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九局下半

　　「老虎，怎樣了。」守望者回來消息。

　　「還能怎樣，被暴光了。」

　　「……」

　　「你以前跟蛇吞像他們認識？」

　　「算是認識，不是很熟，我們暗夜以前經常跟華夏水果團合作，這次也是我愛榴蓮牽的線。」

　　「你是什麼時候接到他們的消息的？難道他們早就計劃好的？」

　　「應該不是，我1個小時前才收到消息，一邊往平陽谷趕一邊談妥了細節。他們好像是為了你身上那枚戒指。要我揀了戒指後直接交給我愛榴蓮，大概水果團會另行補償黃金團一些什麼吧。」

　　「既然水果團也參與其中，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找你？隨便叫幾個水果團的生面孔不就成了？我對水果團的成員又不像黃金團那麼熟。」

　　「他們的正式成員名字裡都帶水果名稱，很容易被猜出來，外圍成員的話又覺得信不過。畢竟那東西好像還滿貴重的。」

　　「那他們就不怕你揀了戒指後私吞？」

　　「我們暗夜的信譽不是一天兩天樹起來的，不會為了一兩件裝備砸了自己的招牌。而且瞌睡熊貓（黃金團團長）指明要我親自出手，大概就是怕我手下有人見財起意貪下這個戒指。」

　　「這個任務他們出的酬金是多少？」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具體數字，反正不低就是。嗯……5位數，現金。」

　　「……那你沒殺我是不是就算任務失敗了?這樣同樣對暗夜的聲譽不好啊。」

　　「我剛剛直接告訴他們了，你是我們團的客卿，他們也沒話好說。是他們自己不肯事先告訴我目標的身份，大概是怕我知道後不願得罪你這煉金名人，不肯接這任務。」

　　「剛才的區域消息你也看到了吧？你能不能出面替我澄清？真相是怎樣的你都清楚。」

　　「不可能！幹我們這行的，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我如果這樣賣了僱主，以後就別做生意了。」

　　……

　　無論我如何說，守望者死咬著不肯鬆口。

　　我歎了口氣，他的堅持我能理解，但我這不白之冤就注定洗不掉了……

　　我密了蛇吞象、我愛榴蓮等人，結果都是系統提示「對方已將你列入黑名單」。現在帶罪之身又無法在遊戲裡發佈區域消息。

　　管他媽的，老子去論壇發個帖子說出真相，你們愛信不信吧。水果團和黃金團，這事不算完，咱們走著瞧好了。

　　以我現在的等級，走著瞧我又能拿他們怎麼樣呢？真TM的……干！

　　我坐在牢房一角低頭不語，拳頭緊握……

　　九爺說過一句話，對一個人而言，韌性雖然沒有爆發力那麼炫目爽快，但往往有用的多，也難得的多……這是九爺幾番大起大落後的人生感慨，我一直牢牢記在心中。

　　以我早年的那種性格，現在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找那幾個王八蛋拚命了。但一番牢獄之後，已經學會克制並且懂得關鍵時刻保持理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說克制力是一個成熟男人的最重要特徵麼？

　　我很清楚憑我現在的實力——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人脈、號召力——都不可能鬥的過我愛榴蓮和蛇吞像他們，但我可以忍，就像我當年在309牢房忍受毛哥他們幾個的毆打一樣（見外篇）……最後得以報仇可以說多虧了明哥的教導……

　　因此，想報仇，尤其是向比自己強的人報仇，不但要有自己的努力，還得有一樣必不可少的因素——機會！我報仇的機會在哪現在還不清楚，但我可以找，可以等……

　　雖然我從不認為我睚眥必報的性格是一種缺點，但我同時承認弱肉強食這一基本定律，強者掠奪弱者本就天經地義，如果弱者被欺負後仍舊自甘懦弱不知上進那就更不值得同情了……拋開一切情緒因素的話，他們搶我也算無可厚非；同樣拋開一切情緒因素的話，日後我無論怎麼對他們同樣無可厚非，前提是我有那個能力，和機會……

　　黃金團！還有水果團！等著好了……

　　臥薪嘗膽的第一步就是總結失敗的教訓。

　　為什麼會上當？

　　一個人的實力並不僅僅是等級、技能、戰鬥技巧這些，還應包括很多，比如說知識面，或者說經驗，騙術總是大同小異，如果我平時多和那些普通玩家聊聊天瞭解一些信息，說不定事先就能一眼看穿這個騙局，回頭再想就會發現其中的破綻還是挺多的。

