　侏儒老船長名為“哈克”，衣冠整齊表情嚴肅，看上去與船上那些表情散漫而邋遢的侏儒水手們截然不同。面對我這個議員，哈克語氣謙遜，卻不卑不亢。這從他稱我“議員先生”而不是“議員大人”就可以看得出來。能當上紅鷗號這艘巨艦的船長，就證明哈克不可能是德瑞茲族中的無名之輩。

　當我問及箍桶匠布蘭契在哪時，哈克船長答道，

　“布蘭契？哦真不湊巧，他上周就離開了紅鷗號，好像是去了綠島。”

　“綠島？他去那做什麼？還真夠遠的。”我略一回憶就想起曾在論壇上听過這個地名，神諭大陸西側的一個近陸島嶼，面積不小，以出產某種短時間內增加智力的綠茶而出名，听說口味也挺獨特，精靈廚師的必修課。綠島上唯一的城市就叫做“綠港”，顧名思義。

　哈克挺了挺稀疏的灰色眉毛，“這小子早就厭倦了箍桶匠的工作，一直想當個造船師，不出意外的話他應當是去學習造船術了。”

　“造船術？”

　哈克“嗯哼”了一聲表示肯定，接著道，“布蘭契是個很有上進心的小伙子。我想他之所以當箍桶匠也只是為進修造船術積累經驗而已。當然您知道的，一艘像紅鷗號這麼出色的船只絕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我沒猜錯的話，布蘭契應當是去專修水密艙原理，畢竟一個箍桶匠不可能太過了解桅桿與帆索滑輪的構造，但卻有大把的辦法對付漏水的木頭。”

　伐木，木匠，箍桶匠，造船師……

　有意思……也許這雙襪子的意義僅僅是引導玩家前來了解這個另類的木匠分支？至于是否需要歸還倒並不一定那麼重要……當然我還是先留著好了。

　哈克船長這樣見聞廣博的NPC難得遇到，即便遇到了也不是隨便哪個玩家都會搭理的，因此我決定跟他多聊一會。

　“綠島？哦，我年輕時曾經在那生活過幾年，許多事情都記不起了，不過那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風景很不錯，還有美味的綠茶，當然，印象最深的還是精靈們的歌聲。”

　“歌聲？”我適時的搭腔。

　“是呀，那恐怕是這世上最動听的聲音。綠島上生活著一個獨特的精靈小族群，名為‘樂斯瑞安’……哦，您沒听說過這個名字？好吧，‘樂斯瑞安’是精靈族音樂之神的母姓，柯拉隆.康納.樂斯瑞安……每天夜幕降臨時，都能遠遠的听到她們的歌聲在森林中回蕩，那是真正的天籟啊……嗯，久而久之，我們就把那稱為‘綠島小夜曲’……”

　“您剛剛說‘她們’？”

　“當然。‘她們’，我是說女精靈。”

　“那男精靈呢？”

　“男精靈？男精靈唱歌干什麼？呃……當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讓他們去跳舞啦……”哈克扶了扶船長帽的斜檐，臉上做了個古怪的表情，又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哦，我想我有些事需要去吩咐一下。”

　“哦好的，跟您聊天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很榮幸。那麼……”

　“哦還有一件事！”

　“請講？”

　“我想問問這船上有沒有商人？出售物品的那種。或者商店？”

　“商店？很遺憾，紅鷗號上沒有商店。不過您可以去找甲板上系纜繩的那幾個小子問問，他們經常喜歡向乘客兜售一些小玩意兒來掙些外快，並且以為可以將我瞞在鼓里。其實我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您知道有時候作為一個船長，對這種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太過嚴厲不一定是件好事。當然您千萬別說是我介紹您去的。”

