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監獄中的開心果

　　「嘿，哥們，你不出去逛逛？」

　　「嗯？」我正坐在牢房裡專心致志的看著鮑裡夫的煉金筆記，冷不防一個聲音嚇了我一跳。

　　「你打算一直在這待著？」那個金髮白袍的精靈邊說邊一把拉開我所在牢房的鐵門，「會悶壞的，走吧，咱們出去轉轉。」

　　我目瞪口呆，這傢伙怎麼看都是個玩家，「怎……怎麼……你是……？這門沒上鎖？」

　　「當然了，你以為還真的是坐牢啊？」精靈用誇張的口氣說道，「如果真的要在這個小黑屋裡待上幾十個小時，玩家的投訴電話會把遊戲公司的客服打暴的。」

　　我跟著他到外面轉了一圈，才發現，這監獄肯定不是在銀風城內，天上希希落落的飄著小雪花，好大的一片廣場，零零散散有10來個玩家。

　　這監獄倒還挺人性化的，各種生活技能都可以練，挖礦的、伐木的、種植的……甚至還有個小水塘給犯人釣魚用……實在沒生活技能可練的也可以打打木頭人靶子鍛煉戰鬥技能，不過沒有經驗可拿只能練技能熟練度。又長見識了不是？沒坐過牢的人哪能知道這些？

　　那個名叫『無聊白蘭地』的精靈告訴我，只要不出監獄的範圍，在這裡面幹什麼都可以，但所得物品需要按一定比例上繳監獄。當然不能PK，監獄範圍全是安全區。

　　我跟這個熱心過頭的精靈很快聊熟，他是墨西哥人，21級的術士，家住海邊，父母在墨西哥灣的某個沙灘上開了家海濱旅館，生活無憂。他最大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優秀的加勒比海盜……沒錯，這是他用極度自豪的口吻告訴我的，並盛情邀請我加入他那個純粹還是構想的海盜團。

　　我鬱悶的聽著他偉大的憧憬——揚著骷髏旗的海盜船威風凌凌縱橫七海，獨眼的海盜船長白蘭地站在船首雕像上睥睨四方，眾多商船望風而逃……這傢伙生在現代真是個錯誤，他應該去16世紀的歐洲地中海……

　　我不得不轉移話題來打斷白蘭地的幻想，『咳，好的，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有想像力，現在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是以什麼罪名進來的?』

　　「罪名？我是被冤枉的！整個銀風城的人都知道！」白蘭地激動的大叫。

　　「沒錯，這裡所有的人都是被冤枉的，哈哈！」旁邊一個經過的矮人玩家想必見慣了白蘭地的神經質，出口嘲諷道。

　　白蘭地尷尬的說，「好吧，可以這樣說，嗯，他們給我定的罪名是搶劫……」

　　「搶劫？」我服了，還有這罪名的，不知道遊戲裡搶劫要怎麼搶，「搶誰？玩家？NPC？」

　　「嗯……是這樣的，我看到首飾店裡有一枚挺不錯的戒指，於是我打算先借用幾天，當然，錢我會稍後還給那個小氣的店主，我發誓，我本打算有錢了一定還給他。可是城裡的守衛根本不聽我的解釋，這絕對是銀風國有史以來最大的冤案！」

　　「……」哭笑不得的同時我心中深深的感慨，這就是西方玩家的傳統遊戲方式，把自己徹底融入遊戲角色當中，把虛擬世界當作真實的生活而盡情的演繹。

　　就好像白蘭地，他不會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從理性的角度考慮有多麼無稽可笑，但他仍然要這麼做，就像是在扮演，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才符合自己這個角色的性格與身份。與每一個陌生人友好的打招呼，為每一個來到這座城市的旅人盡地主之宜，給自己所有的滑稽表現都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們看不起那些職業玩家與所謂的練級狂人，認為那種玩法是對一個優秀的遊戲的糟蹋，他們不會認為眼前突然刷出來的一個小BOSS比群山中夕陽西下的景色更重要，他們是在追求真正的樂趣……

　　我知道我一旦表現出與他的遊戲精神不符的行為，白蘭地會毫不猶豫跟我這個剛剛認識的朋友斷交，他們稱那些為利益而遊戲的人為」FARMER」。

　　其實只要適應了他們的思維習慣之後會很容易和他們相處，比如打算喊他去練級的時候不要直說『我們去練級吧』，而要舉劍行騎士禮發出邀請，「尊敬而博學的白蘭地術士，以自由女神席爾琳娜的名義，您願意與我一同去剷除那些騷擾路人的狗頭人嗎？」