　　比如東門口那個小雪怪的任務到底是不是存在？即使存在的話獎勵的經驗又有沒有必要讓20多級的人花時間去做？初級盜竊術的成功率具體是多少？有沒有可能偷到25級玩家佩戴在身上的首飾？盜賊的初級疾風術增加多少移動速度？我要想跑過他至少得穿加多少點敏捷的裝備？中級的呢？……

　　這就跟過去10年苦讀金榜題名的書獃子卻不懂官場規矩處處碰壁一樣。埋頭苦練之後一鳴驚人？自然可以高手寂寞不勝寒，但小說中那種武癡往往是生活中的白癡，周伯通被歐陽鋒騙了多少次？……

　　感慨一番似乎所獲頗多，總之，咱以後要走綜合實力的路線，單純的物質文明不是社會主義！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不但要等級、裝備、技能……還要長長見識，積累積累人脈，也就是說，我得遊歷一番，就像童話中剛剛成年的王子一般——我苦中作樂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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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體會這種無聊的牢中歲月……幸好鮑裡夫的筆記沒暴出去，不知道這東西是不是不可掉落的。

　　翻了一會筆記只覺得心情更加煩躁，怏怏地下線……

　　我並沒有自以為的那麼超脫，自我開解一番後仍然無法釋然，說起來輕鬆，這麼大的打擊造成的心理陰影不是那麼容易擺脫的……看什麼都不順眼，直想摔東西。越發佩服起勾踐來……

　　套上背心短褲，出去放放風……

　　又已經是華燈初上的夜晚了，下了樓沒有像往常那樣左轉去植物園門口的小吃店。沿著馬路往右逛去，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不願想。

　　懵懵懂懂被驚醒時發現居然已經走到大學路了。索性去X大看看吧，每次來都是找張老頭，好久沒逛逛這曾經的校園了。

　　X大的風景被稱為是「華夏高校第2」，有山有海有湖。夜晚昏黃的路燈下無數情侶成雙成對，樹影婆娑顯得清幽浪漫。

　　我過去極其討厭X大的這種清閒無聊的氣氛，現在倒也釋然了。看看路邊的這些學弟學妹……靠，老子是TM被開除的，扯的哪一遭啊還「學弟學妹」……

　　芙蓉湖邊草坪上倒挺熱鬧。走近一看，是一個學生自發組建的樂隊在免費演出，旁邊牌子上寫著的是「灰色森林」——樂隊的名字。每個大學裡都有很多這樣的「音樂愛好者」自發組建的小型樂隊，不為名利，只是興趣。哈，或許還有一絲憤青們的自以為是吧。他們總是崇尚非主流的東西，表現得憤世嫉俗不拘一格，似乎這樣能顯得自己高人一等……和我過去很像。

　　我惡意的微笑著，這些傢伙們將來上了社會要麼吃盡苦頭被世俗同化，要麼就墮入無窮的虛幻之中……自己不爽時阿Q一下別人的噩運似乎會好受一些……

　　難得的是這支樂隊似乎還有點水準的樣子，雖然一共才4個人——主音、鼓手、貝司手、電吉他各一個，唱的歌蠻合我口味的，都是些過時的老歌，像《海闊天空》《LONELY》什麼的。他們只自顧自的唱，自顧自的彈，自顧自的RAP，不關注周圍觀眾的氣氛也不說什麼肉麻的煽情話，彷彿只是為了自己而演出……很自我，我在心裡評價，或者很單純……