　“哦當然……再次向您表示感謝。”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我頷首致意道。

　“您太客氣了。我與您一樣，都是伊安長老的支持者，因此您不必這麼見外。”哈克船長整理了一下袖口的金屬紐扣，又點了下頭，朝艏樓的舵室走去。

　我卻站在船長室門口的走廊上回味著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伊安長老的支持者？難道僅僅因為我的加入是伊安那老家伙一手促成的？那麼，其他長老也應當各有其支持者才對。看來侏儒族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啊……

　因為學藝不精，我這個兼職漁夫收成並不怎麼樣，6包酸麥粉加上20份樹蛙肝髒，一共只釣上兩條大白魚，聊勝于無吧。

　坐在我旁邊一同垂釣的三位玩家漁夫都比我厲害多了，不過他們釣上的都不是又大又白的哈林魚，而是其他一些五花八門的魚類。看來當初從蜘蛛精MM那換來的獨門秘方尚未傳開。自慚形穢之後的另一個收獲就是，我又用哈林魚餌料的秘密跟一個名為“麻牙甦”的精靈玩家換來一份藍尾豚的習性資料——雖然以我的釣魚技能，浪費了N份魚餌才釣上一條，居然還是“幼年藍尾豚”……值得一提的是，那家伙是個挺有意思的台灣佬……

　魚餌用光之後都是向侏儒水手“羅可”買的。正如哈克船長所說，沒等我主動去找，就有一個水手褲褲腳卷得老高、光著上身的侏儒NPC，主動來船舷邊向我們這幾個垂釣者推銷物品，而且賣的確實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除了雜七八啦的各式魚餌，還有各種造型用途不明的鐵釘，還有碎木料、用珊瑚或蚌殼、魚鱗等等做成的廉價工藝品，還有名稱奇怪樣子同樣奇怪的各種水果——大多數都是被蟲蛀壞的或者腐爛了一半的，甚至還有種類龐多的書籍︰

　《捆縛進階︰水手結的結法與解法》盜賊技能書

　《繩索的材質及分類》雜門資料類，後來我才反應過來也許對馴獸師有幫助

　《帆布制作及修補指南》裁縫技能書

　《海洋性氣候淺析》、《洋流規律初探》、《季風物語》雜門資料，類似于我曾在圖書館看過《艾爾摩水文年鑒》那類書籍，對任何職業都可能有點用，但更可能沒用

　《力與美的完美調和——再論棕色皮膚的優劣及獲得途徑》雜門中的雜門

　《專家級釣魚教程》顧名思義，不過我現在還用不著

　……

　羅可這小子明知我的身份依然不肯降哪怕一個銅子的價，拿他的話說，“這些都是私人物品。因此這是私人交易。”也就是說，德瑞茲族的優惠條件在此無效。

　我特意叫來卡卡。卡卡花120G買了本《捆縛進階》，不過沒敢貿然就學，打算去論壇找找資料看下具體效果再決定要不要學。

　我們4個都是第一次搭乘這種遠洋大船，因此對航程長短以及具體路線都不甚了了，也因此，我們對旅途之漫長都有些估計不足。當從侏儒水手口中得知剩下的旅程至少還要走7個小時時，我們一致認為下線休息是個好主意——事實上不少有經驗的玩家一上船就這麼做了。

　理所當然的，紅鷗號這次的航線依舊不是直線，從孔雀港出發後先向正南，然後轉向西南，繞過了風暴頻繁的雙子海，南經沉睡之洋然後轉向正西，途中會在奎諾斯島卸一次貨，然後繼續往西，直到穿過大小菲達克島之間的菲達克海峽，抵達狂風群島。

　直到下線時崔三依舊沒看完他那篇巨長無比的任務說明，我不得不提醒了一句，“看個大概就好了，你還真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究啊？”沉淪中最不缺的就是這類篇幅駭人的長篇故事，比如各地圖書館與教廷典籍庫里那些厚得嚇死人的大部頭，還有我那份“荷拉迪亞茨家譜”……那份家譜我也只是草草掃了一遍……也只有白蘭地那麼無聊的家伙才會樂在其中，當真是“無聊的白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