　　我承認這有點傻乎乎的，但他們不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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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旁敲側擊的得知，白蘭地這傢伙已經不是第一次進這裡了，他對這座銀風城西南30公里冰原上的監獄熟悉得就像自家後院一樣。他先後以「辱罵城防長官」、「破壞市容」、「試圖拐賣NPC小男孩加裡」、「盜竊未遂」等罪名入獄10次以上……

　　本來有些輕微的罪名完全可以不必坐牢的，但他堅定的拒絕為贖罪繳納哪怕一個銅子的贖金，並永遠不承認自己有罪——比如這次，搶劫未遂被判監禁16小時在線時間，還有4個小時就到期，他現在只需要繳納在我看來很少的一點錢就可以提前出獄，但他寧可逮住我這個新來的閒扯也不願那麼做，「交了贖金不是就等於承認了我是有罪的？我不能做出這種玷污『白蘭地家族』聲譽的事！我是被冤枉的！」

　　天知道他所謂『白蘭地家族』在哪，按照他的臆想和描述，『白蘭地』是個傳承數百年的古老貴族，只是傳到他這一代沒落了，見鬼的是這小子真的能背出白蘭地家族的『族譜』來，連他每一個祖上的爵位和官職都詳細的很，並且信誓旦旦的說整個銀風城東包括平陽谷在內的百里方圓都曾是他的家族封地……

　　其實我十分清楚他只是捨不得那幾個金幣而已，畢竟他窮到可以為了首飾店的一枚銅器戒指而明目張膽的搶劫——那枚戒指標價15G，甚至還不如我隨手打造出來的一些垃圾……

　　我心頭一轉，故意莊重的說，「白蘭地先生，您的高貴品德已經贏得了我的信任，我決定告訴你我真實的身份。」

　　「嗯！？」這小子明顯沒料到我來這一手，愣住了。

　　「其實我是幾千年前獸人王族『方里拉賽德』家族的後裔，先祖正是獸人虎族分支的領袖——凱爾斯·怒雷。當然他的全名應該是凱爾斯·怒雷·方里拉賽德。」我嚴肅的皺著眉頭說道，這倒也不全是遍出來的，至少《沉淪》歷史上確實有虎人王者「凱爾斯·怒雷」這麼一號人物，我在圖書館看到過，至於『方里拉賽德』什麼的那就純粹是我的扯淡啦。

　　白蘭地鬱悶的不輕，本來打算藉著編出來的貴族族譜在我跟前顯擺一下，沒想到我一下子來個更狠的，他心裡肯定在想，你小子也吹的太離譜了吧……「哦？那在下倒失禮了，那您的名字為什麼跟您那位先祖這麼不同呢？」

　　我繼續跟他編故事，反正呆這也是無聊嘛，就當在演話劇好了，佯怒道，「您是在懷疑我的身份嗎？白蘭地先生？難道您看不出來我名字當中的含義嗎？只不過為了不過於張揚，我沒有向人透露過這一象徵著王族的姓氏而已。」我的遊戲名「雷老虎」在他們的拉丁語系翻譯後應該是類似於thunderclap　tiger（雷霆之虎）之類的意思，倒也勉強扯得過去。

　　「……」

　　我一邊釣魚一邊繼續向白蘭地講述我那子虛烏有的『家族史』，沒想到這小子聽著聽著倒來勁了，不斷替我補充『家族史』中的內容，彌補講述中的錯漏，我想像力無以為繼的時候他甚至會給我一些暗示——可以這樣往下編……

　　兩小時後，在我們兩個空想家的不懈努力下，獸人虎系分支「方里拉賽德」家族的歷史算是完完整整的編好了——凱爾斯·怒雷的後人因厭倦戰爭，率領族人離開了貧瘠大陸，渡海來到自由大陸尋找安定的生活，他們以強大的武力佔據了卓摩大草原並建立部落，可數百年前自由大陸那場巨大的浩劫摧毀了整個部落，身為王族的後人，我這一脈輾轉流落到了現在的銀風國所在，隱姓埋名的生活至今……

　　當然其中很多細節是經不起推敲的，不過想必也沒那麼無聊的人來推敲我這虛構的『家族史』。

　　兩個小時過的很快，我發現這樣的遊戲方式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樂趣，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在『吹牛』，但卻吹得異常開心……坐在我旁邊一起釣魚的那位人族大叔也津津有味的聽了2個小時，看來又是一個Role　Playing　（角色扮演）型的玩家。

　　「精靈術士白蘭地先生，現在我以自由的名義正式邀請你成為我的冒險夥伴，你願意嗎？」我樂此不疲的說道。

　　「非常榮幸，方里拉賽德先生。」白蘭地優雅的摘帽鞠躬，右手撫胸行了個歐式貴族禮。