　　聽了幾首，我發現有點被他們所感染，那些煩悶的念頭不再縈繞不去，心裡也有些蠢蠢欲動，找點樂子去。

　　待一曲完畢，我走上前打斷他們，故意用挑釁的眼神瞪著那個主音說，「《九局下半》，行不？」

　　那個長著一張卡通式娃娃臉的鼓手繃起他那大眼睛不爽的插話，「當然行～就不知道你夠不夠格了。」

　　我笑笑，從他手裡接過鼓棒，「咚咚」試了兩下音。雖然好久沒打鼓了，但這首我最熟悉的歌應該沒什麼問題。圍觀的人見有人挑釁似乎有好戲可瞧，愈發HIGH了起來。

　　我點點頭，「九局下半，開始」。

　　幾人不約而同的把頭上鴨舌帽的帽簷轉向腦後。

　　一段熟悉的電子音之後，我半瞇上眼睛，手中鼓棒本能的飛舞起來。這首RAP由貝司手那頹廢痞氣的音色唱出來竟合適無比——

　　「……多麼尷尬的歲月多麼尷尬的日子多麼尷尬，好想改變一切只是沒有銀子更沒有方法，人生的關卡我被不停沖刷……當我倒下的時候請你不要笑我好不好……23歲的九局下半轉啊轉，我把帽子反戴還在期待逆轉，青春像是一場棒球比賽三人出局，明天還會有新的舞台……不是沒有想過成為現實生活的王牌投手握著七彩變化球，只是在夢醒之後變成大馬戲團裡的一隻狗，咬住麥克風還不肯放手青春的夢……23歲的九局下半我應該反省覺悟還是當它只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或許沒有什麼屌或不屌酷不酷……給我一支煙吞雲吐霧間，如果所有失誤煩惱疲累全都能夠過往如雲煙，浪子回頭的路實在太遙遠……」

　　漸漸投入……彷彿脫離了整個世界，我感覺這首歌就是為了我而寫。每一個字都擊在我心頭最薄弱的地方，我很享受這種被赤裸裸的撕裂的感覺……每個人都在命運的陰影下無力地徒勞著，所謂「扼住命運咽喉」的說法不過是無奈者可笑的YY罷了……

　　我這個23歲的浪子，混吃等死，不知道前路在哪……

　　賺錢？賺來有什麼用？找不到活著的目標賺再多錢又有何用……

　　縹緲灰暗的想法被觀眾的掌聲驚飛，我發現一曲已完。不顧那個鼓手的糾纏「你哪個系的？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我察覺到自己又陷入了那種哲學的無聊想法之中，搖搖頭木木的離開。

　　回來的路上，我不斷拚命自貶來排斥腦中的空洞念頭——

　　你不需要目標，不需要什麼生存的目的，那些東西狗屁不通，你只需要賺錢！怎麼像個娘們似的多愁善感，那些大學生是這世上最頹廢的群體，他們因為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所以一直都迷惘……並且將永遠迷惘下去……

　　你需要的是反省！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自從魔旗中賣了陰影之歌碎片之後，參加內測，找到BUG，得到海藍之心……一帆風順讓你潛意識裡真的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得。其實你不過是個有點運氣的爛仔！當職業玩家才幾年就開始以高手自居了？跟蛇吞象、我愛榴蓮他們比你還嫩著呢！以為自己蹲過大牢就算見識了世間百態了？老奸巨猾心思陰險的人多了去了！被抓去坐牢的都TM是榆木腦袋不開竅的倒霉蛋！別把自己當個什麼東西了！你TM連坨狗屎都不如。

　　——沒錯，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心態令我太過大意了，以我從前吃泡麵度日時那種小心謹慎凡事都往壞處想的習慣，早就應該發現蛇吞像他們的不對勁了。不！根本就不會讓別人知道海藍之心的存在！

　　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冷靜。仔細理清頭緒，我現在還有哪些優勢，應該怎麼做……我還有五行的秘密，我還有墓地的BUG……

　　突然一頭冷汗！

　　恢復了冷靜後我才發現那個墓地很可能已經不存在！按照奧斯米薇爾所說推斷，公測只是將內測的世界推後了幾百年，而不是回到初始狀態，那麼已經在墓碑前燒掉的那張地圖肯定也不會重新冒出來，包括那個撒拉丁的盾牌，既然『123』已經拿過了那現在肯定不會回到那個墓地去，還有崔三拿過的崔斯特的彎刀，肯定也不會重新刷在原來所在的地方……

　　一直以來的倚仗突然成空後我心裡慌亂無比……鎮定……鎮定一點，再仔細考慮一下，說不定還有機會……

　　關鍵就是內測結束後『123』哪去了？所有123存在過痕跡都被抹殺了？不可能，如果是這樣奧斯米薇爾不會還保留著這段記憶……那就是說……內測中玩家存在過的痕跡都被主神（遊戲公司）用巧妙的手段「合理化」的融入了《沉淪》的歷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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